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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折青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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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指轻勾起那缕柔软碎发,撩到她耳畔上,他嗓音轻挑玩味:“不够。”
  在我这儿不够。
  他还没让翁星看更坏的。
  翁星闭眼,她清晰地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她和陈星烈已经完全陌生,他变了,而她永远做不到他那样。
  不战而溃,她变坏是个伪命题。
  翁星又后退了几步,看向他的眼里有泪光,他们在走一条分叉路,永远回不到过去。
  “陈星烈,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帮你。”她做了挽留。
  而陈星烈眼神却瞬间冷下来,似乎再也没心情装,皱起眉,带着浓浓的不耐烦与戾气。
  “爷要你帮?”
  “翁星,别好像我救了你一次,你就要以身相许一样缠我。”
  “挺烦。”
  他摸了个银质打火机出来,咬着烟尾,拢火点燃,猩红火星燃在指尖,吐了口青白色烟雾,他的嗓音浸了点哑,却更无情。
  “别带着那样虚伪的一张脸再出现在我面前。”
  “……好。”翁星几近颤抖着回。
  剥离的愤怒和痛觉来临如此剧烈,翁星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眼泪砸落,她偏头往回走,小腹痛感强烈,生理期来了。
  白裙上应该染了血,风雨愈烈,世界灰暗成一条不见尽头的黑线,翁星哭着冲入雨中,背包里的箫盒掉出来,摔在地上砸落,里面的箫沿着沥青路往下滚。
  翁星狼狈不堪,又跟着往回走去捡那支箫。
  在雨中她全身很快湿透,胸部微透,她一手抱着,一手去抓箫,跟着跑了好几米远。
  白裙上是泥泞和血迹,她哭得心脏都抽疼,猛烈的风像一把冷刀刮在面上。
  抓了一手的泥和血,手机也进水了,她站在雨中等车,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一家店面的广告牌应声被风刮倒,砸到了路上一辆轿车,玻璃碎片满地都是。
  翁星冷得麻木了,眼睛里,嘴里,浑身都是雨水,她再看不见陈星烈和他朋友的影子,可是心却已经碎掉。
  站路边两分钟,她打到了唯一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在车上她一直在哭,无声的啜泣,两年前的缠绕她的噩梦又回来了。
  半个多小时后到家,她下车时一直在对司机说对不起,她怕血和泥土脏了司机的位置,执意多给了两百块才离开。
  …
  那晚她浑身湿透回家,白裙上都是血,柏悦一见到她,还没意识到她的脆弱,生理期来了,只当是她单纯没带伞淋湿。
  她站在客厅里摆弄自己新买的衣裙,抬手随便指了下厨房:“囡囡,厨房有粥热来吃。”
  “妈妈买的礼物等会儿给你。”
  “哎,怀杰你快下来看看我这件裙子穿着好不好看。”柏悦扭头冲楼上喊,她脸上的妆还没卸,穿着一件粉色丝绸裙,保养得当,天真烂漫得好似只有三十岁。
  而翁怀杰西装外套都还没脱,拎着刚从二楼收的衣服,全都被雨水淋湿透了,拖在地砖上一路的尾迹。
  柏悦今天先回家,坐闺蜜车子回来,走前也没和他发消息,他下班从公司开车过去,在那商场空等了半个钟等到商场人都空了也没看见她,最后一个人回来,比她晚了一个多小时到家。
  回家一看,家里衣服还没收,他妻子忙着在镜子前搭配选衣服,笑容仍是发自内心的好看。
  原本想提醒几句,这会儿也在看见柏悦的笑容时叹了口气,他默默把衣服拿到烘干房烘干,余光还不忘分给他爱的妻子,夸赞:“好看,阿悦你怎么穿都好看。”
  这样的场景翁星已经看习惯了,母亲待所有人都热情,从小衣食无忧,沉浸在爱里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比二十岁的小姑娘还天真无邪烂漫。
  而父亲又实在爱母亲,爱到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坏习惯,小脾气,对她总是纵容,待人处事上从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在家里也常和她腻在一起,拥抱看书,追剧种花,但这样也就经常忽略了翁星。
  翁星早已习惯这些,浑身冷得哆嗦,嘴唇发白,眼泪已经干了,眼角皮肤紧绷,她转身一声不吭地进了浴室。
  洗到一半时,热水变成了凉水。
  她浑身湿透裹着浴巾喊她妈。
  柏悦慢腾腾摸了好一阵才过来,站在门口喊:“噢,我忘了星星,热水器出故障了,我现在喊人来修。”
  翁怀杰取了眼镜走过来,他把翁星冬天穿的羽绒服带来。
  外面传来柏悦和维修工人通话的声音。
  “你说台风天不来修?”
