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爱人-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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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不清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警笛,车轮碾过柏油马路的杂音也消失不见,鼓膜里砰砰作响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
车里开了空调,干涩的风吹过鼻腔,沈归晚难受得弓起身子压抑地咳了一声。
胸腔和肺被震得生疼,针刺般的疼痛到他快喘不上气,身上沁出的冷汗打湿了衣服,将胸前半干涸的血渍晕开,捂着腹部的手指又摸到了一片湿润粘稠的液体。
他会死掉吗?杜之年要是看到他弄了一身伤,会不会又生气?
杂乱的念头在沈归晚混沌的大脑里纠缠着,搅成捋不清的线团,他头痛欲裂,衣服的一角又隐隐振动起来。
“手机响了。”一旁的姜润轻声提醒到。
沈归晚睁开眼,艰难地从衣服夹层的口袋里翻出手机,手机表面有些湿润,但屏幕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裂开。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把手机靠到耳边,杜之年慌张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现在在哪!”
算着时间,杜之年应该刚做完手术,看到自己发的消息就立马打电话过来。
沈归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拿开手机,用外套蒙住头,躲在底下清了清嗓子才重新接起电话:“……在车上,要去医院。”
电话那端的杜之年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声音,连声问道:“你声音怎么了?沈禄又打你了?还是哪里受伤了?”
不管沈归晚再怎么掩饰,受了伤的喉咙发出来的声音还是藏不住破绽,杜之年一听就知道他又受伤了。
“晚晚?到底哪里不舒服?还是胃又难受了?”
沈归晚安静地听着杜之年不断追问的声音,松开了一直捂着胃的手。
那股伴随着寒冷的疼痛在听到杜之年的声音时突然得到了缓解,他的胃没有那么疼了,意识也在慢慢回笼。
“杜之年。”
沈归晚哑着嗓子唤着杜之年的名字,得到回应后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问:“你能到医院门口接我吗?”
“我好想你。”
*
杜之年刚做完手术,给沈归晚打完电话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穿着手术服赶到大门口等他。
车开到医院时,沈归晚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整个人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疼得站不起来,姜润和副手只好架着他的手臂扶着他走下车。
杜之年预想过沈归晚被送来的样子,但亲眼看到被人扶下车的沈归晚,他彻底绷不住表情,失声叫道:“晚晚!”
沈归晚听见杜之年惊慌的呼喊,撑开沉重的眼皮望了一眼,在杜之年朝他飞奔而来那一刻彻底失去了意识。
大片刺眼的猩红烙进杜之年的眼睛,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却条件反射地接住了沈归晚,把失去意识的爱人抱了起来。
他抱着浑身冰冷的沈归晚,无视周遭的一切,直接闯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看见杜之年抱着满身是血的沈归晚闯进来,短暂怔愣后迅速反应过来,从杜之年手里接过沈归晚开始抢救。
沈归晚胸口的血迹被汗水浸湿后又晕开了,衣服上满是斑驳的血迹,看似伤势凶险的样子,护士解开他的扣子,露出了布着青红指痕的脖颈和伤疤斑驳的胸口。
杜之年经过最初的慌乱,看着沈归晚沾着点点血迹却没有撕裂开的皮肤,迅速冷静下来做出了推断:“应该是外力导致的急性胃出血,联系消化科的医生做手术。”
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在为沈归晚的伤势忙碌,杜之年抱着手臂站在病床旁看着护士为沈归晚急救,失去血色的指尖不停颤抖着。
沈归晚很会忍耐,即使身上再疼都不会哭出来,但他也很讨厌受伤,之前不小心磕伤了都会跟自己生很久的气。
他不会弄伤自己的身体,全都是沈禄的错。
沈归晚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
杜之年没有跟进去,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等着。
他经手过无数台手术,见过无数个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候的家属,说过无数次术后的注意事项,也做过无数遍沉重的死亡宣告,却是第一次坐在手术室外等待。
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像钝刀割肉般折磨着他的神经,半个小时前才稳稳握着手术刀的手颤抖得使不上力气。
手术室门外的走廊传来响起一阵交错的脚步声,姜润和副手赶了过来,沉默地看着他。
杜之年抬起头,哑声问:“怎么回事?”
