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百味-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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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喝姜汤的也不光光是顾辞舟。姜沅特地和顾三夫人提了个建议,在顾府各个有茶炉子的地方都放了一大壶姜汤,但凡有那在外头跑久了的、受了寒风的,便自去取上一碗来喝,喝完了让厨房再补便是。左右这东西也不费什么事,无非是生姜大葱切好煲好加点油盐罢了。
不过姜沅也说了,生姜性味辛温,属于阴虚火旺、目赤内热的一类药材,不适合常吃、多吃,让众人自己把握好度。
也托她的福,今年冬天顾府的下人们里竟然没有几个受了寒生了病的。姜沅去见顾三夫人的时候,她就笑得很和蔼:“倒是多亏了你那日的提议了。如今这满府的下人啊,生病的那可是少之又少。”
姜沅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媳妇无非是脑袋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这么个事儿来,还是多亏了娘的吩咐安排,调度有方。”
顾夫人笑着摆了摆手:“得了得了,你也别在这和我互相捧了。依我看哪这个法子好,左右也不费什么钱也不费什么事,往后再是天气冷了,都可以依照这个方法。”最后那句话是对着她身边的卢妈妈说的。
卢妈妈连声应是。
又扯了几句闲篇,话题不知怎么地,就拐到了白楚思身上:“……舟哥儿房里那个有了身孕的通房丫鬟,那个白……”
姜沅适时接上一句:“白楚思。”
顾三夫人点了点头:“对,那个叫白楚思的,如今她身子怎么样了?”先前姜沅来报,说大夫说白楚思身子骨差,这一胎似乎有些弱,可让顾三夫人发了好大的愁。
头胎若是不好,那可不吉利啊。
提起这事儿来,姜沅其实也挺为难的。
打从诊出喜脉那日起,大夫口中说的便是“这一胎看着有些弱”。可流水般的补品送过去了,善于伺候女子生育的老妈妈也送过去了,安胎药也都认认真真地按着大夫开出的方子煎,一天一趟的从不间断,白楚思的胎像却就是没好过。
甚至连人都没胖多少。
不早说大夫回回那欲言又止、若隐若现地隐在一通漂亮话底下的真正的意思:白姑娘这胎要想保住,恐怕是不大容易;便是送去的那个老妈妈也偷偷地来和姜沅说,白姑娘这胎极易流了,便哪怕是保住了,生的时候也必定是很艰难的。
姜沅也愁啊,可再愁,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也供了东西也供了,再保不住,她是能叫个人替白楚思怀这一胎还是怎么样?只能说这是天意了。
姜沅踟蹰着,慢慢地把白楚思的情况同顾三夫人一点点讲了,倒也没用什么漂亮话修饰。
如今这半年多相处下来,她也觉出顾三夫人并非那表里不一的毒辣婆婆。相反,她御下紧中带松,待人宽和亲切,总的来说还是很好相处的。
姜沅和她说话时便也不必像最初那样提着一颗心,处处谨慎小心,非把话说圆和了不可。
顾三夫人听完就叹了口气。
都说女子怀胎前三月最艰难,只要能保过了前三月,怎么着也都是能安稳下来的。可这白楚思都怀了差不多三个多月四个月了吧,怎的还是这么一副让人提心吊胆的模样?
她拧着眉头同姜沅说:“你说她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看着,也是个身子骨强健,没什么病痛灾难的啊。如何一有了身孕,不光怀像不稳,连大人自个儿都成了这副病恹恹的样儿?”
