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师父觉醒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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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懿尚未从马上下来,便听见一人朗声喊他:“江子明!”
他目光一动,抬头看去,只见一穿着紫色大氅的年轻人踏着雪一路小跑过来:“江子明,小爷好不容易从燕都溜出来一次,你居然招呼不打就走了?”
江懿捏着缰绳的手动作一滞,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似乎哽住了,发不出声音。
他有些狼狈地翻身下马,却又踟蹰着不敢上前。
可那紫袍人似乎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往手上呼了一口热气,脸被冻得通红:“小爷在外面等你半天了,你到底去哪了?”
江懿咬着唇,忽地上前将他紧紧抱住。
眼前的画面再度被烽火覆盖,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有人带着一队轻骑劫了囚车。
江懿被人从囚车中拖出来,强行拽到一匹马上。
那人牢牢地将他护在身前,纵然身处地狱般的场景中,声音中却仍带着几分轻佻的笑意。
“美人儿,小爷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准备怎么报答我?”他说,“你那把画着黄雀图的扇子我眼馋好久了,用那个做抵,成不?”
江懿彼时被乌斯人折磨得没剩几口气,强撑着保留了一丝清明:“任你处置。”
那人哈哈一笑,反手一推,将他从即将落地的城门下推了出去,与外面接应的燕兵汇合。
而他却没能活着出来,尸体被乌斯人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
“江子明,你怎么了?”
大燕的十五皇子陆绎风被人狠狠地抱住,有些手足无措,想推开他又不知从何下手,只能跟着他一同在三军将士面前罚站。
江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舍得松开手,退后两步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陆绎风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偷偷找老婆了,但是没告诉我?还是说你有孩子了不知道怎么搞定你老爹?”
江懿原本眼眶泛酸,被他这么一打岔,那些关乎上辈子的心酸散了一半,没好气地一拳砸在他肩上:“瞎说什么呢你?我成不成亲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怎么这么奇怪地看着我。”
陆绎风见他情绪好转,这才松了口气,抬手将一柄折扇丢给他。
江懿下意识地伸手将折扇接在手中,展开一看,上面用十分灵秀的笔法描摹了一簇腊月梅花,旁边落着两团神态可掬的麻雀,似乎在啄着地上的雪。
“你上次回燕都错过了喜欢的画匠,在我耳边念叨了好久……”陆绎风说,“喏,特意给你求来的,你感不感……喂!”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塞进江懿手中。
江懿的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着,看得陆绎风连连皱眉。
他平素最见不得美人哭:“你这……哭得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怎么受委屈了?”
江懿眨眨眼,稳住情绪,深吸一口气:“无妨,不用担心。”
陆绎风拧着眉看了他良久,直接伸手揽住他的肩往怀里带:“来来来先回去再说,带我去你帐子里坐会儿,这鬼天,忒冷。”
一片热源紧紧裹在身侧,让江懿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
这些曾经在那场亡国之战中送命的人,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
两人刚走出去没多远,便迎面撞见了关雁归。
关雁归似乎出来得很急,连一件披风也没穿,只披着单衣匆匆而来,看见江懿时眸色一动,柔声道:“阿懿……”
他很自然地走到江懿身边,抬手拂去他肩上的雪,也顺势将人从陆绎风怀里拨了出来。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关雁归打量了他一下,“那些乌斯人凶得很,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与陛下交代?”
“我没事。”
江懿看着他那双温柔得可以掐出水的眼睛,心中的怀疑又开始慢慢动摇起来。
关雁归有什么必须背叛大燕的必要吗?
依着剧情,他如今官至校尉,过两年便能升做副将军,待张老将军彻底退了之后,就是陇西的将军,可谓前景美好。
他收回落在关雁归身上的目光,轻轻笑了下:“很顺利,我们也没有人员的伤亡。”
关雁归柔和下眉眼:“那就好,你没事我便也放心了。十五爷千里迢迢从燕都来,怕是也累坏了吧?正巧阿川备好了晚膳,喝杯酒暖暖身子也好。”
“还是小雁子体贴……”陆绎风在两人中间,一边一个搭上肩,揽着往屋中走,“不像有的人,恐怕连我要来都忘了,带着我在军营前傻站了半天。”
关雁归垂下眼,眸中闪过一道不易被人察觉的厌烦,再抬眸时却依旧双目盈盈着笑意:“十五爷谬赞。”
听说今日十五皇子要来,李佑川早已和炊事班通了气儿,做了饭菜先紧着丞相帐子这边送来,以免怠慢了客人。
三人进帐子中时,李佑川正张罗着将菜肴往桌子上摆着,听见有人撩了帘子进来,连忙行礼:“小的见过十五皇子,见过关校尉。”
陆绎风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挂在一旁,搓了搓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金丝红绳绣的平安扣递给李佑川。
李佑川接过那平安扣,有些惊讶:“这是……”
“你家少爷替你与本王求的……”陆绎风随意净了手,径直抓起一个冒着热气儿的白面馒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过几日不是你生辰?江子明没一年少过你礼物,看得本王都羡慕得很。”
李佑川呵呵笑着,将那枚平安扣小心地收进怀中,加快了布置菜肴的速度,待一切准备完毕,他微微鞠了一躬后便出了帐子。
三人在桌旁落座,江懿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帐外,看着雪越下越大。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那群找猪的新兵大抵已经无功而返了。
至于裴向云……
他倏地止住了思绪,冷着脸垂下眼看着眼前的酒菜。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裴向云恰巧出现在那个地方到底是黑白无常的授意,还是细节变动引起的剧情变动。
但这都不重要,只要裴向云没来陇西军营,那一切便还算可控。
陆绎风为自己斟了杯酒:“明年开春的时候,乌斯又要打仗了吧?”
