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首辅为我折腰-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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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大半日,进入宣州境地卧岩坡处,雪粒子落得更紧更急了,迷茫茫让人睁不开眼,楚楚正往口中放着脆脆的冬枣嚼着,突然一个轻耸差点没把她给呛着,谢晚亭扶住她,机警的瞧向车门处,云裳探进来个脑袋,沉声道,“大人,有埋伏。”
此时,灰蒙蒙的天空落着银白雪粒,打在人身上沙沙作响,地面上白白的一层似是不再融化,卧岩坡是一处由岩石堆积而成的矮山,极为峭削,有些石块透着血迹干涸的暗红,有些发着青紫的裂缝纹路,在这灰蒙蒙的雪天里显得极为恐怖阴寒。
四周静寂,恍若无人,阴森冷峻,似是孤夜里的狼群遍布四周,带给人浑身寒栗的恐惧,突然‘吱呀’一声,一颗干枯的树枝被风吹折落了下来,几十名身姿矫健的黑衣人拦在那里,阴暗的眸子似是黑夜里的鹰盯着誓死要吃的猎物。
此处有黑衣人拦截,宁序的一队人马在前方探路竟是丝毫未察觉?
顷刻之间,两方人马刀剑相向,雪粒子打花了眼,刀剑相磨激出的火光在茫茫雪白中极为刺眼,似是绽放的烟火,可随之刺入人眼的却是鲜红的血。
这些黑衣人同在临安城外马场处的一般无二,皆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外面的厮杀足有半个时辰,楚楚坐在马车里,极为安静,抿紧了唇听着马车外混乱的打斗声,谢晚亭告诉她,不要怕,在马车里好好待着。
周边混乱一片,厮杀声响绝于耳,凛凛冬日,漫天雪粒,她这里似是一处静谧无扰的世外桃源,只要她捂住耳朵不去听,马车内一隅之地再是温馨舒适不过了。
许久,外面的动静似是停了下来,她犹豫再三还是掀开了车帘,推开了窗。
她想知道谢晚亭有没有受伤。
推开窗的一瞬,有雪粒子被风吹着打在她莹白的脸颊上,如冷刀子在脸上拍了又拍,冷风顺着衣领钻入身体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目光所落之处皆是满片鲜红,她上次瞧见这般场景时,还是在皇宫怡春园里赏梅。
大雪纷飞时,轻柔的雪花落满了梅园,那一枝枝一朵朵簇起的花枝格外红润,那时她心里是欢喜的,而此时,她心里怕极了。
“楚楚。”谢晚亭上了马车,唤着她。
“谢晚亭,你可有受伤?”她慌乱的合上窗,焦急的瞧着他。
“没有。”
虽是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可她信了又没全信,在男人身上打量了许久,确定他真的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问:“云裳他们呢?”
没等谢晚亭回她,马车已经行进,撵在薄薄一层的雪粒子上,起步时似是有些打滑,云裳透过车门回她,“公主,放心吧,这些个东西不是我们的对手,再来他百十人也没事。”
云裳惯来爱说大话,她受了伤,虽不重却也失了好多血,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虽都已死在漫天雪地里,可他们也没占到太多便宜。
秦杨七陌也都见了血,好在这些人皮实,身上刀剑无数,见惯了伤也受够了伤,都不碍事。
“云裳,我这里有药,给你。”小公主声音绵软的说着,她太了解云裳了,她这么说定是受了伤的。
“公主,我有药,已经上过了,没事。”
谢晚亭从一旁取来棉布沾染了茶水将手上的血迹擦净,握住她的手,“楚楚,前面不远处是五岩山,我们今晚在山脚下的村子里歇。”
楚楚应着他,他们本是打算行至宣州庆德县歇脚的,此时天色尚早,她虽不知为何突然要在山脚下的村子里留宿,但既然谢晚亭这么说了,定有他的道理。
