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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清欢百味-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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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要说是因为楚思姑娘不如少夫人好看,没入公子的眼吧,那也不是。府里比楚思姑娘漂亮的丫鬟也不是没有,但三九一直跟在身边,自然也看得出公子对她们没生出过别的心思。
  三九想不明白。说不好听点,公子从前倒更像是拿楚思姑娘当个物件。
  解决需要的物件。
  三九暗自感慨了一声,服侍公子上了马车:“您当心些。”
  马车辘辘驶过主街,公子还饶有兴致地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外头叫卖的摊贩,转头吩咐他:“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来买点儿糖葫芦糖画什么的,给少夫人送去。”
  三九赶紧点头应是。
  送了公子,马车打道回府。看着到了主街,三九连忙连声喊停:“方才公子吩咐我去买些东西。”
  车夫应了一声,把马车拐进一条小巷子里停了。三九跳下马车,转进主街。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紧,又宽敞又笔直的一条路上卖糖葫芦和糖人的没有一百家也有十家。三九东瞧瞧西看看,实在是摸不准哪家的味道好,索性跑去银楼问伙计。
  这家银楼他常来,伙计和他也熟。不过三九还是没说这是公子的吩咐,只说是自己嘴馋了想吃。那伙计一听就笑了:“得嘞,糖葫芦您去瞧老刘家的,他就在金玉楼前支的摊子;糖画还是老马做得好,来来来您瞧。”他拉着三九走到门边上,朝外头一努嘴:“瞧见没?对门那摊子,卖香囊簪钗的那边上,就是老马家啦。”
  三九连声称谢,顺手塞给伙计几文钱就赶忙去买东西了。先买了糖画,再转道去买糖葫芦,顺路去金玉楼买了些糕饼点心——金玉楼名字起得富贵,实际上既不卖金也不卖玉,而是个京城有名的糕饼铺子。
  三九抱着满满当当一堆东西回了马车,长出一口气:“好了,咱们回府吧。”
  车夫轻快地应了一声:“好嘞。”
  于是姜沅就在早饭后不久拿到了一堆糖葫芦、糖画和香甜温热的糕饼点心。
  她稀奇地把这些东西翻来覆去看了看。糖葫芦她也不是没吃过,糖画她也不是没见过,可是三九今天送来的,就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大抵就是,这是顾辞舟给她的吧。
  他想着她,念着她,连出门路上看见有卖糖葫芦的都要想起给她买一份。
  姜沅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来,这感觉叫她既新奇,又害怕。
  像是温水脉脉流淌过心间,她一颗心都被浸润得发酸又发软。
  姜沅抿了抿唇,低下头拆开糖葫芦。外头半透明的糯米纸被揭下来的时候还沾了一点在糖葫芦上,山楂果红艳艳,外头一层漂亮的糖衣在日头下泛着温润的光。一口咬下去,糖脆果酸,酸中又带了点儿甜。
  姜沅对着天光,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24章 有孕   白楚思消瘦不少。
  自打送糖葫芦一事过去后,姜沅便自觉与顾辞舟亲密起来了——也不是说之前就不亲密了,毕竟是少年夫妻,都处在对男欢女爱很是向往的年纪,模样性子也都相互合意,自然是亲近的,但是心里却总还是感觉欠了那么一分。
  照姜沅的话来说,就是心里还拘谨了些,疏远了些。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两人亲密不少,日常的交谈也渐渐多了些外头的奇闻异事。顾辞舟原先专门吩咐了三九日日去打听这些,每日都灌了一耳朵的故事,和姜沅讲故事的时候也很是轻松,颇有种信手拈来的味道,远如前年的刘御史儿子贪污受贿,贪的居然是一条鱼,近则如赵侍郎家又纳了一房小妾,还是个青楼有名的头牌。
  姜沅听着就笑,斜睨他一眼:“那不知……夫君逛不逛青楼啊?”
  顾辞舟笑着看她:“容与说笑了,有你在,我怎敢往里头迈进一步?”
