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病公子失败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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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利,直到她被闷出咳嗽才放过了她。但他又并不完全地放过了她,指节分明的手掌按压着她的肩膀,居高临下地折腰狠送。
第36章
隔日申时时分; 江晚宁才肿着眼睛醒来。
暮色昏昏,头顶水墨色的帘帐随风一袭一袭地漾动。她动了动酸涩的四肢,惹得床上金铃当当作响。等候在外的婢女们似听到屋里传来的响声; 如游鱼般涌入房间; 伺候她起身。
凉夏为她冰敷着肿成核桃大的眼儿,耷拉的嘴角几乎拖到了下巴。
江晚宁怔做在妆奁前许久; 这才缓缓地意识到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屋子里空旷旷的,除了一张床、一台镜奁、一袭榻,旁的什么也没有,一副尚未修缮完成的模样。
“凉夏。”她有些恍惚; “这里是哪儿?”
“这是宁王赐给郎君的府邸。”
江晚宁弯着粉颈有小半会儿没说话; 只有轻轻颤动的睫毛昭示着时间没有静止。她白细指尖搭在奁上,里面溢出来的稀奇珠宝传来冰凉的触感,她回过神道:“现如今宁王在朝中掌势; 他作为宁王府上的幕僚,想必是混得如鱼得水罢?”
凉夏抿抿嘴; 没吭声。
朝堂之事; 他们这些既做贱民又做妇道人家的根本没资格议论。有些话若传去上面; 可是掉脑袋的死罪。就比如昨儿个的事情; 她现在想起来就跟一场梦似的——整座府邸被黑压压的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她和冬温一跨入府里就被堵住嘴了; 眼睁睁看着姑娘被骗着拜了天地。今早她们被放回来伺候姑娘; 安白还千叮咛万嘱咐过了; 让她们二人千万别乱说话。
江晚宁等了片刻没听到回复,失了耐心。
又问道:“他呢?”
凉夏道:“出去了; 不在府里。”
江晚宁搁下白玉篦子; 走到了外头。
时下已是深秋; 院子里熟透的草木藤蔓皆已赭尽,鼻息里飘着一层淡淡焦味。江晚宁瞥见橡树虬实的枝干上悬着一只秋千,便走过去坐下,脚尖点地,身子如水般盈盈地荡开。
“凉夏,你把安白叫过来。”
安白被叫过来时,正在前厅里指挥着一众小厮搬些重物。将将迁居到这座宅院,有许多东西尚来不及准备,郎君今早上值前特地叮嘱过他,让他把姑娘……不,夫人常用的东西先备好,夫人身子娇贵,万事以她为先。
安白低头站在秋千一侧,被她盯得发慌。
“夫人……”
“现在外边怎么样了?”
安白又惊又疑地抬起头。
“我不过也是随口问问,你若是不愿意说便算了。”
她从前性子活泼明媚,即便对着身份卑贱的下人也笑盈盈地捧着一张笑脸。现如今罕见地对人冷了脸,难免叫人心中戚戚然。
安白连忙道:“没有,没出什么事情。就是伙同端王刺圣的那帮人都被送去了金墉城,家中财产一并充公,旁的就没什么了……夫人安心罢,郎君把一切都打点好了,没有上面的吩咐金墉城里不会有人辱了江家人的。”
“历代刺圣的,都会被诛以九族……”江晚宁蹙眉道,“但是他告诉我说……”
“郎君和夫人说的都是实话,江府杜府的人暂且不会有事。”
大概是自家主子昨日里干的强盗行径,安白和江晚宁说话时声音又小又虚,总有种底气不足之感。他低头说话时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下乱瞟,既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想寻个借口扯开江晚宁的注意力。
“……夫人可喜欢这秋千?”他找了个蹩脚的话题。
江晚宁一愣:“也就这样罢。”
“夫人有所不知,这架秋千是郎君晨起时亲手挂上去的。他嫌蹬板打磨得不够精细,又怕夫人醒来后要坐,拿了砂纸抛光时不小心……”安白小心地觑她一眼,见对方神情寂然,无一丝情绪波动,不禁暗恨自己多嘴,闲着没事说这些不中听的做什么。
