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先生[燃爆]-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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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了不少。
“掌柜的在不在?我是陆沅君。”
嫁给了封西云后,她依旧没有自称为封太太的觉悟,出入报姓名的时候,选择自己的名字。
到了别的地方,陆沅君三个字不好使,可在运城,陆司令把持了二十几年的地方,他的闺女可比初来乍到的封西云要更让人熟悉。
“陆沅君?”
铺子里的小伙计,火急火燎的跑去告诉了自家掌柜。
掌柜的披上衣裳从炕上下来,踢上鞋来不及提起后跟,急忙的从后头跑到铺子前头来。紧闭的大门被从里头拉开,屋内的掌柜睁眼看见陆沅君,自己也是意外的很。
给陆沅君和跟在她后头体格过分健壮的男人让开路,锦绣布庄的掌柜示意伙计搬椅子来。
“陆小姐……”
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对,掌柜的立刻改口。
“封太太怎么突然来了?”
锦绣布庄的掌柜也是运城本地商会的成员之一,按理说吧,一旦司令元帅们打起仗来,就要跟商户们纳些捐来做饷。
商会的人还奇怪呢,封西云前线连连吃紧,是不是该来找他们要捐了?也不晓得要捐多少,会不会要把半个家产捐出去?
封少帅看着没那么黑,不过当司令和元帅的,少有心不黑的。
然而商会的掌柜和经理们等了两三个月,愣是没有人上门。包括运城在被苟团长轰炸之后,不少房屋损毁,连市政楼都烂了,也没人来找他们捐钱。
真他娘的奇了怪。
眼下陆沅君亲自来了,锦绣布庄的掌柜一方面提心吊胆,不晓得她亲自上阵,打算让自己出多少血。可另一方面又把心放进了肚子里,总算是等到他们来了。
捐钱比抢钱好吧?
加上今天的报纸锦绣布庄的掌柜也看了,封西云在东湖关小胜东洋人,真长志气。如果是半个月前,陆沅君来找他捐钱的话,掌柜的或许还会觉得心疼,钱打了水漂的感觉可不好受。
今天嘛,起码捐出去给封西云打胜仗,心里头也来的舒坦。
想到这里,掌柜的坐在了椅子上,朝着小伙计摆摆手。
“去把账本拿来。”
“掌柜的?”
伙计挤眉弄眼,拿账本干什么啊?
陆沅君这天半黑不黑的时候敲门,十有八九,是不怀好心的吧。您吧账本拿出来干什么?不是自讨苦吃么?
“去拿!”
掌柜的瞪大眼睛,咋?还使唤不动你了?
伙计去拿账本的功夫,掌柜的亲手给陆沅君倒茶。运城这个地方,不给客人上茶就是不欢迎,礼数上说不过去。
“太太,我不骗你,这些日子生意不好。”
把茶杯推了过去,掌柜的言外之意是,就算要我捐钱,您也别狮子大开口,要的没影儿了去。
陆沅君没有接茶杯,目光在铺子里头转悠了起来。
“我想看看,您这儿的货。”
视线锁定在了货架上头,一匹一匹,花色各异的布料上头。
掌柜的有些意外,难不成陆沅君不想要钱?想要货?
前不久也有当兵的来找他,说要多少布匹做新的军衣。一来掌柜的怕卖出去拿不着钱,二来库房里没有存着那么多。
他都跟当兵的说清楚了,难不成是陆沅君不信?亲自来问了?
“太太……”
掌柜的从椅子上起来,缓缓的走到了柜台后头。一边从架子上头拿布匹下来,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解释。
黑色,靛青的棉布,颜色鲜亮的印花布。
柜台上不一会儿就摆满了布匹,然而即便是同样的花色,黑也黑的不同,靛青亦是有浅有浓。
陆沅君伸手去摸,肉眼可见的差距,在上手抚摸之后更加清晰。
“这布有点薄啊。”
陆沅君用手指搓捻了一下布料,又把手掌垫在了下头,肉色从布料下方透了出来。
“能卖的动么?”
掌柜的歪了歪脖子,苦笑一声。
“这是我铺子里卖的最好的。”
这布是薄,但卖的便宜啊。老百姓嘛,没钱还想穿新衣裳,扯一块花布回去就能做新衣裳。别的布料倒是好倒是厚,价格却有这个的好几倍。
陆司令的闺女或许可以在冀北大学里头教书,生意场上的东西可是真的不懂呀。
“太太您看,这块布是厚,厂子八成都要开不下去了。”
质量上去了,穿好几年都坏不了,怎么换新衣裳呢?还是这种绡的,薄的布料卖的好。
又能穿新鲜,又便宜,顶多穿一季,洗坏了也不心疼,正好新花色也上来了。
掌柜的给陆沅君说完以后,拍了拍柜台上的布匹。这东西老百姓穿个新鲜还成,拿去做军衣,绝对是胡闹。
第120节
陆沅君把柜台上的布料摸了个遍,和自己带来的苟团长手底下的兵新换的军医做对比,没有一个触感相同。
来回走了两圈,在最为相似的一块布料前停下。
掌柜看着陆沅君停下脚步,吓出了一身冷汗。陆小姐诚然不是个好的掌柜,可看东西的眼神儿不错,是个会买的。
你瞧瞧,停在了最贵的一块布前头。那虽然是一块纯色的布,也没有花样,但质量好价格比印花布还要贵。
“掌柜的,这布怎么卖?”
