枕间怜娇(重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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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为的骨骼宽大,一只手掌上还有老茧,血肉滚烫,时雨的手指纤细,还有些微凉,两人的手指触碰到的时候,都是浑身一颤。
“你——”陆无为像是捻到了一根花枝,不敢用力,不舍甩开。
时雨是想,这人体格这么大,用蒙汗药得下三倍多吧?
他们俩目光对视上的时候,都有几分灼热,就是热起来的缘由不大一样而已。
“为何不能来此,我日后告诉你,我在公子苑,尚还要待两日。”终于,陆无为开了口,他略有些狼狈的转过头,不去看她,只道:“你马上便知道了。”
待到此次卧底之事结束之后,他自然会告诉她,他并非是那样荒唐的身份,他有一份功业在身,纵然微薄,惹人轻视,但也是堂堂正正的。
只是,他不确定,那时,时雨还会不会要他。
他捏着那根手指,想,他是分不清时雨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
她是喜欢的,否则不会给他那么多银钱,不会日日来寻他,不会为了他退婚,不会给他买这么大的宅子。
但是他怕,怕时雨想要的只是一个小倌,而不是一个丈夫。
时雨出身高,遇到个喜爱的小倌,瞧顺眼了,就拿过来玩玩,不喜爱了,便将他扔了,回头再去与旁人在一起,一个小倌,也不能如何。
但是若是一个打上门的丈夫,那就完全不同了,他出身寒微,自己的前途都未卜,根本没什么可许给时雨的,若他露出真实身份,去纠缠时雨,要三书六礼,要鸿雁为聘,要时雨舍弃高门贵女的身份与他苦守寒窑,时雨可还会愿意和他在一起、嫁给他?
陆无为不知道。
他的傲骨,和他的近况,也不允许他此刻开口去问,他怕时雨到时候不想和他在一起,让他的喜欢太狼狈,所以他干脆一点都不表现出自己的喜欢来。
陆无为垂下眼睑,只又道了一遍:“过些时日,你自然便知了。”
等锦衣卫封了公子苑,他露了真身份,到时候,时雨是想要一个小倌,还是一个丈夫,他自然也便知晓了。
他不想说的事,时雨是问不出来的,她只得换个旁的来问。
“那你喜不喜欢这里?”
她捻着陆无为的那一根小手指头,觉得她今日应当算是成功了一步,以往陆无为从不愿意被她碰的,她花了那么多银钱,还送了那么贵重的礼,陆无为也只是冷冷的瞧着她,今日却叫她摸了一根手指头,应当也是喜欢这里的。
这也很厉害了!时雨想。
她迟早有一天,要把陆无为给拐进来!
砸钱!砸时间!砸东西!往死里哄他!把他哄到手再说!
陆无为被她问的心口发热,喉头发哽,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偏过脸去,草草的望了一圈四周。
高檐朱瓦在夕阳落下的余晖里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泽,边缘被模糊掉,透着一股暖烘烘的气息,催烧着陆无为的心。
他说不清喜不喜欢,就像是他说不清什么时候喜欢时雨的一般。
若一定要挑个时间,应当是初见,她扑到他面前来,昂着一张脸看他的时候。
纵然她胡作非为,蛮横无理,浑然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守礼守节,但陆无为怎么看她,都觉得她极好。
少年人的喜爱,哪里要什么缘由,她来了,一抬眼瞧见,那就是她了,他嘴上不肯承认,头颅不肯低下,但手足是不听话的,她一拉,他就伸手,她一走,他就跟着走。
“喜不喜欢啊?”时雨又问。
陆无为的耳垂被天边彩霞染红,他昂着头,面色冷淡的说道:“还好。”
时雨顿时满脸喜意。
一个“还好”,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她当即趁热打铁,道:“你既不愿意住这里,也可以住旁的地方,好歹让我先将你从公子苑里赎出来嘛,公子苑里恩客那么多,天天瞧着你的脸,我那受得了呀?大半夜想起来,我这颗心都酸疼酸疼的,陆公子——”
她那尾音向上勾着,像是钩子,勾的陆无为的心都跟着痒。
他听不得她那些狂言浪语,听过之后,他晚上又要做那些蚀骨的梦,像是要将他的血肉都吞掉一样,融化在那娇嫩的花瓣里。
他的手指尖上又浮现出了时雨柔软的触感来,顺滑娇嫩,她那样娇弱纤细,若是轻轻一拧,她必定会拧着眉,含着泪唤他的名字。
墨发缠雪肩,牛乳泠泠,杏眼含泪光,饶意声声——
第20章 李现之初遇陆无为
陆无为心口骤然一紧。
他竟白日都开始想这些事!
