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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扶云直上九万里-第23章

小说: 扶云直上九万里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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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玩,李大人,为何这样问?”
  “方才我一进门就看到他家的蛐蛐了,是良种,放到花鸟市场上,少说也得七八两银子。还有他家孩子,你看见他的鞋子了么?”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赵鸢对蛐蛐确实不了解,只能从瓜农孩子的鞋子入手。
  “他。。。穿的是线靴,而他爹娘穿的都是草鞋。”
  “瓜农买得起七八两银子一只的蛐蛐儿,他孩子穿得起线靴,还差赵大人那点公道么?”
  赵鸢蹲久了,腿脚发麻,李凭云的话又似一榔头朝她脑门敲下来,纳闷之际,她直接席地而坐,“李大人的意思是,既然买方已经拿钱了事了,瓜农一家也满意了,这事就该不再追究?”
  “不然呢。”
  “不然。。。不然再追究下去,牵扯的人多了,就是自找麻烦了。”
  “聪明。”
  赵鸢长叹一口气,“可我明知道是司徒县令利用职责之便,为讨好世族,利用农民的天真淳朴,巧取豪夺他们的土地,公然无视国家的土地政令,如何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问题啊。。。”李凭云故意拉长尾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简单之事,赵大人不会么?”
  “李大人,我没您的天赋与洞察力,能中进士,一靠陛下开恩,二靠读书,我爹和国子监的夫子都说,读书是为了明目辨理,我不想双眼还未彻底睁开,就去学着闭眼。若这次闭上一只眼,下次再碰到要闭一只眼的情况,岂不就要瞎眼?我不想瞎,也不愿瞎。”
  “赵大人,闭上眼。”
  赵鸢无奈地看了看李凭云闭合的双目,也闭上了眼睛。
  “闭好了。”
  “现在是昼是夜?”
  滚烫的阳光刺着她的眼皮,赵鸢道:“是白昼。”
  李凭云缓缓睁开眼,赵鸢紧闭地双目渐渐松弛,但凡她不固执己见的时候,这张面容绝对叫所有人看了都心生喜欢。
  坏就坏在了她长了一张剔透如镜的眼睛。
  女子长这样一双眼睛,理应锦上添花。男人宠爱拥有这样一双如镜的眼睛——当这双眼睛照见的是花团锦簇,是绫罗珠宝之时。
  一旦这双剔透清灵的眼睛,看到的是苍生之苦,是人心狭隘,那这双眼就会成为一种恶名,因为它破坏了长久以来“男尊女卑”所编造的人伦“公道”。
  李凭云意味深长地笑道:“赵大人,就算你我都瞎了眼,白昼依旧,所以说啊,你我的公道没了,自然的公道恒在,你怕什么呢?”
  赵鸢未看到此时李凭云的表情,只听他的语气,有种森然的正义。
  分明艳阳暴晒,她却感到一股寒气。
  赵鸢睁开眼,只见李凭云正在穿鞋袜,她窥见李凭云白皙修长的脚掌,又尴尬地闭上了眼。
  李凭云穿好鞋袜,站起身来,低头看向苦闷地坐在地上的赵鸢,“赵大人,想做能让心情变好的事么?”
  国子监的女学生当中经常会流传闺房传奇,什么《汉武帝和卫子夫》、《王昭君和亲之后》、《花木兰行军秘闻》,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作品。
  赵鸢听到“让心情变好的事”,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些不可告人之事,譬如背德。
  这也太大胆了些。。。
  她倏地睁开眼,李凭云的身影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暗沉沉的影子,于是李凭云成了李乌云。
  当然,他给她的,除了阴影,还有别的。
  譬如。。。朝她伸过来的树枝。
  赵鸢握住树枝另一端,李凭云稍用了些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心中不解:手都不让碰,如何背德?
  “赵大人喜欢逛街么?”
  “啊?”
