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种-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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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考试成绩不错,他绝不会夸我,只会当作没看到。可是一旦我考得差了,他总会拿着我的卷子和老师的评语愁眉不展半天,最后想骂又不敢用力骂地丢下一句“蠢死了!”。
那副别扭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到让人上瘾,以至于我费尽心思地拉跨了成绩,让自己在“蠢货”的路上渐行渐远。
就是在这样平静而又舒适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意外。
——黎叔外出时突发心脏病晕倒,被人送进了医院。
我从学校赶到时候,他刚刚从急救室转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医生说老爷子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这次幸好是发现的及时被送来急救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站在病房外,透过窗户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这个脸色苍白带着呼机机的老人,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些天以来,就是这个絮絮叨叨让人不胜其烦又心地慈善的老人,陪着我渡过了车祸失忆后最不能适应的日子。
在我住院的时候,他会带着茶具和亲手做的点心天天来探望我,陪我喝茶聊天,耐心地为我解惑,让我逐渐接受了这个陌生的环境和身份。
在我受了委屈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是他不辞辛苦地到处寻我,苦口婆心地劝我回家,化解我和我哥之间的矛盾。
他会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花尽心思给我们兄弟俩做爱心便当,任你怎么嫌弃拒绝,都雷打不动。甚至还非要在袋子外面贴上什么“加油”啊,“万事顺利”之类土得掉渣的贴纸。
要说这老爷子只是我们家雇佣的一个管家,只是一个领着工资打理我们生活起居的人,那他也未免做得太多了。
所以此时此刻,别说是林染笙了,连我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医生在病房外和我哥讨论黎叔进一步的治疗方案,我则主动拿过了病例单跑上跑下把黎叔的入院手续和各种事项都安排妥当了。
待再回到病房外的时候,我看到林染笙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神情严肃,想来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我把刚刚顺道买来的热咖啡递给他,试探地问:“哥,我们是不是需要通知一下黎叔的家人啊?”
他接过咖啡,放在手里捂了一会儿,似乎是叹了口气,低声地说:“黎叔他……没有家人。”
我瞬间便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心里猛然间就像坠了块石头一样。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的后半句话。
“他——只有我们。”
医院的走廊上有些嘈杂,时不时还有人穿行而过,我和林染笙就这样肩并肩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他目光有些放空地盯着前方的某一处,慢慢地跟我讲起了一些过往的事情。
“黎叔是爷爷当年捡回来的孤儿。在那个年代,吃不饱饭饿死在路边的人很多。爷爷看他勤快懂事,又和爸爸的年纪相仿,便把他留在了家里做帮工,顺便照顾爸爸的生活起居。后来,爷爷生病去世了。爸爸那时候很年轻,又是个乐痴,除了捣鼓钢琴和乐谱其他什么都不会,日常生活、家里的财务被他搞得一团糟,全靠着黎叔帮他操持。”
“再后来,爸爸也走了。我……那时候还小,毛病也多,黎叔……就一直留在林家照顾我。这么多年了,他也一直没有时间考虑过自己的事情。他为林家操劳了一辈子,到头来,其实自己连一寸安身之地都没有。”
说到这里,林染笙有些疲惫地阖上了眼睛。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安安静静地陪他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试着开口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哥,那爸爸他……是怎么去世的?”
这个问题不是第一天盘桓在我心里了,关于我父亲的话题不知怎么就像这个家里的禁忌一样。之前我其实已经不止一次地询问过黎叔,但是都被他顾左右而言他地避开了。
林染笙愣了一下,像是对我的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过了很久,他才偏了过头,厌厌地说——“烧死的,连渣都没剩下。”
不知是因为黎叔的病触动了我,还是下午在医院走廊上和林染笙的那场对话。这天晚上我睡得不太安稳,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那是一间黑暗逼仄破旧不堪的小屋子,到处都散发着类似屎尿的骚气,熏得人无法呼吸。
屋子里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离我很远,紧闭着。窗外的乌云连成了一片,像一块厚重的黑铁,往下压着,似乎再过一会就得把房子压扁了。
我的面前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面躺着一个浑身裹着白布的男人,一动不动地。——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屋外的哭声悲天恸地,而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比我高大很多的男人走了进来,从背后狠狠地踹了我一脚,骂道:“不孝子!哭啊!那是你爹啊!”
我的鼻子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一阵酸疼袭来,几乎要让我落了泪。可我猛地吸了口气,紧紧咬住了牙龈,愣是把这口钻心的疼咽了下去,拧着头冲他们喊道:“他不是!我没爹!”
陡然间不知是谁的一巴掌招呼在了我脸上,火辣辣的。
“畜生!”
“别他妈以为你在这儿装傻不认就行了!”
“说!你爹把钱搁哪儿了?”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懂不懂?!”