  “天气预报说明天台风,今晚还可以来。”
  “我加钱,一千块?师傅呀你得来帮我们看看,换个时间?”
  “不行早修早好,给你两千……”
  ……
  这一瞬,翁星忽然觉得很绝望,是这十八年以来从未有过的绝望。
  最后她淋着冷水洗完了下半程澡,裹着浴巾出门的时候脸色惨白得逼人,她盯着柏悦,话里藏着难言的委屈:“别喊人了,每次都事后补救有用吗?”
  “你不会养我,为什么要生我?”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
  柏悦一霎便愣住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乖巧听话的女儿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没过几秒钟柏悦眼眶也红了,“你在怪我?”
  “你是我生的,我的骨肉你反过来教训我?”
  翁怀杰在一旁也愣怔了下,但在看见翁星的脸色后责骂的话还是收回去了,他沉默地把羽绒服披在翁星身上,带她回她卧室,锁门前说了一句:“星星,你今天那样说你妈妈,过分了。”
  翁星抱着脚缩回床上,侧身背对门边,她看向窗外那颗大榕树眼泪止不住地流。
  为什么,一切会变得这么糟。
  风声呜咽,墨云翻滚外面的天漆黑一片,电线在狂风中绞缠在一块,榕树枝丫被吹断一根。
  翁星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淘气玩风筝挂在树上,欺负新来的小邻居,神气地指挥陈星烈上树去给他取风筝。
  陈星烈小时候长得就很好看,比女孩还好看,白净着一张脸,对人待事都很有礼貌,善良热心肠,不会拒绝别人。
  自然也拒绝不了她这个小霸王的请求。
  他脱了鞋爬树,生怕第一次像个野孩子,风筝挂了五六米高,他那么小竟也真的爬上去了。
  踩在一根小腿粗的树枝上,他抓到那葫芦娃风筝给翁星扔下去。
  翁星欢欢喜喜捡起风筝拍了拍灰就跑一边玩去了,完全没有听见陈星烈那句:“我下不来了。”
  五米高,没有枝丫,小孩能一点一点爬上去,却没办法下来。
  翁星沿着街道公园疯跑,带着葫芦娃风筝痛痛快快玩了一下午。
  而陈星烈则孤孤单单地蹲在那五米高的枝丫上蹲了一下午。
  蹲到天黑,路过的人看见树上小孩晶亮的眼睛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哟,这儿怎么还有个猫头鹰蹲着。”
  那时陈星烈紧咬唇角,没哭出来,脱口而出叫了声,“叔叔,我下不去。”
  那叔叔这才看清树上蹲了个小孩。
  也是那次,晚上陈星烈的爸爸找不到人,才在好心叔叔的提醒下赶过来,借梯子把他从那树上抱下来。
  小孩皮肤嫩,一沾地腿都软了,嘴唇干裂,小腿蹲久了青紫一大片,当时就倒他爸怀里。
  而翁星放完风筝过来看热闹才看见这一幕。
  周围有好心人看不得这孩子这么惨,感叹:“这娃儿造孽哟,估计在这儿蹲一下午了。”
  “这里路偏,一下午也没人看见,造孽。”
  “不过是怎么爬上去的呀?”
  “再蹲久些,可是要出事的。”
  “娃他爸,你以后可得把孩子看好了。”
  陈津滕拧了瓶矿泉水给陈星烈和,眼神犀利一眼看见人群中抓着脏兮兮风筝想要溜开的小娃娃。
  他提高了声音问:“阿烈,是谁让你上去的?”
