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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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的礼物其实我想的是送真品。”伤口牵着嘴角,她目光有些悲凉:“我用了少于正品一千的价格从一个二手卖家那儿买的。”
“她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是真的,我信了,可却被骗了,骗了我几乎大半生活费。”
她苍凉地笑笑,“或许这就是报应”
“我就是这么一个虚荣心爆表,贪慕虚荣的人,我希望人人都喜欢我,我不惜编织无数个谎言去伪造一场梦境,我可耻而卑劣。”
轻抿唇角,翁星走近轻轻抱住她,在凉亭里,皮肤相触时很软,“嫣嫣,我们是朋友不是因为你的家世,也不是因为你的金钱,而是你这个人。”
“你值得被我们所有人爱,你很好,就算最开始是有目的地接近我,最后不也还?是把我当好朋友了吗。”翁星握住她的手,她想那手能更?暖一些,以抵消今天?她受到的伤害。
手腕上遮伤的粉蹭掉了,指甲抓痕露出来,她对翁星笑笑,“嗯,我没事。”
那之后一周,司唯嫣在学校变得沉默寡言,她不再?主动去找翁星,和不找孙曦和苗兰兰,仿佛自溺进?湖水里。
教室里一部?分女生自发孤立她,眼神鄙夷,打量她每一件穿着和手链logo,仿佛所有都是假的。
背后议论鄙夷声?不绝,贴吧里关于她爱慕虚荣拜金欺骗的贴子盖了高楼飘荡,几乎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了审视与居高临下的审判。
无形的压迫和备考的压力,司唯嫣极度脆弱,濒临崩溃。唯有,陆行之每天?都会想方设法给她带好吃的和小礼物,讲笑话逗她开心,说,“嫣嫣,你说了你以后是要学医的,而我当军人,我受伤了专找你治。”
谁说你们不是天生一对。
听到这熟悉的梦想,绘梦的人却换了模样?,翁星握笔的手僵滞,回头看向冷傲薄情的少年,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空掉一块。
他再也不可能原谅她了,他们没有未来,没有梦想。
而司唯嫣却并未就此开心起来,相反,在学校之外她感受到世界上更多的恶意?。
搬出桦街巷口那段低沉阴暗的光阴又缠回来,路边捡垃圾的流浪汉赤裸裸地打量她裙底,敌对的同学因她母亲曾坐的低劣不堪的事将她也视为妓/女,黝黑贫穷在路边贴小广告大汗淋漓的中年男人露骨的目光,一切都在无时无刻放大对她的恶意?。
那个星期六的晚自习,她又一次崩溃地俯在课桌上哭泣,问出了问过不止十次的问题:“我是不是生来就应该被瞧不起?”
“我今天看见一个老师又盯着我胸看。”
翁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轻轻抱她,汗水黏在皮肤上,湿哒哒的,窗台上的栀子花蔫了,她轻轻安慰:“毕业了就好了,长大了就好了嫣嫣。”
她以为那次抱怨和以往的许多次抱怨一样?是司唯嫣紧张焦虑过分的臆想,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因此在司唯嫣提出想要自己放学先走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这些天?她也在竭力躲陆行之,原因仅仅是那些孤立她的女生又在背后说她勾男人,和她妈一样?要靠男人上位。
曾骄傲不可一世的千金跌落进泥地里,谁人路过都想踩一脚。
那夜清风和蔼,朗月皎皎,五月里有清新的柑橘香和浅淡的泥土气息。
出校门从小路折转司唯嫣害怕看到人,害怕那些赤/裸充满恶意?的眼光。
车笛声?声?,如同遥远低靡的琴音。
