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爱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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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晚站在楼梯旁,不远处的门“嘭”的一声撞在墙上,又重重地弹了回去。
沈禄正拿着手机和人打着电话,走进了客厅才瞧见站在角落里的沈归晚。
他看着躲在阴影里的沈归晚,嘴角牵起一丝嘲弄狰狞的笑,打电话的语气却依旧低声下气:“不用麻烦您了,那臭小子跑去网吧通宵才回来……好好好,改天请您喝酒。”
沈禄恭维讨好的话语回荡在耳畔,沈归晚低下头,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
他躲了这么多天,该来的终究是要面对,只是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和杜之年见面。
沈归晚摩挲着外套口袋的边缘,面前的沈禄“啪”地将手机扔到一旁。
他前一秒还在阿谀奉承,下一秒就撕掉了伪装,怒不可遏地朝沈归晚走来。
“给老子惹了那么大麻烦,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回来?!”沈禄脱了外套,抄起角落里那根染着红褐色印记的木棍朝沈归晚挥了过去。
下午六点,按时结束门诊的杜之年准备下班。
“杜医生要下班了?”刚给病人换过药的小护士从办公室门口经过,不经意地打了声招呼。
杜之年和沈归晚约了看电影,好脾气地对她点点头,“对。”
他穿着浅色的内搭毛衣和长裤,外面套了黑色的呢大衣,黑色的雨伞挂在左手手腕上,一身打扮看似简单,却能看出精心挑选的痕迹。
小护士的脑袋飞速转了起来,捂着嘴压低声音问:“您晚上有约会?”
杜之年笑着冲她眨了眨眼,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小护士心领神会,朝杜之年挥了挥手,“杜医生约会加油!”
杜之年哼着小曲下了停车场,把车开回公寓楼下。
连绵不断的雨下了一整天,混着雪花的雨点落在车窗上,杜之年调高了空调温度,坐在车里等着沈归晚。
新上映的电影很热门,工作日的深夜场也是座无虚席,他买好了票,订好了餐厅,将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杜之年从下午七点一直等到深夜,沈归晚都没有出现,期间他打了无数个电话,沈归晚无一例外都没有接。
杜之年的满心期待扑了空,气得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再一次把沈归晚拖进了黑名单。
然而这一次他没能生气太久,因为一个小时后,失联了近五个小时的沈归晚带着一身伤来找他了。
34
第34章 缝合
深夜,高层公寓的电梯缓慢地打开,一道摇晃的身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佝偻着身子朝着走廊深处走去,被雨水浸湿的发梢和衣摆淌着水,指尖滴答落下几滴深红色的水珠。
他的鞋里蓄满了雨水,每走一步都滋滋作响,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蜿蜒的水渍。
淅沥的雨声盖过了行走的动静,他走到一扇门前,被水泡得发皱的手指抚过门把,轻轻按下了门铃。
“叮咚——”
门铃响时,杜之年刚灌下一杯威士忌。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被沈归晚爽约的不满和气愤在酒精的浸泡下迅速膨胀,挤占了他的大脑。
他无视聒噪的门铃声,又倒了小半杯威士忌。
门铃响了几声,门外的访客见无人应答,又轻轻扣了几下门。
杜之年一口闷下半杯威士忌,重重地放下杯子,暴躁地拉开公寓的大门,“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烦躁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和眼里惊愕的目光融合成十分滑稽的搞笑模样。
敲门的人没有出声嘲笑杜之年,他朝前走了一步,将湿漉漉的身体靠在了杜之年怀里。
