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百味-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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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沅笑盈盈:“想着夫君近来多在翰林院查阅书籍处理资料; 怕是用眼有些过度了; 因此我特地嘱咐厨房准备了这道粥。夫君放心吧,让厨房加了红糖的,想来不会太过难喝。”
顾辞舟默默看她一眼; 强颜欢笑:“如此……多谢夫人了。”
他默默舀起一勺粥; 放入口中。
黄芪和玉竹都不是味苦的药材,恰恰相反,他们还带有一点微微的甘甜。但这甘甜也是药材味儿的甘甜; 再混合上红糖本身的香甜,滋味儿在顾辞舟品来简直怪异到了十分。更何况他本就与姜沅的口味极其相近; 也是个不爱吃药膳的。
顾辞舟:“……”
但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容与想让他吃,他也只好做一回“舍命陪君子”之事了。
一个月后,顾辞舟逃也似的拉住了薛盛之:“今儿先别回家了,咱们去醉香楼吃一顿吧。”
薛盛之诧异地挑起眉:“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醉香楼吃饭?近来有什么喜事儿吗?”
顾辞舟沉吟片刻:“我想吃些菜。”
薛盛之愈发摸不着头脑:“吃菜?想吃菜让你家厨子做便是了; 何必要去醉香楼?那地方除了一道冰碗一道羊肉羹做的还不错之外,也没什么旁的值得特意去吃了……哎哎哎!”他一番话还没说完,那头顾辞舟已经拉着他就走了,把薛盛之给心疼得不行,一叠声叫嚷:“得得得我跟你去我跟你去,松开松开快把手撒开,这可是我家玉香亲手给我做的衣裳!扯坏了你来赔?”
顾辞舟松开手,非常有失风度地白了他一眼,走出去吩咐四九回家说一声他今晚不回家用饭了,而后和薛盛之一道上了马车。薛家的牛车也跟在后头一道过去,等着待会儿用过饭接薛盛之回家。
醉香楼算是京中比较出名的一间酒楼,百年老字号,当年还得到过高祖亲口夸奖。不过如今时移世易,醉香楼的手艺一代代传下去,但大约是受天赋或是领悟所限,如今的味道似乎也不复当年那般惊艳——起码在顾辞舟和薛盛之他们看来,如今的醉香楼只能称得上一句“味道不错”,但要说能好到再让帝王夸奖一次,想来是不大可能了。
不过毕竟还有那么个名头在,又是老招牌了,品质味道都放心些,服务业不差,醉香楼素日里进出的达官贵人还是不少的。
顾辞舟和薛盛之结伴到了醉香楼,随意要了个地字包间便落了座。这厢薛盛之还在慢慢悠悠地看着菜单子呢,那厢顾辞舟已经噼里啪啦地点了一堆东西了:“油爆双脆、长寿山药、羊肉羹、胭脂鹅脯、火腿鲜笋汤、凉拌苦瓜、象眼小馒头、两份冰碗、一坛梨花白……”
薛盛之一时傻了眼,回过神来赶紧去阻止:“你点这么多做什么?就只我们两个人吃!”
顾辞舟顿了顿,又看了看,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单子,长叹一口气。
太久没吃好吃的了,他现在是看什么都想吃。
不过也的确,就他们两个,点这么多也有些浪费了。顾辞舟想了想,对那跑堂的道:“把油爆双脆和象眼小馒头去了吧,剩下的照旧。”
薛盛之看了看,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想吃的。毕竟他不是顾辞舟,没有受到药膳的折磨。最后只随便要了个牛奶茯苓霜作罢。
酒很快就搭着下酒的花生米茴香豆之类的小菜被送了上来,然后便是冰碗与其他热菜。两个人对坐着边吃边聊,扯些闲篇。地字号房的隔音效果不是特别好,坐在包间里还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外头的喧哗热闹。顾辞舟小酌了两杯,就放下杯子不肯再喝了。
薛盛之愈发稀奇:“怎么,你今儿是转了性子?从前不是号称‘千杯不倒’的顾三公子吗?如今难不成喝了两杯就不成了?”