  李凭云将手中树枝指向赵鸢的鞋尖,赵鸢低头看去,瞧见自己的鞋尖破了一个洞,想来应该是被早晨那只田鼠啃的。
  李凭云道:“你我现在回县里,还来得及买双鞋。”
  “李大人。”赵鸢莞尔一笑,朝李凭云作揖道:“多谢。”
  回程顺风,到了县城里,离闭市还有些时候。
  赵鸢抬头望着“真红楼”的牌匾,嘴巴张了张,“李大人,这不是卖鞋的地方吧。。。”
  “卖yin”和“卖鞋”的场所她是能区分开来的。
  李凭云径直走入真红楼大门,赵鸢心生退缩之意,他竟也没唤她跟进去。
  李凭云去了一段时间,真红楼里终于有人出来。
  来人是个良家打扮的妇女,不过一看就知是真红楼的姑娘。自从西域大败之后,诸族为了求生,美貌的胡人贵女被送给大邺的王公贵族们,美貌的平民胡女就被送到了大邺做民间私妓。
  这些女子自力更生,互相帮助,靠着能歌善舞和异域风情,很快便垄断了大邺的勾栏业,因此在大邺北部,尤其是边关地带,能看到的胡女都是从事勾栏行业的。
  话又说回来,若是家国富强,胡女也好,汉女也好,谁会愿意背井离乡。
  赵鸢定睛一看:“咱们是不是见过?”
  胡女正是她刚来太和那夜在李凭云屋里见到的丰腴胡姬。
  胡姬道:“当然见过,赵大人,我叫玉娘,一定比你年长,你得喊我一声玉姐。”
  赵鸢道:“这听起来像个汉人名字。”
  玉娘道:“赵大人,你想叫我原名也行,我本是龟兹人,原名叫做阿依扎提木克江伊拉诺拉仁娜亚沙缇。”
  “玉姐!”
  玉娘受李凭云之托,带赵鸢去鞋铺买鞋。真红楼是鞋铺的最大的主顾,以真红楼的名义来买鞋能得到最大的折扣。铺主和玉娘一人一句在赵鸢耳边起哄,她直接买了四双。
  买完鞋,玉娘又领着赵鸢去了后巷的一家制衣铺。
  “这是给妇人家定做贴身衣物的地方,老板娘从前是世家门第的绣娘,手艺不比长安绣娘差。”
  赵鸢道:“我没有要定做贴身衣物。。。”
  话说了一半,她也察觉出不对。
  玉娘说:“你要不要我不清楚,但李凭云是要的,他是县丞,你是主簿,谁官大我听谁的。”
  赵鸢伸手按住自己胸脯——李凭云,他知道自己裲裆被盗了?
  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自己裲裆被盗一事,李凭云是如何得知的?莫不是他盗了自己的裲裆?
  这道貌岸然的变态!
  赵鸢脸色蓦地僵硬,玉娘以为她害羞,开始拿出劝新来的姑娘接客那一套话术,“贴身衣物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千万别死要面子活受罪,时间还长着呢。。。”
  赵鸢道:“我今日银子不够,改日再来买。”
  玉娘道:“那你往后只能自己来了,我还有孩子要带,可没有闲工夫陪你逛街啊。”
  “你有孩子?”
  “对啊,我有孩子,看不出来么?”
  六年前的玉娘弱柳扶风,生了孩子以后在变胖的路上一去不返。至于她孩子的父亲——是一个过路的书生。书生和□□的故事已经被说烂了,玉娘自己都懒得提。
  至于玉娘的孩子,此刻则正被李凭云逼着背孝经。
  孩子叫苦:“我不背,我以后要当龟公!”
  “继续背。”
  “我要我娘!”
  李凭云将盖在脸上的扇子拿开,从榻上起身,“你娘回来了,你也得背。”
  “我不!我不!我就不!”
  这小东西的套路逃不出李凭云的火眼金睛,他将玉娘儿子提起来,“跟我上街。”
  李凭云提着他离开真红楼,对面是个卖糖人的摊子,小贩为了能来看姑娘,每天都在这摆摊,玉娘儿子馋他的糖人已。
  虽说李凭云也不富裕,但买几个糖人绰绰有余。他将最新的样式都买了下来,瞧着一堆糖人,玉娘儿子就不闹了。
  李凭云指着街边的石凳:“坐那儿吃吧,别让你娘看见。”
  世上没有比孩子更好哄骗之人,几个糖人就足以让小孩对他掏心掏肺。
  李凭云手里抱着糖人们,问道:“你为何不想读书?”
