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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汴京春色-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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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汀兰厌恶崔氏,每每都要抱怨两句。
  喻姝也听着,笑两句便道:“二嫂嫂不是一向喜欢看?杂剧吗?明日也正巧是我嫡母生辰,可是官家又颁了令,家中便想请戏班子来唱曲儿热闹一通。那戏班是西京有名?的汉家苑,有《琵琶记》、《四孤夜宴》,许多名?角儿都在,我记得嫂嫂爱听,可要来吗?”
  这些时?日喻姝费尽心?思,终于设计一出戏。
  若只在喻家内宅里演,喻潘便是再恼火,也会看?重名?声,免不了大事化小。
  倘若有别人在,那便不一样了。
  竟是请了西京的汉家苑。
  秦汀兰一直在忙活,也是好久不看?戏,听喻姝说得骨头痒痒,忙应下:“家父与喻司业交好,正好明日清闲,你嫡母寿辰我也是得去添个喜儿的!”
  喻姝回了王府,先?去库房挑了件礼。
  想做的事一步步近了,这一晚她彻夜难眠。
  左翻右翻,翻了好几个身?,一直没睡着。
  三更天的时?候,魏召南终于按住她。
  “夫人在想什么呢?”
  喻姝两条胳膊尚搭在被褥外。
  他撑着半边臂俯视,明明一直骚动的,此刻人儿却乖巧平躺好,眼眸清明:“是妾不好,扰到?殿下了,妾再也不动了。”
  魏召南大约知晓她最近在忙活什么。
  她自个儿家中的事,他也由着她做。至少?目前他觉得夫人还算聪明,不至于给自己埋坑。
  喻姝看?他摸她的脸,温热的唇从上下来,落在她的眉眼间。
  *
  翌日喻府家宅内,一大清早,唱杂剧的伶人便来到?府上。
  林如蔲请来的女眷,除了世家里交好的,多为自家亲戚。
  不仅族里几个姑婶,还有娘家林氏来的表姐妹。
  林如蔲本?就是喻潘的表妹,是喻潘亲娘堂姐的女儿,因此两家总是沾亲带故些。
  不过林父只是个七品芝麻小官,家境还是不如喻氏。
  戏台上在咿咿呀呀的唱,水袖舞动,歌喉婉转。
  台下广庭设了桌椅茶点,各色花卉供人赏玩。
  汀兰坐椅上,听得起劲,正同喻姝说这出琵琶记唱得好,忽然?有一人急冲冲赶来,大力甩开劝拦他的小厮。
  “父亲!各位姑姑婶婶,你们可要为我评评理!”
  只见庶子喻梁长臂一展,扑通跪地。
  他高瘦的腰杆直杵,竭力抑怒:
  “天大冤屈!天大冤屈啊!大哥殿试当日给我下了药,害我数十年苦读功亏一篑!如今大娘子怕我记恨,竟在我药膳里下哑药,还要发卖我娘!父亲救救我!救救我娘!”
  林如蔻脸色一变
  她身?旁坐着的喻成邺登时?腾起,面色铁青的要吃人:“你胡说什么!”
  众人骇得目目相视,两三个女眷掩袖交谈。
  林家姨母也站起身?,柔声宽劝:“梁哥儿勿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快快起身?,吃两口茶再说。”
  喻梁直直跪着,岿然?不动。
  “你这是做什么呀!”
  只见林如蔻放下糕点,仿佛心?痛地叹气,慢慢走到?喻梁跟前,欲掺他起来。却被他胳膊一摔,险些站不稳。
  “梁哥儿,母亲疼你跟邺哥儿是一样的,哪能害你!你这是要割母亲的心?头肉啊。。。。。。”
  说着,林氏已经捂了帕子,抽抽搭搭哭起来。
  广庭的另一头,喻姝轻轻抿了一口茶。
  放下茶盏,她看?见喻潘正往庭中来。
  一出戏,就要开始了。


第35章 死亡
  喻潘走来; 目光只停在庶子身上。
  他板起脸,不怒而威地问:“你?说什么?你?殿试腹泻是因为邺哥儿?大娘子要给你下哑药?”
  “官人!妾身冤枉。。。。。。”
  林如蔲红着眼,紧紧抓住喻潘的衣袖。
  他头一转; 瞥见林氏楚楚面容; 却丝毫不觉得可怜。相反; 想起昨日查到的,他怒火已经烧上心肝,此?刻只想一剑砍死这淫|妇!
