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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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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晚微微蹙眉,对他这句话有点不解。
  “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她说,“我自己能保护自己,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我。”
  陈缘深不再笑了。
  他垂下头,默然不作声。
  氛围一时寂然,楚瑶光适时地开口,问陈缘深,“今天山庄里好似没什么人,都去哪了?”
  陈缘深朝她温和地笑了一下,虽还有几分勉强,但已恢复了从容,“每到要去灵女峰内的时候,山庄都会遣走与七夜白不相干的人,算是给大家几天休沐,只是不能留在山庄里。等到我们从灵女峰内回来了,这才重新打开山庄。”
  对于在山庄内拿钱办事的修士来说,这座山庄自然是很神秘的,但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隐秘,只要工钱照发,管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只是不知这些修士是否有想到,平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家,种的却是夺命花、发的是死人财。
  “你们从前也没这么神秘吧?”沈如晚忽然问陈缘深,“我听说你们还会对外招人试药。”
  当初在碎琼里遇到的驹娘母女一家便是被优厚的报酬所吸引来的,驹娘母亲所说的那个“心软好脾气、把第一朵七夜白赠给他们”的庄主,无疑便是陈缘深。
  陈缘深怔了一下,苦笑,“是,最初我也没什么经验,总以为能凭一己之力,让七夜白种两次必死的特性消除,可我实在是高看我自己了。”
  试药的人多了,七夜白只能种一次的事也慢慢在新老药人里传播,翁拂本来就不看好他试图改良七夜白的行为,见势便要杀了那些药人灭口,被他设法拦下来,最终不知他们想了什么办法,便转移到灵女峰内了。
  “所以我才知道,七夜白还有个别名,叫做不二悔。”陈缘深低低地说,“人生是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所谓的第二次选择,只是绝路。”
  他像是在说七夜白,又像是在说他自己。
  沈如晚忍不住望向他。
  她很想问问他,问问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阔别多年后再也看不明白的师弟,既然他已经明白,为什么当初就不能更坚定一点,反抗一次,为什么要随波逐流,默默待在这深山里,种下多年的夺命花。
  这问题在她心里很多年。
  想问沈晴谙、想问师尊、想问沈家人,如今又想问陈缘深。
  陈缘深苦笑。
  这世上有几人如师姐一般,甘心玉碎、决意珠沉?
  “师姐,”陈缘深答非所问,“你多年未归蓬山,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
  这世上但凡是个修士,就不可能找不到蓬山。
  沈如晚听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
  多年不见,陈缘深居然也学会了打机锋,轮到她来一头雾水地望着他,恨不得扒开他的脑门,看看里面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陈缘深笑得很温和,可又苦涩绵长。
  “可我已忘了。”他说,“等哪天得闲,师姐回了蓬山,帮我也看看旧时的路吧。”
  沈如晚忽而默然。
  她听懂了陈缘深未尽的话,他说时光荏苒、世事蹉跎,人是会变的。
  晏晏韶年过,人间忽已秋。
  “就算忘了回去的路,蓬山就在那里,哪怕是走一程问一程,总还能寻到。”她声音沉冷,“没有什么回不去的说法,要回咱们就一起回去。”
  陈缘深望了她很久,笑了笑。
  他垂着头,很轻很轻地说,“好,我和师姐一起回去。”
  寻常走不了多久的路,不知怎么的,今日竟似漫长之极。
  可沈如晚心随意动,一时竟分辨不出是这路当真比往常更诡异地漫长,还是她的心绪太绵长,把本不长的路都拉长了。
  每一步都像是一种无声的验证。
  陈缘深究竟隐瞒了她什么?他还会回头吗?
  她还需要像十多年前剑锋对准沈晴谙和师尊一样吗?
  这十年未曾握剑的手,还能像从前一样稳吗?