  小孩大多只知道读书辛苦,可玉娘儿子却说:“读书没用。”
  “谁告诉你的?”
  “我娘说的。”
  李凭云轻轻一笑:“你娘没说错。”
  小孩只顾吃糖,根本听不进李凭云的话。
  他看向城门之处,那正是斜阳的方向。红日将坠,天上的红云正与即将到来的长夜斗争。
  “不读到呕心泣血,如何用笔救人。”
  太阳毫无慈悲的下沉,这时,一个身影挡在李凭云和其之间。
  夕阳与他远去时,那身影却朝他大步走来。
  赵鸢身上衣带飘扬,环佩叮咚。
  在她初入仕途这年,无人真正在意这件事,唯有李凭云这双不坠世俗的眼,看到了她身上背负着对苍生的热情。
  赵鸢停在李凭云面前,话在嘴边,看到有小孩在此,又把即将出口的恶言吞了回去。
  可终究不忍裲裆被偷的屈辱,于是她用唇语斥了李凭云一句。
  玉娘儿子年纪虽小,却很会来事儿。
  他机灵地破解了赵鸢的唇语,道:“李大人,她说你龌龊!”


第32章 清官难做3
  斜阳在这座年轻而落寞的县城只留下了最后一抹余晖,玉娘上前揪住儿子的耳朵:“背会孝经了么?”
  六岁大的小孩已会找借口了,玉娘冲着李凭云和赵鸢说:“我要回去教训儿子了,教训自己儿子,应不触犯律法吧?”
  世上没有比气头上的母亲更可怕之物,赵鸢紧张地摇摇头,小声叮咛:“轻些教训,别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赵鸢望着玉娘和儿子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母子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真红楼里。她长吁一口气,叹道:“读书果然必伴随着挨打。”
  只剩她和李凭云二人,她打算就自己裲裆失窃一时好好教育他一同,正打着腹稿,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赵大人,为何要我龌龊?”
  赵鸢闻言回身对上李凭云的面孔。就在她转身这一刻,真红楼华灯同时亮起。璀璨的灯火照着李凭云的脸,眼下这一画面,是最意志坚定之人看了都会被蛊惑的地步。
  赵鸢在心中提醒自己:糊涂不要紧,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糊涂。
  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做猥琐之事。
  赵鸢质问道:“李大人,你为何要盗我私物?”
  “近墨者黑”这话不无道理,赵鸢的思维与众不同,李凭云和她多处几回,难免被同化。他第一反应竟是他盗走了她的心,这是她自己的事,与他何干?
  可他毕竟是李凭云,意志坚定,不会受任何影响。李凭云很快想明白了她说的是哪一桩事。
  “赵大人,我若要女人的贴身衣物,不会用如此可笑的手段。”
  “李大人,你说漏嘴了!我根本没告诉任何人自己丢了何物,你如何得知我丢的是贴身衣物?”
  李凭云无辜地睁眼:“这很难猜么?”
  赵鸢傻了:“你。。。你猜的?”
  “你丢了东西,气急败坏地找衙门的男丁质问,又不愿意启齿到底丢了何物,除了私密之物,还能是什么。”
  冷静下来想想,她是表现得太过了,难怪李凭云会猜到。赵鸢挫败地坐在李凭云身旁,“李大人。。。你得谅解我,我一个姑娘家,独自处在一帮男人里,过得是草木皆兵。”
  “话说起来,赵姑娘出身名门,为何会不带仆侍只身赴任?”
  赵鸢道:“我不是自己来的,原本跟了一个嬷嬷,两个侍婢,嬷嬷还没出城,就染了重病,剩下两个侍婢,一个在路上水土不服,病如山倒,令一个受不了舟车劳顿,求我放她回去了。”
  李凭云忽轻笑两声,赵鸢从没听过他这般发自内心的惬意笑声,她转头看着李凭云,这样的笑声让他的面容看起来都柔和了。
  “赵大人真是福泽深厚。”
  赵鸢在李凭云调侃的语气中放下了戒备,问道:“李大人,当真不是你盗我裲裆?”