  姜沅挑了挑眉:“夫君这是觉着我凶悍好妒了?那不若这样吧,夫君今儿便招了白妹妹来陪着,我必不打扰。”
  顾辞舟唬了一跳,连忙又是作揖又是讨饶的。姜沅本就是开玩笑,见他如此情状,倒是被逗得扑哧一笑。
  看着顾辞舟那双潋滟又温柔的桃花眼,她几乎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当真会喜欢上他。
  但这念头也就只是在脑子里转一转罢了。她感激他对她的好,却远远不到喜欢的成分。
  她这辈子还有机会喜欢上谁吗?她的那些姐姐妹妹,甚至、甚至姜许氏,三夫人,在她们这已经度过了十几几十年的生命中,有喜欢过谁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古往今来,又到底有多少女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过呢?
  姜沅出神地想着,手上不自觉地拨弄着已经落了叶的栀子花。
  顾辞舟为她在窗外植的这两株栀子,比寻常放在室内的要高大上不少,几乎有一人高了。这会儿时值秋日,她伸手去拨弄,倒是簌簌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来。
  时值仲秋,叶落枝垂,花落结果。
  花落结果。
  白楚思姑娘有了身孕。
  是侍书在为她理妆的时候,侍棋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姜沅愣了愣,随后才继续把手里的金蝶嵌红宝的钗递给侍书:“今儿戴这支。”转头示意侍棋:“接着说,请了大夫来看,是怎么说?可还好?”
  侍棋小心地觑了一眼她的神色,见似乎没什么异样,方才接着道:“大夫说是有些弱,这才刚足两个月,所以须得悉心调养着。”
  姜沅点了点头:“需要什么就给她拿去。我记得库房里不是还有不少燕窝?也给她送去些。安胎药每日看着人煮好了给她服下。”
  侍棋连忙点头应是。
  姜沅住了口,又望着镜子出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安静得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她一怔,四下打量众人一番,倒是笑了:“好了,你们这副模样做什么?难不成还觉得我会有什么想法不成?这是夫君的头一个孩子,是喜事儿,啊,别做这副表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心胸有多狭窄呢。”
  屋里伺候的见状,不管姜沅说的是不是真的,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这段时日公子和少夫人那蜜里调油的模样,他们也不是没见着,公子更是鲜少往白姑娘那儿去,更不提在外头搞些什么红粉知己了。谁曾想一朝有孕的不是少夫人,反倒是白姑娘,还是公子的头一个孩子,因此心里不免都有些紧张,生怕少夫人因此生出不悦来。
  这会儿听了少夫人这话,不论少夫人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最起码明面上是没什么问题了,他们也不需要做出一副哀愁凝重的样子。
  其实说姜沅心里当真不介意,那是假的。
  也不是嫉妒,也不是紧张,比如害怕白楚思头胎生个儿子,抢了长子的地位之类的。毕竟谁先有孕这事儿谁也说不准,举国上下的,但凡有妾室通房的人家,嫡子不是长子的那可不算少。
  但他们又不是皇家,没什么立嫡立长的争论。哪怕妾室在前头生了再多,最后家产的大头还是要给嫡子。况且,就算是一直没有嫡子,最后庶子为了那个“孝”字,照样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奉养正室夫人。因此姜沅对于“谁先生儿子”这种无聊的比拼,实在是没觉得有什么可紧张的。
  既不是嫉妒,又不是紧张,那是什么呢?
  那是什么呢?