他猛地向后退了半步,在时雨满面温情的目光中,道:“今日很晚了,我需先回。”
时雨那肯放他走!她赶忙上前伸手去抓握他的手臂,道:“这宅子刚买下来的,你不陪我去瞧瞧吗?”
说到此处时,时雨还可怜巴巴的昂头看他,试图撒娇:“你每晚陪我的时间都好少。”
旁的小倌见了她,都恨不得扑上来缠她一夜,偏生陆无为,见了她就跑。
她何其焦急,急的心口都泛起燥劲儿,恨不得把陆无为直接关进宅子里,一口吞了,又怕被人发现,只能苦苦忍耐,诱着他一步一步心甘情愿的进来,然后慢慢的蚕食掉他的所有。
“明日。”陆无为果真软化了些,他退了两步,喉头上下吞咽而过,推拒道:“我先走,明日再陪你。”
他不能再与她待下去了。
时雨只好一脸委屈的道:“好吧,那上马车,我送你走。”
“不必了。”陆无为不去看她的眉眼,只道:“我自己回公子苑,今日时辰已晚,你早些回府。”
一个小倌可以不回公子苑,但是一个暗探必须回去,他还需继续回公子苑蹲点,等锦衣卫上峰指示,但他的腿脚却像是钉在了原地一般,走不脱,还赖在这里与时雨讲话,时雨不先回,他就回不了。
他隐约间摸到了时雨的出身,这等人家,夜间都有门禁,他并不知道时雨是如何溜出来的,但叫她早些回去定是没错。
见他坚持要回,时雨只好委委屈屈的收回手,用一双会说话的杏核眼盈盈的望着他,道:“不要,让我送你嘛。”
陆无为的喉结又是一滚。
他不回应,时雨便不走,只娇嗔的昂着脸,等他回应。
“好。”陆无为闭了闭眼,终于开口。
时雨这才放下心来,转而爬上马车,又从马车里探出身影,远远与他挥手,招他上马车。
那时夜色很沉了,天色渐渐暗下来,如同湛蓝色的一团浓墨,月头高高的挂在云上,远处的夕阳只余下赤金的一抹,斜斜落下来。
老天也偏宠她,那样潋滟的一抹金,全都浇在她的眉眼间,润着她莹嫩的脸,妍丽的唇。
一道残阳铺面,半点羊脂艳红。
马蹄滚滚别离,谁家娇娘探窗?
陆无为一时意乱情迷,也跟着上了马车。
当时晨昏交界,日月同天,马车沿着街巷向前行驶,姑娘坐在马车里,郎君缀在后面、踩上马车矮阶,站上马车。
风一吹,马车上的玉铃就在晃,晃得陆无为心口发软。
情爱二字何其醉人,管你喝不喝酒,只要碰上了,都要软三分。
——
而此时,李府内也正是热闹的时候,宴席正酣。
李现之的弱冠礼已经授冠过了,宾客们都在饮酒谈笑,此时,李府的后门终于被人啪啪敲响。
李现之的那群朋友们早已是等待多时,听见了敲门声,便连连阻着门口的人,不允门房开门。
门房迟疑间,只得去寻了李现之。
李现之自席间抽身离开,穿过廊腰缦回、踏过檐牙高啄,满身酒气的走来时,便瞧见这么一幕。
后门隐于花树丛林的小道间,他的一群朋友们围着门板,不准外面的人进来,正叫嚷着什么,吵闹声混着丝竹音在幽静的道路间喧闹,竟是都听不清门外的人在说什么。
但是这个时候过来的,除了时雨,应也没旁人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她现在才来,岂不是将我们看不起?”