  沈如晚想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手不觉微微地握拢了,五指一片冰凉。
  她不怕危险,也不怕阴谋,怕的是故人拔刀相向,只剩下她自己。
  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掌心炙热有力,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沈如晚微怔,抬眸望了一眼。
  曲不询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神色淡淡的,仿佛握着她的那只手并不长在他的身上,又或者他握着她也理所应当、不值得特意留神。
  可沈如晚才意识到她的手在抖。
  很轻很轻的颤抖,她自己也没察觉,直到被他紧紧握拢,动也不动,不颤抖了,她才意识到。
  曲不询是早就发现了么?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曲不询好似打定主意不回头,只是用力握紧她的手,把温热和力量顺着五指传递。
  不知怎么的,沈如晚很突兀地想,如果十年多年前,在沈家族地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只手拉着她,那她一定不会走火入魔。
  原来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的,只是茫茫风雪里的一只温热的手。
  可兜兜转转那么多年,谁也没给她。
  她忽然很用力地回握着他,像是凛冬风雪里攥紧枯枝薪柴的旅人,以至于曲不询握着她的手也微微僵了一下,似是出乎意料般回过头来看她。
  沈如晚不说话,也不解释。
  她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不留一点空隙。
  曲不询反过来,也用力握拢她。
  冰冷天地里,两只手垂在身侧隐秘地握紧,冰冷的也变热了,分不清彼此。
  “哟,还拖家带口的?”白飞昙抱着胳膊,和翁拂、卢玄晟站在那里,他目光扫过几人,都不过是随意一瞟,压根不放在眼里,直直盯着沈如晚,“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沈如晚厌烦地皱了皱眉。
  她心里了然,彼此早已心知各自的立场,与其说今天是一场互相算计,倒不如说是心照不宣的交锋。她想救人、捣毁此处,对方自然也想杀了她解决隐患。
  “好了好了,别这么剑拔弩张的,让陈庄主左右为难。”翁拂这回倒是没看热闹,很快就打断了白飞昙,“既然陈庄主回来了,咱们就走吧。”
  地面上画好了阵法,铺得很大,一眼看不分明,从眼前的走势看,似乎是空间一类的阵法,起码也有十重变换。
  沈如晚蹙眉。
  他们进入灵女峰的办法是靠阵法?
  这倒有些古怪,她鲜少听说能将人传送到另一个地方的阵法,最多也只是平地坦途上短距离的传送,从未听说过什么阵法能把人送到灵女峰内的。
  况且,这和陈缘深之前说的也不太一样。
  翁拂不慌不忙地拿着阵旗,插在阵法之间,每插下一面,四下便忽而散开些云雾,不一会儿遍布四周,让视野里的一切东西都雾蒙蒙的看不真切了。
  沈如晚警戒心提到最高,在她的神识里,这些云雾也有隔绝作用,只是看得比眼睛更清楚些,天上飞雪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簌簌地落下了,白茫茫一片。
  她时刻留神着曲不询几人和对方的动静,确定每个人都在她的神识留意下,有一点动作都能被她察觉,随时都能动手。
  眼前一片茫茫的云雾。
  就在翁拂慢悠悠插下最后一面阵旗时,眼前空间一阵扭曲,竟仿佛当初在碎琼里所见到的空间破碎有些相似,被吞没的碎物刹那分崩离析。
  这扭曲不过是一瞬的事,一闪而过后,一切又如常,只剩下茫茫烟尘。
  沈如晚的眼瞳忽而一缩。
  耳旁传来陈献惊呼声,“师父,师父?”
  茫茫云雾里,神识扫了一圈又一圈,可无论是翁拂几人,还是曲不询和陈缘深的身影,竟都忽而消失了。
  沈如晚难以置信。
  消失的竟不是她,反倒是曲不询。
  他们又不知道曲不询的身份,怎么会去针对曲不询?
  “沈前辈,师父不见了?”陈献有些惊慌。
  沈如晚的神色被云雾掩盖着,忽而沉冷如冰。
  作者有话说:
  “甘心玉碎,决意珠沉”出自瞿佑《剪灯新话》


第85章 玉碎珠沉(二)
  为什么消失的会是曲不询?
