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他为何这样-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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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不论过去多少年,每一次落在萧翊床头的药碗旁,都会摆上两颗晶莹剔透的蜜枣。
那是流云巅师兄弟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
……
冬去春来,又到盛夏,萧翊的身体正在渐渐好转。
流云巅的练剑坪上,终于不再只有一人。
漫天琼花飞舞间,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练剑。
大的那个身法逍遥,剑随人走,自是一派剑仙风流。
小的那个一板一眼,招式一丝不苟,端的是严谨肃然。
正是流云巅仅有的两位剑修,大师兄景珩与小师弟萧翊。
一套剑诀过后,景珩收剑离开崖边,萧翊却再起一试,重复练剑不停。
仍然是那套剑诀未变,出剑时虽依旧有些生涩,但剑招流转细微处的神韵,似乎已与景珩有了几分神似。
景珩落在一旁静观片刻,暗自点头。
不过三天而已。
小师弟天生剑骨圆满,天资悟性都是极佳,的确是生来便该练剑的好胚子。
这位流云巅峰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安静注视着练剑的少年,却于下一刻忽然抬头望向云海,微微皱眉。
春来阵法微动,有缕缕春风拂过,引来流云千里,将这座山头上空遮蔽,教外界再难窥探。
这段时日以来其他诸峰峰主常常向流云巅落下目光,毫不客气地瞧着热闹,让景珩厌烦不已,此刻干脆开启护山大阵,十分直白地告知其他几座峰。
我家小师弟有多天赋惊人你们已经看到了。
其他的,不让看。
“轰隆!”
云层上有雷电闪过,隐隐传来几道骂骂咧咧的声音,皆是几峰峰主毫不客气的怒斥,间或夹杂着数道“一不小心”落下的剑光。
看看怎么了,流云巅得了这么个剑圣胚子已算是占尽便宜,还不让看了怎的?
你景珩敢封山,是不是想挨剑吃?
景珩坐在树下,挑了挑眉,一手拍开酒坛封泥,毫不在意地掸了掸衣袖。
春来阵法运转,轻而易举便化解了那几道剑光,连同那些声音在内,一点都没有漏进山头分毫。
小师弟要专心练剑,怎可受到那群聒噪之人的影响?
不让看,就是不让看。
他安静地又看过一遍小师弟练剑,在第三遍结束时忽然出声指点。
“身法过快,剑尖过高,再来。”
持剑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重起一试,剑尖微压,按照师兄所说变换剑路,果然愈发流畅自如。
又三遍,剑诀运行已无任何滞涩。
再三遍,剑中真意已得七八分,再要更进一步,只有等境界提升,另有感悟。
这一套落河剑法是落河派的入门剑法,却也是落河派立身根本所在。想练会,极容易,想练好,却极难。
这是萧翊第一次正儿八经学习一套完整的剑诀,能有此成果,堪称前所未有。
一套剑诀练完,萧翊终于停下练剑,回过身,向自己师兄行礼。
“谢师兄教诲!”
少年人眼神明亮,嘴角微扬,尽管极力压抑,还是掩不住神情中那抹喜悦的意味。
少年心性,本该如此。
景珩低头喝酒,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
萧翊眼神微顿,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起来,有些茫然地望来。
景珩喝完酒,笑了笑,说道:“等你把这套剑法练成,我教你自己炼一把本命剑。”
流云巅一脉的剑修,从不会去剑峰问剑,而是自己铸就炼化,是落河诸峰中与本命剑最为亲密的一脉。
萧翊闻言,脸上笑容顿时越发灿烂,欢呼一声,就向树下的大师兄跑来,直直扑入对方的怀里,一脸认真地承诺道。
“一言为定!”
这一年,萧翊十三岁,病体初愈,终于开始学剑。
这一年,景珩两百三十岁,陷入瓶颈多年,却在静观师弟练剑时有所感悟,瓶颈渐渐松动。
自此之后,流云巅上始终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日日勤修不辍,重复出剑收剑。
春夏秋冬,一晃而过。
那道大的身影始终未变,牢牢守在原地,如同磐石般稳定如初。
那道小的身影正在慢慢拔高,先到师兄腰间,而后至胸膛,接着与肩平齐,最后两人并肩,身形相仿。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漫长而平静的修道岁月飞逝而过。
流云巅上始终春意融融。
—
六十年后。
流云巅练剑坪,剑光流转间有磅礴剑势沉沉压下,九天流云被搅动,掀起惊雷阵阵。
在这其中,却有飘渺不定的剑意飘忽而走,有时如春风化雨般轻柔小意,有时又如雷霆万钧霸道无匹,转换间自然而然,毫无滞涩。
“嗡!”
伴随着一道清亮剑吟,天地间异象尽散,剑光自天边笔直落下,最终安然归于剑鞘。
“师兄!”