“对不起。”沈归晚的声音嘶哑发颤,“我来晚了。”
他的头抵在杜之年温热的颈窝里,冻得毫无知觉的脸小幅度蹭了一下杜之年的肩膀,顺着身体流淌而下的浅红色液体在木地板上汇聚成一滩水洼。
杜之年抱着沈归晚冰冷的身体,脑袋里一片空白。
沈归晚还在滴水的外衣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打湿,风从大开的门呼啸而来,一阵刺骨的寒冷透过潮湿的布料刺进皮肤里。
杜之年打了个冷战,终于回过了神。
他将沈归晚拖进了浴室,打开暖灯,把沈归晚身上沉重的衣服扒了下来。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带着水声的闷响,蓄积在衣服上的水慢慢溢了出来。
没了衣物的遮挡,杜之年看到了沈归晚后背上那道新鲜狰狞的伤口,皮肉从肩胛骨的左侧斜斜地撕裂到右侧,不断渗着混了丝丝鲜红的组织液。
杜之年抬起手,他的指尖上满是湿润的鲜红,血水从指缝滑落到手掌,染红了掌心的纹路。
沈归晚闭着眼趴在浴缸的边缘,腰以下泡在温水里,上半身裸露在空气中,肩膀和胸口的皮肤毫无温度,苍白里泛着浅浅的青紫色。
杜之年跪在浴缸旁,用吹风机把沈归晚的头发吹到半干,将身上残留的雨水擦干净,才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裹着浴巾抱到了床上。
沈归晚后背的伤口虽然不深,但长长的伤口几乎将他整个后背撕成两半,即便杜之年避开了受伤的地方,搬动时不可避免拉扯到皮肉。
怀里的人疼得浑身发抖,杜之年剥开浴巾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等他扯掉浴巾,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杜之年抹掉额头的冷汗,从柜子里翻出了药箱。
除了后背的撕裂伤,沈归晚的肩膀和手臂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淤青,蜷曲握起的右手掌心里有一道很深的伤口。
那道伤口比后背的严重许多,撕裂的皮肉狰狞翻卷,像是被某种不锋利的锐器反复割开一样,翻卷的皮肉被雨水泡得发白,空气里散发着充斥寒气的血腥味。
杜之年家里有缝合伤口的针线,却没有麻药。
他喂沈归晚吃了两颗止痛药,但收效甚微,沈归晚依旧疼得意识模糊。
“晚晚,晚晚?”杜之年拍了拍沈归晚的脸,只看到一双目光涣散的眼睛。
沈归晚的伤口泡了雨水,再不处理会发炎感染,杜之年从药箱里拿出碘酒,频繁出入手术室的医生握着镊子的手隐隐颤抖着。
他小心翼翼地消毒伤口,碘酒渗进撕裂的皮肉里,沈归晚的后背在剧烈的疼痛中抽搐着,混着碘酒的血从伤口流出,沿着肩膀和腰侧落下,滴在了白色的床单上。
“忍一下。”杜之年按着沈归晚的肩膀,俯下身亲吻他的侧脸。
沈归晚醒了过来,趴在床上喘着气,喉咙里含着破碎的呻吟,鼻尖和额头沁出冷汗,苍白的唇颤抖着。
缝合针穿过伤口边缘时,那只完好无损的左手用力地攥紧了床单。
杜之年处理完后背的伤口,拉过沈归晚皮肉翻卷的右手,镊子夹着浸满碘酒的棉球一点点消毒。
沈归晚疼得厉害,淌着血的指尖不停颤抖着。
杜之年手上带着医用手套,无法擦掉沈归晚脸上的冷汗,只能一下下摩挲手腕安抚着。
“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他亲吻沈归晚颤抖的唇,低声哄着,“再忍忍,乖。”
沈归晚背对着他,痛苦难耐的呻吟参杂着许多杜之年不忍细听的东西。
虽然嘴上说着马上就好,缝合的过程还是持续了很久,沈归晚中途失去了意识,杜之年不确定他是累到睡过去,还是疼到昏迷,又或者二者都有。
等伤口缝合好了,沈归晚再次睁开了眼。
他似乎没那么疼了,还动了动包扎好的右手,但被杜之年按着手腕压回了床上。
杜之年脱掉了医用手套,疲倦地揉了揉眉头,“别乱动,听话。”
沈归晚茫然地眨了眨眼,过了一会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点了点头,裸露在被子外的肩膀和后背微微颤着,遍布淤青。
杜之年摸了摸沈归晚的后背,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又拿了干净的毯子盖住了沈归晚裹着纱布的身体。
他坐在地上,将那几缕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拨到耳后,放缓了语气问道:“是谁打的?”
