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百味-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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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他已经……一个月未曾来她房中了。
除去纳妾的那晚; 她再未同公子亲密过。
便是连如今同样已经没什么宠爱了的白姨娘,当初公子一个月里也起码有两三回是歇在她那儿的。不像她; 整整一个月,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侍琴只觉得身上发冷。
她从前被姜家教着习了两个字,在少夫人身边也读过几本书; 而今回想起来; 印象最深的不过一句“红颜未老恩先断; 斜倚薰笼坐到明”。
若是再不做些什么; 只怕这就是她来日的下场了。
她环顾四周; 墙上挂着小有名气的绣娘亲手绣出的云山神女图,多宝阁上立着白底黑花小口美人瓶,三足玉雕小香炉青烟袅袅; 墨绿暗菊纹的缎被随意搭在贵妃榻的一侧……自愿成为姨娘; 最大的原因自然是仰慕公子的风采容色,但是成为姨娘之后所享受到的这些金银玉器,娇奴美婢; 却也都是实实在在的。
她自然不会愿意就这么放手。
侍琴紧紧抿着唇,眉间折出一道深深的“川”字纹; 原本还算清秀素丽的眉眼一时间也带上了几分阴霾。
侍女见周姨娘面色沉沉,一时也不敢去打搅她,只听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子,过了许久; 方才长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侍女赶紧把头低得更低。
虽然她被分来伺候周姨娘才一个月,还没摸清这位新姨娘的性子,不过很显然,现在周姨娘的心情不大好,自己还是小心些为妙。
万幸的是,周姨娘似乎并没有要发脾气的想法。侍女只感觉身前人影一动,接着就看见周姨娘站了起来,淡淡吩咐她:“打水进来,我梳洗梳洗。”
侍女连声应下。
一出门就能感觉到外头的风刮得更厉害了些,呼呼地响着,撞得窗户也乒乒乓乓地直响。廊下的一只灯笼在风中摇晃个不停,最终烛光闪烁几下,熄灭了。侍女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就想起许多怪力乱神之谈来。她暗道两声晦气,匆匆提了热水回屋子,顺手扶了扶头发,只觉得发髻都被吹散了不少。
明儿大约是要变天了。
第二日正逢,顾辞舟休沐,侍琴便亲自去了后厨。
她去的时候是半下午,厨房里的人不多,大多都躲起来歇着了,只留下少数几个帮厨的还在忙着洗菜切菜,准备晚上的食材,还有一两个厨师留着看炉子,随时备着主子的吩咐。
翠竹也是守在厨房里的一员。
看到侍琴进来,翠竹一愣,只觉得有两分面熟,但是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个。毕竟提膳这活儿向来都是有专人负责的,哪怕从前也是个丫鬟,侍琴也还是头一回来这儿。翠竹不过是在姜家顾家的时候极偶尔地会远远同她打个照面,真论起来,却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
但是看着她身后还带了个丫鬟,身上穿的衣裳也像是主子的,她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起身笑着迎上去:“姨娘怎么自己过来了?想要什么只管差个人来点便是,哪里还劳动您亲自走一遭呢?”
一副主子打扮,却又是个生面孔,那不是白姨娘便是公子新抬的周姨娘了。
果不其然,侍琴对她的称呼并没有什么异议。她客客气气地笑:“我想亲手给公子做些点心,就不劳动你们了。”
翠竹了然地一笑:“原来如此……不知姨娘是想做什么?”