  “不是。”
  李凭云这人,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他从不会有含糊不清的答案,也从来不屑骗人。
  赵鸢握住拳头:“不是你,不是六子,是胡十三郎那家伙无疑了。”
  “他要你裲裆做什么?”
  “。。。李大人,这是我自己发现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泄密。”
  她先说了一遍,可随着嫖客陆续来到真红楼,玩乐声将她的声音掩盖。
  “赵大人,我听不见。”
  赵鸢毕竟是在私下嚼人舌根,不好大声张扬,她叹了口气,壮士扼腕一般凑到了李凭云的耳边,“我发现胡十三郎特别喜欢用女人的物品,他先是将王主簿送我的美白膏药拿去用,我怀疑是将我的裲裆拿去自己穿了。”
  随着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传递入李凭云耳中,她的呵气带来一些微不可见的震动。或许是尘埃,或许是李凭云心中某个地方。
  他蓦地转过头,装作认真地询问赵鸢:“他穿得上么?”
  三年前,赵鸢只知道世上有个叫“李凭云”的人,还不知有这样一张脸。她将“李凭云”三个字翻来覆去地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更不会想到仅仅是三年之后,她会离他这么近。
  她今生第一次体会到“色令智昏”四个字,便是在此时此刻。
  大邺虽是女皇当政,但这个朝代的解释权依然在少数贵族男子手中,也免不了和其它朝代一样,男子看待女子的目光,总是带着审视。
  李凭云也曾不可避免地以这种目光审视过赵鸢——一个被礼教塑造出来的温顺名门贵女,未来的某位权贵夫人。
  可此时他们是这样近,二人鼻尖与鼻尖相对。
  这样近,李凭云能清楚看到赵鸢脸上每个微小的表情。他无法再去审视她,而是沉浸在了她的灵动的目光和大胆的想法中。
  这是真正的平视。
  赵鸢受惊一般站起来,“李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是胡十三郎偷的,那排除之后,只能是司徒县令和王主簿了。。。司徒县令一把年纪,竟还能做如此卑鄙之事。。。”
  李凭云上挑眉眼,“为何你不会怀疑王道林?”
  “王主簿。。。李大人,你相信我,他一定是喜好男色,我在长安见过一些这样的公子,王主簿和他们一模一样。”
  “赵大人,赌不赌?”
  “赌什么?”
  “若是王道林偷了你的裲裆,赵大人替我洗一个月衣服。”
  “若李大人你输了,王道林确实无辜呢?”
  李凭云想了想,“那我便穿着女装,游街示众。”
  一听李凭云要穿女装上街,赵鸢不假思索:“一言为定!”
  李凭云勾起嘴角:“一言为定。”
  不得不说李凭云是有些奇妙功效的,原本裲裆被盗一事叫赵鸢羞愤不堪,可同他将此事敞开了说,又拿来打赌,这仿佛不过一桩小事,再也不占据赵鸢内心的位置。
  心事一少,觉也睡得好了。赵鸢踏踏实实睡了一觉,清晨险些迟到。而她的大脑在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后,变得十分有条理。在匆匆赶往明堂的路上,她忽然弄清了自己的心意。
  夏季炎热,为了制造穿堂风,明堂前后两门同开,中间没有任何阻隔。
  赵鸢从前门进入,她一步迈进明堂,抬头便看到李凭云正抬腿迈过后门门槛。
  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主意告诉李凭云,于是小跑到李凭云面前,匆忙作揖后:“李大人早安,李大人,我知道该如何处理瓜农的案子了。”
  一半的李凭云身在明堂,另一半的李凭云还在梦中,他慵懒道:“昨日已经告诉过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再追究,息事宁人,大伙都乐意,却除了我。李大人,不论别人怎么说,我不能让自己失望。”
  李凭云醒了醒神:“你打算如何审判?”
  “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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