沈归晚抿起唇,不肯回答杜之年的问题。
他的脸色很苍白,尽管指尖和背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身上仍然弥漫着很重的药味和血腥气。
沈归晚总是用沉默回答问题,杜之年从前都放任不管,但今天亲眼看到他受伤,终是忍不住抬高了音量:“是不是沈碌?!”
杜之年的质问尖锐刺耳,沈归晚皱起了眉,身体往毛毯里缩了缩。
他湿润的睫毛颤动着,瑟缩的脆弱模样让杜之年意识到自己言辞过于激烈且不合时宜。
“不舒服?”杜之年压低了声音,伸手抚上沈归晚的脸,将他因疼痛皱起的眉一点点抚平。
沈归晚蹭了蹭杜之年温热的手掌,“头疼。”
掌心被冰凉柔软的脸颊蹭过,杜之年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脏上,沉重得喘不上气。
他叹了一声,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沈归晚的额头上。
杜之年闭上眼感受了一会,又从药箱里翻出一板胶囊,剥了一粒递给沈归晚,“可能要发烧了,把药吃了。”
沈归晚吞下胶囊,趴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他的呼吸声很重,杜之年轻抚着他的肩膀,“睡吧,我在这陪你。”
沈归晚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多久又睡着了。
沈归晚身上的伤口还在疼,睡着时一直皱着眉,杜之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掌心的绷带,确认伤口没有裂开渗血后才收回手。
他关掉了天花板的吊灯,留了一盏床头灯,将门轻轻掩上,开始收拾屋子里的残局。
夹着雪花的雨水很冷,沈归晚不知道淋了多久,水渍从门口一路蔓延至卧室,混着血水的雨水打湿了客厅的木地板,也弄脏了床单和地毯。
木地板会被泡烂,地毯染了血很难洗干净,但杜之年没有心情担心这些无关的细枝末节。
沈归晚的衣服堆在浴室的地上,布料上晕开的血迹烙在杜之年的视网膜上,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把沈归晚的衣服从地上提了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啪嗒”摔在了浴室的瓷砖上。
杜之年弯腰捡起沈归晚的手机,手机的屏幕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充电口往外流着水。
他按了几下开机键,手机毫无反应。
难怪打不通电话。
杜之年疲倦地闭了闭眼,把完全报废的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他把染着血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将客厅的水渍拖干净,又拿着拖把去处理外面的痕迹。
沈归晚一路走来,浑身都淌着血水,滴滴答答的水滴和鞋底溢出的积水在地上画出了他行动的轨迹。
这条断裂的轨迹从电梯口蜿蜒到杜之年的家门口,如果放着不管,第二天早起出门的邻居看到地上大片干涸凝固的痕迹,恐怕会以为安保严密的公寓发生了命案吧。
杜之年无暇顾及电梯里的痕迹,只能将门口到电梯那一段简单清理干净。
血水的颜色很浅,滴在不渗水的瓷砖上,轻轻一擦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沈归晚身上的伤口不会一夜之间就愈合,断裂的皮肤纤维即使缝合了也不可能毫无痕迹。
杜之年没穿外套,站在没有暖气和空调的走廊里瑟瑟发抖。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寒冷发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沈归晚浑身都被雨浸湿了,厚重的冬衣压在他受伤的后背上,刺骨的冷从潮湿的布料渗进皮肤,疼痛会像细密的针一般刺进他的伤口里。