这姜沅哪里知道?她也不懂医理,也没怀过胎啊。只能含糊两句,敷衍了过去。
她不明白,顾三夫人不明白,便是白楚思自个儿也不明白。
分明除了最初那日的失态、非要固执任性地等着顾辞舟来看她之外,她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日日按着少夫人拨来的那个妈妈的指点,按时吃饭睡觉散步喝药,却还是什么用处都没有。有时候她甚至都怀疑她这一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然怎会像是会食人精血一般,叫她整个人都瘦了下去?她问大夫,可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语焉不详地说些漂亮场面话,让她平心静气,多多走动之类的,
白楚思便越发心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母亲天性,一方面……往近了说,她能不能向前进一步全看肚子里这块肉能不能顺顺当当地掉下来;往远了说,这可是她往后安身立命、安享尊荣的根本啊。
她甚至、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少夫人看不惯自己在她前头有了身孕,故意要派人来害她了!
不过这个念头才刚刚浮起来,就又被白楚思苦笑着压下去打消了。
她虽然不是十二万分的心明眼亮,可也自忖能看出一个人是好是坏。白楚思看得出来,少夫人绝不是那等心狠手辣、表里不一之人。
是……是她的命不好。
素白的手揪紧了身下厚重的床褥,又一点一点松开了,只留下一片难堪的褶皱。白楚思面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色,可眼中深处却是一片茫然。
第31章 五更天 外头响起了五更的梆子。
这日早上姜沅刚起来洗漱过,一盏蜜水拿在手里还没喝完,就看见侍画脸色发白地进来了。
今儿早上是侍画当值,按理来说该是她来服侍姜沅洗漱,可姜沅早起的时候却只见到了侍书一人,说是侍画被杜妈妈喊去了,告了声罪。
听到“杜妈妈”的时候,姜沅已经是有些心绪不宁了,这会儿再看到侍画这副样子……
“怎么了?”她心里一突,那些不好的预感更剧烈地翻了上来,搅得她心里发慌。
侍画苍白着一张脸,嘴唇都有些打哆嗦,凑过来附耳道:“少夫人,白姑娘身上……怕是有些不好……”
姜沅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这会子也不管什么蜜水的了,她随手把茶盏递给了旁边一个丫鬟便匆匆到妆镜前坐下,一面示意侍书快些给她盘发髻妆扮起来,一面一连串问题就连珠炮似的向侍画抛了过去:“杜妈妈和那个禾儿可在照料着?大夫去请了吗?几时发现的?她现在情况如何了?”
她这一大串问题扔出来,反倒是让侍画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不少,虽然脸色还白着,但倒是没有方才那么恐慌害怕了,定了定神一个一个开始回答姜沅方才的问题:“是的,是的,都在照料着,也已经派了两个小厮去街上分别请妙手堂和回春堂的大夫了。至于情况如何……听杜妈妈说,好像是、好像是不大好。就是今儿天快亮那会子发现的……”越说到后头,侍画的声音便越低,脸色也重又苍白了几分,仿佛是又想起了方才出门前被满脸惊惶的杜妈妈喊去的情形。
白楚思是夜半开始腹痛的。
她怀了孕之后便谁的不大/安稳。睡是能睡得着,可是浅得很,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在梦里听个分明。
今夜也是如此。她半梦半醒间听到外头街上敲过了四更的梆子,迷迷糊糊的还没重新睡过去,腹中便是忽然一痛。
这些日子,腹痛也早就成了家常便饭。白楚思默默抿了抿唇,一手护上腹部,暗自忍耐着,想等着这阵痛过去再接着睡。
毕竟杜妈妈也说了,晚上睡眠不足,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
可谁曾想,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疼痛不但一点儿也没减少,反而越发剧烈了起来,生生给白楚思疼得彻底清醒了。她咬着牙捂住肚子,侧身几乎弓成了一只虾子,冷汗顺着鬓角直直地往下流,浸湿了鬓发又蜿蜒没入绣花枕头中。
身下一热,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一般。但这些日子,腹痛流血也是时有的,白楚思一开始还没意思到什么异常,依旧咬着牙,试图自己忍耐过去。今夜守夜的是禾儿,听见里头似乎有些动静也赶紧问了一句,可白楚思已经疼得顾不上与人说话了,自然是没应声。
禾儿虽然也对白楚思这一胎小心着,可到底是个没生育过的黄花大闺女,听见白楚思没了声儿便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又怕打扰到她休息,连忙又躺了回去,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了。
外头响起了五更的梆子。
白楚思终于忍耐不住了,她揪着衣裳的前襟,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破碎的音节:“禾、禾……”
禾儿一听这气若游丝的声音,整个人被吓清醒了,应了一声便忙不迭地从睡觉的垫子上爬起来,掌起灯撩开床帘,登时就被白楚思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她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濡湿得透透的,下身一大片血迹蔓延出来,在被褥上红得刺目!