江懿回过神,淡声道:“他们土地贫瘠,种什么死什么,便年年去渝州边境抢人家老百姓的粮食,自然要打。”
陆绎风叹了口气,举着酒杯和他的碰了碰:“江子明啊,这差事不好做。”
江懿无所谓地笑了笑。
左右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没有什么比在阎王爷面前走了一遭还惊险的事。
更何况现在还有机会挽救那些遭了无妄之灾本来不该死的人,他是情愿受苦受累的。
于是他摇摇头,还未说话,便听陆绎风絮絮道:“你也该成个家了,万一你哪天翘辫子了也没来得及给江家留下一个半个子嗣,这不是诚心要气死你爹么?”
他说完,又不过瘾地补充道:“燕都的姑娘们对你芳心暗许的不少,一个两个在背后说你是高岭之花不可亵渎。你什么时候能放下你的身段?太端着是讨不到老婆的小爷告诉你。”
江懿冷笑:“十五爷还是管好自己为妙,陛下又不要给你纳侧妃了?”
陆绎风听见这话后脸色一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彼此彼此……”江懿和他斗了两句嘴后心情莫名好了很多,瞥见关雁归还空着的酒杯,顺手为他斟了些,“陇西风寒,关兄方才穿得太少,喝点酒暖暖身。”
关雁归轻笑着伸手取杯,与他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下后一触及分。
江懿的动作有些许怔愣。
不知是因为上一世的事而有些多疑,还是因为记挂着其他事而心绪不宁,他总觉得关雁归这动作似有几分不对劲。
还未等他想明白,对方便伸手将酒杯与他手里的碰了下:“无论如何,犯我大燕者,必将让他有来无回。”
“好啊,小雁子……”陆绎风面上微微泛了红,“有……有魄力,不愧是我大燕的将军!”
关雁归调侃道:“将军还早得很,现在尚且是个校尉罢了。”
陆绎风一拍桌子:“不、不想当将军的校尉不是好校尉,你要有……有理想。”
江懿晃着杯中的酒,闻言微微挑眉:“有的蠢货一喝醉了便愿意教人做事,也不管旁人愿不愿意听。”
陆绎风瞬间炸了毛,张牙舞爪地便要来掐他:“江子明!你怎么和小爷说话呢!掐不死你!”
江懿不置可否,面上波澜不惊,眼中却掠过一丝有些狡黠的笑意。
还没等陆绎风将自己说的话付诸行动,帐外却忽地响起一片喧哗。
火光隐隐从帐帘外透进来,似乎喧嚣得很。
“这是怎么了?”关雁归皱眉,“有敌袭?”
江懿听见「敌袭」二字,手微微一抖,酒液洒出来了些。
陆绎风摇晃着起身,踉跄地撩开帐帘向外看去,看了半晌后回头:“好像不是敌袭。”
江懿沉吟片刻:“出去看看。”
还未走多远,便看见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士兵正举着火把,一脸兴奋地向军营入口处而去。他跑了一半,忽然看清面前人的面容,欢快的步子瞬间止住了。
“江,江大人好!”小孩磕磕巴巴给江懿行了一个大礼,又转身道,“关校尉好!”
关雁归则伸手将人扶住:“不用行礼,你这是急着去做什么?”
那小孩轻咳一声,面上浮起一丝羞赧,挠了挠头:“他们说老母猪找回来了,喊我去看一看。”
陆绎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懿眼中带着几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摇头叹气,似乎无声地骂了句傻子。
“今早全营唯一的异性拐了两个男宠跑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不想说话,江懿的声音懒洋洋的,听在人耳朵里像有把小钩子似的挠着,“他们闹腾一天才歇下来,现下怕是一夜都不能安睡了,只是……”
江懿的话头忽然顿住,觉出一丝异常。
上辈子那三头猪是到最后都没找回来的,为何这辈子却自己跑了回来?
好像自重生到现在,与先前不一样的事越来越多了。
缺心眼又好凑热闹的十五皇子却跃跃欲试:“本王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猪是什么样的,快些带本王去瞧瞧!”