半个时辰后,马车行至五岩山下,巍峨的高山耸立,让人不禁觉着压抑,似是被这座高山笼罩,像一只大网怎么也逃不出。
他们来五岩山下其实是绕了路的,陆风曾在宣州待过两年,对这里颇为熟悉,如今宁序的人在前面探路却依然有黑衣人拦截马车,只有一种可能。
那队人马叛变了。
黑衣人再是训练有素,宁序派来的人也不至于一个活口都没有,甚至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无,谢晚亭记得,宁序派来的人中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吴参将,身受宁序信任。
所以,他们绕路来到五岩山下,要反制暗中的敌人,不能顺着他们的指引被他们所困。
村子里因着雨雪天格外静寂,陆风带金鳞卫的人先前一步来到这里,将整个村子检查了遍,确定没有埋伏后才去叩村子里管事的门,却被谢晚亭制止了。
那些黑衣人既然早有埋伏,寻到这里不过是时间问题,若真厮杀起来,不能连累村子里的百姓,他微抬下颚,瞧了眼高耸林立的五岩山,因着雪粒下的急紧,天空灰蒙蒙的并瞧不清山峰高处,他淡声吩咐道:“陆风,你带金鳞卫进山,此处定有可避人的山洞,顺着山脚下村民进山的路去寻。”
“盛怀秉,你与秦杨走险路,尽快寻到避身之处。”
几人同时答:“是。”
众人离开后,谢晚亭将楚楚身上披肩的帽檐向前扯了扯,握住她的手,嗓音透着坚定:“楚楚,我们也先进山。”
云裳与七陌将随行马车藏在了村子后的一片荒林里,一同进了山,云裳忍不住问着,“大人,宁序那厮可是叛变了?他派来的人这般不顶用。”
谢晚亭眉头微拧,回着她,“不是宁序,是他手下的人。”
他信任宁序,宁序信任他手下的人,终还是出了差错。
云裳‘呸’了声,“还总兵呢,手下有奸人都察觉不到,回头见了他非要骂他一通。”
七陌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着,“省点力气吧,大人既然同意绕路,定是猜到了还有场恶战呢。”
云裳应了声,七陌说的没错,从来只有别人绕着他们走,他们何须绕路躲别人,看来是上京里的人真被逼急了,宁序的人又不知泄露了什么消息,须得谨慎行事才对。
山中一片雾白,每个人身上都有雪粒子在滚动着,烁烁作响,冬日里的山林空旷寂然,干枯的枝干层层叠叠交缠在一起,行至一块山中平地时,楚楚向山下望了眼,山脚下的村落已经瞧不太清,似是被雪掩埋。
云裳步子疾快,她在不远处冲他们喊着,“大人,这里,这里有处矮洞,一旁还有流动的清水泛着热气呢。”
待楚楚他们走至跟前,才发现云裳所说的矮洞着实是矮洞,在里面连腰身都直不起来,她倒还好,谢晚亭在里面还不得憋屈的不行。
难怪陆风他们根本没理会这处矮洞。
又行了半个时辰,山路湿滑,并没有走多远,谢晚亭听到有脚步声从山中快速而下,停下了步子,极为机警。
“大人,找到了。”
是陆风。
谢晚亭深邃的眼眸瞧了他一眼。
行至陆风带人寻到的山洞时,本就灰蒙蒙的天色越发暗沉,楚楚一手提起裙据正要向山洞内行去,另一只被谢晚亭握着的手却被攥紧,她止住了步子,还未问他怎么了,只听四周干枯的草丛里发出响动,谢晚亭将她拦至身后,草丛中被雪粒子染白了发,晕染了衣的黑衣人似是一个个黑夜暗影突然溢出来。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新年快乐~
第66章 遇险(二)
金鳞卫的人拦在身前;与黑衣人刀剑相向,可他们并未厮杀起来;几乎是霎时之间金鳞卫中人的刀剑也指向了他们; 第一个将剑扬起的人。
是陆风。
他离得谢晚亭最近,手中的剑指着他,七陌与云裳皆是眼中诧异又含怒气的睨着陆风;云裳大骂,“陆风;你疯了;拿剑指着大人。”
陆风幽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凛冽的光,厚重的唇张了又张;紧盯着谢晚亭,可他并未在谢晚亭眼中看出丝毫的情绪。