侍琴道:“便做荷花酥吧。”荷花酥原是南边的点心,因着姜沅爱吃,厨房便也常常进上这一味儿,最后连带着顾辞舟也喜欢上了。
想到这儿,侍琴心底忽然有几分苦涩。不过这苦涩也不过是转瞬即逝,很快她就打起精神来,笑了笑:“那我们开始做吧。”
说是要她亲手做,但厨房对这种入口的东西自然是慎之又慎,顶多不过是揉完了面点馅料,上了笼屉蒸好了,让侍琴亲自动手取出来罢了。最后装好了盒,侍琴就自个儿拿着食盒,带着侍女走了。
穿过厨房近处的小巷走出来,再七拐八绕地过了小径与连廊,穿过几道门,侍琴终于在书斋附近站定了。
顾辞舟和姜沅的书房都在主屋,但顾辞舟自个儿其实还有一个书斋。主屋的那个书房放的大多是些书籍之类的,方便他看书习字,偶尔也会有几份临时需要处理的公文,而书斋就大不相同了。除去同样必备的书本笔墨——因此顾辞舟的很多书都需要买两份或者令人再手抄一份——他的大部分需要带回家处理的公文都放在此处,还设了可以洗漱歇息的厢房,除了没有堂屋和供坐卧起居的西厢房,倒是和主屋差别不大了。
顾辞舟休沐的时候,除了待在主屋,其他时间便基本是待在书斋里了。
侍琴在距离门边还有几步路的位置停了下来,示意侍女留在这儿,自己拎着食盒走上前去,和守门的小厮道:“我来给公子送些吃食………不知这会儿可方便让我进去?”
四九看她一眼,一笑:“稍等,容小的去通报一声。”
侍琴点点头又道了谢,攥着食盒提手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目送着四九进去了。
四九进了屋。
公子的书斋惯常点的是沉水香,香气悠长而清雅沉稳。四下的架子上或横或竖地摆放着许多书本竹简,中间一方阔大的黄花梨木桌,笔洗镇纸笔架宣纸砚台之类的东西铺满了一桌子,都是些模样精致的,而且放得整整齐齐的丝毫不显杂乱,看着就赏心悦目。
公子正站在桌前,悬腕提笔,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三九伺候在一边,看见四九进来,赶紧迎上来:“怎么了?”
四九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唾他一口。
都是公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凭什么他在屋里自己就得去看门?这会儿还这么着急地迎上来,生怕自个儿要在公子跟前露了脸一般!
呸!
但心底不爽,四九面上也还是得笑盈盈的:“是周姨娘在外头呢,来给公子送吃食。”
第53章 姨娘 不甘心
三九一愣; 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周姨娘怎么来了?
公子近来这表现,分明是对她没什么兴趣啊。
不过也是了,人家可不就是因为公子对她没兴趣; 这才害怕得着急忙慌地过来献殷勤邀宠的吗?
嘀咕归嘀咕,三九还是尽职尽责地回去把话传给了公子。
顾辞舟手下写字的动作顿了顿; 微微有些讶异地挑起眉,发出了和三九一样的疑问:“她怎么来了?”
他侧头想了想; 也是,他都一个月不曾去见她了,她有些着急想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来自打那日容与的表现有些奇怪之后; 他猜出了个大概就一直想和她谈一谈。也不是要劝容与宽容大度; 但是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他总得弄明白吧?但容与也不知怎么回事; 他一提起这个她就岔开话题; 他问得多了,到最后甚至有了几分躲着他的意思。顾辞舟也只好无奈地按下此事不提,自个儿去琢磨了。
但是他也只能看出来容与似乎是不大希望他去周侍琴的房中; 至于她是不是不喜欢他和别的女子亲密接触; 背后的原因又到底是她吃醋了还是她只是单纯地孕期脾气变化多端,他却是怎么也弄不明白了。顾辞舟反复思考后无果——他甚至险些想拿此事去咨询薛盛之了,毕竟薛盛之后院里那些娇妻美妾数量可不少; 但居然据他自己所说,“一直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过考虑到薛盛之可能在三十年后还会拿此事出来笑话他,顾辞舟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最终决定弄不明白就不弄了,至多他近来和后院里旁的女子都保持些距离,这下总该不会出错了。
于是他便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踏进旁人的房中。没成想; 这样的举动竟是让周侍琴慌乱了起来,这会儿还自己过来找他了。
顾辞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毕竟是因为容与有孕才抬的姨娘,他一直歇在容与的房中,顾三夫人想来也会有些不满。
周侍琴很快就进来了。她今日特地打扮过,知道自己容貌偏清素,便特地穿了一身柳绿素青,深深浅浅的碧色在身上间错交叠着,雅致的刺绣玉兰在襟上盛开,一步一步走进来,倒也有那么几分娉娉婷婷的味道。
顾辞舟刚好处理完了一份公文,这会儿便停了笔等她过来。侍琴走到近前行过礼,便把食盒打开,将里头的糕点拿出来:“妾想着您近日辛苦了,如今半下午的时候,若是不着急倒不妨歇一歇。这是妾亲手做的荷花酥,您若是不嫌弃,不如尝尝?”
