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他为何这样-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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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在和珞儿说话,不想看到你——跪到外面去候着。”
“萧翊,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
……
纷纷乱乱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涌来,将萧翊包围,令他感到有些恍惚。
那些本以为早就该被遗忘的记忆,原来从未被忘记。
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个无力反抗的弱者。
“咚!咚!咚——”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耳膜间鼓噪,震得他头痛到像是要裂开。
血液如被烧灼,滚烫仿佛岩浆,自四肢一路逆流,有什么东西混杂在内,嘶吼着要冲破桎梏,在他的脑海中翻滚不已。
萧翊的脸色惨白,眼中却有血色越来越浓。
心法自行运转,却再也无法抵御那道莫名的力量。
那是来自真正的魔胎本该有的疯狂嗜血,却被萧翊生生压抑了六十年,若是有朝一日被释放——
“锵!”
“——你要干什么!”
闪烁着寒芒的剑尖落在华服少年颈侧,森然杀意透骨而过,几乎立时便令那少年惨白了脸色,脸上高傲尽失,眼中露出恐惧到极点的神色。
“你……你要是敢动我,父……我家中是不会放过你的!”
尖利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意,明明说着威胁的狠话,在萧翊看来,却像是弱者死到临头的哀鸣。
他低垂着头,神情意味不明地看着不行剑在地面落下的影子。
剑刃下的猎物是那么弱小,只要他将剑轻轻向前一送,就能轻而易举收割下一条性命。血花四溅,喷射上白衣,衬着猎物绝望的眼神,那该有多么美妙……
“——!”
萧翊蓦地回过神,眼中霎时回归清明,仿佛那瞬息间流露出的疯狂与嗜血意味都只是一场幻觉。
他知道自己再一次被血脉争锋影响了。
似乎自从他离开落河后,体内的魔族血脉便再度有了抬头的意思。
或许师兄就是算到了这点,才要他南下灵族去寻求祭司所的帮助。
他确实必须加快速度了。
“呜呜……我不想死,求求你不要杀我……”
萧翊作出尽快南下的决定,却忽然听到微弱的缀泣声自身下传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剑还架在一个少年的颈侧。
那个华服少年——
小小年纪,冷漠无情到令人心惊。
即便萧翊并未陷入血脉争锋带来的影响,也定然要给那个少年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他并未收回剑,只是轻笑一声,用与方才少年一模一样的语气,漫不经心,居高临下地开口道:“如今我是强者,你是弱者,我杀了你也是天经地义,不是吗?”
在剑下少年惊惧不已的目光下,不行剑发出一道充满杀意的剑吟,却并未落下,只是剑光倒转,归于鞘内。
“但我辈修行者,从来不该以强弱区分。”
萧翊不欲再继续停留,伸手抓过倒在地上的少年,御剑离开,只留下一道语气极淡的告诫。
他希望那个少年能够明白。
“凡心向大道者,皆为同道。”
……
……
世间万物,总是阴差阳错。
萧翊并不知道,自己在血脉争锋下,外貌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在他原本深黑的瞳孔间,有血色的魔纹流转不息,妖异至极,尽数落于那少年眼中。
“一个隐藏在落河剑宗的魔族?”
自称为顾钰,实则为中洲皇子景钰的少年低低笑了起来,眼中闪烁起充满恶意与痛恨的情绪。
“是时候滚回十万山那头的非人间了,肮脏的异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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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提醒:回忆,要开始鲨了!
过去越鲨,现在越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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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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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城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吗?”
“你一个人杀了数十个高境鬼族。”
“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
……
“萧翊,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深夜,萧翊又一次头痛欲裂地醒来。
睡梦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些天以来不曾变过的问话,令他头脑间一片混沌。
萧翊脸色苍白地低低喘息着; 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
半个月前; 他来到南岛灵族的领土寻求师兄好友; 灵族祭司所大祭司的帮助。
谁知大祭司自从进入四大未知之地之一的天空城以来,却已失去音讯数月。
他接受大祭司学生冉经秋的邀请; 与对方一道进入天空城,想要寻到大祭司的踪迹。
然后……
他们发现天空城的天柱结界已摇摇欲坠,大量鬼族涌入天空城内; 大祭司为阻拦鬼族进入沧澜大陆,不惜将自身化作结界阵眼,再无法离开天空城。
二人进入天空城后便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转瞬间就被淹没在了鬼物中。
冉经秋与他境界相仿; 两人皆是守静境,距离成为大修行者只有一步之遥。
但围困他们的却是数不清的鬼物,而在其中; 甚至还有着为数不少的高境鬼族。
两人都被逼到了山穷水尽。
后来冉经秋率先灵力枯竭,身受重伤坠下天空城; 生死不知。
然后便只剩下萧翊一人。
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那时遮天蔽日的黑暗天幕,嚎叫着的鬼物,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洪流。
数十个高境鬼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一双双血色的瞳孔里带着冰冷的评估,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不自量力; 妄图逃脱的猎物。
后来……
自己的眼睛很痛很痛,痛到快要裂开; 眼前全是猩红如同血一般的颜色。
他……
“唔!”