  陈星烈口干舌燥,虚弱地说了两个字:“风筝。”
  陈津滕又问了一遍,“谁的风筝?”
  陈星烈睁开眼,一眼看见混在人群中的混世魔王,他伸出手指了她:“是她。”
  周围人群让出一条路来,翁星抓着葫芦娃风筝无所遁形,黑漆晶亮的大眼睛立刻眼泪汪汪地看陈星烈和陈津滕。
  周围有老奶奶心软:“哎呦,是个闺女,长得是个靓咗,也是真调皮哦。”
  有人开玩笑:“闺女,你要怎么赔这小哥哥损失咯?”
  有人接话:“长大嫁给他,当他妻子哩,不就好咧。”
  年幼的翁星,懵懵懂懂地看着陈星烈,做坏事被抓包,还被人说要长大嫁给他。
  她那时不懂,只是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陈星烈。
  然后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抿了抿唇角说:“不娶。”


第4章 台风
  8月27日,鹦鹉号登陆榆海,暴雨交加,狂风刮倒路边行道树,近海域停泊的渔船游艇也被摧毁好几艘,电视新闻里轮番播放榆海各个片区的损坏情况。
  真实情况远比气象台预测的糟,风力也早超过六级,甚至逼近十二级狂风的地步。
  那段时间,几乎全榆海的人都窝在家里,紧闭门窗,不问世事。
  就算这样,翁星在家也总听到轰隆呼啸的风声,吵闹得人整宿睡不着。
  学校颁布延迟开学的通知,气象台有基站被摧毁,无线网络信号总时好时坏,柏悦就和翁怀杰待客厅,用放映机反反复复播放爱情片,《魂断蓝桥》《廊桥遗梦》《泰坦尼克号》,都是些悲剧。
  而翁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裹着羽绒服,一边咳嗽一边翻来覆去地写那几套数学卷子。
  上次淋雨回家后,她没发烧,但是得了感冒,鼻塞头痛,没胃口等症状都轮番上演了一遍,仿佛像失恋一场。
  而她的目光移到笔下的数学立体几何题目时,自嘲地笑了笑。
  不就是失恋吗?就像两年前和陈星烈的轨迹由交叉变为平行线一样,他们不会再有交集,区别就是她没有发烧,也不会再喜欢他。
  而她永远记得高一分班考试那几天发生的事。
  中考翁星考了片区前一百,陈星烈是第一,而升入一中的分班考试,翁星考了年纪倒数一百名,陈星烈仍然是第一。
  她记得考试那天也和今天一样,下了场暴雨,她没带伞,司机还拉她去了错的地方,她淋了二十分钟雨跑到学校,浑身湿透换了单薄的校服就进考场。
  在考场上,她却发了高烧,烧到做卷子看题都是重影,头痛到要炸裂,可她还是强忍着高烧考完了所有科目。
  因为她还想和陈星烈分一个班。
  成绩结果下来后,显然没有奇迹发生,她九科总分加起来只有三百多,数学考了37分,她一辈子记得这个分数。
  她被分到B班,家里父母为她的事吵得不可开交,母亲执意要为她砸钱,把她送进A班,父亲却总反驳她说看女儿自己的想法。
  那几天翁星抱着成绩单难过到睡觉都是哭着入睡的,可是这些难过通通都比不上陈星烈给的反应让她痛苦。
  那天是陈父离开桐雨街前两家人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饭桌上,双方父亲起先聊经济形势,聊着聊着就聊到孩子的成绩上,陈星烈数学考了满分,理科一骑绝尘,文科差了些,但总分仍然是全年级第一,他的名字被贴在红榜第一的位置,受人瞩目。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他赞扬有加,薛奶奶也和蔼地笑说这孩子读书厉害。
  而翁星沉默不语,只是在大人们问她成绩时下头,咬着唇角逃避。
  后面她和陈星烈在花园见了一面。
  少年个子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对外人礼貌而疏离,对她仍一贯保持着好兄弟般的坦然亲密。
  那天阳光很好,他站在阳光下,海棠花树吐露了新嫩的花苞,刚出生的芽儿还蜷曲着。
  而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和深灰色长裤,单手插兜,低眸看她,漂亮眼底似有温柔错觉。
  翁星悄悄把自己的数学卷子拿给他看,想听他安慰,也想听他讲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思路。
  可陈星烈接过那卷子扫了眼分数,停顿了会儿,嗓音极淡地念出口:“数学,37?”
