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百味-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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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沅一面小口小口地喝着金菊桑叶茶,一面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对了,顾辞舟那个通房怎么没来见我?”她忙了一上午没想起来,刚刚又是刚睡醒,脑子还有些糊涂。这会儿清清凉凉的金菊桑叶茶一入口,便想起这件事儿来——据她了解,顾家家风严正,顾辞舟在成亲前并未纳妾室,只有一个教导他人事的通房丫鬟。
看着四下无人,侍画压低了声音道:“这是您的大好日子,顾家如何会让她来碍您的眼呢?自然是把她留在京城的宅子里了。待过两日我们回京城,她自会来给您磕头的。”
听到这个,其实姜沅心里倒还有几分遗憾。
她倒是不介意——最起码目前不介意。世间男子,但凡有些权或财的,通房妾室便都一一要张罗起来了,听说便是那等乡间的里长都还要娶个二房美妾的呢,更何况如顾辞舟这般大家出身的青年才俊?不纳妾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就是历数史册,也寻不到几个。再说,她与顾辞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前连张画像都不曾见过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感情。
既然纳妾如此正常普遍,她与顾辞舟又无甚感情,对于那个通房姑娘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至多不过有几分好奇罢了。她从前还在姜家的时候,姜许氏便差人去打听过,回来得到的消息说是那个通房姑娘比顾辞舟大了三四岁,听说生得很是温和端庄,并不怎么“勾人”,人也是规规矩矩的。
她从那时起便很想知道这位“规规矩矩”的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本以为今儿总算能见着了,只是没想到,顾辞舟把她留在了京里。
姜沅挥去心底那一两分遗憾,想了想,问侍画:“晚上能吃清蒸加吉鱼吗?”她想用美味的加吉鱼弥补一下自己的遗憾。
侍画一脸茫然地看了姜沅一眼,甚至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没出问题呀!分明才是半下午!
娘……少夫人今日实在是饿得好快。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姜沅又自己否决了:“算了算了,这样一道大菜,做起来太麻烦了些。”她刚刚嫁进来,还是远嫁,而且顾姜两家的地位差不大多,必须要谨慎,谨慎,姜沅反复劝诫着自己,幽幽叹了口气。
她顿了一下:“唔……算了,晚上还是吃清汤牛肉面吧。”
侍画木愣愣地点点头,迟疑道:“这会儿就叫膳吗?”
姜沅点头,一副非常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
侍画:“您不等公子了?”
姜沅:“……”
一个人住习惯了,都忘了自己还多了个夫君。
第14章 梅花簪 “这般良辰美景,实在是不该辜……
于是姜沅被迫等了顾辞舟一个时辰。
或许是因为今儿事多,体力脑力都消耗得快,所以人也饿得快。她忧愁地坐在窗户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手中的花开富贵图,几乎是绣了两针就要忍不住抬眼看看窗外顾辞舟回来了没有。
饿呀——
她又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手边的一碟子糕饼。
为了防止晚上同顾辞舟吃饭的时候显得没胃口,虽然手边就有这么一碟糕点,她却还是有些犹豫吃还是不吃的。
可她实在是饿的难受。
既然如此……那稍微吃上一两块,也不一定就会影响到晚上的胃口的吧?
姜沅被这个念头勾着引着了半天,索性一闭眼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朝那盘子里的糕点伸出了手!
这是侍画方才进来的时候端上的南瓜饼,才刚刚出锅没过多久,入口还有些微烫,尤其是在咬到里头的豆沙馅的时候。酥香甜软的南瓜馅饼包裹着甜而不腻、带有微微沙感的豆沙馅,瞬间就让肚中的馋虫得到了满足。
姜沅一连吃了两只,正在思考要不要顶着侍画焦急而略带警告的目光去拿第三只的时候,顾辞舟回来了。
万幸万幸。
侍画缓缓把一口气吐出来。
她刚才可真害怕自家少夫人一时饿得厉害了,把这一碟子南瓜饼都给吃了,到时候晚上同公子用饭的时候显得没胃口呢。都已经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把糕饼撤了。
亏得公子回来了。
姜沅看着顾辞舟从外头走进院子。他人高腿长,几步就又走到了屋檐下,跟着就进了屋。
她下意识地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从榻上站起身来迎上去,接着却是愣住了——她需不需要为他更衣?
