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先生[燃爆]-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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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和尚们离开之后,住持抬脚走到了王教授的跟前蹲下身来。
“冀北大学的教员,上山来做什么?”
王教授的年纪可不小了,平日里吴校长批评教员们的时候,也不能对他把话说的重了。
他的年岁和资格摆在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跟他说话了。
住持的眼神根本不像个出家人,倒像是运城那些端着枪的守军,大多数时候如同冰霜般的寒冷。
被住持这么盯着,王教授的困倦和疲惫一扫而光,连肚子里的饥饿这会儿夜不见了踪影。
“大师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出家人,应到不晓得。运城中有个传言,陆司令在后山埋了黄金。”
王教授压低了声音,住持法相庄严,不是贪财的人。可庙里头和尚多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六根清净的。
“不是黄金。”
住持打断了王教授的话,摇摇头。
“他埋的是军火。”
王教授后头的话生生噎了回去,盯着住持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从齿缝间挤出了询问来。
“你怎么知道……”
“你上山来干什么?”
住持又一次打断了王教授,休要答非所问。
早就听说山上这位住持不简单,建康政府的大员都亲自来上香,陆司令在世的时候更是隔三差五的来庙里给佛祖嗑头。
“运城守军的弹药告磬,但要是有了这批军火,就能撑到封少帅带着援军回来。”
王教授的手伸进了自己衣服里头,把贴着肚皮放好的罗盘拿了出来,向前给住持一递。
“陆司令走的时候没告诉家里人,彩门的江湖人嘴比锁头还严,我有些小手段,答应了陆沅君上山来找军火。”
被住持盯着,王教授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交代了个明明白白,半点没有藏着掖着。
“住持不好了!”
被住持派出去查看的和尚跑着向他们奔来,身上的僧衣让风牵了起来,甩在身后猎猎作响。
寺庙修建的位置是高人点拨过的,上山下山一条路,四面八方陡峭不已,根本没有别的路走。
和尚跑过来后气喘吁吁,声音也断断续续。
“东东东——东洋人来了!”
十几个东洋人端着枪,并列成行朝着寺庙的大门走来,带路的是个头破血流的家伙。
“他们还要多久到山门前?”
住持揪住了和尚僧衣的领口,紧皱起眉头。
“一刻钟?”
至多一刻钟,都能看见人影了,要是他们跑着上来,恐怕连一刻钟都用不了。
住持放开和尚的衣领,双手伸到了自己腰际的位置,将身上穿着的这件由大善人捐赠的,用金线绣好的袈裟解了下来。
袈裟从他的手上脱落掉在了地上,住持抬脚走向了墙角,将小菜园子的铁锹和铁镐分给了和尚们。
王教授坐在竹子搭的架子上,扶着额头感慨自己命不久矣。
东洋人手里头拿的可是枪,二百年以前打仗就用上火器了,黄汀鹭他爹咋这么糊涂呢。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住持没有向寺外的方向走,而是带着人回了自己来时的禅房。
叮叮当当,金石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从禅房里传到了外头。
片刻之后,再从禅房里出来的和尚们手里头拿着的就不是铁锹和铁镐了。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二更】
住持带着和尚们从禅房里出来的时候; 王教授正坐在竹编的架子上头双目紧闭,两手再胸前合十。嘟嘟囔囔的念叨个不停。
和尚们走近以后; 听见王教授口中念念有词。
“佛祖显灵; 帮帮我老头子。”
他说什么也不能死在这儿,起码要带着运城的守军把军火搬回去不是?
“你又不信佛。”
耳边传来了住持的声音,王教授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儿黑压压的围了一圈儿光头。
住持脱掉了那身金光闪闪的袈裟,不晓得从什么地方找出了一件早已褪色的长衫套在了身上。
“天助自助者。”
蹲下身来; 住持抓过王教授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放了一颗手雷,还把王教授的小指头勾在了手雷尾部的铁环上头。
“这东西我可用不了!再把自己炸死!”
