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春-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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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茶把头扭到一边，“这世上害人的原本就不是毒药。”
见她们三人用错愕的延伸为望着她，小茶又道：“小怡，听你那么说，我觉得九婆是中毒了，只是这世上中毒的人太多，毒药本身没有什么罪，是那人心险恶。”
小怡深以为然。
“可能你们现在叫我小茶，也是天意，我本来就是靠着这个活下来的。”小茶淡淡笑道，但是又总是让人觉得那笑中隐藏着什么，“我原来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跟师父生活在山上，山上真好，有树有花有草甚至有野兽，但是只要你不去伤害它们，它们就不会伤害到你，我就是跟着这些长大的。”
无忧低着头不说话，小翠尽量压低了声音道：“那不是很好吗？”
小茶苦笑，“是很好，我就这么长到了八岁，那天是我八岁的生日，师父本来说那一天就可以教我辨认毒性了，我一直等着等着，结果师叔来了。”
停了半响，小茶又道：“师叔不知道跟师父说了什么，我只知道师父出来的时候摸摸我的头，让我好好等在屋子里，然后下山了，我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师叔带着师父回来了，放下师父师叔就晕倒了，我看着师父面色红润心里放心了，就去煮东西给他们吃，结果我不小心砍伤了手，就是这个地方……”
“就是这个地方，”小茶像是着了魔一般强调，“师叔醒过来之后说自己愧对师父，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就那么守着师父，看着他脉搏呼吸都正常，可是师父再也没有醒过来，也没有教我辨认毒性，什么都没有，一句话都没有给我留下……”小茶已经满眼是泪。
小怡心里一怔，当初阿林的时候小茶那么大的反应，“小茶，难道是绝魂丹么？”
“就是那绝魂丹，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要弄清楚，是什么人如此歹毒，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在山中跟师父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那也不行吗？”说话之间，眼睛里竟然冒出了火一样的东西。
小怡叹了一口气，“原来我们两竟然如此相似，你的师父，我的九婆，我们唯一的亲人都不再了，偏偏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知道也罢，我只认定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小茶道。
无忧把头扭到一边抹眼泪，“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就不能开心一点说话吗？不过我也开心不起来了，你们好歹还有什么师父一类的，你不知道我当初……”
“你不是有义父？”
无忧惨然一笑，“义父在还不是我的义父以前，我要是能够像你们这样就谢天谢地了，可能我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有些事情，只要你经历过一次，你就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了。”
无忧撸撸袖子，指着上面的疤痕，“你们知道这些是怎么来的吗？被人用刀刺的，你们知不知道刀子刺到肉上的那种声音，刺啦刺啦，你还不能叫，不能说话，甚至还不能动一动”
这是什么跟什么，小怡惊了，难道说无忧有很悲惨的过往？可是看她一派天真的模样真是看不出来。
无忧说起来像是没事人一般，“你们肯定没有经过什么大事，打仗，很多很多的人死了，没有人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一下子这边赢，一下子那边赢，输的回去卧薪尝胆继续打，赢的战战兢兢随时应战，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只要一打仗，就没有好日子过，我记得我是有一个弟弟的，我们生活在那地方有一条大大的河，很多东西我记不住了。爹有一次又去打仗了，却没有想到敌人怎么的从后面围过来，娘带着我逃难，跑啊跑，跑啊跑……”
“后来呢？”小怡心揪紧了，自己常常做的那个梦不就是那样的吗？
“后来，我们终于跑到了一个地方，是一个很小的村子，那个地方，是爹娘说好的，但是我们去到的时候，那些人也都死了，躺了一地，娘把我藏好，就走了。”
“为什么要走？”小翠吃惊地道。
“我爹下落不明，我娘不可能带着我，我娘要是跟我呆在一个地方，我们都活不了。”无忧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只是也没有解释，接着道：“反正后来义父这么说的，叫我千万不要怪我娘。”
“接下来就是我这一辈子最难熬的日子了，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都没有爹说的信号，我一直不敢出来，我害怕，却不能发抖，他们在那抢死人身上的东西，还用刀子刺到肉里看看死没有死，一批又一批，不知道是什么人，我不敢睁开眼睛，一直到后来，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终于等来了那个人，就是义父。”无忧说着说着豁然开朗起来，“义父来了之后，那些人就不敢这样了，也没有打仗，只是后来，回到这边之后，义父就不是将军了，他带着我，到李氏家庙做了乞丐，呵呵。”