在家的时候,母亲教导的自然是要的。
可在这儿,她眼看着顾辞舟走进来,然后自个儿上去替他解衣裳……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像是个要动手扒良家男子衣服的山大王。
姜沅还是忍着笑走了上去,一面替顾辞舟更衣。见她神情似乎有几分不对,顾辞舟奇道:“怎么了?”
姜沅连忙摇头:“没、没怎么。”
二人在里间更衣说话间,外头的丫鬟们已经手脚麻利地摆好了膳桌。两人相携出去,一眼就瞧见了桌上一罐子热气腾腾的清汤牛肉面。
顾辞舟转头笑看了姜沅一眼。见她已经能自如地吩咐顾家的厨房做事儿,不免心下稍安。
若她还是谨慎过头、步步小心,那他少不得要多花几分功夫来细细引导了。毕竟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姜沅今后的日子都要在顾家度过,太过小心,未免显得疏离客套,也有些不像样。
丫鬟们鱼贯退出屋子,姜沅见桌上有一道凉拌黄瓜,不由拊掌笑:“这种天儿吃这个倒是正正好的。”
天气渐渐热了,人也难免有些没胃口。桌上两道凉菜,一道凉拌黄瓜、一道圆葱拌木耳,都是爽口开胃又清凉可口的,一顿饭便吃得颇为顺心。
用过饭食,两人回了里间。一个去窗下坐着继续做针线活儿,一个在书桌前翻了几页书。忽然,顾辞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拿着书走到榻的另一边坐下。
姜沅停了手中的针线,抬眼看他。
顾辞舟道:“对了,今儿我去见了父亲母亲,依着他们的意思,是三日后便动身回京的。”他面上带上了微微的歉意,伸手握住姜沅拿着绷子的那只手:“若非家中有规定要回祖宅成亲……你也不必陪我如此奔波。”
姜沅早有准备,当下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模样。她只是回握住顾辞舟的手,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夫君说的哪里话,回祖宅成亲,本就是为全一片孝心。为了这个,哪里又会计较一点奔波辛劳呢?”本朝以孝治天下,她这番话说得也很是得体。
到底是姜家的女儿。
顾辞舟也微微笑起来,点了点头。看着她手中的绣品,便关切了一句:“如今入了夜,哪怕是点着灯绣东西也有几分费劲,恐怕会坏了眼睛,你也别绣得太久了。”
姜沅点头。两人便一个刺绣一个看书,窗外天黑云淡,月光清清,桌上的烛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连带着光影也微微晃动,倒是一副十分静谧美好的模样。
顾辞舟关心她,姜沅也不会拂了他的好意。估摸着绣了有一刻钟了,她便放下手中的绣品,收在桌案上的盒子里。想了想,转头去拿了妆奁来。
屋里除了她和顾辞舟没有旁人,连半个伺候的丫鬟都没留——全都体贴地退出去,给公子和少夫人这对新婚夫妻留“独处空间”了。
这样的夜里,又是新婚燕尔时,正适合做些旖旎风雅之事。
顾辞舟见状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好奇地看着姜沅要做什么。见姜沅抱了个妆奁来,他赶忙下榻替她接过了,放在桌上。
姜沅仰头对着他一笑,拉开了妆奁的抽屉
满屉的流光溢彩,直让人目眩神迷,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姜沅指了指抽屉里各色各样或精巧或华贵的珠宝,对着顾辞舟歪了歪头:“夫君不若帮我看看,明儿我戴哪支钗好?”
