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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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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盈袖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
  先前还未被收入镜匣的时候就不知道,现在就更不知道了。
  沈如晚默然。
  她也没多少失望,抿了抿唇。
  从她神识透支昏迷过去到如今已有大半个月了,哪怕当时陈缘深侥幸在山崩地裂里活了下来,在这无人知晓、无人救助的二十多天里,也该熬到油尽灯枯了。
  从沈如晚醒过来的时候起,她已不报什么指望了。
  “但上代山鬼知道。”钟盈袖继续说,“因为陈缘深拿着的镜匣里有我的一点灵性,所以你们无法靠另一个镜匣找到他,但上代山鬼可以察觉到什么地方是她查探不到的。”
  整座山都在山鬼的感知下,只有一小片地方无法查探,那么至少证明陈缘深拿着的那个镜匣在那里。
  沈如晚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在哪儿?”她声音轻轻的,“他还活着吗?”
  钟盈袖看着她,没有回答,露出困惑的神情来。
  沈如晚忽然意识到,既然钟盈袖无法查探到陈缘深的踪迹,那么当然更无从得知他是否还活着。
  她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现在去找陈缘深,她也许会看见一具尸体。
  她真的做好这种准备了吗?
  沈如晚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竟有几分不敢动的意味。
  曲不询倚在门廊下看着她。
  在她踏出门扉的那一刻,他低低的声音传到她耳畔,“要不然,我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沈如晚几乎就要点头。
  不必去经历那最煎熬、最忐忑的一瞬间,不必去直面最痛苦的结果,总归是好一些的。
  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应该……会想见到我的。”她说。
  她经历过那么多次亲故生离死别,被迫沾染了那么多血,她辗转反侧地想过很多遍,他们如果还活着,还愿意见一见她吗?
  每次想起,她心里都知道她无论想多少遍也永远得不到答案。
  可陈缘深总会想见到她的,她知道。


第99章 浮生暂寄梦中梦(十一)
  一场天崩地裂后; 灵女峰外渐渐恢复了从前的秩序,修士无论在哪都有着最旺盛的生命力,在废墟之上筑就起新的山庄、坊市。
  不过是一个多月; 除了一些害怕灵女峰再次崩塌的修士选择了离开之外; 那场天灾留下的影响似乎完全消退了; 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可灵女峰内,那些与山峦同生同长的微小生命; 却远远没有那样顽强; 陨灭在那场崩坍之中,剩下一片无人知晓的死寂; 就好像灵女峰也变得消沉了,等待一次漫长的恢复,而这场恢复也许是以十数年为计。
  “我大概是; 找到六哥在哪了。”陈献的声音一反常态的迟缓犹疑; “可是……”
  翁拂等人利用上代山鬼的元灵,掘开了一条通向灵女峰腹心的通路; 所以来去自如、畅通无阻。
  可如今灵女峰崩塌过一回,通路阻断; 再想进入峰体内部便成了件不大不小的难事; 倘若如翁拂一般不顾灵女峰的风水灵脉走势、只顾成功,那灵女峰早晚要塌第二回 。
  神识无法深入查探山体,在只能从钟盈袖的提示中确认大致范围的情况下,拥有绝对嗅感的陈献是最有可能找到陈缘深的人。
  “可是什么?”沈如晚问。
  她垂眸站在那里,她有种别样的沉寂,比往常更冷清。
  陈献用余光悄悄地看过去; 有点捉摸不定。
  先前沈前辈听说陈缘深绝难生还; 一时伤痛; 甚至于昏了过去,他还以为现在沈前辈的反应应当更加激烈一点,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平静。
  “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算是死了,还是活着。”陈献慢慢地说,虽说他和陈缘深这个族兄并没太多交集,到底是同族血亲,不免也为族兄伤感。
  眼前灵光骤然一现,如同日光骤然在他们眼前迸发,陈献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空空荡荡,只剩下楚瑶光的身影。
  陈献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又闭上。
  沈如晚循着陈献指点的方向,绕开山体内蜿蜒复杂的灵脉,很慢很慢地向山体中心遁去。
  凭虚御风、瞬息千里都是在地面上才能运用的道法,想要潜入地表之下,则需要对土行道法有所了解。
  沈如晚算不上有多精通土行道法,她要花数倍的精力才能勉强维持速度,对于普通修士来说,这速度已经很快了,可她还是觉得太慢了。
  她既希望这段阴冷潮湿的路能快点到头,可不知怎么的,又希望能慢一点,晚些面对结局。
  她的身体微微沉了一下,从那种微腥的土壤气息里脱离,矮身伏在一段逼仄狭小的空隙里。
  这是在山体崩塌时,山石挤压后留下的空隙,按照钟盈袖和陈献的说法,陈缘深应当就在附近,运气好的话,也许就在这段空隙中。