一面说着,她一面忍不住偷眼去看旁边的公子。他一身雪青大袖,兰草为饰,乌发玉冠之下是一双极清寒却又极多情的桃花眼,笑着看过来的时候,哪怕她明知他根本不可能有那个意思,也恍惚觉得他仿佛对她也是有那么几分好感的。
当真是……勾人。
侍琴握着碟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下暗笑一声。她当初不就是被公子的容色迷得回不过神来的?万幸万幸,如今她倒是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一看他了。
碟子里的荷花酥一枚枚小巧玲珑,粉红黄白的油酥攒成了精致的荷花模样。花心是一枚圆滚滚的紫薯球,因为此时节还没有樱桃,便也只简单点缀了几颗白芝麻。
顾辞舟看了一眼,笑起来:“辛苦你了。”他拿起一枚荷花酥,又随手指一指旁边的绣凳:“坐吧。”
侍琴按下心里一丁点儿小小的雀跃,面上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红:“不辛苦、不辛苦。”
荷花酥拢共也就四五枚,公子还让她尝了一枚,看着很快就要吃干净了的样子。侍琴看了眼碟子,不由得有些着急,生怕这碟子点心吃干净了她就得要告退了。
那可不符合她今天来找公子的初衷。
她微微揪紧了衣袖,绞尽脑汁地找着话题和公子聊,从前儿绣的花到今儿看的鸟,但是后院里的生活本就是一日复一日的平淡如水,她几乎是搜肠刮肚地把这整整一个月所经历的看到的有趣的东西都说了一遍,这才没让场面显得太冷。而一旁的顾辞舟想着这一个月都没去找过她,便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模样,只默默地听着,偶尔应和两句,看着她在这里消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方才站起身来:“好了,这休息得也差不多了。三九,把我昨日带回来的那份文书拿来。”
侍琴抿了抿唇,跟着站起来,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知情识趣地告了退。
走出门的时候,她的侍女已经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了。见她出来赶紧迎上去,替她接过手中的食盒,顺便问询一般地看了她一眼。
侍琴摇了摇头。
侍女低下眉,忍不住暗自叹了声——该不会日后她便要这般一直跟着一个不受宠的主子了吧?还不如去白姨娘那儿伺候呢。
不过心底发愁归发愁,面上她还是好声好气地宽慰了两句,和侍琴一道回了屋子之后又拿着食盒去还了。
禾儿从厨房拎点心回来,半道上就碰见了她。
她诧异地打量了好几眼,等回了屋子,就把这事儿同白楚思说了:“方才奴婢回来的时候,还遇见了周姨娘身边的丫鬟拎着个食盒去还呢。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既然同为姨娘,禾儿身为白姨娘房里的人,自然对这个新抬上来的周姨娘警惕得很,各方面的消息也都和杜妈妈一道给打听了个七七八八。毕竟她们的主子只有两分稀薄得近乎要没有了的旧日情面,周姨娘当初却是少夫人身边贴身服侍的大丫鬟,怎么看都是周姨娘的靠山更硬些。
虽然这整整一个月来都没再见公子踏进周姨娘的房里,禾儿和杜妈妈几个已经放松了不少警惕,但那些打听来的消息都还记着,对周姨娘的不寻常的举动也是警惕得很。她这话一出,那头忙着沏茶的杜妈妈就“呦”了一声:“她不是说自个儿不爱吃点心吗?”还说什么点心吃多了容易发胖,硬糖之类的咬多了更是对牙齿的美观不好,讲究得她!就是连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出身的夫人和少夫人都没这么多规矩呢!