王教授连连摇头; 吓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身为冀北大学的教员,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弱书生; 从没碰过这些东西。
“本来也就是这个意思。”
脱掉了袈裟以后; 住持也无需绷着脸; 做什么心静如水的模样。
嘴角牵起弧度,住持拍了拍王教授的肩头。
“我们要是顶不住; 你就把自己炸死。那批军火送不回守军那里,也不能拱手送给东洋人。”
王教授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勾在小指上的铁环在他看来烫手的很。
他瞧见铁锹和铁镐已然不见踪迹,住持手上握着的是枪,腰间还别着一把。
住持握枪的那只手朝天举了起来; 振臂高呼一声。
“世道不太平; 念佛也无用。”
佛不能普度众生; 只能自己度自己了。
脱掉了僧袍; 穿上了旧日的衣裳,此刻他已经不再是寺庙里的住持,重新做回了儿子崇拜的父亲。
生死关头,又有住持带头,庙里的和尚们拿起枪来觉得并无不妥,甚至隐隐有种天经地义的感觉。
跟在住持的身后,和尚忘记了质疑为什么住持的禅房炕头里会埋着枪,更没有询问为什么慈悲为怀的佛门弟子,竟然会使这杀人的东西。
到了寺门外后,黄住持瞧见了沿石阶上来的东洋兵,数了数人头不过十几个。
早知这几个人,他就不用给王教授手雷了。
“嘭。”
扣下了手中的扳机,子弹贯穿了为首那位已经头破血流的东洋兵胸膛。
士兵应声倒在了地上,剩下列着队伍的东洋士兵四散开来,试图寻找树木躲藏。
然而在他们躲藏的时候,黄住持又一次扣下了板机,应声便又倒下一人。
早年毒药不管用的时候,黄住持也喜欢用枪。以前是一枪一个,二十年过去了,仍然宝刀未老。
东洋士兵得了大佐的命令,上山来找什么黄金。因着尚未彻底攻下运城,上山来找黄金的只有一个十几人组成的小队。
他们上山来的时候,晓得山上除了逃难的百姓,就是连虫蚁都不敢踩死的和尚。
山上的土匪被封西云剿了个干干净净,寻宝的小队根本碰不到任何武装力量。
今日队员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老头子,只留下两个人守着,却不料被山上的和尚偷袭,用石头砸死了一个队员。
他们本想着来庙里威胁一番,把那个老头子抓回来,顺便搜刮一番。
谁能想到佛门清净地会有枪,谁能想到侍奉佛祖的和尚会开枪,谁又能想到光头和尚的枪法还这么好?
一枪一个,弹无虚发,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极难做到。
第156节
当然,除了为首的那个和尚之外,剩下的和尚们枪法就不容恭维了,几乎就是乱枪扫射,毫无章法。
汉白玉的石阶被鲜血染红,东洋人在台阶上仰头开枪,可这个时辰日头就在头顶,视野里白茫茫的一片刺眼的很,根本寻不到人影。
庙里几十个和尚,人人手里一把枪,东洋人的小队才不过十几个,撑了片刻之后倒下了半数之人。
队长咬紧牙关,右手抬起摊开又迅速合拢握成拳头,向后一挥做了个撤退的手势。
士兵们跟着对着向后退去,钻进了两旁的树林子里头。
——————————…
运城,冀北大学。
陆沅君听到王教授回来消息,来不及找人来搀扶自己,拄着拐杖就朝着教室的门外挪了出去。
但她行动不便,王教授被人抬进来的时候跟陆沅君在走廊里相遇。
田中医生听见动静提着药箱走了出来,瞧见王教授脚腕上的伤口,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清出了一片地方,田中医生开始给王教授包扎伤处。
拄着拐杖的陆沅君站在一旁守着不肯离去,挡着了田中医生需要的光亮。
“找到了么?”
陆沅君全靠拐杖支撑着,望着王教授的眼中尽是溢满的期待。
“嘶——”
王教授瞪了一眼田中医生,东洋鬼子是不是故意的,咋下手这么重。
碍着屋里头人多,面前还有个东洋来的田中医生,王教授有话不好直说。
冲着陆沅君点点头,无声的做着口型。
“找到了。”
不光是找到了,王教授回来的时候还让和尚们去搬了一些,这会儿已经送到了校长的办公室。
吴校长看着住持从山上搬下来的军火,蹲在地上不停的抚摸。
“陆大头藏了多少?”
黄汀鹭一听说有和尚从山上下来了,小跑着放下了手中砍树的活计,跑着到了校长办公室,期望能够看一眼自己的父亲。
吴校长办公室的门虚虚掩着,近乡情怯,黄汀鹭站在走廊里头,顺着门缝望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父亲的身影。
打他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亲穿着僧袍之外的衣裳,今日这身常服,让他感觉有些陌生。
右手按在了门把手上,不自觉的向下轻轻按去,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屋里的人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面色十分警惕,沉着声音大喝一声。
“谁在外头!”
黄汀鹭缩了缩脖子,推门走进了屋里。脚步沉重,黄汀鹭缓步走到了父亲的身边,低垂着脑袋不晓得该说什么。
从运城沦陷以来,他一直担心父亲的安危,可今天真的见了,他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了。
半晌过后,黄汀鹭仰起头,从喉咙里呼噜出了两个字。
“大师。”
父亲是出家人,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心侍奉佛祖,不沾染滚滚红尘了。
自己不再是他的儿子,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以后叫爹。”
黄住持将右手按在了儿子的肩头,曾经以为躲进山中,跪拜在佛祖的脚下就能寻得心中的平静。
而今依旧战火纷飞,他倒是徒劳错过了十几年的光阴。
“爹!”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一更】
“哎!”