宛若朦朦胧胧之中撕开了口子，都有一些内容，却没有人忍心多问什么，那些不愿意说出来的东西，或许可以就此随风而去，都是十几岁的几个女孩子，却一下子沧桑不少。
“没有想到义父还有这些，不过他的墨龙棒倒是救过我不止一次。”小怡道。
“当然了，我跟义父这几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我再也没有去过我之前的那个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每次问起爹娘的时候，义父总是含糊其辞，让我不要想，有一天带我回去。”无忧说着说着露出了虎牙，“那也好，反正义父从来不骗人。”
小茶眼里很是羡慕：“真是羡慕你，你好歹还有义父，我什么都没有了。”
无忧一巴掌拍过去，“傻子，我跟小怡的义父不就是你的义父么，你还有你那不见面的师叔啊，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转过来的，再说，你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一家人……对，我们就是一家人。”小茶念叨两遍，笑了，却含着眼泪。
无忧见小翠安静着不说话，低着头在那哗啦火，“小翠，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才觉得自己很是幸福吧，有爹有娘有家人，有根有底的，这比什么都强，不像我们几个这么飘着还不知道什么地方飘来的又飘去什么地方。”
小翠突然呜咽起来，“呜呜，可是我觉得我好难过，外面这些虫子，家里的人怎么办啊我们那边会不会也是这样，然后过后他们万一没有东西吃怎么办，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
“小翠不要急，大伯大娘一定没有事的，等这虫子一过，我们很快就能回村子里，到时候家里肯定还会有存粮，应付几天没有问题的，到时候等着看公子那边的安排。”小怡这个时候想起苏子牧竟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就是没有道理的相信与安定。
“是啊，义父竟然有所准备，我们一定可以应付过去的。”无忧也在打气。
“吃……吃饱了，没事……”躺在地上的那个小男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翻翻身又睡着了，留着口水，无忧把轻轻挪到那墨云遮上，尽量靠着火堆。
几个人再也无话，似乎刚才说的那些，已经把她们想说的通通说完了。
谁也没有注意，躺在地上的那个孩子，眼睛里亮晶晶的。。。。
………………………………
第六十九章 山穷水尽啃砖头
一切声音都停止之后，门外传来了拍门的声音，原来是王柳管事等人到了。
小翠一刻都等不下去，无忧却看着那个男童为难了，“要不，你跟着我们走吧？”
“不行不行，我要等我哥哥，要是他看不到我会……会担心的。”那孩子说什么也不走，不仅不走，还催着她们走，“你们要做什么就去吧，反正我呆在这里就行了，你们要是不放心，办好事情再回来嘛。”
说的也是，几人出门带着他也不方便，只好把车上的干粮匀出来一些，叮嘱几句，别过了。
上路的时候就震惊了，路上鲜见绿色的东西，这刚刚准备收成的东西已经无影无踪了，虫子也无影无踪，似乎来这世上走了一圈之后也不见了。
越是往前走越是忐忑，树还在，树叶却没有了，地上也凌乱得像是刚刚被什么洗劫一遍，不停的有人在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田里嚎啕大哭……
几人的眉头都紧锁了，却帮不上任何的忙，只好按照计划先回村子里。
快到的时候，小怡简直认不出了，要不是那丁家的围墙尚在，要不是那熟悉的桥墩与屋子，一点都不像自己带过的村子，却问不出来，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王柳管事跑前跑后的安顿，丁家的老爷跟夫人们也出来迎接，那阵仗，小怡她们就是贵宾的待遇，这让她想起自己呆在偏院的那段日子，不胜唏嘘。
“小怡啊，听仁谦说你当上了二等师傅，真是好消息，也不回来看看我，想到你当时做的那些东西，我都流口水。”四夫人不管那么多，虽然还是那样的一身打扮，却显得有些憔悴。
“四夫人，您说笑了，当时小怡那些小儿科的把戏，全都靠你帮着，要不然小怡怎么可能有今天。”小怡说了大实话，当初某人要装傻，而她势单力薄的，要不是四夫人明里暗里的回护，她哪里能够顺利的逃走呢。
此时的小怡，见四夫人的样子，又想起仁谦说的还不是时候的话，她笑道：“四夫人什么时候想吃小怡做的东西小怡这就去做。”
四夫人却摇摇头，拉过她，“这种时候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先吩咐下去做些留得住的耐饥的东西，这一村子的东西估计都没有了。”
这才坐定，小怡才明白这本来旱灾加上蝗祸，本来指望能够收成之后吃饱饭的村人这个时候失望了，纷纷逃难而去，要不是丁家还有一些存粮支撑着，也过不去了，但即使这样，能够收留的人也很少，粮食却越来越少了。
情况似乎比想象之中的严重很多。
“小翠的爹娘呢？”小怡突然开口问道。
正说着，就见小翠领着两个杂役进来，喃喃的道：“我爹娘不见了，他们去哪里了呢，小怡小怡，我爹娘不见了。”
