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病公子失败后-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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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三哥哥在那儿忙着罢,我就坐在这里等他忙完。”江晚宁拆开油纸包,往嘴里塞了块点心道,“左右闲着没事,你去把白芷姐姐叫出来陪陪我罢。”
“白芷也在忙。”
“白芷在和三郎一起忙呢。”
她还是小孩子,对大人之间的事儿不甚清楚。她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从三哥哥那儿了解一些关于生母的状况,仿佛这样便能安抚下心中压抑住的紧张。
“不是很要紧罢。”江晚宁站起来,有点儿想往内院走的迹象,“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搭把手的,我也……”
“姑娘止步!我再去和郎君说一说!”
崔密拦住他,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没一会儿就有人出来了。这回出来的人是江羡之,他系着衣裳襟口出来,双目氤氲着几分湿气。他看到江晚宁的时候便笑开了,嗓子略有几分沙哑:“妹妹这么晚了还过来,给你三哥哥带了什么好东西?”
江晚宁给了他一包五芳斋的点心。
“三哥哥能不能说说晚宁的娘亲啊?”
江羡之捏着糕点的手一顿。林姨娘啊。
林姨娘十四年前生产时血崩离世了,江羡之对她的印象只留在了七八岁。印象里她是个温婉和气的女人,他每次从她院子里回来时总能装上满满一兜的糖。
他道:“林姨娘挺好的。”
江晚宁攥紧了手心:“那我和她像吗?”
一个是端庄优雅的女人,一个是活泼明媚的女孩子,压根不能比较。江羡之素来神经大条,不能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惆怅,哈哈笑道:“你和林姨娘完全不一样。”
江晚宁顿时心灰意冷了。
“三哥哥,那我和爹爹像吗?”
江羡之唇边的笑容渐渐地隐没了。他先是摸了摸江晚宁的额头,以确保她没有烧着了脑袋,而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凉夏。
“今儿个怎么神神叨叨的,吃坏东西了?”
凉夏也稀里糊涂地回望着江羡之。她觉得姑娘从算命先生那里过来后就变成了这样。但她不明白姑娘的反应为何这般激烈,不过是江湖骗子的几句话而已。
江晚宁只想找个懂她的人说说话,仿佛多说些话就能把肚儿里咕噜噜冒出来的不安给压下去。然而凉夏不懂她,三哥哥打击了她。
江羡之忙着呢。
他摸了摸手腕上被人咬出来的痕迹,想到屋子里的小丫鬟便有些急躁了。他摸摸江晚宁的脑袋,道:“你不是和你四哥哥最要好了,你去找他去。”
——
江晚宁不太愿意去找四哥哥。
他今儿个去上值了,想必身心倦怠,江晚宁不想过去为他添堵。他是多么温柔的一个郎君呀,倘若知道了她心情不佳,即便睡了也会起来抚慰她的。
她躺在拔步床上睡不着,还是偷偷去了。
安白打开门扉,看到了一张歉疚的小脸。
一轮皎月沉甸甸地压在霜枝上,安白看着她的脸颊都被料峭的春意冻得青灰了。两只冻得发红的手半掩在袖管里,紧紧攥着。
“姑娘不是有瑕玉轩的钥匙吗,怎么光在外头站着。”安白侧了侧身子,替她挡住外头的朔风,“横竖郎君夜里宿在书房里,院里又无旁的姬妾,用不着讲究什么忌讳。”
江晚宁摇摇头:“四哥哥睡了罢。四哥哥若是睡下了我便走了,他明儿个还要上值的,没有我这般清闲。”
“郎君还未歇息。”
郎君任的是枢密院书令史,平日里的活儿不过是佐理文书案牍罢了。不过枢密院诸多官员对他有所不瞒,又见他病弱可欺,便将陈年挤压的典籍文章取了出来,要他归纳整理。