男人冷眼瞧着拿剑指着他的属下;眸光清冷,面色淡然;丝毫不为所动,无论是秦杨宁序,亦或是陆风都是跟着他在战场厮杀过的人,他清楚他们;也信任他们。
陆风若是心中从未有过犹豫;早在落岩坡时他就可以带金鳞卫杀了他们,不至于到现在才拿剑指着他。
陆风依旧恭敬的说着:“大人,属下只要您的命;七陌他们我都会放了的。”
七陌也张口大骂;“陆风;你忘了大人曾经如何救的你的命吗;忘恩负义的狗。”
说着;七陌手中的剑就要向陆风刺去,陆风身后的金鳞卫以及黑衣人一拥而上,本是空寂的雪山又乱成一片,刀剑相撞,树枝枯折。
秋嬷嬷与白苏紫芍护着楚楚进了山洞,虽是这里已提前被人燃了柴,可岩壁湿漉漉的,极为阴暗,秋嬷嬷从自己身上扯下块布扑在一块石块上,“公主,您坐下歇着,有首辅大人在,定不会有事的。”
楚楚应着声。
却见秋嬷嬷要出去,她唤着她,“嬷嬷,你出去做什么?会给他们添乱的。”
“公主,老奴出去看看。”
紫芍也说着,“嬷嬷,外面刀剑无眼的,会伤着你的。”
秋嬷嬷见她们都不愿她出去,她也不愿多说,在昏暗中捡起巴掌大的石块以疾快的步子走至白苏紫芍身边,迅速而敏捷将她们二人给打晕了过去。
楚楚立起身,眸光不解的瞧着她,“嬷嬷,你做什么?”
“公主,首辅大人不能活着回到上京,他必须死在路上,公主放心,老奴不会害你的。”
楚楚心中慌乱,脑中闪过无数个不敢猜测的画面,“是,是我母妃让你来的,外面的黑衣人,还有反叛的陆风都是你们派来的?”
“所以,那日你骗了我。”楚楚气恼的说着,那日夜晚,秋嬷嬷在门外唤她,她出去后秋嬷嬷与她耳语,说谢晚亭不是奉阳候的儿子,而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复杂,让她回到上京后问明母妃,不能和他太过亲昵。
她虽半信半疑,却也没敢再和他亲近。
秋嬷嬷似是很无奈,“公主,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首辅大人只有死路一条,任他再是骁勇也逃脱不了,你是女子,若是失了清白,日后可如何过活,老奴是为了你好。”
她缓了缓心神,故作平和的问着,“嬷嬷,你要出去做什么?”
秋嬷嬷也不瞒着她,山脚下的村子里早就被他们的人布满,陆风将他们引到这里来,却是没料到首辅大人要进山中,很快,山脚下的黑衣人都会赶过来,那些人可都是飞潜的人,愣是金鳞卫都难敌。
就凭他们几人,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公主,首辅大人早在临安马场时就中了秘毒,只是那种毒是黎国才有的,大盛并不常见,早期没有任何反应,而引发此毒的关键在老奴手上,老奴出去自是要让他秘毒发作,死在这里。”
是了,他们对付谢晚亭,做了好几手准备。
说完,秋嬷嬷就向洞口行去,楚楚望着她略显宽厚的背影,母妃当初费尽心思让她嫁给谢晚亭,如今她们却是又要害他。
谢晚亭没有错,他心有沟壑,做的事杀的人都是为民着想,为大盛着想,她不能让他死,他不可以死。
‘嘭’一声,秋嬷嬷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当时她在玉塘县让云裳陪着她去买的暗器还是派上了用场。
她没想过,第一个用上的是她的奶嬷嬷。
她抿着唇走上前,瞧了眼她,快步跑至洞口处,瑟瑟寒风将她头上的绒帽吹下,她整个人蜷缩在洞口处,葱白的指有些发颤,摆弄着手上的暗器。
手腕上的银针共有十支,她恼极了自己,只有四支射到了人,袖筒里的药筒她没敢再用,此时秦杨与盛怀秉也已从别处赶来,她瞧着谢晚亭手中的剑杀了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可那把满是狠戾的剑落在金鳞卫人的身上时却都不致命。
他还在顾着他们,那些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过的,他了解他们,若不是被人胁迫,他们不会这么对他。
金麟卫中的所有人都是自由的,谢晚亭从未把他们当他的死士来用,而他们,却在受人胁迫时选择了背叛——