杜之年不敢想他一路走来到底有多煎熬痛苦,也不敢想象自己坐在车里吹空调时,他在承受什么。
自己明知道沈归晚的处境,却因为这点小事和他生气,得寸进尺说的就是自己这种人。
杜之年站在走廊里,叹息在寒气中化成白雾,飘散在昏黑的夜色中。
第35章 恐吓
杜之年打扫完房间,换掉身上带着寒气的衣服,又回到了卧室。
床上的沈归晚还在睡,盖在肩膀上的毯子不知何时滑了下来。
杜之年帮他把毯子拉到肩膀,遮住了关节凸起处那块带着血点的淤青。
沈归晚伤得最严重的地方在后背,撕裂伤加上淤青,即使包了纱布,后背依旧能看到斑驳的伤痕。
为了避免压迫伤口,他只能趴着睡,但这样的姿势压着胸口,呼吸很不舒服。
沈归晚睡得不踏实,夜里反反复复醒了好几次,杜之年守了一夜,也没能睡好。
酒精催生出的困意缠绕着杜之年,到后半夜实在撑不住,坐在床边的地毯上靠着床头柜睡着了。
他断断续续睡了十几分钟,迷迷糊糊间听见身旁传来窸窣翻动的声音,睁开眼就看到本该侧躺的沈归晚在翻身。
沈归晚裹着绷带的手掌从眼前一晃而过,吓得杜之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一骨碌爬起来托住沈归晚快压到床上的肩膀,沈归晚不舒服地挣扎了几下,很快又没了动静。
杜之年轻手轻脚地扶着沈归晚侧身躺好,对着睡得毫无知觉的沈归晚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去厨房泡咖啡。
他抱着杯子坐在沈归晚跟前,一手搭在沈归晚的肩上,端起咖啡灌了一口。
散发着浅浅柑橘香味的苦涩液体滑进肚里,咖啡因和身体里残留的酒精碰撞在一起,激烈的争斗搅得杜之年心口发闷。
咖啡的香气再浓烈,都遮盖不住沈归晚身上的血腥味。
原来自己替郁鸣谷善后的动机只为了借机给杜衡誉使绊,为了日后能摆脱掌控,他只为自己考虑,所以即便亲眼看到郁鸣谷对路星做的那些龌龊事,也只当是对方的家事。
他与路星素不相识,从来不觉得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有什么罪恶感。
可当受伤的人换成沈归晚,杜之年心里又不这么想了。
沈归晚受的伤比杜之年在路星身上见过的严重百倍,那个女人尚且还能用遇人不淑来解释,沈归晚却不行。
把他伤成这样的是他的父亲,是血脉相连无法摆脱的噩梦。
沈归晚是自己关系亲密的情人,看到他被沈禄殴打得遍体鳞伤,杜之年再也无法做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客。
可自己除了替沈归晚缝合伤口,除了把他藏在公寓里之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家事,都他妈的是家事,哪有外人插手的余地。
杜之年用力磨着后槽牙,杯里的咖啡掀起一阵波澜。
杜之年那杯咖啡撑了十个小时,在他第二次打起瞌睡的时候,沈归晚又开始发烧。
他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受了伤的身体浸泡在冰冷的雨水里,即使杜之年把伤口仔仔细细消毒了一遍,缝合过的伤口还是出现了轻微发炎的症状。
被黑色细线缝在一起的皮肉泛红肿起,靠近关节部位的伤口甚至崩开了一小段,撕扯开的裂口不断朝外渗着血。
沈归晚整个人缩成一团,趴在床上小声呻吟着,受伤的右手在床上蹭来蹭去。
杜之年趴在沈归晚后背,挑断缝合线,将伤口仔细处理过才重新缝了起来。
他缝完了伤口,又扶着沈归晚起来吃药,胶囊塞到嘴里时烧得迷糊的人难受地哼了几声,听话地咽了下去。
但沈归晚的嗓子烧得直冒烟的嗓子,吞咽很困难,胶囊卡在他的喉咙里,等杜之年发现不对劲抠出来的时候,被唾液泡得皱巴巴的胶囊外壳已经破了一个小口。
被抠了嗓子的沈归晚干呕了几下,杜之年把胶囊扔进垃圾桶,头疼地蹲在地上。
沈归晚吃不下药,杜之年只能下楼去买退热消炎的栓剂。
塞栓剂时沈归晚难以忍受地蹬了两下腿,杜之年费了好半天才把它完全塞进去。
他撑着脑袋坐在床边喘气,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湿哒哒黏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