“谁说不是,今日可是李大公子的重要日子,她偏生要推脱到现在,她来敲门,我们就得开吗?”
“现在知道错啦,晚了!”
“就是!且将门堵死了!”
一片喧闹声中,李现之绷着脸走过来,道:“好了,且将门打开吧。”
时雨不懂事,他却不能不懂事,只给时雨些教训,小惩大诫后,便罢了。
被堵过一次门后,谅时雨也不敢再如此拿乔、故意迟到了。
四周的友人便道:“思齐啊,便是太好脾气啦,纵的安平郡主一直胡闹。”
“李大公子太宽容她了。”
“不过,想来安平郡主已经知错了,开了门,便该给李大公子赔礼啦。”
“听闻安平郡主还备了很多礼呢——”
一群人杂七杂八的说上了,一旁的门房倒是动作利索的开了门,迎外头的安平郡主进来。
但是,门板一被打开,外面的人露出了身影来,竟然不是时雨,而是李府的一个小丫鬟。
一群议论纷纷的人顿时惊得闭嘴,四周戛然而止的静下来。
那小丫鬟急的脸都泛了红,站在门外,气喘吁吁的道:“启禀、启禀大公子,奴婢方才去康佳王府前寻人,康佳王府的小厮与奴婢道,郡主今日早早地便出了门,似是与赵府的赵姑娘有约。”
她回来后,便想去寻大公子禀报,谁料竟然被人堵在门外,一帮浪荡子不让她进门,她不敢高声喊叫,今日高朋满座,唯恐失礼,只得压低了声音叫里面的人开门,但声音一压低,里面的人只听见个女音,便以为是时雨,更不肯开门,直将她逼的手心出汗。
这门一开,她便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地与李现之道:“大公子,安平郡主今日根本没来呀!”
这一声喊落下来,叫李现之心口骤然一缩,随后便是一阵恼怒直顶头皮。
时雨竟敢不来?
这是他的弱冠宴,何其重要!时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懂事?
他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只道:“她到底去了何处?”
丫鬟如何得知?只能诺诺摇头。
旁的几个朋友对视一眼,七嘴八舌的道:“我们都遣奴仆去寻便是,若是寻到了,定要给她个教训!”
几个吩咐间,一群奴仆便从李府奔赴而出。
李现之重回席间,压着暴怒,将所有宾客都送走。
他送完客,宴席散了后,便有一朋友的小厮得了信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告知;“启禀各位公子,循着康佳王府的马车啦,就在隔壁几条巷子呢,定是安平郡主。”
李现之豁然起身,丢下一众朋友,直奔那条小巷子。
他倒要亲口问一问,他的宴都不来,时雨到底是要闹到什么时候!
第21章 暗恋旁人的未婚夫
李现之一走,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便也跟着去,这么一大群乌央乌央的往外走,自然也叫李摘星瞧见了。
她素来与她哥哥的那群朋友们有些交情,但碍于男女大防,也不是很熟悉,仅仅能叫个名讳而已,眼下瞧见她哥哥那般怒气冲冲的往外冲,她追不上,只得问旁人:“我家大哥这是怎的了?”
旁的人便回:“说是安平郡主、时大姑娘一直未曾来宴会,李大公子派丫鬟去问,才知道时大姑娘与赵家的姑娘出去约玩了,李大公子生了恼,要去亲自寻时大姑娘呢。”
“赵家姑娘?赵三姑娘赵万琴吗?”李摘星本来招待宾客,已是疲累至极了,一听这话,顿时又精神起来了。
今日时雨一日没来,让她甚是失落,有一种汇聚全身力气,但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毫无爽感,只有无趣。
现在,听闻她哥哥要找过去,李摘星立刻提起裙摆,决定要一道去。
旁人不知道时雨为什么不肯来,李摘星却是知道一些的,估摸着是因为她送了那封信过去,时雨心头窝火,所以没来。
所以李摘星肯定要去。
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火上浇油最好,当初时雨帮着赵万琴,害她输了比赛又摔掉了一颗牙,她恨死这俩人了,要是能让李现之与时雨大吵一架,那就最好了!
