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支嫡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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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蜜娘冷哼了一声,什么福气运气,什么得罪了福气的人就会被反噬,她阮蜜娘永远相信人定胜天,这不,这次阮十一不就选了自己吗?
第6章 、爹爹回来了
桂大奶奶家的彩棚早就搭好了,定二奶奶看着红彤彤的一片,眼中露出羡慕之色,她一手牵着蜜娘过来,一边又跟尚四奶奶说话。
尚四奶奶很为定二奶奶高兴,她还指点定二奶奶道:“你看今日来的人中,除了咱们族里的,还有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平日足不出户,但也要为蜜娘打算一番啊。”
“打算?”定二奶奶不禁摇头:“她还太小了。”
虽然知道尚四奶奶是好意,是阮家难得对她没什么私心的人,但定二奶奶还是不想这般,她当年爹娘还在世时,家中亦是良田百亩,父亲也有秀才功名,但父亲一去,母亲就不知去向,家中田亩被族人和伯父瓜分不提。
甚至定下的亲事都被堂姐抢了去,难道吴家真的不知道堂姐是冒牌货呢?其实定二奶奶心里很清楚,不过是吴家既想要好名声,又想要好媳妇罢了。
比起她一介孤女,堂姐嫁妆八抬,爹娘兄弟俱在,裹脚更不提,还认识几个字,比她哪里都强。
所以,还真没这个必要。
尚四奶奶听她这么一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你,让你给孩子早早的裹脚也不肯,现在让你多为孩子寻一门亲事也不肯,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定二奶奶歉意道:“我的好四嫂,知你一直为我着想,但是蜜娘她不肯裹脚,我也没办法。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什么好东西都没法子给她,还让她跟着我受苦,所以总想着能让她快活一日是一日吧。”
蜜娘在旁听了心底很感动,她娘算是真的为了她好的人了,时下女子,尤其是那种官宦人家,皆以三寸金莲为美,裹的跟粽子尖尖似的。
故而上行下效,有些庄户人家的女子想嫁入好人家也裹脚,甚至中宫皇后阮皇后都裹脚了。
这还不都是都是那些男子不喜女子出门,把女子困囿于后宅的招数。
但真的就是裹脚才好嫁人么?那也未必,殊不知蜜娘曾听闻宰辅刘昭的小女儿生有残疾,还不是好些人上杆子要娶,为何?只要娶了这位刘小姐,就能青云直上啊。
所以什么裹小脚,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虚伪之言论。
男子希望妻子无才,却愿意去秦楼楚馆红袖添香,反而抱怨家中黄脸婆,也真真是可笑至极了。
这说明有些男人纯粹怕被妻子超过,才故意说什么小脚为美,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面对真的权贵时,他们又不会看什么小脚大脚,只会看姑娘爹官位如何,姑娘嫁妆如何,这两样比什么小脚有更大的吸引力。
如此想着,蜜娘已经被定二奶奶送到桂大奶奶这里了。
桂大奶奶今日忙的脚不沾地,看到蜜娘了,十分惊讶,本来她以为那个叫周福柔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蛋儿就够可爱了,没曾想看到蜜娘才知道为何自家十一郎非要蜜娘做滚床童子。
平日桂大奶奶见到的蜜娘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定二奶奶抱着,要不然就是和年龄相仿的小孩子们疯跑,她力气还很大,能抱的起同样高的小孩子,以至于同龄的孩子都不敢欺负她。