  ——她竟敢背着他偷汉!
  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直蒙在?鼓里?。
  喻潘越想; 越是羞愤难挡。想起十几年他把这□□捧在?手心上,还不知背地里?怎么笑他!
  她还敢贪喻家的账!
  拿他的钱跟野汉子鬼混!有脸把喻成邺教成这副鬼模样!竟还要给他的庶子下哑药!当他这个?家主死了!
  喻潘怒得肝火烧烬; 死死盯住林如蔲的如花美靥。
  曾经这张脸会说会笑; 如今他只觉得恶心屈辱至极。
  他高高扬起手,一巴掌狠厉落下——
  打得林如蔲脸歪到一边; 跌在?地上。
  “母亲!”
  喻成邺挺身?跪在?林氏跟前:“父亲息怒!母亲犯了何错; 关上家门再诘问,何必在?众人跟前糟践她!”
  “闭嘴!你?还有脸替这贱妇求情?!你?对你?弟弟做了什么混账事; 当我瞎了聋了?”
  一干宾客女?眷屏息凝神; 皆皆不敢出言。
  喻姝端起茶盏,浅啄一口。只觉茶香清心,一片神清气爽。
  台上的戏班子也?不演了,各个?提着袖; 不知所措。
  秦汀兰终是笑了笑:“五弟妹,你?家这戏好像比汉家苑的还要精彩?”
  “家宅丑事; 让二嫂嫂看笑话了。”
  汀兰笑而不语; 目光继续往庭中看去。
  “官人!妾身?上的冤屈堪比窦娥!便是定罪,也?要讲究凭证。。。。。。”
  “要凭证是罢?今日当着两家亲戚在?; 我便要好好整肃家门!”
  喻潘冷笑,招来小厮。只见小厮端来一小口木匣,啪啦一倒,十几本陈年账簿掉在?林如蔲面前。
  林如蔲捡起一本翻开,片刻后,面色惨灰。
  喻姝暗暗叹道?:他还算有点能耐。我只给了他八本旧账,竟又?多查出数十本。
  “这就是你?们林家出来的人?”
  喻潘怒道?:“她私下背我敛了喻家多少钱财?亏我母亲信她、恩待她!贱妇嫁进喻家的这些年,扪心自问,母亲是不是让你?执掌中馈?她是你?堂姨母!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对得起喻家?”
  他强忍着怒火,还没将贱妇偷汉子的事揭开。
  “我就说,你?若非私敛家中钱财,梁哥儿要的三千两白银,如何能在?三日内就拿出手!”
  喻潘弯下腰,紧紧掐住她的下颌,牙咬得咯咯响:“贱妇!我喻家待你?不薄!”
  喻成邺起先还在?为?他娘抱不平。
  听到他爹说什么“三千两白银”,双眸徒瞪,脑子嗡嗡响。
  原来爹早就知道?泻药的事。。。。。。跟喻梁合起伙给他下套。。。。。。
  喻成邺怔怔跪在?地上,
  一时之间不知该惊、该怒、该害怕,还是该辩驳。
  林如蔲双眼通红,双手攀上喻潘的下摆,欲再还说。
  她摇头啼哭:“官人明察!妾乃冤枉,事实绝非如此?。。。。。。妾这十几年为?家宅劳心劳力,官人都?是看在?眼里?的!那账子。。。那账子必是有内鬼胡做了冤枉妾!”
  “冤枉你?什么?本官亲自査的!你?作人妇竟歹毒至斯,今日便当着喻林两家亲眷的面,让大家都?看看你?造了多少孽事,我喻家要出妻!明日就请族中长老都?来作证,你?不事姑舅、犯奸|淫、盗窃,七出便占了三!”
  奸|淫二字一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林家姨母忙站出,急拦道?:“休妻怎可啊!我这妹子再有何错,可毕竟与你?更三年丧,不可出!”
  连林如蔲的脸也?莫名红涨,死死拽紧下摆。
  喻潘见她欲要说,想起那档子事便觉羞|辱。
  他甩开林氏的手,喝声遣了几个?丫鬟送走包括戏班、汀兰在?内的外客。
  等到家门一关,庭中只剩了喻、林两边的自家人。
  小厮又?抬来一口箱子,往外倒,竟是缅铃、女?人赤红小衣、相思套等让人不忍直视的羞臊之物?。。。。。。其中竟还滚落一根擀面似的木杖,中间一截串了五颗圆滚木球,活像糖葫芦。
  在?座亲眷大多经过人事,哪能不知晓这些物?什是做甚的?