  太阳位置西移,落在他眼里的那点光也没了。如水流褪去,露出湖底嶙峋尖锐岩壁,只剩下刺骨的冷。
  翁星抬头看向陈星烈,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当时看她的那个眼神。
  厌恶,反感,高高在上,像看一堆垃圾一样看她。
  仿佛在说,翁星你考这样的分数出来,就是一堆每个人都可以踩一脚的蹩脚货。
  那瞬间,翁星感觉自己好像脱光衣服在荒野,任人耻笑。
  她的自尊被他踩着,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那一瞬间,翁星才意识到,原来他这么厌恶自己。
  她夺过卷子跑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拼了命地练数学题。
  她删光他的联系方式,放弃了花钱去A班的机会,进入B班,从此与陈星烈的距离隔着一座钢筋水泥浇筑的教学楼。
  而陈星烈也再没回过桐雨街他奶奶家,也从没有主动来找过她一次。
  刻意或无意,整整两年,他们几乎没再见过。
  ……
  台风带来的暴雨持续一周,开学推迟到9月3号,那天难得的放了晴。
  翁星换了学校制服,柏悦在客厅捣鼓她弄的早餐,从七点钟到现在,一直没停。
  想了想,翁星把她奖励给自己的那块Cartier的手表戴上,调整了表情,走出房间,对着柏悦的背影轻轻喊了声:“妈。”
  动作停了一下,随即柏悦转过身,她披着头发,更显年幼,像个刚生完气的小孩,一哄就好,她看见翁星戴的表,恢复笑容:“嗯。”
  “来,吃饭。”她主动道。
  这几天待家里,两人因为那晚的事一直闹别扭,话都很少说,而柏悦准备的升学礼物也是翁怀杰悄悄放在翁星床头的。
  翁星对品牌货并不热衷,但这是她妈的好意,她得戴几次给她看。
  抿了抿唇角,翁星摇头:“不了,妈,要上课,来不及。”
  “带个三明治路上吃。”柏悦不由她分说,用包装袋给她包了个三明治,塞她手里。
  “今天要去A班报道,查了是哪个班吗?”
  “还没有。”翁星只希望不要和陈星烈一个班。
  “我叫个车送你?”
  “不用。”
  “在新班级学习别压抑,开心点,乖乖。”柏悦向来是个从心的人,对孩子的教育从来也只是快乐就好,而总忽略与人相处,她总是不世故。
  “嗯。”翁星对她笑了下,点了点头。
  进校时翁星才发现自己学生卡掉了,还是靠着路边好心同学领进去的。
  查了红榜,她的新班级是高三一班。
  走过去的时候碰巧遇见自己在三十七班的朋友,杨夏。
  杨夏一见到她就扑过来,依依不舍道:“星星,我都没想到你真去参加了分班考试。”
  “你竟然进入A班了,以后没人陪我吃饭画画玩游戏了呜呜呜。”
  弯唇笑笑,翁星轻拍她的背,“以后可以来一班找我玩儿。”
  “真进了一班啊?”杨夏的目光变成了崇拜,“我去,我一定去找你玩。”
  “我想见我男神呜呜呜。”后面这句声音有点小,翁星没听清楚。
  往前走经过榆林的时候,遇见他们班一群男生走过,有男生摸过来恶作剧地扯了一把杨夏的马尾。
  杨夏连忙跑过去追着他们打。
  翁星笑着看她们远去,而后独自背着书包,穿过篮球场,和那片静谧幽深的桂花林。
  九月初,花树枝头有嫩黄细蕊,风吹过,淡淡清香袭来。
  走过桂花林,翁星看见那栋伫立在最深处的教学楼,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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