禾儿拼尽全力才拿稳了手里的灯,声音都被吓得走了调,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姑姑姑娘您等着!我我去喊杜杜妈妈!”
等杜妈妈披着衣裳匆匆赶过来,一看那底下濡湿的被褥,和白楚思满头大汗面色惨白的模样,脸色也是大变。
外头的天才刚刚漏了半丝光出来,天还早得很。杜妈妈看一眼窗外,跺了跺脚,转头快步奔了出去,只来得及匆匆忙忙地丢下一句话:“禾儿你在这儿照顾着姑娘!我去喊人来!”
禾儿还没来得及反应,回过神来的时候杜妈妈早已经跑了出去。她手足无措地看着床榻上苍白孱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没了的白姑娘,一时怕得眼圈儿都有些发酸,眼里已经是泛上了一层水汽。
她、她、她该怎么办?
禾儿无措又慌张。
她也不敢去搬动白楚思,也不敢去给她收拾,生怕动了一下反而引得她更难受,底下出了更多的血来。咬着牙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她才打了一盆热水,哆哆嗦嗦地拿巾子替白楚思擦起了脸;又是拿壶倒了一碗热腾腾的茶出来,喂给白楚思——不过水根本送不进去,白楚思已经没有力气喝动吞咽了,水才刚刚进了唇边,就又顺着唇边流了出来,不过是沾了沾唇。
杜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她感觉白姑娘快要撑不住了啊!
禾儿眼泪都快下来了。
被禾儿翘首以盼的杜妈妈一出门,就去拦了正打算去服侍少夫人的侍画姑娘。她面色有些惊慌,却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在这会子就闹大了,只能强撑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话也是说得含含糊糊:“侍画姑娘,白姑娘好像有些不好,求您去看看吧……”
侍画略微犹豫了一下,毕竟耽误了少夫人那边的事儿可不大好。不过到底顾忌着白楚思腹中的孩子,她还是转头和侍书点头示意了一下:“你帮我和少夫人告个罪,我过去看一眼。”
她跟着杜妈妈脚步匆匆地走了。白楚思的屋子偏些僻静些,往来的人也很少,杜妈妈这会儿才敢把自己刚才看到的白楚思的情况和她说了。
侍画听得脸色发白,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更快了几分。
若是当真出了大事,可如何是好啊!
等进了屋子转过一道矮柜,她一眼就看到白楚思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模样,心顿时更提了起来;再看到那一大滩血迹,便是嘴唇都开始发颤了。
这会子天已经亮了,她的声音微微发着抖,道:“我去、我去叫两个小厮出去请大夫!你们在这儿守着,照顾白姑娘,一步也不许离开!记着,一步也不许离开!”
她又匆匆扫视了二人一眼,见她们连连点头应下了,这才快步出去了。
一出去就随手招了两个小厮来,给他们塞了点钱让他们各自出去寻大夫。那小厮也认得她是少夫人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又听得是给那怀了身孕的白楚思白姑娘请大夫,哪里敢不应,接了银钱脚下跑得比踩了风火轮还快。
侍画看着他们走了,来不及站在原地吐一口气平复心绪,只随手整理了一下发髻衣裳,便又匆匆往主屋过去,把事儿报给了少夫人。
姜沅也是面色大变。
她随便绾了个发髻,连妆都没上,换了衣裳便带着侍书侍画匆匆忙忙地往白楚思的屋子赶。一见屋子里的情状,心里就是一沉。
只怕是……保不住了。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在想着这会不会对白楚思的身子有损伤,一时又想着要如何和顾辞舟说,该如何同顾三夫人交代。纷纷扰扰的各种情绪问题一齐涌上来,她只觉得脑袋都变成了浆糊。
对了,对了,要和顾三夫人说。
忽然抓住了方才思绪中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姜沅也回过了些许神来,她转头吩咐侍画去找顾三夫人,同她报告这件事儿,一面继续焦急地在屋子里等着大夫过来。
小小一间屋子里点了好几个火盆,烘得姜沅面色发红,身上也直冒汗。可她看着白楚思还是一副冷汗涟涟的样子,心下不禁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大夫怎么还不来!