郎君将这些带回了府上,从国公府上调出几个识字的隐卫出来整理这些文书。他是不干的,就懒洋洋坐在一旁监工。
“四哥哥忙不忙,若是他忙——”
安保沉痛地叹气。郎君今儿个做了什么勾当他是知道的,也没想到陈典会把她磋磨成了这副可怜样子。他现在就想把郎君从房里叫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让他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耳边蓦然一声:“不忙。”
安白灰溜溜地闪到一边去了。
江愁予依旧穿着一身白袍,不过身上多披了件鸦色的墨氅。天河上的湉湉流云缓缓地流淌着,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像他薄氅一般浓稠的暗色。
那暗色披到了江晚宁身上。
带着他的孱弱体温、清冽的气味。
江愁予替她拢了拢薄氅的系带,低声责她不乖不听话,偷偷跑出来也不多穿几件衣服。
江晚宁被他勾着手指带到书房里,眼睛热热的,忽然有点儿想哭的冲动。她坐在小杌子上,今夜有些黏人地拽着他的衣袂,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盏烛火明明灭灭地摇曳着二人的轮廓。
江愁予握着她的指尖,静默地等她开口。
“我、我有一个朋友——”
江晚宁坐在小杌子上,膝盖略高于半蹲着的四哥哥的。她拢着双膝往他右膝上靠了靠,心中顿时踏实起来。
她继续絮絮叨叨地道:“我的那个朋友长相与她的父母一点儿也不一样。恰好她在前不久发现她的父母或许并非是她的身生父母。她想知道自己的身生父母是何人、又为何要丢下她的,但是养育她的父母给予了她富足无忧的生活,她又不想让养育她的父母伤心……她过来问我怎么办,我、我不知道。”
她抿着饱满鲜润的唇。光下是橘红色的。
咬一口会不会爆出甜蜜浓稠的汁液,这件事还有待商榷。
江晚宁见他不答,颤颤问了一声。
“四哥哥,你在听吗?”她以为他倦了。
“四哥哥听到了。”
不知怎么了,他的嗓音略微有些低靡。江晚宁觉着有一只毛茸茸的小虫子从她光|裸的脖颈慢慢地爬上来,爬过她的耳垂,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略痒、略酥、略麻。
但面前郎君的目光这般的平静和开阔,这使得她那颗跌宕起伏的慢慢地安定下来。她用一种无比信赖的目光凝视着他。
“如果四哥哥是她的话,会怎么做呀。”
四哥哥不可能是别家的孩子,他一双清泠泠的凤目和夏姨娘是那么相像。唯一的差别是他目中多些温润,夏姨娘目中多些疼爱。江晚宁走投无路了,才过来问他。
“我会查清楚到底是养父母诱拐了我,还是身生父母抛弃了我。”江愁予摩挲着她柔软的指腹,轻声道,“身生父母抛弃了我,或许是因为天灾,或许是因为贫困。前者情有可原,后者不可饶恕。”
“若、若是养父母诱拐呢。”
江愁予俯眼看着她,看着她满目懵懂。
“傻妹妹,豪门大户里养子养女这种事不是多了去。”他淡淡笑了一声,“后宅女人争宠生不出孩子多半会用这种手段。男人女人膝下无子嗣也有抱养一说。有些居心不良的女人,也会将孩子作为争宠的砝码……”
江晚宁直愣愣地看着烛火。嘴巴发苦。
夏姨娘膝下无子,才将她抱养过来。
夏姨娘为她取名腓腓,应了解忧一说。
夏姨娘从前的忧愁,应了国公爷的不宠。
“四哥哥不过罗列了其中的部分罢了。”江晚宁咽下心里面的苦涩,强撑起一抹笑,“那户人家或许还有说不出的苦衷。”
更何况,她还不一定是别人家的孩子呢。
“妹妹说的对,是我遗漏了旁的可能。”江愁予抚摸着她柔顺如缎的青丝,舒展的眉目之中难掩病态餍足。
她是条乖顺的鱼儿,好歹顺着他抛出的诱饵跑了。她如今已经对夏筝起了疑心,怀疑的种子一旦扎根在心底,即便一时间压住了,日后也会蒸蒸地冒出来。
江愁予揉了揉她微微紧绷的面颊,“何妨与四哥哥说说,你朋友日后是如何打算的?”