  一瞬间; 沈如晚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纷乱的猜测,好的坏的,乱七八糟的涌在心头。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 仿佛隔着十多年的风平浪静依然能一瞬回到从前; 她心绪纷乱复杂; 什么也看不真切,唯一能握紧的只有一把剑。
  可五指拢起; 却握了个空。
  身侧既没有一双温热的手; 也没有那把相依为命的剑。
  “现在只有我们了。”有人轻飘飘地说,既不是陈献; 也不是楚瑶光。
  沈如晚蓦然望去,在浓密的雾霭后,白飞昙的身影若隐若现; 看不清神情; 只有模糊的轮廓,不断变换着; 像是和雾霭融合在一起。
  她微微皱眉,神识辨认出陈献和楚瑶光的位置; 不动声色地朝他们走过去。
  陈献和楚瑶光的修为尚浅; 神识范围也小,明明相隔并不遥远,但在迷雾里偏偏找不到彼此的位置,但听见了白飞昙的声音后,便忽而都不再说话,满是警惕地站在原地。
  沈如晚发觉这阵法确实有些古怪; 似乎是能变换方位; 她明明朝着楚瑶光的方向走过去; 还没走出几步,眼前一花,竟然变成了另一个方向。
  这方向变化无常,没有规律可言,无论如何快速移动,只会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没用的。”白飞昙看着她先是走,再用遁法,换了数种办法,依然未能靠近,脸上不由露出嘲讽的笑容来,“这里的阵法足足有十三重变换,每一重都对应着钟神山的一座峰峦,只要钟神山一日不倒,这阵法便一日不会破。当今世上最顶尖的阵道大师,也不过能解开十二重变换,就连布下阵法的那个人也解不开这一道阵法。”
  “不过——”他微妙地笑了笑,声音拖长了,“我忘了你虽然没了碎婴剑,却还会点木行道法,说不定你能靠野草野花爬出去呢?”
  他说着,忽而一伸手,不知从哪连根拔起一根野花来,随手一撮,碾得粉碎,只剩下沾着尘土的花茎上留着半片花瓣,朝沈如晚遥遥一掷,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喏,你的法宝,用吧,你已经没了剑,若没了它,可还怎么活?”
  随手拿一枝野花碾碎了投过去,称作是沈如晚的法宝,那姿态简直就如把啃完了的肉骨头一脚踢给路边的狗一般!
  饶是陈献和楚瑶光只遥遥地看着,也被白飞昙的嚣张挑衅气得够呛,实在难以想象沈如晚被这般羞辱得气成什么样,一边忧心沈如晚会不会被刺激得如上次一般走火入魔,一边又不自觉地期待起沈如晚能像上次一样把白飞昙狠狠地揍一顿。
  可沈如晚一点声音也没有。
  白飞昙掷出那半朵野花,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如她方才无头苍蝇般打转,直直落到她面前来,她眼瞳便微微一缩——白飞昙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这座阵法。
  对于方才白飞昙所说的“十三重变换阵法”,她半信不信,据她所知,神州最顶尖的阵道大师确实有推解过十三重变换的阵法,但没人能解开,倘若七夜白背后的人是宁听澜或希夷仙尊,那么在这里布下一座独步天下的阵法倒也说得过去。
  但没有人会给自己布下一座解不开的阵法,解不开的阵法必然也无法控制,故而这座阵法建阵之初必定留下过一条后路。
  沈如晚皱着眉望着那坠落到她面前的花,对白飞昙的挑衅充耳不闻,抬手拈起那花枝。
  连根带泥,花叶都被揉碎,这原本只是一枝再普通不过的野花,既不特殊,也没什么大用,多一枝少一枝都无人在意,可它用尽全力开得灿烂,从不管旁人在不在意。
  就这样一枝竭力芳菲的野花,既没得罪谁,也不曾做过恶,好好地开在那里,有一天却被连根拔起、碾得粉碎,向谁申冤?又有谁去听?