顾辞舟神色微动。
夏日夜里暖风微熏,烛光晦明,妆奁中的南珠钗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而身旁美人巧笑倩兮,幽幽清香随着夜风吹来,直叫人心旌神荡。
她倒是实在会撩拨。况且,如今夜里做些这般的事儿,也正是再合适不过的消遣了。
顾辞舟笑起来,对她招招手,温声道:“过来坐下。”
姜沅生得一头乌黑浓密的发,又打小精心养着护着到如今,又有光泽又柔顺,乌亮亮的仿佛一匹上好的绸缎,甚至要让人疑心它挂不住那些华丽精致的簪钗。顾辞舟爱怜地抚了抚她绾好的发髻,伸手在妆奁里细细翻找了一翻,替她换了一支梅花簪。
这支梅花簪以银簪作底,簪头分出短短两股又拧在一处,清透的玉石精雕细琢成花瓣模样,中间以红色的宝石做了花心,两朵梅花一大一小交错挤挨在一处,末端垂下三四根银流苏,尾巴处坠着小巧玲珑的小珠子,显得颇为清雅,又不失了贵重。
顾辞舟打开妆奁的最上一层,露出它自带的镜子来。
借着烛光,姜沅细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浓密的乌发仅以几只银蝶作饰,发髻被一支梅花簪挽起,半坠下去几分,带出些许慵懒。而簪子上的流苏垂在她的耳畔,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更衬出女子的娇柔清丽之美。
实在是妙。
也不知顾辞舟是从哪儿学的这份眼光手艺。
脑子里那位通房姑娘的身影晃了一下,姜沅又迅速地把它压了下去,只摸着耳边冰冰凉凉的流苏,抬起头看着顾辞舟,笑弯了一双好看的杏眼:“夫君的眼光真是好。”
她这副又娇又柔的模样实在是无法叫人拒绝,更不提那玉指鸦鬓,格外鲜明的色彩对比便有了一种别样的风情。窗外虫鸣忽起,顾辞舟看着她,唇角笑容的弧度忽然扩大了些许。
而后他起身,弯腰,打横抱起她。
在姜沅小小的惊呼声中,顾辞舟笑道:“这般良辰美景,实在是不该辜负了。”
接着,便是月也羞,花也窘。
次日姜沅依旧是在腰酸背痛中醒来的,侍书给她梳妆的时候,她都还忍不住撑着妆台托着下巴打哈欠。不过到底没忘记了吩咐一句:“去和她们说一声,后天咱们就要回京城了。”
侍书手里的梳子一顿:“这么快?”
姜沅捂着嘴,又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里都冒出了泪花儿:“对——啊。夫君和父亲得赶着回京。”
的确是赶。
顾辞舟和姜沅刚刚成婚没多久,顾家祖宅里大红的灯笼与布幔都尚未取下,他们就已经把东西全部都收拾好了,打算回京城了。
顾辞舟小心地扶着姜沅上了马车:“慢点儿,欸。”接着又转过头去和三老爷与三太太说了几句什么,这才上了车。
待主子们和下人们都坐好了,行李也都装得稳稳当当了,排在最前头的马车的车夫便一扬鞭子,整条车队就缓缓动了起来。
车子驶出顾宅门口那条街,到了外头,便骤然热闹许多,各色吆喝叫卖声与各种各样的说话玩闹的声音一股脑儿地钻进耳朵里,勾的姜沅也起了几分好奇心。
顾辞舟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回头对她笑道:“这条街上有家杏仁豆腐做得颇为正宗,下回回来,我带你来尝尝。”
姜沅笑着点点头:“好呀。”
穿过热闹繁华的街道,在城门前略停了一停,接受过检查——不过守门的卫兵一看到是顾家的车队,只是大致草草扫了一眼做了个样子,就客气地笑着点头放他们通过了。
毕竟裕州顾家的名声还是很大的。
马车从城门中穿行而过,驶向城郊,再驶向官道。道路渐渐有了几分颠簸,两旁说话交谈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只偶尔才零星有几声小儿的歌谣与牛的哞哞叫声。
顾辞舟给姜沅介绍:“这是农家的小孩子在放牛呢。”
第15章 白楚思 “少夫人,白姑娘求见。”……