“她、她尚未想好,所以过来问我……”江晚宁依赖地蹭着他的掌心,糯声软调的,“晚宁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她了,四哥哥给晚宁出出主意罢。”
“既然知道了自己非养父母所出,何妨去找到身生父母问一问呢。或许她的父母是无意中失去了她,又或许找了她许多年呢。”江愁予低声道,“倘若是我,我会当面问一问为何要丢弃了我的。”
江晚宁目光一闪,蓦地想到了老先生说过的话。他说与她长得肖像的故人,找她找了许多年……她改日不如去老先生那儿看看罢,反正……反正她也不一定就是老先生说的人呢。
“四哥哥,那我劝她找回双亲。”
“找回双亲的法子,可想找了?”
江晚宁用力地点点头。
“她……她有门路接触到双亲的。”江晚宁看着他,眼眸认真而干净,“更何况她身上还有胎记呢。即便生下她的人不要她了,总归是知道她身上胎记在哪罢。”
江愁予便不再多问了。
江晚宁却很想告诉他。她对眼前的哥哥依赖得紧,总是想把心里积攒已久的憋屈和苦闷一股脑儿地倾诉给他听。
“她身上的胎记和晚宁的长得差不多。”
江愁予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是知道该怎么吊人胃口的。有些时候越是装作漠不关心,越是能勾的旁人心痒地送上门。
江晚宁问:“四哥哥要不要瞧瞧?”
江愁予道了声好。
她的胎记生在了寻常的地方,在后颈的一簇肌肤上温柔地绽放。春日衣裳的领子高,将那点小小的如花苞一般的印迹掩藏。等入了夏便不一样了,绾了发髻谁都能轻易看到。
她的胎记漂亮,受过许多人夸奖。
江晚宁放下墨发,乖乖等他赞她。
他的双目莫名黑沉:“还不曾看见。”
幢幢烛火在他的目中摇曳,莫名怯人。
江晚宁便以为是屋内光线昏暗,模糊了视线。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弯眸笑了笑,“那等入夏看好了。夏日衣裳的领子低,一打眼便能瞧见的。”
他忽而抬起手腕,修长两指向下压了压。
这力道碾着她的脖颈向下了几分,使得三千青丝自然而然地垂落到光洁耳侧。他的视线游弋在那一方敏感又脆弱的后颈,以及向下三寸的脊骨,愈发暗沉。
他懂医理。
从前在山上时,他便喜欢捉捕些动物做研究。他会用薄而尖利的刀片割破皮肉,去探索动物五脏六腑是如何运作的。运气好的时候,他能撞见几副格外漂亮的骨骼。
他是承认的,他有收集这类玩意的癖好。
陈渊从儒,断然不会允许他做出这种戕害万物生灵的事情。他万分后悔教授他医理,并将他多年剖析五脏运作的记载付之一炬。江愁予不免有时候也会遗憾地想,或许是陈渊葬送了他从医的道路。
今夜他又碰见了一副迷人的骨骼。
他用贪恋的目光肆意地在上面扫荡了一圈儿,而后遗憾地收回了视线。总归,他觉得她柔软动人的笑容,或许是软糯娇气的声音,比一架放在桌面的死气沉沉的艺术品来得更合心意。
他阖目:“我瞧见了。”
江晚宁直起身子,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方才手僵了,所以放在妹妹颈上的力气稍微大了些。”江愁予垂目看着她,纤细长睫落下昏暗的影子,一如他本人脆弱。
“不论之后发生什么,妹妹永远会是我的妹妹罢。”即便他们并无血缘。
江晚宁才是该怕的那个人。
倘若她不是楚国公的女儿,那么她会是谁呢,林姨娘真正的孩子去了哪儿了。她的哥哥不再会是她的哥哥,她的弟弟们不会黏糊糊地跟在后头喊姐姐。
四哥哥的话,是她的一颗定心丸。
旁的哥哥弟弟之后还认不认她,她尚且不知道。但是四哥哥是这样温柔善良的郎君,会将她当作是永远的妹妹的。
——
三日后的一早,浮生苑传来不小的动静。
夏姨娘身边的陈嬷嬷畏罪自杀了!