  姜沅问自己。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喉头有些发梗,心里像是有一块地方被堵住了,闷闷的。可那闷闷的感觉又不强烈,只是简简单单地堵在那里,带着一点微薄的存在感,让她感觉到:啊,我是有点不开心的。
  但她到底在不开心些什么,姜沅却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说实话,就是是让她给顾辞舟纳个妾,而不是白楚思有孕,她心里都不会这样闷。
  姜沅就带着这么一份惆怅又迷惘的心情去了正院。
  照例给顾三夫人请过安,姜沅就把白楚思有了身孕的事儿说了。顾三夫人顿时喜上眉梢:“这可是大好事儿啊!”接着又反复叮嘱姜沅:“这可是舟哥儿的第一个孩子,你千万要小心注意了,也叫那通房丫头小心谨慎些。若是能顺顺当当地生下来,都给她抬姨娘。”
  姜沅低眉顺眼地应了,又听顾三夫人嘱咐了许多孕妇需要注意的东西,这才看她把外头那些等着回话的管事婆子一一叫进来,一样一样地处理家务。在负责日常饮食采买的婆子进来的时候,她还特地吩咐了让她多买些孕妇需要的补物。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上午,姜沅回了远清居,一面吩咐人传午膳,一面和在一旁伺候的侍画说:“等我午睡起来,就把白姑娘叫过来,我有些事儿要同她说。”
  午膳很快就送了上来。杏鲍菇炒肉、萝卜炖牛腩、南瓜羹、醋溜白菜、炒豇豆,都是些家常菜色,但盛在厨房的大师傅手艺颇高,道道都做得色香味俱全。姜沅夹了一筷子杏鲍菇,看着碗中撒了香喷喷的黑芝麻的米饭粒粒白白胖胖,心情倒是突然好上了不少。
  果然美食佳肴最能安抚心绪。
  用过午膳饮过茶,姜沅便换了衣裳去午睡。午睡是她打小就养成的习惯,这么多年下来,除非实在累极了,否则一般都是睡上小两刻钟就能醒来的。
  今日自然也是一样。过了小两刻钟,姜沅便自然而然地睁开了眼睛。外头的光线被藕荷色的重重帐幔隔绝得一丝一毫都透不进来,床榻间昏沉沉如夜晚。鼻尖缠绵缭绕的是香软甜腻的李主帐中香,姜沅翻了个身,长长却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舒服,不想起床。
  但是想到还要见白楚思,姜沅只能又一次叹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扬声叫人:“侍画——”
  于是侍画便带着丫鬟们鱼贯而入。拉帘帐的拉帘帐,服侍洗漱的服侍洗漱,秋后的阳光温暖又慵懒,映出地板一片温润柔软的木色,案上的青白釉瓜棱执壶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朦胧轻软的薄纱,周身一片淡淡的光晕。
  姜沅坐到妆镜前,由着侍画重新给她理了妆绾了发髻,之后又换了一身家常的蜜合色上袄并一件柳叶儿黄的下裙,外头罩了件褂子,再喝了半盏温茶一杯蜜水。
  侍画收了杯碟转手交给小丫鬟,听见姜沅笑道:“秋日里喝蜜水是极好的,你们有空也多喝些。”
  她笑着谢过自家少夫人的关怀。
  说话间,方才差人去请了的白楚思已经到了门前。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通报,姜沅连忙让她进来。
  没过多久,白楚思就袅袅娜娜地进来了。
  姜沅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顾家是有晨昏定省的规矩的——叫是叫晨昏定省,不过只有晨,没有昏,说是顾三夫人嫌麻烦,从第一日开始便让她晚间不必去请安了,姜沅坚持了两回,做足了姿态,便也从善如流了——不过白楚思只是个通房丫头,算不上妾室,因此这规矩与她并没有什么干系。
  也因此姜沅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了。这番相见,便不由得好生打量了一番。
  这一打量,她就是一愣。
  白楚思消瘦不少。
  原先虽说也是个身段窈窕的美人儿,但是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纤秾合度,看着也很是匀称健康。现下一看,却是有些地方瘦得骨头都有些突出了,甚至有几分吓人,连原本丰盈红润的面颊也瘦削了不少,虽然还不至凹下去,却也是失了血色。
  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几乎像是个纸片做的人儿了。
  姜沅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她小腹处一扫。不过才两个月,也看不出来什么,白楚思的小腹依然平坦如故。