  有些还是妓院才用的,实在?登不得台面。
  林如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浑身?忽然?失了要爬起的力。
  “这等淫物?,还要本官跟亲眷们说吗!”
  喻潘掐着胸口,息怒停嗔了须臾。
  睨着她,冷笑:“好一对奸夫□□!九年前你?用着家宅贪来的钱,在?德福街置了两间铺面,供你?与那马夫做尽羞耻事!若非邺哥儿把女?人安置在?铺面,你?还想瞒我多久?那些恶心人的物?什,便是我从里?面搜罗来的!那赤色小衣上还有交颈戏浮的鸳鸯,都?是你?的针脚,□□!好一个?不知羞耻的□□!”
  喻潘怒得扯开林氏,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掴得林氏肿起半边脸。
  人赃并获,无人敢劝。
  喻姝冷眼瞧着,又?抿了一口茶。
  她看向庶弟喻梁,只见这么久了,他始终笔直地跪在?一旁。明明事因他起,现在?反倒与他无关了。
  再看喻成邺,仿佛听傻了。往日他一贯趾高气扬,今日也?瞧出失魂来。
  喻潘那种男人,旁得再忍得,偷汉子此?事足以让他羞恼的欲杀人。
  不过林氏犯下的不可饶恕之罪,又?何止奸|淫一桩。
  虽然?喻潘想休妻,也?可能休不成。毕竟喻母和老家主孝期已过,林如蔲就在?那三不出妻之列。
  但杀人总是要偿的。
  当年吴唐走水路时掉江里?淹死,必是林如蔲的手笔。
  吴家清白人家,不是喻府家奴。只要她回头把搜来的证据交吴家,再由吴家报给官府,那么接下来就不干她的事,剩下吴家与林氏之间的杀子仇。
  林氏即便死罪能免,活罪也?难逃。
  喻姝静坐,垂眸摸向裙裳的绣花。
  林氏的仇报了,喻潘的仇又?该怎么报?只是喻潘牵连太多,要报恐怕也?不好报。他既那么看重官名仕途。。。。。。
  除非喻家倒了。
  喻姝咬着唇,很久拿不下主意。
  她觉得难。
  既觉得会牵连无辜之人,却又?不甘心:娘当年一无所有被喻家丢下,受的那等绝望,又?如何能让喻潘毫无愧疚、逍遥自在?继续当他的官?他甚至还想利用我,谋他儿子的仕途。。。。。。
  离开喻府之时,西天残阳半下,远山迟暮。
  喻姝坐在?马车上,虽报了林氏之仇,心却空荡,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
  若要摧毁喻潘,必要将喻家连根拔起。扳倒喻潘,远比林氏要困难,还可能伤及无辜之人。
  她到底是要留在?汴京,还是回扬州?
  喻姝想了一路。
  闭上眼,不知何故,黑暗里?竟慢慢浮出魏召南的脸,和他手臂、后背,满身?炫目骇人的刺青。
  。。。。。。
  三日之后,吴勇手奉一纸状书告到官府。
  林如蔻因犯六杀之一谋杀,系死者曾为?家中长工,又?因林家赔了许多钱财给苦主,故重责四十大板,徒三年。
  林如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妇人,哪能经得住官府大板。加之喻潘对其恨之入骨,私底下也?动?了手脚,令人鞭笞得皮开肉绽。
  喻潘是薄幸之人。
  当年前妻王氏便是被他逼得一身?伤劳,结郁而终时也?不曾得过他一滴泪。
  如今他休妻不得,或许真不想留林氏性命。
  虽仍接林如蔻回喻府养伤,但没过几日,林如蔻就因伤病太重而呜咽断气。
  喻潘还在?恼怒上头,嘴里?骂着贱妇□□,不准任何人给林氏守孝,头七时只留一口薄棺椁草草下葬。
  喻姝一身?素衣,从堂屋出来,正好碰见梵儿。
  梵儿今日也?是素衣孝带,同她一样,面上都?不见悲色。
  “长姐。”
  梵儿叫住了她,
  “大后日琰王次子满周岁,请帖已送至王府了。盛王殿下后日要出使西北,恐怕来不了,宗室女?眷们都?在?,长姐可一定要来。”
  琰王次子也?是荀琅画嫡出,喻姝近两日有所耳闻。只是贵妃身?亡,又?碰上西北战事,喜宴倒不能办得跟长子一般。而琰王也?只打算请宗亲来,办一席长寿面,再抓周儿了事。
  梵儿想起昨夜伺候琰王之时,他在?床榻上抱她,指尖轻缓抚过她的脸:
  “你?若是能让你?长姐来,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我都?抬你?做侧妃。。。。。。”
  “侧妃?”