侍女去院里水井的打水时,发现了一具泡的腐烂、发涨发肿的尸体。水井的旁边落了一封加盖指印的信笺。
那是陈嬷嬷的乞罪书。
第14章
乞罪书里的内容不知被谁给传开了。
陈嬷嬷竟说府里唯一的小姐实非国公爷亲生!乞罪书里的字迹潦草疯癫,陈嬷嬷时不时说当年林姨娘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又说林姨娘的孩子是她掐死的,她犯事后心虚,才从府外抱养了江晚宁。
她语气混乱,有一件事却说得清楚。
她和林姨娘有私仇,干的事儿和夏姨娘没丁点干系。
和陈嬷嬷同住的几个老婆子私下里就在叽叽歪歪地猜测,怪不得陈嬷嬷前几日一个人总嘀嘀咕咕的。保不准林姨娘当年生下来的婴孩就是陈嬷嬷掐死的。昨儿个恰好又是林姨娘的忌日,说不准是她索魂来了……府里的那位假千金也是该死的,平白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
浮生苑里的夏姨娘就在这日病倒了。
院里的朱漆大门里下人进进出出,一张张惨白的脸上无一不带着谨小慎微的茫然和缩头缩脑的畏惧。淡淡的梧桐花香抖落,将院子里的血腥气味冲散。
男人捏着乞罪书,目光扫过院中下人。
下人们挤挤挨挨地跪在青砖地上,似乎察觉到主人威严而冷肃的视线,更恨不得消失在原地。他们并不想在这时候惹国公爷不快,一边血肉模糊的尸体就是前车之鉴。
那几个碎嘴的老婆子全然被打死了。粘稠的鲜血被花圃里的杜鹃花汲取,绽放出荼靡而艳丽的幽红色泽。
楚国公收回目光,看向手里的信笺。
上头歪歪扭扭的字迹确实是陈嬷嬷的,连上头的指印也让府中侍卫核对过了,错不了。他知道陈嬷嬷是个忠仆,无缘无故不会说出当年的真相。
是有人牵引着陈嬷嬷这么干的。
那人让陈嬷嬷把当年事情和夏筝撇干净,倒不是为了维护夏筝的名声。夏筝在府中的口碑很好,若是在乞罪书里直白地挑明是夏筝害死了林姨娘的孩子,这份东西不会有人信,反而会猜疑有人嫉妒江晚宁从而陷害她的出身。
楚国公抬眼,出神地望着四方的天。
宁王在朝廷之上日渐崭露头角,前段日子甚至上奏称他和端王联手构陷他。圣上勃然大怒,让他在五日之内给出结果。他这段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回来后发现国公府变了个样。
眼睛。
楚国公能察觉到国公府上上下下有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甚至向着他无法掌控的地步发展。他动用隐卫调查过暗中的人,然而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他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扭曲。
正细细思忖着该如何应对时,领头侍卫快步走到了他的身侧,道:“再过个一会儿姑娘便到了。”
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草席包裹着拖了出去,有下人跪在地上仔细地剔去石缝里的碎肉和血块。江晚宁过来时,血腥气味已除尽,这座院子仿佛不曾饱肆凌虐过。
她走过去,小声喊:“爹爹。”
府里盛传的谣言仿佛对她颇有些影响,她眼下堆着乌青,看起来有小几日没睡好了。国公爷并不在意她,道:“你姨娘病了,你这几日里陪在她身边。”
江晚宁喏喏地应了,看了爹爹一眼。
爹爹年轻时是无数春闺少女的梦中人,从他嶙峋面骨中依稀能窥见从前的模样。然而他从前有段时间和夏姨娘闹得很僵,僵到日夜酗酒、接连不断地纳妾。
老婆子们都说她是爹爹和夏姨娘的福星,是她的存在才得以修补了两个人之间的裂痕。江晚宁不明白,既然如此的话,她为什么觉得爹爹这么冷淡呢。她会不会真不是……
楚国公见她迟迟不动,有些不耐了。
“快去罢。”
江晚宁对他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