顾辞舟摸索着酒杯上凹凸不平的花纹,笑了笑:“如今家中夫人怀有身孕,总不好一身酒气地回去见她。”
薛盛之“嘁”了一声:“那你不喝,我可全喝了啊?”
顾辞舟挑眉看回来,点点头,轻笑一声:“请。”
薛盛之:“……”
京城里但凡和他有几分交情的人都知道,薛家大公子是个“五杯倒”。
他重重放下酒杯,“哼”了一声,举筷夹菜:“算了算了,留着给你日后喝,刚好到时候庆祝庆祝你得子。吃菜吃菜。”
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一般。顾辞舟是被压得久了,薛盛之则是本就饭量大。再加上醉香楼的份量也不算大,因此哪怕点的菜不少,两个人还是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酒足饭饱,便各自道别归家。
夏虫鸣叫不止,如水的月色透过清树寒木洒落在地上,光影斑驳。侧方的小厮提着灯笼躬身引路,顾辞舟不紧不慢地穿行在园中的小道上,远远地就看见了远清居主屋的那一处灯火。
不知怎么地,他忽然想起年前,好似也是这样一个晚上,他从外头归来,远远看见了灯火通明的远清居。但是当时的他心里却是空落落的,满心念着远在裕州祖宅的容与,看着那明亮的灯火也只觉得不过是虚假的热闹。
不像现在。
主屋的灯火其实有几分暗,顾辞舟猜测容与是已经歇下了,或者在小憩。但是他却发自内心地感到一种满足,只要一想到前头容与和她腹中他们的孩子在等他回来,顾辞舟便觉得一颗心仿佛在寒冬腊月里以汤浇沃,暖意通融四肢百骸。
他加快了脚步。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与他走路的声音,屋外守着的丫鬟们见他过来,纷纷无声地矮下身去行礼,顾辞舟摆一摆手。他快步走上台阶,掀了帘子进屋。
西厢里只有侍画在守着,抬起头来见是他,赶忙示意屋里姜沅已经睡下了。顾辞舟了然地点点头,示意她去叫水,自个儿悄摸地洗漱完了,方才上了床。
他动作已经放得很轻很轻了,但容与似乎还是有些被吵到了。他一上床她便自觉地缩进他怀里抱住了他,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呢喃:“嗯……”
顾辞舟轻手轻脚地给两人盖好被子,拉上帘帐,轻轻拍一拍她:“睡吧。”
姜沅便又沉沉睡去。
第57章 五天停一天 一想到之后就能偶尔摆脱那……
第二日姜沅醒来的时候; 心情便不由得有些不美好。
她坐在妆镜前由侍画给她挽发髻,两只眼睛都盯着铜镜里她后头正在穿衣裳的顾辞舟。
顾辞舟半侧着身子背对着她,一身雪白的中衣; 一头乌发垂落在身后,缎子一样柔软顺滑。他伸手拿起衣裳一件一件地穿; 层层叠叠的衣衫倒并不显得如何臃肿,反而是衬出了他十二分的清瘦高挑; 。
然而这样清瘦高挑的美人儿却没有丝毫打动姜沅冷酷如铁石的心肠。
她慢慢开口,眉眼冷淡得像是凝了冰霜:“不知夫君昨夜去往何处?”
顾辞舟绾发的手,瞬间就是一僵。
但是内心慌张; 他的面上却还是十足的淡定。缓缓转过身来扬眉一笑:“昨儿夜里同盛之去醉香楼小酌了几杯。怎么; 四九没有回禀夫人吗?”他蹙了蹙眉:“若是如此; 那实在该打。”
姜沅轻轻“呵”了一声:“醉香楼?既是如此; 夫君可还记得昨儿是我一人吃的药膳?”
顾辞舟:“……”
他就知道!
顾辞舟硬着头皮回答:“是啊、是啊。真是……辛苦夫人了。”
姜沅从铜镜里凝视着他; 字字泣血:“你昨天丢下我一个人。”
“你抛弃我。”
“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侍画给姜沅簪上一支簪子,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味儿——这怎么听着那么像是她家少夫人当年做姑娘的时候拿来扮可怜坑人的语气说法?