陆行之从放学时就扔了球往她常回家的路线去找她。
可还?是晚了一步。
是在柏油路外侧的林荫树林里发现她的,还?有那个衣冠楚楚穿着衬衣的畜生。
树林里的大灯是黄色,背光面,树下衣衫残破发丝凌乱的女生仰躺在地上无?声?流泪。
指甲陷入泥里,树叶零落,刚刚的三?分钟,她经历了人生的最绝望时刻。
陆行之举着手电,眼尾猩红,眼神几近将那个男人的面容刻进?脑海里,他大喊了一声?,那人拽着眼镜飞快从路另一边跑走。
眼泪像是心底流出的血,陆行之小心翼翼地抱起衬衫短裙都破了大半的司唯嫣,他用身子为她挡住,用力地将她按进自己的胸膛,手扣着她后脑勺,一遍一遍安抚,“公?主,没事了,公?主,没事了,公主没事了。”
“你的骑士来了。”
司唯嫣像破败的布娃娃一样趴在他的肩上,手无?力地垂着,嘴角都是血和蹂/躏的痕迹。
目光呆滞,眼珠一转也不转,眼泪大滴地掉,她喃喃道:“今晚月亮好圆。”
一轮圆月悬挂树梢,月光慷慨无私照亮每一个阴暗角落,却始终照不见她,也驱不散一身尘埃。
检测结果显示未侵犯,从指甲缝里提取的DNA还在检测中,那地段监控坏了好几个月,猥亵罪犯还?逍遥法外。
而在外的流言版本传的却是她被强了,不是处,是个脏身子,下?贱胚。
司唯嫣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握笔的手不停颤抖,她记得那恶魔的脸,每次在学校,课间,食堂,去宿舍路上都能遇见他。
无?数根钉子扎在心里,司唯嫣想一死了之,她在网上下单了刀具和药物。
可变故比她自杀更先发生。
课间操时间,西装革履,权势逼人的校董事在主席台上视察这届高三最后的精气状况。
冠冕堂皇,眼镜之下?一派斯文和善,内里却是猪狗不如禽兽。
陈星烈手持稿纸站在旁边,白?衬衣松散地挎在肩上,领带系法随意?,五官锋利而深,念着毫无?新意?的稿子。
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漫不经心意?味,闲散而懒,注意?力没太集中。
因此他没注意?到冷着脸走近的陆行之,也没在看见他袖里藏了水果刀时及时拉住他。
“啊!”尖叫声充耳,此起彼伏。
瞬间,成片的鲜血从男人的胸腔里涌了出来,浸透衬衣,浸透西装,男人痛苦地皱眉,金丝眼镜下?那双阴冷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丝意识溃散的痛苦。
而陆行之满手的血,水果刀刀锋银光锃亮,鲜血溅到他脸上,他看着男人扭曲的脸庞,低低道:
“畜生。”
第44章 朝夕
仿佛放慢的电影镜头; 逐帧逐帧从眼前闪现。
吵闹声,尖叫声,惊呼声充斥耳膜合成背景音。
鲜血从周维豪身体里往下淌,水泥地; 音响; 和旁边校长的衣服上都沾了?大片。
司唯嫣脸色发白; 手里的单词书砰的一下掉在地上。
红旗旗杆下,微风不动,血腥场面充斥。
周围的男老师保安冲上前去,反按住陆行之?。
有叫救护车的,有报警的。
只有周维豪软躺在别人的怀里; 张开嘴唇时不时吐血。
揉碎草稿纸,陈星烈走过去,他低头看着陆行之?; 眼尾发红; 伸手握上那把水果刀; 刀背抵着手心,手指皮肤被割开; 鲜血流出来。
痛感强烈。
“为什么?”他咬了后槽牙,额角绷起青筋。
松了?刀柄; 陆行之?解脱一般; 眼神释然:“对不起哥,没?办法?和你一起了?。”
没办法成为军人,继续跟着你,保卫家国了?。
有老师过来?; 护陈星烈往后走,空气中充斥着腥甜的血腥味; 铁锈一般。
未几,有救护车和警车铃响。
周维豪被担架抬手救护车,而陆行之?被戴上手铐。
司唯嫣推开旁边拉她的人,捂着心口,哭着往前走,“陆行之?。”
“陆行之,陆行之?。”
“行之?。”
隔着树叶枝桠和白色栅栏他远远地回看了?她一眼,弯唇温和地笑了?笑,对着口型说了?句话,奶气稚嫩一张脸,发茬有些乱,明明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跌倒在地,手心按到草坪上的碎石,司唯嫣辨认出他的口型,两个字:别怕。