陆沅君拽出一截,摸了又摸。
掌柜的走到了陆沅君的对面,抬手也颇是爱怜的摸了摸。
“封太太,这布我库房就剩最后的百来匹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又伸手摸了摸,眼中怜惜的意味更浓。
“厂子前不久也关门了,别的地方也买不到。”
多好的布啊,可惜了。别说陆沅君想用这个做军衣,就是大总统也不行。厂子没了,工人遣散了,机器都卖了,去哪儿再造同样的布呢?
“掌柜的,锦绣布庄可是运城最大的布庄,大归大,不晓得东西全不全?”
陆沅君看了又看,这么多种布,为什么没有苟团长军衣用的那一种呢。
锦绣布庄的掌柜没说话,拿出账本儿来的伙计先开口了。
“封太太,远了不敢说,全国各地大牌子的布,咱这里可都有。”
小作坊那自然不能算,两口子支口锅都能自己染。凡是开了机器印染布厂子的,叫得上名字的正经牌子,锦绣布庄里就都有。
陆沅君听了,怕伙计吹牛,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掌柜。
掌柜的点点头,伙计说的没错。他从伙计手里头把账本儿接了过来,也不打算遮掩。
如果陆沅君想,大可以叫大丘八们来把他的铺子翻个底朝天,眼下这种情况,还是坦诚一些来的更为妥帖。
掌柜的把账本放在布匹上头摊开,当着陆沅君的面儿翻了起来。
陆沅君别过头去,不去看账本儿上的字,对掌柜的举动非常不理解。难不成掌柜的想从运城银行里贷款?
银行里给百姓们兑完以后,就没剩多少了呀。这会儿行长陈升和,都在临时的市政楼里当会计呢。
“我跟您直说吧。”
陆沅君也不想绕弯子了,把手中拎着的布袋提了上来。解开了束口的麻绳,将放在袋子里的军衣拿了出来。
掌柜看到军衣的瞬间,撇撇嘴,果然陆沅君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和他猜的一样。
“我也跟太太直说吧。”
掌柜搬了两匹截然不同的布匹,摆在自己和陆沅君的面前。
一匹布又结实又鲜艳,另一匹薄的要命,能透出肉色来。
他用剪刀从两匹布上分别剪了一小块,左右手将其举了起来。
“这种结实的布料才能做军衣,但我不光是我布庄的库房里不够,厂子自己的产量就上不去。”
销量不好原料也不多,做出来也没人买,可不就做的少了么。
“而这种呢,倒是数量够。”
就算布庄的库房里不够,临时给厂家去订货,也是来得及的。
但数量够有什么用呢?质量上不去,染了颜色再做成军衣,当兵的穿一天就烂了。别说去前线打仗,就是天天当老婆伺候着,衣裳也坚持不了几天的。
“太太,我要是能接,前不久军爷们来的时候,我就应下了。”
用不着陆沅君亲自跑一趟的。
听完了掌柜的一番话,陆沅君才突然反应过来,掌柜的怕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李副官派来的说客,想从他做里买做新军衣的布料。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沅君把军衣递给了掌柜的:“就是想让您看看,这衣裳的料子是哪儿来的。”
布庄里的料子摸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一样的。
掌柜的低下头,小伙计很有眼力的把烛台搬了过来。对上灯火,掌柜的才终于看清了,陆沅君手中的这件军衣,和运城本地的驻军身上的,制式不尽相同。
手心贴在军衣上头的瞬间,掌柜的眉头便紧紧的锁在了一起。像是不敢相信一样,他将军衣拿了起来,对着烛火看起了布料的纹路。
“掌柜的?”
陆沅君凑过来,低声询问着。因着从掌柜的深情来看,应该是已经有了猜想。
锦绣布庄的掌柜放下了手中的军衣,犹豫了片刻后,回望向陆沅君的目光极为复杂。
“这是东洋人的布。”
东洋人的布便宜,质量好,销量也广。因着他们在胶东的租界里建造工厂,雇佣的是华夏本地的工人。
租界里不需要交税,听说东洋的政府还给补贴,也就造成了东洋布价格低质量好的现状。
本埠工厂里头布,在东洋布的冲击下,几乎是举步维艰,夹缝之中求生了。
但因为东洋人在濠州湾登陆,布庄里便不卖东洋人的布了。一来是自己心里头不痛快,二来,谁要是敢卖东洋人的东西,举着横幅的学生们进来二话不说,就能把铺子给砸了。
“我这里是绝对不卖东洋布的。”
掌柜的担心陆沅君试探自己,双手举过了头顶。
“你确定这是东洋布?”