她第一次见他猩红的眸子里满是阴戾,地上的雪早已被滚热的血液融化,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似是有黑衣人发现了适才的暗器是从洞口传来,飞身一跃利剑就要刺向她,云裳离得她最近,一剑刺向那黑衣人腰腹,溅的她满脸是血,“公主,去洞里待着。”
楚楚瞧着云裳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是被血浸湿的,七陌也是,所有人都是。
谢晚亭也受了伤。
可他还是在七陌云裳他们阻挡不及时去分精力护着他们。
直到厮杀之人仅剩下陆风带着的金鳞卫,陆风满身是血,跪在谢晚亭身前,所有金麟卫都跪在那里,“大人,山脚下还有更多黑衣人,您快走,往山上走,我会想办法将他们引向别处。”
秦杨一双眸子似是能吃人,“陆风,你个混账玩意,给老子等着。”
谢晚亭瞥了眼陆风,跟随他从上京去临安的金麟卫少了许多,定是不愿被胁迫被杀或是自尽了,他闭了闭眼,转身拉过楚楚向山上行去,盛怀秉紧跟着,带他们去适才他和秦杨寻到的山洞,秦杨云裳七陌跟着行了一刻钟后便不见了踪影。
楚楚问谢晚亭,“他们去哪了?会不会有危险?”
谢晚亭嗓音依旧沉稳:“秦杨带着他们两个去布陷阱了,从这里到山洞都会有阻碍。”
行完平整的山路,便要绕一段极为陡峭的小径,谢晚亭抱起她,“楚楚,抓紧我。”
她应声。
在陡峭小径上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那处极为隐蔽的山洞,洞口在几株粗壮的梧桐树后,有枯枝干草相掩,此时夜色已全暗了下来,只有满地雪白折射的光能视物。
盛怀秉刚行进洞中,‘噗通’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他身上受了伤,有一剑正好刺中腰腹,失血过多,适才这一路他是强撑着来到山洞的,他得带他们找到山洞才能倒下。
“怀秉哥哥。”
楚楚唤着他,谢晚亭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秦杨提前放置好的木枝点燃,给盛怀秉喂了药,包扎了伤口。
他这一通忙活很是轻松,似乎他身上完好无损,没有一点伤。
其实,他也受了很重的伤。
“怀秉哥哥他没事吧?”
楚楚看着盛怀秉的脸色在火光下惨白,身上衣衫被血浸透,不安的问着。
谢晚亭宽慰她:“没事。”
“楚楚,过来。”
楚楚瞧向他,谢晚亭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没等她开口问他可受伤了,男人宽大的手掌拖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扯着衣袖给她擦去脸上的血迹,笑着对她说:“楚楚,别怕。”
她乌黑的眸子突然泛着光,眼圈发热,似是啜泣着唤他,“谢晚亭——我不想你死。”她紧紧抱着他,“秋嬷嬷说你在临安时就中了毒,她手中有可以让你毒发之物,我吓坏了。”
男人眸色在这一刻才有了变化,他只怕会护不好她:“楚楚,我没事。”
楚楚在他怀里啜泣了会,突然松开他,在他身上瞧了又瞧,“你受伤了没?”男人身上湿冷,满是血腥气,可她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谢晚亭蹙眉应了声,温和的问她:“楚楚可能给我上药?”
她应声,从怀中掏出从马车上带着的伤药,待男人褪去衣衫,她才发现他身上的伤一点不比怀秉哥哥的少,她没忍住问他:“谢晚亭,你不疼吗?”
怎会不疼呢?
她一边往他背上的几处剑伤处洒着药粉一边声音颤颤的问着他,男人眸底含笑,这么多年,除了年少时练剑受伤母亲问过他不疼吗,再没有人问过了。
“楚楚,我不疼的。”
她啜泣着,真会骗人,都是血肉之躯,如何能不疼。
外面的雪粒子似是还在下,落在地上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