  这么打量几眼的功夫,她已经走上前来了,盈盈就要拜下去。姜沅赶忙制止:“不必多礼。你如今有孕在身,也就不必管这些了,还是快坐下吧。”
  白楚思仰头对她一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柔,但轻柔底下却无端端好似带了几分气若游丝的味道,声音发着虚:“多谢少夫人体贴奴婢。”


第25章 主子   只要生下孩子,她就会正正经经地……
  虽然看着小腹平坦,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但白楚思坐下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稍微环了一下小腹。她十指修长瘦削,如同只是皮包着骨头一般,粉嫩嫩的指甲上没有半个月牙儿。
  姜沅收回视线,心里浮起隐隐约约的担忧来。
  虽说她对于白楚思怀了这一胎是有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烦闷的,可实话实说,姜沅打心底希望她这一胎能生下来。
  毕竟这是顾辞舟的头一个孩子,不论生下来是男是女,顾家三房肯定都会是十分看重的。若是白楚思不慎小产了,哪怕是因为她自个儿的身体原因或者旁的什么,和姜沅没有半分干系,顾三老爷和顾三夫人,甚至顾辞舟他们想来都会很失望的,也会不由自主地埋怨起她没有照顾好白楚思。
  毕竟她是白楚思上头的正头娘子,白楚思有孕一事,也是要她来照顾的。出了什么事儿,自然也是她来担责任。
  看着她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姜沅当真是怀疑她这一胎能不能顺顺当当地生下来。
  她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可不想因为这个担上什么责任啊……
  姜沅平复了一下心绪,面上也带了几分忧色出来。她原本是歪在大迎枕上的,这会儿直起身子来,微微向白楚思的方向倾了倾,一副有些忧心又很是关怀的模样:“我瞧着白姑娘看着有些孱弱,可是近来没有调养好身子?”
  白楚思神色一恍:“奴婢也不知是如何了……”
  她的确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现在顾辞舟时常就和姜沅在一处,要么便是独自歇在书斋里头,找她这个通房丫鬟的时间可谓是少之又少,但白楚思也就是心里有几分酸涩而已。
  她不妒忌的,真的。
  少夫人毕竟出身大家,又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见识才情也绝非她能比……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何况、何况她还是正头娘子,公子宠她爱她,本也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她只是……有些思念公子罢了。
  虽然当初公子找她的时候也不多,可也不曾少到如今这般模样。她、她怀念那个时候。
  彼时的白楚思幽幽在心底叹着气,面上情绪分毫都不敢露出来。毕竟她只是个通房啊,怎么能流露出这等争风吃醋一般的情绪呢?
  她只能压着,藏着,掖在心底,不敢发一语。相思之苦将她折磨得清减了几分,但白楚思并不怎么在意。
  也因此,她并未注意到自己前些日子的异常。她的小日子本就不大规律,又以为自己瘦下来是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一时竟然都没有往有孕这事儿上想。直到前些日子出现了反胃恶心的症状,又想起自己似乎有几十天不曾来小日子了,这才紧张起来,拿了银子托人来求姜沅给她找了大夫来看。
  这一看,便看出了她已有身孕。
  只是……
  白楚思慢慢地开口,面上也有几分忧愁——和姜沅不同,若是她这孩子没了,姜沅烦的不过是要担个责任,或许还要被说上几句诸如“不经心”之类的罢了,对她本身的地位其实没什么影响,可对白楚思而言,她却是会失去一个后半生的倚仗:“昨儿那大夫说,奴婢身子骨本就有些弱……”
  女子怀胎本就是以自身养分供给胎儿,若是本就体弱的话,那这般一番折腾下来,就更是虚了。若是调养不得当的话,小产都是小事了,好不容易养到最后再来个难产、大出血,搞得一尸两命的,那才是麻烦。
  而且这是头一个孩子,落在世人眼里,难免就有些不吉利的味道了。
  姜沅闻言便微微蹙起了眉头:“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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