周围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有知情的道：“小翠啊，你回来得迟了，他们早几日说去你二姨家那边，现在看来那边也有蝗虫了，这不知道是在路上还是在什么地方。”
这个时候，小怡才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她们来的这么一群人，似乎根本做不了什么，看着那一车的砖，小怡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柳管事，那我们运这些砖到这里做什么，真是还不如拉一车的米呢”
王柳只是傻笑，“既然小怡师傅看不顺，我就把他卸下来，这个公子说托给丁家的，先放好吧。”
小翠嚷着要去找她爹娘，这让小怡为难了，叫小翠在这等着吧，又似乎还做不了什么事情，要是让她去，又怎么能够放心一个小姑娘自己在外面荡着，尤其是这样的时候。
无忧道：“我陪小翠去吧，这些跑路一类的事情的做得多了，既然是亲戚想必也不远，我们随时可以联系，再带着两个人，要是那边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应对。”
也只好如此了。
说动身就动身，她们走了，小怡跟小茶呆在这，小茶倒是忙开了，为那些人检查身体，再告诉她们要注意的事情，一边熬药给大家喝下去，忙得不亦乐乎。
小怡的一身本事这个时候似乎已经用不上了，只好跑去给大家熬粥，一一派发下来。
如此过了两日，小翠那边的还没有消息，而这边，王柳却是过来说了，“小怡师傅，要是再没有粮食送来，可是连粥都喝不上了。”
粮食，粮食，才是现在最宝贵的东西，可是能够怎么办呢，都已经喝粥了，这丁家住着村子里的很多人，有的投亲靠友逃难去了，只能再派人去云城，一边把粥又熬稀薄一点。
连丁家老爷都率全家人已经在喝粥了。
小茶忧心忡忡的，“小怡，你说究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要是再没有人来，这情况……可能就维持不下去了。”
小怡也不懂是什么状况，“我想他们一定会来的。”
又维持了一天，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
丁家老爷向来乐善好施，没有想到自己也快了要饿肚子的时候，仓库里根本没有什么粮食了，再加上这一次的蝗祸，听王柳打听来说周围都在闹饥荒，要逃难恐怕也没有地方逃离。
“要不实在不行，咱们逃吧，总比饿死在这里强。”
“是啊是啊，去云城当花子去，也可以吃饱肚子。”
小茶把大家劝住了，这样的时候最好哪里都不要去，要是实在控制不了饿死了人，那时候就不好办了。正说话中，又过了一批逃难的人，这样的现实让大家稳住了，呆在这，好歹能够喝水。
到了晚上，小怡跟小茶忙了一天，已经腰酸背痛了，却要咬牙坚持，大家都在看，这山庄里出来的两个师傅，是他们的定心丸，只要她们不走她们还在这里，就代表无名山庄还记得这里，困难终究可以过去的。
她们就是这么说的，这是，明天确确实实已经没有米可以下锅了，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小怡，明天，要是喝不上粥，他们逃走了怎么办？”
“逃走，也没有办法，这逃难的人一批批的过，不知道小翠他们怎么样了。”小怡在想着别的东西。
“小怡，这山庄里什么都没有带出来吗？”
这一句是小怡的软肋，她着急的跳起来，“怎么没有，一车的砖”
“公子怎么如此糊涂？”
这一句话提醒了小怡，苏子牧这个时候没有派人来，肯定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为什么要带一车的砖，还特意是拆了屋子的砖呢，小怡拍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或许问问王柳应该知道，但是他现在也去云城了，小怡带着小茶去那放着砖的房间。
抱出一块来，放到那烛光之下看。
“小怡，你抱砖做什么？省点力气，也好少吃点东西，我已经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少动一些，实在饿了就用布条勒着肚子，这样好些。”小茶开着玩笑。
小怡却定定的看着那块砖，似乎要看出什么来，苍黄色的砖，看着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用手摸摸，有些滑滑的感觉，小怡心里一动，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小茶，你闻闻，这个是什么味道？”
小茶过来嗅嗅，抓着看看，“糊味”
两人相视一笑，小怡心里暗叹苏子牧真是个天才这一车的砖，在这乱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可是这个时候，这就不是砖了，是救命的药。
“小怡，你如此肯定？”
“我只是相信他……相信义父而已。”小怡一边生火一边道：“这样的砖，我曾经听过，煮熟的糯米经过晾制，砌成房子，没有想到还有吃砖头的一天。”
“那……要告诉他们吗？”小茶指指外面。
小怡想想，摇摇头，“不行，眼看着一车的砖，却还是为了以防万一，外面要勒紧裤腰过日子才行，先看看熬出来的东西吧。”
那砖熬久了果然慢慢的化开，直到变成一锅的糊糊，小怡才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好在终于还有东西吃，不至于饿死了人，要不然可怎么办啊。”
小茶却看着在那计算，“这一个角都能熬那么多，看来我们可以熬粥救灾民了，在这外面撑个铺子，看看支撑一阵是一阵，说不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