她怎么能不怕。
直到在ICU待的第三天,周维豪才脱离生命危险,肠腔大范围出血,他摘掉了?一颗肾,另一侧肾脏也有损伤,此后半生可能需要卧在病床上度过。
伤情鉴定为重度,检察院已经提交上诉材料。
翁星和司唯嫣一起去看过这人渣很多次,他们想求得他的谅解,可看着那张脸,眼镜下冷光毕现,许多记忆浮现出来。
司唯嫣知道这人注意自己很久了?,从她高一入学时,他为她颁奖,握手环节久久不松开,到高三流言败露时,经常尾随自己回家。
那天只是一切都碰巧,走到没?有监控的小树林,他忍耐不住了?而已,不用顾忌她家势力,因为她只是假千金。
可没?想到,有人会为她做到这么疯的地步。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苍白虚弱,说出的话却像魔鬼:“陆行之?吗,我会让他这辈子待在牢里出不来?。”
司唯嫣跌坐在地,眼泪不住地流。
陆行之父母在走廊也不停地哭,他们只是普通的个体工商户,听到这消息时,感觉天要塌了?。
那半个多月,忙于?立案,调查奔波。
翁星几乎没怎么在学校看见陈星烈。
高考倒计时十五天的时候,司唯嫣收拾书桌和柜子里的东西办理?手续辍学离开,临走时,她对翁星道:“我不读了?,我?对不起他,我?害了?他。”
握笔的手用力,翁星轻轻抓住她的衣袖,劝告也显得苍白,“嫣嫣,陆行之?他喜欢你,他想要你过得好。”
擦了?擦眼泪,司唯嫣带着哭腔,“可是,我?根本没有办法过得好。”
“我这辈子都不会幸福了。”
宋柳被司明烨抛弃,他找了?新?欢,也像从前养她一样养新情人,段幼曼争不过,继续当瞎子?,吃斋念佛抄经。
宋柳酗酒已经到重度慢性酒精中毒的地步,需要钱治病,需要很多很多钱。
“嫣嫣,你考完高考,上学好吗。”翁星几乎如祈求,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眼泪不停掉落,司唯嫣只要一到教室里就想起这些年发生的事,无穷无尽痛苦包围着她,她学不进?去,她低低道:“因果报应,上次在校门口遇见她时我就该察觉的。”
何惜玥的报复,她告诉了段家夫人,她的存在。
“我?走啦。”
踏出榆中那一刻,司唯嫣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梦醒了?,美梦噩梦交织。
高考前十几天里,她每天都去看守所探望陆行之?。
第一次,看见他头发剃了短短的板寸,穿着蓝白相间囚服时,司唯嫣要哭了?。
她喜欢的人,曾也是骄傲恣意生长的少年。
前三年,她心底始终留给陈星烈一个位置,因此无论陆行之?对她再怎么好,她也只是不远不近地和他闹着,笑着,当他是朋友,这两个月,她终于决定挖出陈星烈的位置,也开始喜欢他。
小狗一样黏人,在一切假象还没戳破前,他就对她好到极致。
放学路上买冰淇淋给她,喝饮料不介意她喝过的,帮她背书?包,逗她笑时傻乎乎的,像条大狗狗,喜欢她踮起脚尖摸他的头。
而进?看守所短短十几天,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五官更深刻凌厉,脸上那股奶狗一样的稚气褪去很多。
司唯嫣握着电话,眼泪一直往下掉,“行之?,行之?,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女孩垂着头,卷发稍疏打理?,刘海微翘着,瘦弱美丽,“对不起,我?们还没?找到周维豪猥亵我的证据。”
没?有监控的地界,没?有目击证人,他现在称病拒绝DNA提取,警察没?有办法?奈何他。
而陆行之故意伤害罪的上诉已经提交,周维豪请了?最好的律师,想要竭尽全力让他判重刑。
案情滞缓,所有证据都不利于他们。
眼泪啪嗒地流,陆行之握着电话皱了皱眉,嗓音很轻:“哭什么?”