今天再见到蜜娘,却觉得这小姑娘淑女了不少,这一打扮,更是显得非常出挑,尤其是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眸,看的人心里都会化。
“快来大伯母这里,哎呀,嘉定媳妇啊,咱们小蜜娘长的真是好看。”
定二奶奶自豪一笑。
紧接着蜜娘就被送进新房了,新房里有江南时兴的拔步床,听说十一哥的媳妇儿也同样家境很殷实,陪嫁的铺子都陪嫁了三个,在省城武昌更有陪嫁的宅院,在江陵也有一个庄子,因此桂大奶奶也给予了儿媳妇非常大的尊重。
从外边彩棚的布置,和酒菜的丰厚,甚至到滚床童子的选择,样样细节都体现对新娘子的礼遇。
喜床上也放的花生、莲子等等寓意早生贵子,不一会儿,又有一群人进来,只见一年轻少妇牵着一个小男孩进来。
那少妇眉梢眼角都透着倨傲二字,跟在她身后的桂大奶奶更是一脸奉承阿谀之色,蜜娘很是诧异,桂大奶奶仗着和本家关系不错,在荆州府还是很有面子的,她婆婆过寿,知府大人都上门道贺,当然,这看的也是在京里渤海公和皇后娘娘的关系。
但听桂大奶奶笑道:“巡按夫人的公子真是粉雕玉琢,就跟观音娘娘座下的小金童似的。”
这位巡按夫人她身着时下很时兴的泥金马面裙,外面罩着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偏襟长褙子,眉毛画的是远山眉,面靥用的胭脂凑近了还能闻到花香,无一不精致。
又有小丫头抱着巡按夫人的公子在床上,桂大奶奶笑眯眯的,丝毫不敢提让蜜娘身边的男娃娃滚床。
“蜜娘,你们且滚床吧。”
蜜娘笑眯眯的,没有丝毫不愿意,滚了几下,就被送了个大红封,还有桂大奶奶送的点心红糖红枣自不必提。
那男童相当于就在床上坐了一下,这位巡按张夫人就抱走了,桂大奶奶还千恩万谢的。
蜜娘因为这男童算是得了这些好处,她悄悄打开看了看,这桂大奶奶出手不凡,内里装的居然有一百个大钱儿。
又听守在房里的丫鬟们羡慕道:“这张夫人年纪轻轻,丈夫是两榜出身的进士老爷,还做巡按御史,也难道这般傲气的。”
“那也是咱们府上的老爷有面子不是。不过话说回来,怎么那男童滚也没滚床就抱走了啊?”
丫头们当蜜娘年纪小,也不避讳,反而笑道:“还不是当自己是官夫人,官家子,和咱们这些平民丫头在一起都觉得是污了他们一样。”
说是平民丫头,其实看向蜜娘。蜜娘不以为意,反正能让娘亲补好身体为上,其余别人怎么瞧不起她,她都无所谓。
这场族里办的颇为豪气的婚事,蜜娘得到的大概就是红糖和一百个大钱了,这些是她得的,当然也不会给祖父母了。
一大早醒来,定二奶奶冲红糖水喝一大碗,她本来准备留给蜜娘自个儿平日甜嘴的,但这孩子说听外人说喝了补身体以后生小弟弟,定二奶奶也颇有意动。
她身子骨常年气血两亏,但是没钱买药喝,当然,即便有钱也会被偷摸去,大伯一家乖觉,早在城里做买卖,把家人都接了去,在外吃香喝辣都没人管,偏生他们母女没办法,她还没个儿子,腰杆子更是挺不直。
更何况,丈夫明年院试,若是过了,就是秀才老爷了。
想到这里,她又冲了一碗红枣水,一饮而尽。
就这样一包红糖和红枣吃完,定二奶奶的气色也好多了,再也不是以前那样惨白着的一张脸了,对自个儿一向苛刻的她在纺布后,也跟自己买了一罐子红枣红糖放家中。
家里阮老爷和老太太时常不见人影,定二奶奶以前还要去老太太跟前晨昏定省,受婆母磋磨,现在因为蜜儿姑姑阮屏儿的婚事未定,族里的人都开始说闲话了,再有这老太太一喊定二奶奶去,蜜娘就要寻娘,闹了好几回,又兼年节下父亲阮嘉定托人带信说他年底就回来,老太太明面上打鸡撵狗骂了几回,倒还不敢太过分。
“蜜娘,你是不是故意在寻娘亲回来?”定二奶奶刚开始也以为是女儿离不开她,但是经过蜜娘闹了这么几次,她也回过神来了。
蜜娘本想装天真小孩子了,现在却是在娘亲面前,她不装了,只点点头:“我知道祖母折腾您。”
这娘亲是天底下最了解自己儿女的人,尤其是定二奶奶这样本就非常细心的人,她几乎和蜜娘是朝夕相处。
她被婆母磋磨也算是常有的事情,定二奶奶并不以为意,反正等相公有了秀才功名,她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没想到女儿居然会心疼自己了。
“蜜娘,你长大了,会心疼娘亲了。”定二奶奶很是感动。
“那娘亲还怪不怪我呢?”