萧翊回过身,向另一旁的白衣剑修微笑轻喊,眼中剑意湛然,却于下一刻倏尔消散。
收放自如,守心静意。
他如今已是守境境巅峰。
“恭喜。”
在萧翊出剑的同时,景珩一直在旁安静看着,自是欣慰不已,满目皆是笑意。
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少年。
曾经纤瘦虚弱的少年如今已是身形挺拔修长的青年模样,一袭白衣大修飘摇间自有仙气飘渺,已有了几分未来剑圣纵横天地,所向披靡的模样。
他的师弟正在飞快地成长,拼尽全力追赶自己的步伐。
他们终有一日将并肩而行,共登大道。
他期待着那一天。
“走吧,去看看九逍剑与不行剑。”
在萧翊闭关前,他们已在剑庐修行了很久。
再过十年,两把顶级的飞剑就将出世。
“好,我们走。”
萧翊轻快一笑,快步上前与师兄并肩。
两人的步伐渐成一致,身形越来越远。
流云巅上春意融融,师兄弟二人的背影远远望去,是一般无二的神仙风姿。
这六十年来,整个沧澜修真界都已经知道,落河剑宗流云巅出了一对惊才绝艳的师兄弟 。
师兄景珩修行三百载,已是九转境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踏入抱一境,成为真正立于九天的亚圣。
师弟萧翊修行六十载,成功破境守静巅峰,超越了当年景珩修行的速度,或许有可能成为沧澜修真界境界攀升最快的修行者。
几乎可以预见数百年后,流云巅将拥有两位抱一境剑圣。
而以他们的天赋及境遇,未来必将有更高的成就。
整个沧澜修真界,都将他们二人视作人族破境神无,成就圣人之位的希望。
甚至比那更高。
九天之上,大道尽头,他们二人定将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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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不岁月静好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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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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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轰隆——”
心湖天地间; 有万丈高峰拔地而起,连绵而成不绝的山脉,将那座原本孤零零的高峰融入其内。
剑骨山脉轮廓初显,万千剑气不断自萧崇琰脚下涌出; 没入剑骨山脉内; 将每一处棱角打磨分明。
“嗡嗡!”
天边蓦地划过两道剑光; 不行剑与九逍剑自九天遥遥而下,倏尔间便落至某座高峰; 凛然剑意于高空交织成网,化作一道大阵,落于山巅。
大阵内; 有一汪碧清的心湖正在缓慢形成。
冰雪开始消融。
春意融融化作细雨和风,飘至四面八方,迎来一片勃勃生机。
破碎的心湖天地内,一切都在重组。
新生的天地即将诞生。
萧崇琰的脚步仍旧未停。
问心至此; 不过才刚刚开始,真正的问心境,还在身前。
所有一切的改变; 都源自那一次南下灵族。
萧崇琰脚步轻盈地向前走着,浑身气势节节攀升。
不知过了多久; 他来到一座书院前。
他抬头,望见那山门上四个鎏金的大字。
青山书院。
—
“这把剑由我所铸,名唤九逍; 取自逍遥九天,现在赠予你。”
“这把剑是我亲手打造的; 那就叫做不行吧。”
“为什么叫不行?”
“无论人、事、物,若我认为不行; 那便出剑。”
在又一次琼花盛开的时节,流云巅上的师兄弟二人终于锻造出了两把飞剑。
这两把剑自铸成起便有剑灵随之苏醒,懵懵懂懂,对两人亲近非常。
九逍剑清和肃然,刚正严谨,与景珩极为相似,却不知是否因为非亲自所铸,由萧翊用来时总觉稍有滞涩。
不行剑意气风发,骄傲肆意,正是萧翊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与他也最为合适。
在两把本命剑铸成后的第二年,萧翊就下山了。
这是他六十年来为数不多的下山游历,更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仗剑四方。
他拿着师兄给的信物,首先到了中洲王朝陪读大俪城的青山书院。
在这里,他受到邀请,讲学三天。
就像是师兄当年在东璜皇宫的鸿昀馆讲学那次一样。
萧翊因为这样的巧合觉得很有意思,因此也很认真,甚至有些期待。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躲在学馆外偷偷听学,自然也就没有仙人踏雪而来,伸出的那一只手。
但做着师兄曾经做过的事,他也已经觉得很开心。
那时萧翊还不知道,他同样会在这里遇见自己未来的学生。
但那个学生最终却不会成为如他与师兄这般共登大道的同行者。
而成为了一把自他们身后刺来的最险恶的剑。
……
……
“这位仙长,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门外传来店家恭谨又不失热情的声音,萧翊从冥想中睁开眼睛,刚想起身,却忽然浑身一震。
“咚,咚,咚——”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血脉深处呼啸着涌来,在体内翻滚不息。暴烈激荡的情绪霎时盈满他的双眼,那对深黑的瞳孔内骤然浮起一道血色的印痕,却又于下一刻消散不见。
萧翊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后神情微凛,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刚刚一瞬间,他心底忽然生起不可遏抑的杀意与破坏欲。
这种情绪,在他十二岁以前曾经频繁地出现过。
——他的魔族血脉又开始复苏了。
“仙长?”