“拿砂纸抛光时,不小心伤了手。”
不知何时,秋千边傍有一影。
他穿着银狐大氅,滚边宽袖里的冻红指关节递到了江晚宁的眼前。大抵是她昨夜说话狠伤了他的自尊,他又换回了自己喜着的白衣宽袖,一贯幽幽淡淡的冷松香。
院里的人都颇识眼色地下去了。
这座宅院与从前的楚国公府相比,简直窄小如鸟雀之脏腑。并非是宁王小气不赐高门大宅,也非江愁予落拓到不能自行添置房屋,只是当初在一众选择中,江愁予独独看中了这一套。
因为他一下值便可以直奔她的房间,不必把时间大把的耗费在脚程上。也方便了下人离开,随时随地都能与她独处。就比如当下,他可以肆意地将她揽抱在怀中,不必顾及旁人。
“妹妹怎不问我疼不疼。”
他一手挟着江晚宁的腰身坐在秋千上,一手摊着向她展示手背上的红肿。随着江晚宁沉默的时间愈久,他攥着她的力气愈发大了,恨不得直将她融入血骨。
“从前四哥哥被蚊虫叮了一口,你不是都着急得不行?”他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耳畔,视线瞥过她无动于衷的侧脸,道,“那天晚上瑕玉轩里有许多萤火虫,你和水哥儿都过来……”
水哥儿。
江晚宁的肩膀在他手里猛得一缩。
他这又是在含含糊糊地暗示她了,江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来去都被捏在他的手里。如今天气渐渐转凉了,像水哥儿这般娇气的小孩子被囚于狱里,既容易生病又容易受怕。
“水哥儿没事。”江愁予解下银狐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安抚一般轻轻拍打着江晚宁瑟缩的身躯,“水哥儿和他两个乳母同在一间狱里,今个见到我还问我讨糖吃了。他很乖,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好孩子。”
江晚宁的嘴唇被风吹得发白。
犹豫许久,她牵起江愁予的手上的受伤处在唇边吹了吹,小声问他疼不疼。
“我不疼。”江愁予微笑,“四妹妹也是个好孩子。”
——
将近用晚膳时,江愁予将她从秋千上抱进了屋。
她脸皮生嫩,多半经不起挑弄。从秋千架上回来后她的腿脚便已软得站不起来了,江愁予只得拿了大氅遮掩了她艳红纤侬的脸颊,纵着她回盥室清理了身子,才一道上了餐桌。
冬温凉夏、蒹葭白露都在一旁伺候。
“我身边有安白一个便够用了,她们两个人便放你身边罢了。”江愁予道,“屋里屋外还有旁的婢女,你若想要什么了想玩什么了尽管支使她们……我让人送去的珠宝金钏、绸缎锦衣你可喜欢,怎不见你穿戴?”
江晚宁持箸用膳,鼻腔里发出短促的“嗯”声。
她是被金玉银器供着长大的,一眼便瞧出那些臂钏、簪子等物件儿价值都不菲。若是从前必然是欢喜的,然而杜江二府遭此劫难,就是晚膳她也是强逼着自己用下的,怎会把心思放在那上头。
她往口中粗塞了几口米饭:“我用好了。”
江愁予看着她,慢慢拧起眉头。
时下女子皆崇尚以瘦为美,有些女子不仅以腰带缚体,还会内服仙人掌以消减食欲。然而江晚宁在吃食上从不约束着自己,骨肉甚是匀称。
江愁予脑海中莫名闪过昨夜浓景。
鲜红细腻的小衣裳紧紧贴合着她的玲珑曲线,半熟酥桃羞羞答答地藏在内里,又鼓囊囊地涨出几分。他蹙眉将这些场景一一从脑海中排除,沉目看着她抱膝缩在窗边,毫无生气地凝望秋日夜景。
江愁予搁下碗筷,以清茶漱口。
蒹葭适时拖上一托盘,里面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两大碗黑苦酸涩的药汁。
“安白让奴婢同郎君问一声,郎君打算用药到几时?”托盘里摆放着的,一盏是专门用于避子的烈性药,一盏是专门用于调理阳气的大补药物。便是连餐桌上放的,也是特地厨子做的温补药物。
“再用几日罢。我心里有数。”
他不肯从根本上调理,用的药物只会让他表面看起来容光焕发,实际上这副身子就这么一日日地亏空了下去。他懂医理,岂会连这些都不懂,却这般放纵下去。
他其实是怕她瞧不起自己病弱之态。
不如等二人关系缓和之后,再调理身子也不迟。
江愁予朝江晚宁走去,与她临窗并坐。