“不怪了。”
定二奶奶和蔼的看着蜜娘,有些出神的道:“做娘的,怎么样都不会怪儿女的,也不会嫌弃儿女的。”
“娘亲,您说什么呢?”
“哦哦,没什么。”
江陵下了一场雪,早上起来,定二奶奶就为蜜娘戴上一顶帽子,还系好带子,一再强调:“不许摘下哈,要是冻了,可得吃苦汁子。”
“嘻嘻,我才不怕呢。”蜜娘要去隔壁找同族的姐妹玩儿去,急着要出门。
人变小了,心好像变得也跟小孩儿似的,
定二奶奶笑着刮了刮鼻子:“别太贪玩儿了,今年族里发了鱼糕,午膳错过了,可就没了。”
“知晓啦。”蜜娘跑去隔壁打了一场雪仗,肚子饿的不行,赶紧回家吃饭。
但是走到门口,见一年轻男子背后背著书匣,正在她家后门处,蜜娘上前打量一二,觉得有些熟悉。
“叔叔你找谁?”蜜娘看着他。
那年轻男子却是一愕,“我的胖闺女啊,你连爹爹都不认得了。”
第7章 、余姨太
蜜娘还从未见过定二奶奶这般高兴过,她那种喜意简直都溢出来了,整个人仿佛枯木逢春,容光焕发起来,轻飘飘的,不似以往即便笑中都带着几分苦涩,觉得笑都笑的不痛快。
一把小梳子把刘海梳了又梳,定二奶奶嘴上还打趣蜜娘:“你说说你,连你爹爹都不认得了,你爹可时常记挂你。等会儿,你爹从你祖母房里出来,可不能那样了啊。要记得喊爹爹,不能喊什么叔叔。”
“知道了。”蜜娘也没想到她想象中的爹和现在看到的爹爹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印象中,阮嘉定是个很落拓的中年人,胡须很长,也不怎么打理,尤其是娘亲死后,日子过的越发不好。还借钱去赴乡试,到底没有中,回乡后,因擅长治水被河道总督赏识。
那日,蜜娘还记得阮嘉定很高兴,还特地回家告诉自己,让她在家听话,给了她二钱银子做花销。也就是这个时候,余家找上门来,那时蜜娘还小,只听见余姨太嘀嘀咕咕的跟爹说了很久,后来没过两个月,爹就被人砍死。
一直到蜜娘在妃位上,曾经派人悄悄去查过,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凶手当年误杀,误以为阮嘉定是余大忠,故而才杀害,但杀阮嘉定的人早已伏法,蜜娘也是无可奈何。
但每每想起父亲下葬时,尸身都残破不堪甚至因为没钱连棺材都没有置办一幅,草草下葬,蜜娘心中就燃起一把无名之后。
再想起今日所见的阮嘉定,非常年轻,且英气勃勃,看不出任何家道中落的迹象,反而精气神很好。
也是,此时阮嘉定学问被先生称赞,正踌躇满志准备明年的院试,很快他就是有秀才功名的人了,能不意气风发么?