比起锦绣布庄里有没有东洋布,陆沅君更在意的是掌柜的如何能确定,这件军衣的布料来源。
反正在她看来,看不出什么鲜明的区别来。
掌柜的听到了陆沅君的疑问,让小伙计掌灯,自己扯开了布料,对着光让陆沅君看布料的纹理。
本地的工厂还是以西洋的机器为主,和东洋厂子做出来的区别十分明显。再加上挂几层浆,上什么胶,两种布料之间的差别,做了多年布料生意的掌柜,一眼就能看出来。
“肯定是东洋人的布,我拿项上人头作保。”
掌柜的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别的东西他不敢确定,在布料上面,整个运城找不出比他更懂行的人了。
腿上突然一软,陆沅君双手按在柜台上头,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在来这里之前,陆沅君心里头就有了同样的猜想,但真的确定以后,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几乎要从胸口一跃而出。
建康政府只给了苟团长一个团的番号建制,但他偷偷的自己招兵买马,如今也有了万把人的队伍。
如果要给整个队伍换一茬东洋布做的新军衣,说和东洋人没有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前不久苟团长轰炸运城,建康政府也以为他只是不识大体,在这种时候跟封西云抢夺地盘而已。
有了军衣作为证据,陆沅君以为根本不是抢夺地盘这么简单。
怕不是,怕不是……和东洋人偷偷的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心中惴惴不安,陆沅君拱手向掌柜的道了谢,折回宅子里后,整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醒来,天上的云朵大规模的聚集在了一起,把日头拦在了后头,挡住了阳光的真容。
天色阴沉,人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陆沅君派人去给商会送了消息,别急着开张,可以先缓一缓。紧接着又叫人去找李勋来,让他想想,运城有没有什么能躲避的地方。
枯坐在卧房的书桌前整整一天,刚刚回来的司机还没站稳喝口茶水,陆沅君就又给他派了活,去把山坳里的李副官请到城中宅子来。
司机的责任是保护陆沅君,如果早知道太太要让他干这种杂活的话,他还不如跟着少帅去战场呢。
可陆沅君既然要求了,他也只能照做。从主城的陆宅去后山的军营,一来一回三四个钟头。
傍晚迎着夕阳出发,披星戴月,在半夜里汽车才停在了陆宅的大门外。
李副官和司机一样无奈,他们听军命,听封西云的命令。从没想过,还要听太太的命令。
眼下时局紧张,陆沅君就这样让李副官从山坳里出来,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太太是不是还惦记女记者的事情?”
李副官从车上下来,跟在司机后头,迈进了陆家宅子的大门。
女人的嫉妒心啊,八成昨夜离开之后,嘴上说的好听不在乎,回来就后悔了。肯定是一整天放不下这件事,又不能直接问少帅,只好把自己揪过来询问。
“我得跟太太说清楚。”
李副官的脚步加快,说清楚少帅和女记者没什么关系,也说清楚陆沅君不能干涉军务。
连李勋来都和少帅一个管生活,一个管军务,泾渭分明两不干涉呢。陆沅君什么都不懂,教书先生胡闹什么。
“太太在里头等你。”
司机把李副官带到了陆沅君的闺房门外。
李副官顺着司机指的屋子望了过去,里头亮着灯,从窗上可以看到一个短发女子坐在桌前的剪影。
此时已经是凌晨,他们来的时候,还见到了打更走街串巷,喊着天高物燥,小心火烛。
二更天的深夜,举目所至一片无声的寂静,整个陆宅也就只有这间屋子还亮着灯了。
李副官的脚步迈出又后退,他后头看向司机。
“这是太太的闺房吧?”
司机点点头。
“不光是闺房,还是太太和少帅的洞房。”
介绍完了以后,司机退后一步,打算让李副官一个人进去。
李副官看着窗上映出的人影,心里头突然慌乱起来。
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啊?半夜进了太太的卧房,以后自己还能说的清么?会不会被人误解啊?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李副官敲响陆沅君房门的手轻飘飘的没有力气。
窗上的人影在听到敲门声后,从桌前起身。快步走到门边,陆沅君双手把门从里头拉开,见到了等候许久的李副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可算是来了。”
陆沅君侧开身,让李副官进来。
跳进黄河都说不清。
第121节
李副官狠心咬牙,抬脚进了陆沅君的卧房。
进来以后,他也不敢乱动,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僵直,站在离陆沅君很远的地方,说什么都不肯靠近。
“太太,有什么话您就这样说吧。”
可不能再近了,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好的。少帅误会是一回事,我自己还有老婆呢。
“军衣是东洋布料做的。”
陆沅君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把自己从锦绣布庄掌柜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李副官。
“什么?”
被这消息惊了一瞬,李副官忘了要和陆沅君保持距离,快步向前走了几步。
太太不是开玩笑的人,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信口雌黄,胡乱说的。
李副官越想越气,怪不得姓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