头顶仍然光秃秃的; 打黄汀鹭出生以来,他头一回应了儿子的呼唤。
虽然有满满一肚子话要讲,眼下却不是跟儿子叙旧的时候。
黄住持拦住了儿子的肩头,把黄汀鹭送到了门口。
“我晚些再去找你,还有些事情要跟吴先生说。”
在父亲还是和尚的时候; 黄汀鹭差点跟着父亲一起出家; 而今父亲都管他叫儿子了; 他更加无法拒绝任何从这个人口中说出的话。
门关上的瞬间; 黄汀鹭美滋滋的转身就走; 甚至对父亲要跟校长说什么都没有好奇。
只知道父亲说晚些再来找他,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就不是大师与香客,而是父亲和儿子。
脚步声逐渐远去; 黄住持放下了门把手,转身朝着吴校长走来。
“我看你宝刀未老,外头埋着的土炸弹威力似乎比当年还要强。”
吴校长的双手抚摸着和尚们从山上带下来的军火; 沉浸在陆大头竟然把东西藏了这么多年; 还藏的这么好。
听到了故人的奉承; 吴校长抬起头; 这种夸奖的确叫人心中慰藉。
“三人行必有我师; 更不要提我每年有多少学生。”
吴校长起身往窗边走去,站到窗口处后; 招招手让黄住持也过来。
在老友站在了自己的身侧时; 吴校长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平房。
“你看那里!”
黄住持顺着吴校长指的方向看去; 白色的外墙上尽是焦黑与深灰色交织相伴。小平房的既没有门,也没有窗,就连紧挨房子的树也只剩了半截。
“是苟团长炸的,还是东洋人炸的?”
黄住持虽然住在山上,但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出家人。
运城里发生的大小事情,他都了如指掌。
吴校长眉头微蹙,转过头一把推在了老友的肩头。
“当然不是,那栋小楼是我炸的。”
耸了耸肩膀,吴校长抽出椅子坐了上去。坐下后并没有靠在椅背上,而是弯下腰不停的向桌下探去。
“许多伟大的科学都开始与偶然,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有个孩子并没有严格按着我的配方来。”
脸上的神色一变,吴校长在桌子下头摸到了什么。
眉头的川字松开恢复了平坦,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然后小楼就炸了,如今学校外头埋着的威力更大的土炸弹,就归功于这次偶然。”
吴校长直起身来,手中拿着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砸在了桌上。
上下扫了老友几圈,吴校长的手掌紧随其后,也落在桌上,重重的的拍了几下。
“既然你现在也不是和尚了,去他的戒律清规,来陪我喝一杯。”
吴校长用食指的关节敲在了他从桌子下头拿上来的东西上,清脆的响声在屋内蔓延。
“酒?”
黄住持将目光从外头炸毁一半的小楼处移开,转过身来看到了吴校长桌上的东西。
“还是伏特加?”
细长的玻璃瓶子,中间缠绕着一圈俄文的标签,光是看一眼就晓得这酒的度数有多大。
“不管你信不信,学生可没有和尚好管。”
吴校长拧开了酒瓶上的盖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把盛满烈酒的杯子凑到鼻下闻了闻,光是这股味道就已经让舌尖尝到了一丝辛辣和滚烫。
“尤其是你的儿子。”
举起酒杯,遥遥朝着老友。
光是想想黄汀鹭的所作所为,吴校长便不由自主的肩头一颤。先是劝他不要当和尚,又是劝他不要写情书,那孩子跟亲爹一样,总是在两个极端处游走。
吴校长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和预期的一样,老毛子的酒让他从舌尖到腹中都沸腾了起来。
黄住持从窗边走了过来,没有去拿吴校长的杯子,而是直接端起了瓶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吴校长猛地起身,从老友的手中把酒瓶子抢了下来,盖上盖子藏回了桌子下头。
“这么喝是要死人的!”
老毛子的酒度数高,向黄住持那种喝法,用不着东洋人来,自己就倒下了。
“不能因为终于可以破戒就不要命了。”
吴校长把酒杯也一并收了起来,自己藏在办公室里其他用来消遣的东西,此刻也没有心思拿出来给重新进入滚滚红尘的老友来品鉴了。
黄住持抬手擦掉了嘴角残留的烈酒,从舌尖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直到腹中,此刻像是着了火一样。
怪不得大家贪恋红尘,上山之后也总是六根不净,尘世里的东西的确刺激,让人留恋。
“不光是炸药的威力,我跟着王教授进来的时候,你埋土炸弹的方式也很有意思。”
黄住持靠在桌边,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上头。
吴校长别开头,老友提到的这一点,叫他有些难为情。
目光落在地上,吴校长嘟囔着开口,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含糊不清。
“陆大头不也找了江湖人来藏他的东西?”
事实证明他们推翻的旧法则里,也不都是花架子似的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