姜润摩挲着手上的玉戒指,低声说:“是沈禄打的,我们赶到的时候他被沈禄按在地上,差点就被掐窒息了。”
“现在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姜润现在明白沈归晚当时为什么会请他做人证,但这付出的代价太重了。
他们晚到了一步,沈禄已经被控制住了,可沈归晚还是受伤了。
杜之年闭上眼,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我知道了,先等晚晚做完手术,别的事情之后再说。”
他望向姜润,“谢谢。”
*
姜润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没等沈归晚从手术室里出来就带着副手离开了。
杜之年一直坐在门外,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中途手术室的门开过一次,但出来的并不是为沈归晚做手术的医生。
他茫然地坐在长椅上,看着门上亮起的红灯,想起前段时间沈归晚的胃一直不舒服。
沈归晚总是断断续续的生病,现在又被沈禄打到呕血,本来就脆弱的胃不知道会变成样子。
杜之年突然很害怕看见医生,害怕听到沈归晚重病的消息。
他不知道沈归晚在路上忍耐了多久,也不敢细想。
杜之年经历过胃痛,知道那有多难熬,何况沈归晚承受的是受到重击后出血的疼痛。
可是沈归晚在电话里还说想见自己。
他太难受了,才会疼得说不清话还要隔着电话跟自己撒娇。
杜之年靠在医院的墙上,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前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为沈归晚做手术的消化科医生走了出来。
“手术怎么样,还顺利吗?”杜之年霍然起身,紧张地问到。
医生摘下口罩,反问杜之年:“他最近是不是经常腹胀恶心?”
“早晨和晚上会。”杜之年的心突然被提了起来,“怎么了!是查出什么了?”
医生奇怪地扫了他一眼,“胃里长了两个不到一公分的息肉,手术的时候顺便做掉了。”
“外力导致的急性胃出血也不严重,但是术后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他有点营养不良。”
他头疼地长叹一声,“现在等小腿的伤口缝完就可以送回病房了。”
这一连串的结果听下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杜之年不敢放心下来,又追问道:“真的没事吗?”
他被沈归晚满身是血的样子吓到了,生怕自己听漏了或是医生看岔了。
“你是医生你不懂吗?”医生被杜之年问烦了,直接在手术室门口数落起来。
“知道他不舒服还不早点带来检查,要真担心就盯着他好好吃饭,定期来医院体检,别老折腾!”
“他现在还年轻抗造,要是到你这岁数就不一定能撑住了!”
他一点也不给杜之年面子,杜之年被训得面红耳赤。
都说男人三十而立,他还没三十就被嫌弃成这样,等到三十岁是不是要直接入土?
可这是实习期带过自己的前辈兼老师,又刚给沈归晚做完手术,作为家属被训话的杜之年根本不敢跟他大声说话,只能低头不断说着“知道了知道了”。
只是被医生这么一训,杜之年总算放心下来了。
*
手术结束后,沈归晚被送去了病房。
杜之年帮他办完住院手续,在办公室换了衣服,又赶去病房陪他。
沈归晚刚做完手术,麻药还未完全消退,杜之年进来时还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
他的右手正在输液,小腿和脖子上的伤被妥帖地处理好,身上的血渍擦得干干净净,残留着的淡淡血腥味也被双氧水的味道掩盖。
杜之年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勾着他的左手手指,轻声问:“晚晚,伤口疼不疼?”
沈归晚睡得很沉,听不见杜之年的声音,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杜之年看着睡得毫无知觉的沈归晚,通红的眼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潮湿。
他的爱人太脆弱了,像个易碎的漂亮瓷器,脆弱得随时都会受伤,稍不留神就会悄无声息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疼了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杜之年俯身靠在沈归晚的手边,蹭着他冰冷的手背,黑色的碎发亲昵地缠上苍白的手指。
第64章 苹果
傍晚,从姜润那听说沈归晚吐血住院的路漪赶了过来。
她怕吵醒沈归晚,站在门边望了一眼就拉着杜之年出了病房。
两个人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傍晚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照进来,将路漪脸上担忧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路漪压低声音问:“他现在怎么样?”