萧翊的脸色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苍白得几近透明。
只要他一回忆,便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和恐慌。
就好像……当时真的发生了一些非常、非常可怕的事。
他的本能在阻止自己想起来。
“你的血脉争锋彻底爆发了,魔族血脉占据了上风,杀死了在场的所有鬼族。”
这时有一道极为飘渺的声音响起,语气清远平静,话语中的意思却让萧翊蓦地警惕起来。
“——你是谁?”
这个出声的人隐于暗处,他先前却没有半分察觉。
更何况对方还知道自己的魔族血脉和血脉争锋。
——这个人是谁?
萧翊微垂着头看不清神情,眼底逐渐泛起冰冷至极的神色。
如今沧澜大陆,人族与魔族以十万山为界,分守两侧,敌对已数千年。
两方之间的愁怨至此,几乎没有调节的可能。
若是被人发觉他体内的魔族血脉——
“你不必如此紧张。”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随后萧翊身前有银白的烟雾蓦地出现又消散,从中走出一个银发银瞳的男人。
对方着一身纯白道服,并无多余繁复纹样,只在背后有一道浅灰莲花图纹。
萧翊的眼中划过几分诧异的神色。
他已经认出了来人。
纯白道服,浅灰莲花,那是寻机阁的标志。
而寻机阁中有着这极为罕见的银发银瞳者,唯有一人。
寻机阁阁主,九天亚圣之一,如今沧澜修真界资历最老的大修行者。
宗隐。
而这位寻机阁的宗隐阁主,是落河剑宗流云巅峰主景珩的同道好友。
“萧翊,我是宗隐,你师兄的好友。”银发银瞳的男人微微笑了笑,开口道,“你的师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法赶来,便拜托我来此一趟。”
萧翊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他知道宗隐与师兄的关系,也知道对方很清楚自己的血脉问题。
因为他被师兄带入流云巅后经历的第一次血脉争锋,就是由这位宗隐阁主出手解决的。
“宗阁主。”
萧翊微微垂首,向宗隐行礼,不再露出戒备的姿态。
就在宗隐说话的同时,有一道剑光自宗隐袖中跃出,落在他指尖,化作熟悉的剑意。
那是师兄的剑意。
“你体内的魔族血脉与寻常不同,更暴烈且难以控制。与其压制,不如将其疏导,化为己用。”
在萧翊展露出信任姿态后,宗隐才继续开口。
“这道剑意中,是你师兄与我修改后的落河心法,于你之血脉应有助益,你可依据其上所言修行。”
“多谢宗阁主。”萧翊自然也已经看到了那套落河心法,轻声点头应是。
“景珩此去鬼狱,将停留多年,你还需尽快回到流云巅闭关。”宗隐按照担忧自己师弟的好友所言,将一切都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去,“这次天空城一事无人知晓真相,我亦会为你担保,但今后务必要小心。”
“寻机阁永远中立,不偏不倚,但沧澜人族宗门与世俗王朝绝非如此。若你魔族血脉暴露,于人族将再无立足之地。”
在离去前,这位寻机阁阁主想了想,留下了最后一句警告。
“你需知道,一旦真到了那时……不论是我还是景珩,都保不下你,也不会保你。”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个人立场,永远只能排在整个修真界的立场之后。
人魔不两立,从无例外。
萧翊坐在床上躬身行礼,目送宗隐离去,轻声应道:“我明白。”
他知道师兄与宗隐的意思,并非是指望自己能永远瞒下此事。
有一次天空城,就会有第二次,他的魔族血脉早晚会被发现,只不过瞒住世间越久,他的境界实力都将越高,未来处境也将更为从容。
有这套修改过的落河心法,萧翊有自信在百年之内突破至九转境。
那时他便是可于九天来去自由的大修行者,即便身负魔族血脉,也不过是离开落河剑宗,成为一个散修而已。
宗隐与师兄不会保他,但那时的萧翊,已不需要任何人相保。
他只是还需要再一个百年。
那时的萧翊还不知道,大道难,便在这世间——
从不会如他所愿。
半个月后,萧翊回到落河剑宗。
迎接他的,是落河剑宗隐峰执法堂。
由落河剑宗宗主亲自出手,将他囚入专用来关押罪人的隐峰十二重。
罪名是违反宗门规矩,与魔族有染。
—
“唔……”
空寂安静的隐峰十二重,忽然响起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