她一个人去还觉得少了点滋味儿,便赶忙回头,去寻了丫鬟,道:“去将顾府的顾大姑娘留下,与她说,让她不要先行,我有要事要办,让我蹭上一辆马车,快!”
今日李现之办宴,这位顾府的顾大姑娘也是一同来了的,这个时候宾客刚散,顾大姑娘还没走呢——顾大姑娘顾青萍,与李摘星算是手帕交,两人同在一个诗社待过。
顾青萍是兵部侍郎家的女儿,因着先天不足,身子孱弱,所以备受家人疼爱,也因此,年芳十七,也并未有人上门提亲。
李摘星以前便知道,顾青萍对她哥哥芳心暗许,她为了拉拢顾青萍为她所用,背地里偷偷给了顾青萍很多她哥哥的手稿。
顾青萍是极爱慕李现之的,李现之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只是碍于时雨与李现之先一步订婚,顾青萍只能苦守那几张手稿,日日垂泪。
之前李摘星给时雨的那封信里,装的就是她偷走的李现之的手稿、后又赠给顾青萍,顾青萍写了一首酸诗之后,她又要回来了。
顾青萍不知她拿这纸张有何用,但是顾青萍生性胆小懦弱,很好摆弄,李摘星一要,她便给了。
李摘星一方面怨顾青萍没本事,就知道哭,一方面恨时雨不给她面子,帮着外人打她,一方面又憾,为什么不是顾青萍跟她哥哥订了婚?
三方一拉扯,李摘星一时失了智,就送了那封信过去。
顾青萍那样听她的话,以后做了她嫂嫂,岂不是全由她拿捏?她日子才舒心,若是时雨嫁过来,定是要给她添堵的。
顾青萍不争不抢,只知道哭,李摘星又与时雨生了气,便拿来了顾青萍的手稿,本意就是想激时雨一下,再顺道、暗戳戳的将顾青萍的心思挑明,让她哥哥知道,这世间还是有大好姑娘爱恋他的,他大可以与时雨分开,去选旁人嘛!
到时候,时雨瞧见她哥哥另选,肯定会怕,就一定会低头认错了!而她,尽可以瞧时雨的丑态。
李摘星一念至此,只觉得心绪澎湃,急急地提着裙摆,奔着门外去寻顾青萍的马车了。
她哥哥那般盛怒,到时候定是要吵起来的,时雨若是扯出了那封信,她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将顾青萍推出来顶罪,顾青萍那点小胆量,也就气哭两日,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若是她哥哥被气急了,时雨害怕了,要赔礼,她还可以嘲讽两句。
李摘星的脑子,想不到什么特别好的法子,但是又爱凑热闹、喜欢挑事,有些事情做的顾头不顾尾,但是效果一向很好——她总能把事情搞到覆水难收的地步,然后推出来旁人挡刀,自己躲在一边看够热闹。
李摘星跑出府门的时候,顾家的马车还没走,他们经由李摘星的丫鬟提醒后,在原地等李摘星。
顾青萍是一个人来的,她因为与李摘星交好,所以顾府的人也放心她自己一个人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姐妹兄弟跟着,她的马车上只有一个她,和她的贴身大丫鬟。
这可方便了李摘星,她利索的爬上马车,将顾青萍的大丫鬟赶到了车外,然后让人驾车:“跟上前面那些公子哥儿们。”
李摘星与外面的马车夫吩咐。
“这,这是要做什么去?”坐在马车里的顾青萍有些惴惴,不安的望着李摘星道。
顾青萍人如其名,柔弱无依,纤细单薄,人也枯黄,瘦瘦小小的,并不好看,顶多算是清秀,中下之姿,人也畏缩,便显得中气不足,马车滚滚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