  “他们在哪?”她冷淡地问。
  白飞昙越过重重雾霭,隐约看见她没有半点变化的神容,不由啧了一声,不太满意,“你还不知道吧?这是你的废物师弟提出的建议,他说你早就走火入魔、再也拿不起剑了,却又在木行道法上有一手,如果带你进入灵女峰内,谁知道你会不会影响到七夜白?倒不如先把你困在山庄里,把你身边那个丹成剑修解决了,再回来对付你。”
  他说到这里,恶意满满地望着沈如晚,“没想到吧?你保护的不仅是个没有担当的废物,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就能把你出卖。我都替你感到可悲,这辈子像个笑话。”
  陈献站在雾霭里,神色惶急,“胡说,我六哥和沈前辈是师姐弟,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出卖师姐?你少来挑拨离间。”
  白飞昙嗤笑,“师姐弟?这又能算得上什么东西?”
  他像是想欣赏沈如晚的神情一般,慢慢地说,“他还在你身上下了蛊虫,你想不到吧?”
  陈献和楚瑶光不由望向沈如晚,神色惊惶。
  可触目一望,却又都愣住。
  沈如晚神色沉冷,像是半点也没被白飞昙的话影响到。
  她只是站在那里,碧玉般的枝条从她袖口悄悄滑出,一寸寸拉长,转眼生长成数丈长,伴着几乎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咔”生长声,融入雾霭,在昏暗不见天日的背景中妖异非常,森冷入骨。
  她眼神没有一点情绪,冰冷如霜,一字一顿,“他们在哪?”
  *
  灵女峰内,满眼是暗红的熔,汇成长河,在狭长的甬道上方流过,如同天边星河遥挂,只有零星的火光噼啪着坠落,又在山石间湮灭。
  陈缘深骤然出现在甬道里,整个人一个踉跄,没能站稳,向前倾了过去,扶着山石才将将站稳。他刚一站定便不管别的,猛然回过头去,在身后几人中没望见沈如晚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师姐没有跟过来便好,否则以卢玄晟几人的实力,一旦斗起法来,师姐若再次走火入魔,那就太危险了。
  陈缘深想到这,眼神有些复杂地望了曲不询一眼,后者发现只有自己被带了过来,挑了挑眉,强敌环伺,竟没一点惊恐畏惧,目光一转,反过来望了陈缘深一眼,似笑非笑,不无嘲意。
  陈缘深冷淡地挪开目光。
  “你们还在等什么?”他问翁拂,“我已经把人带过来了,不是说好你们来动手吗?”
  他说到这里,眼神忽而一凝。
  眼前的几人里,竟没有白飞昙的身影!
  “白飞昙呢?”他心里骤然一惊,控制不住地追问,“他怎么不在?”
  翁拂笑眯眯地望过来。
  “你这次做得确实不错。”他和颜悦色,却不知怎么的,越看越让人觉得面目可憎,“不过光把沈如晚困在阵法里,未免也太浪费时间了,正好白飞昙自告奋勇,我想着正好,就让他留在那里,让他掌握阵法,杀了沈如晚就是。”
  陈缘深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翁拂,“我们不是说好了等出去再说——”
  翁拂还是那副让人生厌的笑容,“忽然改了主意,早晚都要死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陈缘深脸色煞白。
  他禁不住想起上次在街市时,沈如晚因白飞昙一席话而险些走火入魔,现在白飞昙竟留在山庄里、掌握着阵法,一旦师姐再次被刺激得走火入魔,岂不是他害了师姐?
  他抬眸,无限憎恨地看着翁拂,后者却用一种近乎让人望之便生厌的了然眼神望着他。
  “你说你,蛊虫都已经下了,怎么还是不坚定呢?”翁拂戏谑地说,“朝秦暮楚可不是什么好行径,既然你下不了决心,我们只能帮你下决心了。”
  陈缘深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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