我被他们扯住了头发,眼睛也肿得发烫,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没爹!”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我疼得缩在了地上,觉得身上的皮肉都要被他们揭了去了。
“行了别打了,他们梁家就剩他一个了!打死了咱们找谁要钱去!”
“病瓜苗子一样,你还指望他给你吐出什么?”
“吐不出来?吐不出来就把他卖了!”
“他妈的你是瞎吗?这么小个东西能卖几个钱?”
“草!要不是那个疯婆子一头撞死了,怎么也比这小杂碎值钱!”
……
我趴在地上听着他们的谩骂,骤然觉得胸中一阵血气翻滚,踉踉跄跄地就爬起了身,扒着床沿,冲着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吐了满满的一口血沫。然后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撞开了众人直接冲出了大门。
后面还梦到了什么我就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门外的炮仗放得老响了,我抢过了一提溜挂鞭,舞着那串火星子满院子狂奔,简直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作者有话说:
该来的总得来的嘛~怕也米有用~
谢谢大家的留言礼物和海星,我觉得我又行了!
第22章 拂动
醒来后眼前还是灰蒙蒙的一片,谩骂声嚎哭声混着我自己癫狂的笑声还在不停回荡在颅腔里,我出了一身的冷汗,瞪着眼睛坐在床边发怔。
真实、梦幻、感觉、意识……像一锅杂碎似地煮在一起,浑浑噩噩,朦朦胧胧,让我一时无法辨别刚才经历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从灵魂深处攀爬出一阵彻骨的寒意,直直地刺入了我的脑中,那是一种让人几乎窒息的剧痛,而我却无法用任何言语去描述。
我支撑着有些发颤的双腿走进了洗手间,将一身湿透的衣服脱下,任由滚烫的热水从头顶一遍遍浇落下来,这才感觉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身体。
我呼出口气,不禁自嘲地嗤笑了起来,多大的人了,竟然还会因为一个丧心病狂的梦而惧怕到这种地步。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把自己收拾妥当,也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
林染笙好像也因为黎叔住院的事情推掉了周末的工作,此刻正坐在客厅打电话,看到我走下楼,略皱了下眉头,挂上电话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啊?没有,就……有点失眠,没事。”我随意绕开了话题,问道:“哥,吃饭了吗?”
话一出口,我便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黎叔不在,难道还能指望这精贵的祖宗去考虑柴米油盐一日三餐吗?
果不其然,他像是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一样,颦着眉半天才嘀咕了一句:“待会儿……我打电话让工作室的人订点餐送过来。”
我看着他不由叹了口气,——您自己什么毛病心里还没点数嘛,就您那个挑剔劲儿,真要天天吃外卖还不得把你逼死啊!
按说家里现在这个情况,应该再请一个保姆的。可想想也知道,林染笙要是能忍受随随便便一个陌生人来照顾他的生活,这个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指望黎叔一个年过半旬的老人来打理了。
好在黎叔一直将生活上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每隔几日都会有固定的临时工上门帮忙处理比较繁重的家务。每天也会有专人送新鲜的食材过来。
所以当我打开冰箱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其实被塞得满满的。蔬菜、鸡蛋、各种肉类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
——缺就缺个能把它们搁在一起做熟的人。
我思付了片刻,便将冰箱里的东西挑挑拣拣拿出了一些看得顺眼的,又淘了点米做上了饭。
这时林染笙也从客厅走了过来,有些吃惊地问:“你要干嘛?”
“做饭啊,都快中午了,你不饿吗?”
“可以订餐的……”
“吃不惯。”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把蔬菜一股脑地丢进了水槽,麻利地洗干净后捞了出来。
这下他似乎更是惊呆了,完全不能置信地问道:“你会做饭?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老实说我也没仔细想我是不是真的会,但是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便快过了脑子。想来以前应该是做过这些事情的。
我回头撇了眼他震惊的表情,笑着调侃道:“没想到吧,我也不全是个废物。”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传来了闷闷的声音:“没有。本来也……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不用了,你等着就行,一会儿就好。”
“我……”
我停下手里的活儿,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人站在厨房门口有些无措地盯着我,跟犯了什么错一样,左右都是一副不自在的样子。
我忍不住便笑了,想了想说:“那你帮我切菜吧。已经洗好了,都在那边。”
“哦,好。”
我看他得了任务,挺乖地走到了案板处,便也不再管他了,只盯着自己手里刚刚化冻好的鱼,忙着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又腌入了各种调料。
待忙活了一圈儿后,突然听身旁的人问道:“切多大?”
我头都没抬,只应付地回了句“随意吧。”——本来也没指望他真能切出什么花来。
谁知他憋了半天,忽然极其不满地质问我:“什么叫随意?怎么随意?”