屋中侍女收拾了桌上狼藉,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江愁予胸膛抵在她的后背,将她略显得僵硬的身子圈到了怀中。又从袖中取出几粒梅子糖强硬地腮到她的手心,逼她喂给自己。
他看着她在光下麻木晦暗的眉眼,沉峻面容忽而闪过几分赌气之色,垂首将酸甜糖块哺入她的口中,又迟迟不肯离去,任汁液淌出二人唇角。
情浓时,她死寂的眉眼终于有了反应。
她忽而攀扯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吐着嗳嗳娇音央求道:“我想见见他们……你让我和他们见一面行不行,我不放心……”
他只吐气低喘,不给予她回应。
事后,江晚宁面带倦色地蜷缩成一团,紧紧地缩在了床里侧。白皙的脊背如一张弓似的崩紧,仿佛能恫吓住身边对她有威胁的人;又如一张脆弱的保护罩一般,将身边惧怕的人一一排出她的世界。
江愁予将她拖入怀中,她任他拖入怀中,自己的姿势一下也不曾改变过。
她看似认命了,实际上并未认命。
用她微乎其微的力量,倔强地同他反抗。
“这两日监狱史正登记入狱的人数,那地方乱得很,不大方便你过去。”他擦拭着她鬓边涔涔的汗渍,缓声道,“等过两日那地方安定下来了,我再安排你过去。”
江晚宁还是保持着那姿势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骤阴,不愿看她如牵线木偶一般。
他要她的娇嗔明眸,要她回到从前的模样。
第37章
十一月时落了雪; 天上人间,玉碎泠泠。
圣上缠绵病榻已有大半月,在昏迷期间里倒是挣扎着醒过一次; 然而他费力地吐出个只言片语后却又栽倒了; 众人纷纷觉得这是回光返照之象,恐怕距离宁王登上大统的日子也不远了。
纵览朝廷局势; 端王党派的大多官员在忖度局势后投入了宁王麾下,然而其中不乏少数官员死咬清白,口口声声称以江、杜为首的几个官员乃是我朝肱骨,不会做出刺杀圣上的事情; 甚至前不久不知从哪儿罗列了证据; 说刺杀圣上是子虚乌有的事。宁王为此事急得焦头烂额,连发几封急信到了江愁予的府邸,通通被江愁予堆在了案牍之上。
他忙着与江晚宁修复关系; 无暇顾及他。
二人之间感情裂纹的修补,从去岁的那只纸鸢开始。
江晚宁这段日子总是郁悒不乐的;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软绵绵地躺在床帐里昏睡; 即便有时候醒了也只蜷缩在窗边发呆。当江愁予提出要带她去放纸鸢的时候; 她什么都没说; 只昂着脑袋看了眼霜枝上栖息的打着哆嗦; 不知该往何处飞去的寒鸦。
她被江愁予抱着坐在后院的秋千上; 两个人身上簇拥着厚重温暖的毛毯。
蒹葭自屋内取来线轮; 递到江晚宁面前。
江晚宁低垂着长长的睫毛; 轻轻摇头。
这段日子她恹恹无力的,总不爱动弹。
“跟冬蛰的熊崽儿似的; 一整日要么便是在那儿发呆; 要么便是蜷着睡……腓腓也只有在床帐里的时候愿意和我说说话; 愿意动动……”江愁予自身后将她搂抱住,说话时喉结有力地从她耳垂擦过,“若是腓腓怕冷不想放纸鸢便算了,让蒹葭放着看看便罢了。”
江晚宁抿着嘴只字不言,不过落在他腿上的臀部下意识地朝外挪了挪。
鼻息里的馥郁甜香以及那柔软细腻的肌骨一下离他远了几分。
江愁予眸色微沉,却不露声色地对着满脸写了惶诚惶恐地蒹葭轻声笑了笑:“去罢。”
地上积雪约莫有三寸高,一脚下去便湮没了小半条腿。蒹葭在皑皑雪色中费力行走,偶尔响起的动静惊得寒鸦仓皇地奔走逃窜,惹得松枝颤颤,上头的积雪如雪坨子般滂沱地砸下来,使得飞在半道的纸鸢震落。
大冬天的放纸鸢,实在为难人。
蒹葭有些泄气,下意识地朝郎君那儿张望一眼。
见他面色阴沉,有种咬牙切齿的态势。
蒹葭顿时不知从哪儿涌上的力气,一下子飞奔起来。
好在恰逢这时候刮来一阵东风,浮雕软翅的纸鸢借着这一股儿劲儿慢慢地腾上天穹。虽说它在空气对流里横冲直撞,到底是渐渐地平稳下来,压着翅膀缓缓地翻滚、低低地飞行。
江晚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过去。
江愁予在毯下捏捏她的手背:“喜欢?”