小士兵举着火把将三人带到了军营外,果然听见了猪叫声。
两只体型较小的公猪正哼哼唧唧地在地上打滚,一边打一边往母猪身边凑,结果被母猪嫌弃地一脚踢开。
几个炊事班的兵正一脸兴奋地将猪往军营中赶,忽地发出惊讶的喊声:“这,这母猪身下怎么还有两只猪!”
一众人闻言向母猪身下看去,果然看见了两只探头探脑往外看的新鲜猪脑袋。
这两只猪却与军营中的猪长相不同,嘴巴边上的唇微翘,两对獠牙明晃晃地露在了外面,长相相当狂野。
炊事班的老兵惊讶道:“这是野猪!咱营的阿美把外头的野猪拐回来了!”
江懿闻言扶额,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自己多虑了。
军中娇花阿美果然魅力巨大,连野猪都能顺道拐回来两只。
也是,就那么几只猪能翻出什么花活儿来?
他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刚要转身回帐中,却听又有人在远处喊道:“班长,班长!这里好像趴着个小孩儿!”
江懿转身的动作一顿,心中蓦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慢慢回头,目光死死地锁在喊话士兵的位置。
下一刻,他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穿透陇西的风雪和两世的纠葛,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狗子:真·后半段走不动·爬回来的;
封校日记:
应该是热感冒,头疼眼眶疼还不想吃饭,来个人哐哐给我两拳让我失去意识昏迷是最好的orz
第30章
江懿还在原地愣神,旁边站着的兵早已七手八脚地将那小孩从雪地中抱了起来。
“这是爬过来的吗?”一个炊事兵倒吸一口凉气,“这腿……”
少年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脸颊微微凹陷下去,一眼看去便觉得他有几分「面黄肌瘦」的意味。
而他肩上有一道狭长而骇人的伤口,膝盖处的布料被磨破了,两腿血肉模糊,原本应该流下的血却直接凝成了猩红色的冰碴。
可少年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粘在江懿身上半晌,才似乎恋恋不舍地移开,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双腿已然不可屈伸,只能直挺挺地靠坐在火堆旁,等着双膝上的冰自己化开。
江懿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不许留他在军营里。”
炊事兵有些懵懂地抬头,下意识道:“可他还是个孩子,况且已经这么可怜了,为何……”
“因为他并非善类。”
江懿几乎要咬碎一口牙,才勉强挤出这句话。
他看着裴向云那副落魄的模样,只当狼崽子又在装可怜博取人的同情。
炊事兵还有些犹豫:“但……”
“没有但是。”
江懿的声音很冷:“这就是军令,你想违抗军令吗?”
一道「军令」的帽子扣下来,炊事兵不敢再继续坚持,只垂下头默默地向火堆中添了把柴。
陆绎风听了他们的对话,不禁奇道:“江子明,你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干什么?”
“他才不是孩子,他是……”
江懿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了。
他在心中道:“范八爷,你在吗?”
范无救淡淡地应了一声。
“裴向云他也是重生回来的吗?”
“这件事我无可奉告……”范无救说,“涉及了地府的原则性问题,以后莫要再过问。”
江懿「啧」了一声。
“他是什么?”这边陆绎风还在喋喋不休,“你继续说啊?”
“没什么。”
江懿低声道:“面由心生,我见他面相凶得很,觉得并非善类罢了。”
陆绎风带着几分惊叹看了他半晌:“没想到你现在还会看相了?”
江懿尚未来得及说话,便看见张戎正大步向这边走来。
“在做什么大晚上喧哗至此?”张戎冷着张脸,“把军规当儿戏是吧?”
关雁归向他行了一礼:“将军有所不知,是今晨丢的猪回了军营,大家实在太开心了,所以才吵嚷到现在。”
张戎见了他,冷哼一声,目光落在火堆旁的裴向云身上:“这是……”
“方才营帐外发现的一个孩子……”关雁归瞥了裴向云一眼,“看上去是汉人,伤得又重,这才留他烤烤火。”
张戎面色稍缓,在裴向云面前蹲下身:“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裴向云的唇被冻得发紫,轻颤了一会儿才能说得出话来,嗓音沙哑得很:“我叫……裴向云,我被人从家赶出来了。”
张戎虽是武将,可心思却十分细腻,当即便有些心疼这孩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些伤是哪来的?”
裴向云刚要说话,忽地抑制不住地闷咳起来,口鼻慢慢往外流着血。他似乎怕脏了张戎的手,慌忙用肩上披着的皮衣往脸上胡乱抹去。
跟着张戎一同来的轻骑队长瞥着那件皮衣,忽然道:“这……你是刚刚那小孩!”
“刚刚?”
张戎挑眉,一双凌厉的眼睛立刻落在了江懿身上:“你们刚刚做什么去了?”
江懿这才想起来关雁归没将这件事上报给张戎。
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开:“今晨有人来消息,说哨岗那边有异动,我想着带轻骑去看一眼。”
张戎瞪了他一眼:“你反了天了,这么大的事儿不跟我说一声,自己就带兵去打仗?万一出点岔子,我怎么回去和你父亲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