可谁也不会想到,就在明年母亲不仅失去肚子里的孩子,甚至离奇自缢而亡,至此天人永隔。
在蜜娘陷入沉思的时候,阮嘉定已经回来了,他和定二奶奶小别胜新婚,二人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是一举一动都透着柔情蜜意。
“蜜娘,爹爹在府城跟你买了翻花绳和毽子,你明儿就可以拿去跟同伴们玩了。”
翻花绳是用红色和绿色的络子做成的,很是精巧,毽子上的鸡毛也油亮,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挑的。蜜娘忙接了过来,她甜甜的道:“谢谢爹爹。”
阮嘉定惊讶道:“蜜娘这般懂礼啊,去年爹爹在家,你还说爹爹要是不买就打爹爹,爹爹去年去你姨婆家,回来时还吵着要我背回家,今年确实比去年懂事多了。”说完又欣慰的看着定二奶奶:“都是你教的好。”
“哪里是我教的好,是她自个儿懂事了,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十一成婚,本来都定好了人选,她个小人精过去跟喊十一,人家就让她去了,还得了一百个大钱呢。”定二奶奶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但是从没有嫌弃,反而处处以女儿自豪。
蜜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作小大人状道:“那我也是为了娘,我听兰姐儿她们说做滚床童子有红糖还有钱,娘亲和我每天肚子饿,所以我才想去挣钱的。”
其实阮嘉定又何尝不知晓自家爹娘是什么德行,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会饿肚子。
“淑君,你们在家经常饿肚子吗?”阮嘉定问着。
定二奶奶当然不是真的善茬,但她以前很少说公婆的坏话,因为不管阮老爷和老太太再多不是,那都是阮嘉定的爹娘,她说出来反而让丈夫认为她挑剔。
但是女儿不一样,女儿还那么小,小孩子说的话谁都会信。
有人搭架子,定二奶奶再不上,那就是傻子,于是她摇头道:“相公别听蜜娘胡说,我平日纺布卖完,会买些炒米在家里放着,我们母女俩用热水泡一碗就是了。”
炒米那怎么能饱肚子?
阮嘉定真的对爹娘非常失望。
蜜娘深谙宫斗精髓,什么话你直接某人不好,那即便你说的再对,那也代表你好勇斗狠,或者有背后说人闲话的小人嘴脸,那么就只说事就好。
她立马佯装生气添柴加火:“娘亲,我可没有胡说,炒米都被姑姑翻走了。蜜娘肚子,天天饿着呢。”
“蜜娘……”定二奶奶似乎觉得女儿不懂事。
阮嘉定咬牙,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他拉着定二奶奶的手道:“这回我在书院升为内舍生,膏火银一个月三钱,再有平日抄录书本,一共攒了十两银子。以后我们自己买吃食吃,你不必担忧。”
有阮嘉定这句话,定二奶奶就很高兴了。
蜜娘却仍旧不满意:“爹爹,你在家不过几日,等你走了,我们是不敢吃的,姑姑经常进门翻箱子。”
“这个屏儿是越发不像话了。”阮嘉定现在还不知道阮屏儿之所以婚事告吹的原因是因为骂嫂子被人家男方看到了。
蜜娘觉得能够让她娘身体变好的唯一方法就是搬出去,她爹本来就不是长子,他们家和大伯家成亲后就分家了,当年族老们也是怕阮老爷一心赌博再牵连俩个儿子,因此分家了。
祖宅可以留给祖父母当孝敬,但住在一起,常年这样饥一顿饱一顿,这可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娘会纺织,蜜娘自己进宫后一手刺绣做的也是无人能及,再有她爹是中了秀才的,即便到时候馆谷为生,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总不会像在家里一般。
爹娘再厉害,但一个“孝”字,他们就动弹不得。
蜜娘又道:“爹爹,大伯家可以去县里住,咱们为何不去呢?我听说周福柔都去县城了,娘,我也想去。”
说完又撒娇,跟实打实的小孩子一样。
听到最后定二奶奶笑了:“你个傻丫头,还因为前几天的生气啊。”
阮嘉定不免问道:“蜜姐儿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竹林旁瑸大奶奶家那个侄女,那次我们蜜娘去做了滚床童子,没让她的侄女儿做成,我前儿去尚四嫂那里正好碰到她了,她说她侄女儿已经会认字了。瑸大奶奶送她这位侄女去县里读女学了呢。当着我的面儿就说蜜娘天天疯玩不好,这小丫头回来就问我女学是什么,缠着我要去。”定二奶奶看着女儿,也觉得亏待了女儿。
闻言,阮嘉定笑了,他本以为女儿可能是时常听她母亲抱怨,所以才小小年纪说这些话,没想到居然因为攀比之心。
不过,阮嘉定倒是有意,他看着定二奶奶道:“其实我也有意搬去县里,咱们江陵县是荆州府的首县,府学也在那里,我们若是过去也好,我举业也好。”
定二奶奶摇头:“话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