前头顾辞舟和姜沅低低絮语,后头的马车上坐着的四个丫鬟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趁着这会儿没事,加上顾家的马车又大又稳当,几乎感受不到多少颠簸,侍画索性拿了姜沅的帕子出来绣。侍书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撩开帘子张望街景,这会儿见满眼都是青山翠麦和农民牧童,看来看去景致都差不大多,渐渐的便也失了兴致,转过头挤到侍画边上替她理绣线了。
看着侍书侍画都是在干活儿的样子,侍琴侍棋不由得对视一眼——她们若是不做些什么,倒像是显得惫懒了。
虽说这会儿少夫人也不在这,也没必要非做出一副勤快的样子。但两个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微妙,唯恐被这两个本就身份略高于她们的大丫鬟更看低了去,干脆也拿出络子开始打。
打出来的络子自然是给自个儿用的,有时候也会给侍书侍画她们。而像少夫人身边那些小物件儿的络子,那都是侍画侍书两个亲手打的。
既然是给自己用的,侍琴侍棋也不愿多麻烦,打的就是最简单平常的花样。她们做惯了这些,手指一勾一动间,渐渐就变成了下意识的动作,脑袋也逐渐放空了。
侍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两日守在屋子外头听到的少夫人和公子的笑闹声。
虽然侍书侍画两个人把少夫人守得严严实实的,不肯让别人把她们的权分去一丝一毫,可像是打水煮茶,端盆提箱,门口守着这样不容易近少夫人身的活儿还是会交给她们去做的。
侍琴便也得以在这两日把少夫人和公子的玩笑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看着手中穿插成结的丝线,干干净净的眼睛里忽然浮现出一点迷惘来。
公子日后……也有可能会这般对侍棋,或者、或者对她吗?
她是知道她们的身份的。哪怕没人和她们说,那些春宫图册与后宅阴私的教导也足够让她们心下清楚了。更何况,从她们被挑选出来的那天起,姜夫人就把这件事情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们。
不论她们心里愿不愿意成为府里某位娘子未来夫婿的妾室,愿不愿意用自己的身子在来日为这位娘子固宠,她们都只能恭恭敬敬地拜下身去,口中温温顺顺地道:“奴婢知道了。”
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卖身契便是她们最大的死穴。
况且,能凭借着姿色得到这样一个身份,于她们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是做娘子身边的大丫鬟,锦衣玉食的供着,小丫鬟伺候着,吃穿住行比外头某些小富人家的姑娘还精致贵重些,然后在某一日可能被送上未来姑爷的床榻,之后照旧过着富贵平常的生活,再帮娘子固固宠,斗斗小人,还是去从一个粗使丫头或者二三等的小丫鬟做起,伺候着大丫鬟,忍着她们的脾气和打骂呵斥,偷偷攒下一点金银做嫁妆,等某一日府里到了年纪的人多了,再由主子统一随意指着和哪个不知名的小厮配了对儿,两口子一起一边做活一边攒钱,生儿育女过日子?
侍琴不知道别的人会怎么想,但她身边的姑娘都是愿意选择前者的。在她被选上之后,原本同住一屋的姐姐妹妹不知多少艳羡。她们摸着她光滑的脸蛋,眼里盛满了羡慕的光:“可好,可好,我就说你长得漂亮,必定和我们不一样的。唉,要是我也长得这么漂亮就好了。”
侍琴也是这么想的。她当时便以为,她的运气已经很好很好了,好到不能再好。
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还是可以再好一点的。
想到公子那般绝世的品貌姿容,侍琴隐秘地微笑起来,略略歪过头,用洁白的贝齿咬断了一截丝线。
一旁的侍棋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笑什么呢!”
侍琴摇头:“没、没什么。”
外头又传来一声悠长的牛叫,微风把车帘子吹得微微荡了起来,也吹远了少女的绮思。侍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