“果真还是个小孩子,屋子里堆满的绫罗珠宝不见得你动一下,反倒是喜欢这些小孩子玩儿的物件。”他状如无奈地轻叹,“蒹葭,你把纸鸢带过来。”
江愁予掀开毯子一角,将绳索拉入毯中。
察觉到毯下的手将绳索拽得紧紧的,江愁予的视线不由地看向她的侧脸。
她面带紧张地仰头望着天空上的纸鸢,连带着一点琼鼻微微皱起。估摸着她被寒风冻住了,鼻尖淡淡朱红似一朵桃花瓣。便是连江愁予最爱的她的一双美目,此刻也莹莹发亮,一扫近日浮现的阴霾。
江愁予放松了肩膀,以一副闲暇地姿态轻环她的腰身、欣赏她的活泼动人。
一边江晚宁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着。
她的脑海中一帧帧地飞掠过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失落的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拥进夏姨娘的怀里,调皮捣蛋闯祸后前面有个三哥哥为她做替罪羊,后边儿有水哥儿和她一道受责罚……她想要的是无拘无束的日子,不愿意做只被他缚在屋子里的金丝雀。然而现实是,她如眼前这只纸鸢一般被绑着、拽着、浑身上下被桎梏着。
她拽着线辘的手猛得发力。
系在纸鸢上的粗粝亚麻线深深地勒进了江晚宁的手心。江晚宁吃力地咬住牙关,纵着身子因为手心的疼痛而轻微地痉挛。
柔韧的亚麻线在她的手上愈崩愈紧、愈拉愈细,等到时候差不多了,江晚宁借着尖锐的指甲盖往上重重一割,随着一声干脆的“咔哒”声,也不知道是亚麻绳被割裂的声音,还是江晚宁指甲盖掀翻的声音,黑灰色的纸鸢脱离了种种束缚,腾空朝着天边飞去……
江晚宁的目光痴痴地盯着苍茫天穹。
飞罢飞罢,最好飞得远远的……
身上蓦然一冷,耳畔随之响起江愁予命人去取药箱的低喝声。
厚重毯子坠在了地上,江愁予俯身含住她鲜血淋漓的指尖重吮。一想到在那只纸鸢飞走后她跌在他怀里如释重负的低叹声,江愁予的脸色便止不住地变得难看。
待指尖不再流血后,他将她一把捞起带回了房里。
他往她的血肉模糊的指上洒了些许止血的白色粉末,厚敷一层金疮药后再用纱布细细地将她包裹住。她粉润指尖轻轻地搭在江愁予的手背上,即便在药膏的刺激下微微颤抖,她的视线依旧遥遥落在窗边。
江愁予微勾眼睑,神情莫名晦暗。
“好端端的,为何要扯断纸鸢的绳索?”
她痴望着窗牖轻声回道:“我并非故意。”
“不是故意的,那便是有意的了?”
“没有。”
“你有。”
她仿佛是觉得他不可理喻,只抽出自己的手,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随着她的指尖一寸寸从掌心抽离而去,江愁予心中蓦然生出几分慌乱来。他不喜她这般如死水一般得沉寂,更不愿意看到她将他从她的世界里排出。江愁予伸手捞住她的乌发,那捧柔软的青丝从他的指缝里溢出,使得他一下子便触到了她脆弱的脖颈。
“亚麻线质地的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