  梵儿想起因为?琰王的优待,荀琅画平时就多不满自己,又?抬脸望他:“要是夫人不肯,该如何是好?”
  “她不会不肯的。”
  琰王孤自笑说:“我纳谁只须自己拿主意,用不着过问她。你?一向聪慧,如今我想要之人,可明白了?”
  梵儿颔首,垂眼。
  待了这些时日,她怎会不明白?
  自从看见伺候琰王床事的丫鬟吟月开始,她便隐隐有所揣测——因为?那丫鬟的颜色颇有几分?像喻姝。
  她听下人们说,吟月虽然?无名无分?,连通房都?算不上,却是被琰王召幸最多的。
  他们还说,琰王现在?不给吟月名分?,估摸着是念及贵妃。按吟月如今的恩宠,日后不难被抬作侍妾。
  到后来喻家送女?进王府,琰王却对梵儿宠幸更甚。
  一半由于她貌美惑人,另一半,她的容色比吟月要更像喻姝。
  每一夜,琰王让她跪着伺候床事时,都?要她鬓边簪一朵海棠。有时他要看她的脸,有时又?掰着她的脸别?过,只听她哭。
  他攥着她的腰肢发力,忘情?时竟粗喘喊她姝儿。
  梵儿初初听到这二字时,吓了好一大跳。
  ——她长姐都?嫁作盛王妃,可是琰王的弟妹,他竟还贪图这不伦美色。
  直到这回,正逢盛王出使西北,不在?汴京,琰王便想抓住时机,借着次子周岁宴给喻姝下药。
  梵儿才知道?,他哪是外头传的什么“高节清风”、“不贪女?色”,竟连兄弟之妻也?妄下手。
  不过她还是要帮。


第36章 出塞
  喻姝心中对琰王有本能的恐惧。
  那个人并不像他的脸一样光明磊落。依这三番两次闹出?的事来看; 不管琰王最终目的是何,但?过程一定是想侵占她的。
  没准侵占完她,为防止她将这丑恶不伦之事揭出?; 污他?清名; 还会?要杀了她。
  是了; 喻姝害怕,她不想去周岁宴。
  喻姝心想:推脱一回筵席倒也不是多大?难事,能找的由头多了去?了!可是,琰王毕竟有这个念头在; 万一不达目的不罢休呢?且魏召南马上?要出?京,去?一趟西北可是数个月。我能推脱的了这一回; 又能推脱多少回呢?
  这一夜云雨; 魏召南背靠床栏而坐,双臂环住她柔软的腰肢。她分膝坐他?腿上?; 面朝着; 双手攥皱他?胸膛的衣襟。
  今日?她生累,本是不愿做的。
  魏召南笑说前几日?月事; 都不曾做过。大?不了今日?轻些快些; 不受累,只一会?会?便尽事。喻姝拗不过他?,半推半就?地从了。
  他?也确实说到做到,是很轻; 比旁日?都舒缓很多。轻得她仿佛置身云层里,飘飘悠悠。
  她失了一半的神魂; 阖上?眼; 却浮出?梵儿说的周岁宴。
  魏召南起先只是扶着她的腰,瞧出?她不用心后; 手头的力道便收紧,掐出?一道微淡红痕,别?有暧|昧之色。
  喻姝咛了声,睁开眼眸,忽然扑进他?的胸膛,脸伏在肩上?低低道:“殿下带妾一起去?漠北吧。。。。。。”
  须臾红纱摇晃,夜烛明灭。
  魏召南抱她在怀,额角跳着,险些捱不住。
  他?闭眼吸了半口气,却发觉怀里的人在颤,好像在害怕什么,手掌下意识轻抚她的背。
  “为何呢?”
  他?轻问。
  “妾怕,”她埋着脸,声若蚊蚋:“会?死在汴京。。。。。。”
  魏召南察觉肩上?起了点湿意,眸光一暗,抱着温香的手臂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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