大夫没来,顾三夫人先赶来了。她已经从侍画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进来了便也没问姜沅,只和她点头致意了一下,跟着便去看白楚思。
顾三夫人经得多,看得也明白,一眼就看出白楚思这一胎铁定是保不住了。
她抓着帘子的手紧了紧,看着床上还在痛苦地呻/吟着的女子,默默叹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手中的床帘。
“好生照看着。”她点点屋里的那个丫鬟和那个婆子,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添了一句,“大夫快来了,你们给她把衣裳换了。”穿中衣见大夫,那可是好大的丢丑。接着便转头示意姜沅同她出去说话。
一出门走远了几步,顾三夫人就斩钉截铁地道:“白楚思这胎保不住了。”
姜沅默默点了点头。她方才看到那副情状的时候已经有了些预感,因此一时也没太大惊讶。
说话间两个小厮已经领着大夫匆匆过来了,见到她们二人,赶忙停下来行礼。顾三夫人摆了摆手:“快些进屋去吧。”
看着大夫走了,她便接着和姜沅说,不过这回声音里有些犹豫:“我的意思……是她好歹怀了这一胎,又受了那么多的罪,不如等她养好了,给她抬个姨娘吧。”她询问地看着姜沅:“你的意思如何?”
姜沅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那就依照娘的意思办吧。”其实依照顾三夫人天然的婆婆身份,她想抬白楚思的身份这事儿压根不用和她姜沅提,不过是对她尊重些亲近些,这才有这么个商量。
因此姜沅也不打算拂了她的意思。
左右抬个姨娘对她也没什么妨碍。寻常百姓家中不比宫里,不会出像什么贵妃有时候能越过皇后去的荒唐事儿——真要论起来,其实宫里才是天下第一没规矩的地方:寻常官员家里头宠妾灭妻,那可是把好大一个把柄递到了别人手上去,要被弹劾丢了官帽的;更何况,妾是永远不可能扶正的,否则便是犯了律法。哪里像是宫中,妃子都能被扶上后位呢?
姜沅这般想着,对这个姨娘便也没什么抵触情绪了。
第32章 囡囡 她是谁的囡囡?
顾辞舟是晚边回来的时候才接到的消息。
那时他才刚进了顾府的门。天正下着雪,虽然还是傍晚,可天际已经是一片暗沉沉灰蒙蒙的颜色了,浓重的乌云大团大团地遮蔽着苍白的天空,沉甸甸地压着厚重的房顶,看着如同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一般,直瞧得他心里发堵。北风一吹,冷得人直缩脖子,哪怕是披了鹤氅也挡不住这刺骨的寒风。
顾辞舟再次拢了拢衣襟。
三九殷勤地半弓着身子在前头提灯引路。他手里拿着的是气死风灯笼,气死风是气死风,这么大的风也没见里头的蜡烛被吹熄了,可是灯笼的光影却乱晃个不停。远远地,顾辞舟瞧见路边也站了个人,手里也是光影乱晃的,走近了瞧才发觉是个丫鬟,看着似乎有两分眼熟。
那丫鬟见到他们一行人,连忙上前给他行了礼,他还在想着这丫鬟是母亲屋里的还是容与屋里的呢,就听见那丫鬟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