不过夫人和少夫人私底下有没有在保养锻炼,杜妈妈就不知道了。但是她就是看不惯这个周姨娘一副自矜自傲的模样,分明是个丫鬟命,还想在这儿充什么大小姐。真当自己伺候了正经娘子几天,自个儿也就是正经娘子了?
禾儿摆着点心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本坐在炕上望着窗外出神的白楚思转头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攒盒里拿了一块梅花糕。
禾儿缩了缩脖子。不过这么久相处下来,她倒也摸清了白姨娘的性子。或许原来的白姨娘并不是这样——譬如禾儿初见她的时候,她就不是现在这般模样的——但起码现如今,白姨娘就是个不大爱管事儿的,一场小产好像把她的心气和精神都给一并流了,哪怕后来给抬了姨娘也没给她抬回来。现下她就是什么事都不挂在心上,公子不来找她也不在乎,自己和杜妈妈背后说这说那的八卦传闻也不特意制止,顶多在她们说得太忘乎所以的时候提醒一句注意些,小心隔墙有耳。甚至如今的白姨娘就好像种在了炕上一样,连园子也不去逛,除了定时去给少夫人请安,其他时候就整日整日地窝在炕上,看着窗户外头发呆,或者低头看书绣花。
也因此,等白楚思重新转回头去,继续看着窗外发呆之后禾儿便继续应和杜妈妈:“可不是?谁知道她去做什么了。”说到这儿,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公子今儿是休沐在家的,顿时眼神都变了,朝书斋的方向努一努嘴,问询似的看向杜妈妈:“会不会是……”
杜妈妈把沏好的茶端来,闻言“哎呦”了一声:“还真有可能!”
禾儿忍不住轻轻“呸”了一声:“真不要脸。”
白楚思再度转头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注意些言辞。”
禾儿赶忙噤声,和杜妈妈对视一眼,不再说话了。
不过晚间出去提膳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去打听了,回来之后便有些义愤填膺的:“杜妈妈猜得没错,那周姨娘下午还真是去找公子了!”
白楚思手里的筷子忽然顿住了。
禾儿还没察觉,仍然在那儿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周姨娘下午先是去了厨房,做了荷花酥然后提到书斋去求见了公子,之后就进去给公子送点心了,在里头留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我偷偷摸摸打听过了,说是公子和她相谈甚欢呢!怕不是晚上就要——”
话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来公子同样已经许久不曾来过白姨娘屋中了,连忙止住话头,赶紧继续服侍白姨娘用饭。
远清居归少夫人打理,少夫人对他们倒是都一视同仁,再加上少夫人素来赏罚分明,下人们也不敢做出什么克扣之类的行径,因此晚餐的菜色倒也还算丰盛,滋味也不错。只是白楚思嚼着嚼着,却觉出几分味同嚼蜡来。
邀宠……吗?
最初府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不用邀宠,也不敢邀宠。毕竟当时公子身边的女子只有她一个,顾三夫人自然会把她盯得紧紧的,生怕她带坏了公子,勾引公子沉迷女色,或者是让公子“喜欢”上自己,日后做出那等宠妾灭妻之举来。
等后来少夫人进了门,与公子的感情日渐培养起来,两个人琴瑟和鸣的,顾三夫人便也没有再盯着她了,只是她依然是不用也不敢邀宠。公子有时候自己便会来找她,而其他时候……少夫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不忍心让她伤心。而且她是妾,本就不该与妻相争。左右公子的妾只有她一个,她也没什么竞争对手,而公子留宿在少夫人房中,那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