但是侍画听出了一丝不对味儿来,顾辞舟却是全然不知的。他听着容与的控诉愈发心虚; 只觉自己昨日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一般; 一时只好连连讨饶道歉:“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昨儿留着夫人一个人受苦了。夫人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姜沅的眼睛一亮。
总算是听到了她想要的回答了。
铜镜里的女子唇角微微上翘,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狡黠; 口中吐出的话语却依旧是柔柔弱弱、哀哀怨怨的:“唉……这样我倒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不如夫君就替我去和孙妈妈求个情儿,帮我把接下来一旬的药膳都免了吧。”
顾辞舟:“……”
此时他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但是自己答应下来的事,就是再难他也得做完。
他艰难地答应下来:“……好。”
当晚,顾辞舟回府后找到了孙妈妈。
孙妈妈如今年纪大了,身子其实也并不如何好——虽然她自己还强撑着非要说自己“身子硬朗强健”——但是姜沅也不敢多让她劳累。因此除了做药膳和替姜沅调教调教底下新进来的丫鬟们之外; 孙妈妈平日里倒也不用做些什么旁的事儿。
顾辞舟找到孙妈妈的时候,她正在茶房看着小丫鬟给姜沅熬安胎药。听了顾辞舟的来意,孙妈妈一挑眉毛:“她不想吃便不想吃?三公子,这如何能惯的她?且不说这药膳对胎儿有益,最最重要的是对她自个儿的身子骨好,日后也是有大益处的。可千万不能因为怕苦或者觉得不好吃就耽误了这个。”
顾辞舟赶忙应声:“是是是。”顿了一顿,又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可是容与她实在是不喜欢药膳的滋味……为着这个,用饭的时候的胃口也减退不少,对身子骨同样也不好啊。左右她也已经吃了几个月了,略停一停歇一歇,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回想回想近来用饭的时候姜沅的表现,孙妈妈沉吟片刻:“三公子说得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顾辞舟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厢他还没笑出来呢,那厢孙妈妈已经慢慢悠悠地继续开了口:“不过嘛,停一旬却是有些过了。不如这样吧,每五日停一回,三公子看如何?”
顾辞舟想了想,倒也可以。再说原本他也有些忧心姜沅若是停了一段时间的药膳,是不是先前吃下去的那些滋补膳食就无法发挥最大效用了。
就是不知道容与乐不乐意了。
不过顾辞舟倒是觉着,这般比直接停上十日要来得好,毕竟还有几个月。当下他便点了点头,一笑:“多谢妈妈了。”
若是容与不乐意,大不了他再来和孙妈妈求求情便是了。
孙妈妈一摆手,面上露出几分怀念之色来:“沅姐儿原本就不大爱吃这些个药啊的……当初她小的时候,都是要奴婢拿着蜜饯糖果左哄右哄才肯把东西吃下去。现如今为了腹中这个她和你的孩子,吃了这么久的药膳,也真是辛苦她了。”
她转头看顾辞舟一眼,笑了笑:“也是奴婢没考虑周全。一味想着这样对沅姐儿好,没想到她一连吃了一两个月,怕是早就苦不堪言了。”
顾辞舟抿了抿唇,正色道:“容与的艰辛,我也是知道的。日后必定好好待她。”
孙妈妈呵呵笑:“三公子知道便好,奴婢也就放心了。奴婢最大的心愿啊,就是沅姐儿能好好的。”
顾辞舟低低应了一声。
满腹心事地回了主屋踏进西厢房,他一眼就看见姜沅倚在榻上看书。如今七八个月,她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行动间很是不方便。因此除了每日必要的行走运动之外,姜沅几乎整日整日都是坐在屋里的,还因此圆润了些。
发觉自己变胖之后,姜沅一时间十分忧愁,捧着脸问顾辞舟:“我是不是变丑了?”