“你是公?主。”
“我?是骑士。”
“我?说过,骑士永远守护她的公主。”
“别哭,我不后悔。”
隔着玻璃手指相触,司唯嫣静静的,一遍一遍在心底描摹他的眉眼,轻轻道:“你是我?男朋友,我至死要嫁的人,无论多久,我?等你。”
五月二十三,案情出现转机,学校里有曾经被周维豪侵犯的女生站出来?指认他。
提取证据和口供,定了?他猥/亵罪,和强/奸罪。
他方加重判刑,等到了?陆行之?上庭前,他心底已经大概知晓自己的刑期了。
司唯嫣第二次隔着玻璃见到他时。
她把?一张新办的银行卡递给他,“我?以后会每个月往里打钱,你交给你父母,这算我?的心意。”和赔偿。
陆行之?不知道她不读书?了?,也不知道她准备去打工挣钱,这半个月她找了一家餐厅洗盘子?的工作,手糙了?很多。
他变得冷漠,没?接卡:“不用再见了。”
“我?没?喜欢过你,你也不用来看我。”
“司唯嫣,滚吧,离开榆海,离开这里。”
怔了?怔,后知后觉的钝痛袭来?,他在她心底插刀子?,离开看守所时天黑了。
判刑后他会移交给榆海市监狱,在郊区,那里荒无人烟,只有高墙和电网,隔绝一切人声。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陆行之时,他眉眼皆是不耐烦,冷冰冰的看着她,“烦不烦。”
“我以后不会答应再见你,滚啊。”
离开榆海那天,司唯嫣心死了?一样,死水里泛不起丝毫波澜。
荒唐闹剧落幕后,教室里安静很多,司唯嫣的位置空了?,陈星烈也经常找不到人影。
回家时,也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母亲,问?爸爸,他只说她和闺蜜去旅游了?,安慰她好好高考,别想那么多。
翁星按部就班地写题做题,躲开宋墨白的善意,养好自己的小多肉。
又长高了一截,嫩绿嫩绿的,要活过来?了?。
她一个人坐一排,旁边位置没?人,偶尔也在想,她以后要去哪,想去哪,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司唯嫣和陆行之?分?开了?,纵使他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
他太年轻,太冲动,太看不得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受一丁点委屈,所以会选择这样粗暴的方式去惩罚人渣,最终结局两败俱伤。
黑板上倒计时只剩下七天。
翁星写题写到手指筋痉挛,手心细密的一层汗,她总想起嫣嫣,想起陆行之?,想起他,心底难受。
就这么熬过晚自修,最后一节课时王定离让她去办公室取数学卷子?。
走廊上的风是燥热的,榆海连日高温,柏油路被炙烤得化出焦味,连夜里也闷热得厉害。
以往有陈星烈的时候,她会和他在薛奶奶旗袍店的后院里乘凉听收音机看电影。翁星爱躲在那株海棠树下,压榨他,颐气指使,让他去买冰棍和雪糕。
绿舌头舔舔,舌头也变成绿色,玉米雪糕剥开那层皮,里面是黄泥豆奶一样的颜色,甜甜的,还有五毛钱一个的小布丁,她一口气能吃好几个。
恶劣捉弄陈星烈,给他吃酸涩的梅干,他会皱着眉安静吃完。
吃完了?翁星还要闹他,让他陪自己去放孔明灯,薛奶奶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扇扇子?,乐呵呵嘱咐他们:“阿烈,别把?星星妹妹弄丢了?。”
一顿沿着河边疯跑,在孔明灯上画小花猫,在他脸上画大花猫,翁星牵着他手,颇生气地命令他:“不许长高了?。”
“嗯?”男生低头,轻抿唇角,颈后黑发发茬很短。
翁星吊他手臂,郑重其事:“不许长高了?,陈星烈。”
“再长高,我?打不过你了?。”她喃喃道,清凌凌一双杏眸映着星星点点的河灯,面庞白皙而稚嫩。
陈星烈低头轻轻捏她耳朵,勾了?下唇角笑,也乖巧温和回:“好。”
惯她,哄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