锁链颤动的声音“哗哗”作响,在隐峰最严酷的压制下,萧翊的四肢及身体皆被牢牢束缚,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低垂着头喘息不已。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瞳孔间却有血色的魔纹流转不息,时而黯淡时而鲜艳如血,仿佛正有什么与之激烈地对抗,在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就是血脉争锋。
两种血脉彼此吞噬,互相融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死亡已是最好的结局。
十二重内,以萧翊为中心,可怖的魔气冲天而起,却被四周阵法牢牢封住,死死压制在这一方小天地间。
他的情况极为特殊,体内两种血脉的力量像是达成了某种平衡,在这段时间以来极其缓慢地互相融合着。
他既是魔族,也是人族。
这也是他始终都被关押在十二重的原因。
——落河剑宗找不到可以保下他的理由。
“原来这就是事与愿违……咳咳……”
萧翊轻笑着开口,话未说完却被低低的咳嗽打断,嘴角不断溢出猩红的血迹。
但他的双手却被锁链死死扣住,高高吊起在两侧,只能任由那血色于脸颊边蜿蜒而下,落入领口。
他的一身长袍前襟早就被鲜血染红。
萧翊不再开口,失神地望着脚下被夕阳染红的泥泞土地,在心底默默计算着时间。
自他被囚入十二重,已过去整整十天。
与魔族有染,关入隐峰十二重面壁思过。
落河剑宗对外宣称的这个罪名与处置,并没有让修真界满意。
因为修真界给他定下的罪名,是居心叵测,潜藏在落河剑宗,意图颠覆沧澜修真界的魔族奸细。
萧翊知道,定然是自己在大俪城时被人看到了血脉争锋时的模样。
而他此时此刻,也确实拥有与魔族一般无二的魔纹。
辩无可辩。
而他也知道,落河剑宗避重就轻的处置,以及言辞含糊的解释,毫无疑问已经激起了修真界的愤怒。
这般姿态毫无疑问只代表着一个意思。
落河剑宗亦无法担保萧翊无罪。
所以萧翊确实是魔族。
他有罪。
他虽然被关押在这里,但却自有渠道得知外界的消息。
因此萧翊知道如今落河剑宗究竟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东璜王朝在第一时间与他撇清干系,下达了绝杀令。
中洲王朝亦发下通缉,且极力要求落河剑宗当众处死自己。
南岛灵族将自己认定为破坏天空城,重伤少祭祀的凶手,亦发出通缉。
一切却如宗隐曾经所说。
他于人族,已无立足之地。
他知道宗门站在自己一边,将自己囚于此地,相比惩罚,更是一种保护。
但落河剑宗保不下他。
他也不能心安理得任由落河剑宗再这样护住自己。
萧翊此时只是庆幸,幸好师兄入了秘境,此时此刻并不在这里。
在师兄离开秘境前,他会解决好这一切。
他已经作出了决定。
被束缚在重重锁链与禁制下的白衣剑修忽而挣扎着抬首,看向虚空某一处,微微笑起来。
他说:“萧翊自请,脱离宗门。”
此事不能再拖下去。
再拖下去,流云巅,师兄,乃至落河剑宗,都将被泼上洗不净的脏水。
只有当他不再是落河剑宗流云巅的小师叔时,才能破了此局。
离开宗门后,是生是死——
皆由己定。
—
三日后。
千里流云间,流云巅依旧春意融融。
只是如今偌大山峰上,却只有一个年轻的身影在练剑。
起手慢上三分,旋身递出剑尖,收剑时右脚微摆弧度,手腕下沉,刚好收剑。
还是那套落河剑法。
三遍落河剑法之后,萧翊停下,然后转过身,去往那颗琼树下。
他熟门熟路地挖出一坛琼酒,学着师兄仰头喝下一大口,片刻后呛咳着放下酒坛,皱了皱眉。
他还是不习惯喝酒。
只是这最后一坛酒,却是一定要喝的。
萧翊已经换下了一身落河剑宗的道服,此时穿着他每次下山时都会穿的那件黑色长袍,宽大的袖摆迎风飘荡,是他偷偷对着师兄模仿了很久才学会的样子。
九逍剑仍在心湖内温养,不行剑却悬在他身旁颤鸣不止,像是不舍,又像是兴奋。
萧翊笑了笑,说道:“去吧,还有时间。”
于是不行剑倏尔便远去百里之外,先去那后山撩拨了一番猴子,惹来一阵嗷嗷叫喊,又去琼道两侧绕着灵犀彩蝶好一顿追逐打闹,冲那白鹿摇了摇剑柄算作离别。
最后,不行剑绕至半山腰竹楼处,在那柱子上狠狠刺上一笔。
整整齐齐的刻痕印在那柱子上,代表着萧翊在流云巅度过的每一个十年。
只是不会再有下一个十年了。
“嗡嗡!”
不行剑回到山巅琼林,在漫天琼花间来回数次,惊起一阵绯色云雨。
云雨过后,一方小巧印章出现在萧翊手中,他低头端详片刻,眼中浮现起温暖的笑意。
上一次他远游时,师兄遥遥相送,便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