她面色凝重,话语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杜之年想告诉路漪其实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但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担心沈归晚,心里又有些欣慰。
沈归晚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了恋人也有了朋友,生病住院会有人担心,再也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房里了。
杜之年双手插在口袋里,缓缓道:“刚做完手术,身上的伤不严重,今天晚上我留下来陪他。”
但路漪还是放心不下,姜润告诉她的时候也不知道沈归晚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说沈归晚情况凶险。
杜之年见她眉头紧皱,又安慰道:“真的没事,手术是院里的专家做的,都是小问题,只是需要调养。”
“隔段时间我会陪晚晚去体检,不用担心。”
路漪隔着门上的玻璃又望向病房里,那个角度只能看到病床的一角,但她还是看了很久。
她的背后是缓慢落下的太阳,阳光照着她单薄的后背,浅浅的影子从瓷砖一直往白色的墙壁上移动。
直到太阳完全落下,空气褪去最后一丝热度,路漪紧绷的肩膀才松弛下来。
她长叹一声,对杜之年颔首道:“有什么事情再联系,我先走了。”
*
杜之年送走了路漪,在走廊的窗户旁里吹了一会风,等昏胀的脑袋彻底清醒过来才转身回到病房。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边,还未来得及坐下,一双迷茫的眼睛就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沈归晚刚从麻醉状态中苏醒,正睁着眼睛看着杜之年。
杜之年愣了一瞬,连忙坐下来握住他的左手,紧张地问:“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归晚意识还不太清醒,茫然地盯着杜之年的脸看了好一会,才哑着嗓子说了声:“对不起。”
当初杜之年同意自己回去找沈禄时特意交代过,要他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
可他没有做到,还平白让杜之年担心了。
沈归晚脸色苍白,干裂的唇纹上残留着丝丝血迹,说话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手也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杜之年从抽屉里翻出棉签,沾了点水抹在沈归晚的嘴唇上。
他润湿了沈归晚干裂的唇,又将沈归晚冰凉的手贴在脸颊上,轻轻蹭着,“不要道歉,我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沈归晚抿了抿唇,舌尖尝到了一丝微凉的甜味。
杜之年将沈归晚的手背捂热,又捏了捏他手心的肉,“路漪刚刚来过,我让她先走了。”
沈归晚眨了眨眼,指尖微微勾了一下杜之年的手,“杜之年,我喉咙疼。”
“腿也疼。”
麻药消褪,沈归晚身上的伤口又开始一阵阵疼起来,除了小腿和喉咙,刚动过手术的胃里也沉甸甸的。
他绵软无力地说着身体的不适,杜之年趴在床沿轻声安抚道:“刚做完手术,过几天就不疼了,医生说你有点营养不良,要调养一阵子。”
沈归晚慢慢挪动身体向杜之年靠过去,喉咙里哼出几个模糊音节:“我想吃苹果。”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但盖在身上的被子在挪动身体时从肩上滑落下来,露出了裹着纱布的脖颈和肩膀。
杜之年帮沈归晚重新盖好被子,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落下一个轻吻,“手术刚做完要禁食,等可以吃东西了给你削。”
可话音刚落,他就瞧见沈归晚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赶紧哄道:“都给你买,要吃什么样的?”
沈归晚动了动唇,小声道:“要甜的。”
他才做完手术,整个人虚弱得使不上力气,现在细声细气地提要求,杜之年恨不得现在把苹果削好切块塞进他的嘴里。
可手术后身体会陷入极度疲乏的状态,沈归晚又做了胃部手术,连水都不能喝,更不要说进食了。
杜之年摸着他的脸无奈地笑道:“好,喉咙疼先别说话,不舒服就再睡一会。”
沈归晚和杜之年说了一会话又有些支撑不住了,他困得眼皮打架,却握紧杜之年的手,“那你别走。”
他不喜欢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也不喜欢醒来只能看见陌生护士在病房里进进出出却不与自己交流。
沈归晚受够了那种孤立无助的感觉。
“不走,在这里陪你。”杜之年撩开沈归晚额前的碎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晚安。”
*
杜之年在病房里陪了沈归晚一整夜,清晨时终于熬不住靠在床边睡着了。
他枕着沈归晚的手睡了一会,醒来时正好对上沈归晚亮晶晶的眼睛。
沈归晚不知道看了多久,透亮的眼里映着杜之年刚睡醒的模样。
杜之年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沈归晚的腰,懒洋洋地问:“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休息一会。”沈归晚才做完手术,加上小腿有伤,行动不便躲不开杜之年的骚扰,干脆安静躺着让他摸了一会。
单人病房宽敞明亮又没有外人打扰,杜之年趴在沈归晚身边眯了一会,才站起身去病房里的卫生间洗漱。
他在卫生间里磨蹭了一会,洗完脸推门出来时刚好碰上认识的护士来给沈归晚输液。
护士怔怔地看着杜之年,问:“杜医生怎么在这里?”
杜之年关上门,指了指躺在病床上的沈归晚,“我爱人在这。”
护士端着医用托盘的手晃了一下,放在里面的笔和药瓶哗啦作响。
她愣了一会,又问杜之年:“是之前的约会对象吗?”
“是他。”杜之年笑着说,“快去给他输液吧,还有别的病人在等,别耽误了。”
年轻的小护士连声应下,动作利落地给沈归晚扎上了新的注射液。
沈归晚的右手插着留置针,输液时搭在被子上,手背上的筋骨微微凸起,自然弯曲的手指纤细修长。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微卷的睫毛和发梢在光下颤动,漆黑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沈归晚身上病气萦绕,却依旧看得出干净漂亮的模样。
小护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沈归晚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过来,被抓包的小姑娘又飞快地低下头,在床尾的输液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勾画完输液的药品名,又把笔递给杜之年,“杜医生,你在这里签个字,再写一下你和病人的关系。”
杜之年在纸上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和“恋人”两个字,将笔还给她,“辛苦了。”
小护士用力摇了摇头,“那我先去忙了,有事再喊我。”
杜之年看着小护士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微妙的预感。
但他没有深究,只是转过头问沈归晚:“再过几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