顾辞舟仔细端详一番,摇了摇头:“没有啊。”原先因为过年时太过劳累,或许还有怀了身孕的缘故,姜沅初春那会儿还瘦了不少,看着轻飘飘的和纸片似的。如今圆润了些,倒是正正好了。
姜沅却是很惆怅,一天恨不得照八百回镜子,每每都咬牙切齿:“等生了这个小冤家,一定多去园子里走动走动。”
顾辞舟哭笑不得。
这会儿一听见动静,姜沅就满心欢喜地回过头来:“怎么样怎么样?”
顾辞舟轻笑一声:“孙妈妈说,停一旬不行。”
姜沅整个人顿时耸拉下去:“怎么会这样……不行!你答应——”
她话还没说完,顾辞舟就慢慢悠悠道:“可以每五天停一天。”
姜沅一怔,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欢喜起来:“好!这样也很不错啦。”
一想到之后偶尔就能摆脱那些药膳,她就满心欢喜!
然而这欢喜也并未持续多久——
珠帘一撩,侍书端了个托盘进来:“少夫人,该用药了。”
姜沅:“……”
第58章 产子 一切都会平平安安地度过去的。……
自打入了夏; 姜沅预产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顾三夫人早早就吩咐人把产房预备好了,孙妈妈和卢妈妈一道布置的,里里外外都反反复复地检查过了好几道; 确保不会有半点儿疏漏。
奶口已经挑选好了,都是家生子; 身世人品都是清白干净放心得过的,孙妈妈她们还特地多挑了两个; 备着日后日夜颠倒轮换,等小主子大了再退回去只留一个陪在身边。
产婆也早就打好招呼了,选的是京中出了名的那几个; 早早地就接来府里住着了; 以防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万事俱备; 就只等到了时候了。
不过却是不知怎么地; 姜沅在这样的环境下; 心情反倒是日渐烦躁了起来。
大约是害怕吧。
她默默想着。腹中的孩子又踢了她的肚皮一下,不过力道不重,倒也没有多疼。
只是姜沅还是默默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都说生孩子可疼可疼; 都说生孩子是一条腿踏进鬼门关……她能平平安安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若是不能; 她、她又能不能活呢……
若是被旁人听了,没准要笑话她多心。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这么生?更何况顾家上下还护着宝贝似的护着她,哪里需要担心这么多?
可姜沅就是怕。
控制不住地; 她反反复复地想起从前听过的许多女子难产去世的传闻。甚至她身边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故事,先前在姜家的六姑姑便是生子大出血最后丢了性命的; 还有姜八夫人,她的八婶婶,也是难产险些丢了一条命。最后虽然救了回来,却是伤了身子的根本; 再难生育了。
她从前是个姑娘家,自然不会被允许亲自去看那些血污之地。但是关于她们难产时的情境却能从各种渠道传进她耳朵里,或者是她好奇时对侍画她们的问询,或者是走动时偶然撞见的小丫鬟们躲在一处说的悄悄话儿。总之,到了如今,那些可怖的描述全都重新被她回忆了起来,什么一盆一盆往外头端的血水呀,人痛得昏厥过去好几次呀,嘴里的软木都要被咬烂了呀,让姜沅想得脸色发白。
顾辞舟轻轻拍了拍她,见没反应,又拍了一次:“容与!”
姜沅被吓得一个激灵,转头看向他的时候,目光还有些怔怔的。
顾辞舟:“你怎么了?”他摸了摸她的手,凉得和冰块一样。
可现在分明是夏天,而且孕妇身上的温度本来就偏高啊。
蹙了蹙眉,顾辞舟示意侍棋她们把冰山搬到屏风后头去,自个儿握着容与的手给她捂着,看她还是那副有点怔愣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了?”
姜沅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这话她怎么好说?怕生孩子?可这天底下生孩子的又不只她一个,怎么不见别人害怕?这般说出来,只怕都会觉得她矫情。
但她又是真的害怕。
姜沅便只能默默地倒进顾辞舟怀里。
大约是刚才想得太怕了些,她这会儿身上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