我叹了口气,只得又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回过头看去。
——嘶!~乖乖哟!
他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围上了个围裙——粉黄色带着小花边的那种,手上还套着副洗碗时才会戴的皮手套,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一手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根葱,一手拎着个尺寸有些过大的菜刀——我猜那应该是剁骨头时才会用到的。
我心跳直接漏掉了一拍,心想他妈的这也太可爱了吧……
稳了稳心神我回道:“就……切越小越好,实在难切大点儿也没事的。”
他似乎对我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半天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唉,好吧。”
我看他转过了身,很认真地把案板上的菜归类摆好,那神情专注的样子让我一时间觉得或许他在厨艺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也说不定。
果然不一会儿,身旁就传来了一阵颇具节奏感的切菜声,听来刀刀分明,铿锵有力。
我不禁想赞叹一句,不愧是我哥,钢琴都会弹这种家常小事又怎么会难得了他。
我把腌好的鱼放进了蒸锅,又从冰箱里取了鸡蛋出来,盘算着一会儿再炒两个青菜,做个蛋花汤,差不多就够我俩吃了。
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身后突然好像又没了声音,好半天过去了,我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林染笙还是站在那里背对着我,却一动不动的。
“怎么了?”我心里一沉,紧张地跑了过去:“切到手了吗?”
“没……没有。你别过来。”他扔下手里的菜刀,朝旁边躲了一步。
“到底怎么了?快给我看看。”我心里着急,顾不得什么,一把便扳过了他的身子。
只见他一手紧紧地捂着眼睛,鼻头红彤彤的,脸上挂满了水珠,顺着下巴一串一串不停地往下掉着。
我回头看了眼案板,噗嗤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那个……是什么东西啊?好辣!”他吸溜着鼻子,腔调里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一丝委屈。
——是洋葱。
好嘛,整整一颗洋葱被这位大爷剁得稀碎稀碎的,能不辣吗?
“别用手碰,等我一下啊。”我赶忙取来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湿了一些冰水,敷在了他的眼睛上。
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囧境吧,他显得十分无措,站在那里听话地把头仰起,轻轻靠在了我的掌心上。
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精致的五官上,我和他贴得很近很近,近得我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上闪动着金色的绒毛,细细的,软软的,随着我的呼吸轻轻地拂动着。
作者有话说:
要更新时突然发现明天要高考了呀!
今日必须不能落刀不能不能,So临时赶工加了一点甜味送给大家,预祝各位考生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桥公子我也要加油啦~这两周振奋一下精神要冲榜啦!!!首页那个位置等着我,我来啦~~~
第23章 成全
一呼一吸之间,那份属于林染笙的气息滑过了我的鼻腔,送进肺腑,滚过胸膛。
——初识像雪中青松,回甘又似雨后海棠。
如蛛丝一般,轻轻地攀爬上我的心尖,挟裹着我肢体的每一根神经,收紧又收紧。
明明此刻是他在我的掌心上,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乖顺服帖。那细软洁白的脖颈还泛着淡淡的红晕,似乎在跟我彰显着他的脆弱。
可偏偏我却像是那个误入了陷阱的猎物,在这一霎那所有的动作都被他钳制住了,半分都动弹不得。
只有胸前的那颗心脏还在不停地挣扎撞击,试图用奔涌冲击的血脉让我找回理智的边界。
——可惜,徒劳啊。
那血液一遍遍地洗刷着我的肌肤,倒像是在我脸上烧了一把火一样,熏得我双眼都灼烫了起来。
他在这时却突然推了我一把,好似戏谑够了一样,轻飘飘地说了句:“好了,我没事了。”
“哦。”我在他抬手拿下眼上的毛巾前飞快地转身冲到了水池边,打开水龙头便将脸直接怼了上去。
“你……怎么了?”他却还要跟在我身后问,语气里揣着一副不明所以的无辜。
“草!太辣了吧!!哥啊,洋葱不能这么弄的!你可真是笨死了!快去客厅坐着吧好不好?别给我添乱了!”
我喘着粗气,垂头盯着哗啦啦直冲而下的水流,双手有些发抖地撑在水槽边,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傻乎乎地扯着嗓子埋怨他。
“我……那我……”
“快出去!”我烦躁地又冲他吼了一句。
——妈的林染笙绝对有毒!
因为心里有鬼,吃饭时我也不想与他搭话,简直专注到了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地步。
他倒是端坐在桌旁细嚼慢咽品得有滋有味,末了还不忘点评道:“洋葱和肉片炒得很好。还有这个鱼——特别地好吃!”
我忍不住从碗里探出头看了看他。
实话实说和黎叔的手艺比起来,我做的菜真算不得好吃那一卦的,将将只能称作凑合饱腹而已。但平日里林染笙的口味我多少也记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