门外的店家等待很久不见回应,有些疑惑,略微提高声音又说了一句。
“您的东西替您放在房间门口了。”
萧翊没有说话。
他一直在按照师兄教给自己的方法运转心法清心静气,直到半刻钟后,他确定自己不会再出现任何异常,这才起身走出房门。
房门口整整齐齐码着六七个包裹,都是萧翊为师兄买的当地特产。
今天是讲学第二天,讲学结束后他便来到大俪城市集,想为师兄买些礼物,待这场游历结束后便一同带回流云巅。
萧翊有一枚方寸物,里面放着的都是他一路游历以来给师兄带的礼物。
想到师兄,他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将那些包裹仔细收入方寸物内。
如此一来,便也算作师兄亦来过此地了。
落日西斜,天色渐晚,萧翊走在背街的小巷内,往青山书院的方向而去。
迎面而来两个身高相仿的少年。
稍矮些的少年一身锦衣华服,神情高傲,一看便是哪个修行世家中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另一个少年略高一些,却始终落后一步,神情木然,面无表情,俨然是一副护卫的姿态。
两方擦肩而过,那锦衣少年目不斜视地走过萧翊,似是根本未将这个衣着简单的修行者放在眼里。
而跟在少年身后的那个护卫却是看了萧翊一眼,眼中露出些许警惕的神色。
萧翊神情极淡地微微颔首,丝毫没有理会那主仆二人的打算,也不希望对方不长眼来打扰自己。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依旧很不对劲。
然而这世间的天意,永远都不会尽如人意。
就在萧翊快走出小巷的时候,忽然有利箭破空声由远及近而来,于瞬息而至——
下一刻,箭刃刺穿身体的声音骤然响起!
“咻!”
又一道破空声响起,萧翊蓦地转身,不行剑心随意动,自行出鞘,倏尔间跨过整条小巷——于千钧一发之际将那箭矢击落!
“嗡——!”
雪亮的剑光划破天际,于夜色中凭空而现出一道满含威慑意味的剑势。
若再不退,便是与我为敌。
小巷内外一片寂静。
数息过后,小巷中再无任何动静传来。
那隐于暗处的敌人已悄然退走,不知所踪。
萧翊自然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他只是转过身,想去看看那两个少年的伤势如何。
“——砰!”
就在这时,那始终护在华服少年身前的护卫轰然倒下,大团大团深色的血从那少年身下溢出,令人触目惊心。
那少年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萧翊微微皱眉,蹲下身查看,发觉方才那一箭竟是直接将少年的心湖与灵脉通通搅得粉碎。
——这个少年不可能再握剑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向那少年渡去自己的一道剑意,护住对方心脉与神魂。
这个少年天赋与境界极好,本该是个不可多得的修道胚子。
实在可惜。
他又看向那个被牢牢保护在后方的华服少年,却见从始至终对方都神情漠然地站在一旁,看起来对自己护卫的生死全不在意。
“他既然已经废了,阁下就不必再耗费灵力了。”见萧翊看来,华服少年轻嗤一声,懒洋洋地开口,“为了这么一个下仆消耗灵力,并不值得。”
萧翊冷淡地偏过头,没有说话。
他的神色有些隐忍。
方才递出一剑后,本就不稳的血脉再度沸腾起来。
那种熟悉的血脉喷张的感觉又出现了。
面对萧翊明显不悦的神情,少年却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顾钰,感谢道友出手相救,请问道友师承何处?”
真正豁出性命救了自己的人就倒在脚下,生死不知,华服少年却似乎根本不曾看见,目光一直都落在萧翊的脸上。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钰愿与道友交个朋友,若今后道友在中洲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钰皆愿为道友出力。”
萧翊微微皱眉,看向地上昏迷着的少年,问道:“那他呢?”
华服少年轻声笑了笑,眼中露出令人心寒的冰冷戾意。
“一介奴仆,为主而死本就是天经地义,他?”
“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支配弱者,弱者生来就是要被奴役……他们的死亡,不过是为了更强的我们能更好地活着。”
那少年的目光漠然,施舍般落在脚下的护卫身上,很快便漫不经心地移开:“看在道友的面子上,我可以不问罪,由他在此自生自灭。”
“——如何?”
……
……
如何?
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和踩在血水中,神情却没有分毫动容的少年。
一个卑微不堪到泥地里,任人欺凌;一个高高在上拥有一切,轻而易举便能决定他人生死。
这一幕何其令人心惊。
又何其令人感到熟悉。
“像你这样的废物,生来就是为了被我们踩在脚下的。”
“朕在和珞儿说话,不想看到你——跪到外面去候着。”
“萧翊,你为什么还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