  沈如晚不得不低着头。
  逼仄的狭小空间像是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让她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跪坐在那里,蜷曲着身体,像是囚笼中的困兽,只有眼前的通道时唯一的出路,她不敢在折断狭小空间里用遁术,甚至连一点光亮也不敢燃起,以免灵气波动致使空隙崩塌。
  她只能选择用她的手和脚,像个凡人一样,慢慢地向前爬过去。
  无论是在蓬山时,还是离开蓬山后,沈如晚从来没有以这种难堪的姿态前行过,阴冷潮湿的山石和泥土环绕着她,即使她将灵气覆盖在周身,却仍能透过薄薄的灵气,感受到掌心淤泥的绵烂,几乎让人作呕。
  四下是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亮,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细碎的流水声便格外清晰,一声声落在耳畔,竟有种叫人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这里太安静了,也太幽黑了,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些纷乱的往事,乱糟糟的堆在心头。
  沈如晚不知道这条空隙究竟有多长,只知道她爬了很久,久到她几乎以为这里没有尽头。
  她的脚踝忽然被握住了。
  在这样进退两难,甚至连转身也嫌逼仄的狭小空间里,身后竟然有人,这几乎让人悚然。
  “谁?”她骤然一惊,可刚一开口,又感受到了身后的气息。
  曲不询跟着她一起潜入了灵女峰内。
  四周一片昏黑,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脸,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可她太熟悉他的气息了。
  “别往前了。”他声音低沉,在狭小空隙里隐隐约约回荡,“你跟我来。”
  他的手准确无误地在黑暗里攥住了她的手腕,灼热有力,和阴冷坚硬的泥石截然不同。
  沈如晚有一瞬的分神。
  她艰难地转过身,跟着曲不询一起往回爬,在她先前爬过的半途中,有山石被曲不询强行掰开,空出了另一条空隙,而那被掰开的山石在这狭小空间无处可放,阻断了来时的路。
  沈如晚的心砰砰地跳着。
  “你胆子也太大了。”她低低地说,“万一上面支撑不稳坍塌了怎么办?”
  曲不询已进了另一条通道,稍微比他们所在的这条更高一些,也更逼仄一些。
  他回过身来,把她拉了上去,力气有点大,沈如晚勉强挤了进去,身下凹凹凸凸的,像是什么嶙峋古怪的山石,硌得她腿疼。
  她伸手探了一下,一怔,她竟坐在了曲不询的腿上。
  “不怕。”他低低地说。
  声音就在她耳畔,像是暖融融的风拂过。
  沈如晚下意识地仰了一下,手向后一撑,触手竟不是坚硬的山石或泥沙,而是……一只手。
  她怎么会摸到一只手?
  她怔了一瞬,忽而浑身僵硬,微微地颤抖着。
  这通道太逼仄,她完全回不了头,只能慢慢地向后一点点摸索,在粗糙的泥土间重新摸到那只手,指尖微颤着搭在手腕上。
  轻微到几乎难以觉察的跳动。
  曲不询感觉到沈如晚在那一瞬间浑身都绷紧了。
  “他还活着……”她的声音里满是难言的狂喜,攥着他衣襟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几乎要把他的衣襟扯破,“曲不询,他还活着!”
  明明没有一点光亮,可不知怎么的,曲不询眼前却浮现出她清亮眼瞳里蓦然迸发的无限光彩。
  可他张了张口,竟有一瞬的默然。
  “沈如晚,”他低声叫她,“你先别着急——你再看一看。”
  沈如晚没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叫她不要着急,什么叫再看看?
  可她的理智也慢慢回笼了。
  普通修士在山体内被困一个月,应当是绝无生路的,她却摸到了脉搏,这怎么也不太对劲。她是做好了给陈缘深收尸的准备进来的,可当真发现他还活着,又难以置信。
  她难以转身,便终于探出神识,朝身后的那个人探了过去。
  神识不受黑暗影响,将那熟悉的五官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陈缘深以一种蜷曲的姿势,静静地躺在山石之间。
  他的五官也微微扭曲着,像是承受着什么莫大的痛苦折磨,不得安宁。
  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的脸庞还有生机,他分明还活着,只是睡着了。
  沈如晚怔怔地靠在山石上。
  分明感知到了陈缘深的生机,可她的心不知怎么的却蓦然沉了下去,如坠深渊。
  如果陈缘深真的毫发无伤,他早就该醒了。
  他不该是这样平静地蜷缩在黑暗逼仄的空隙里,他至少会试图离开这里。
  他的安然无恙,却正是最不祥的象征。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可再次探出的时候,却忽而稳稳地朝陈缘深的心口按了过去。
  就在她的掌心即将触碰到他心口时,如寒锋一般的冰冷气机骤然浮现,沈如晚的手猛然一翻,避开了那攻击,五指一拢,攥住了什么薄片一般的东西,似乎还会动。
  沈如晚紧紧抿着唇,收回手,灵光氤氲在她指尖,将她握拢的东西照得分明——
  在她掌心,躺着一只如铁片般的蛊虫,已被她掐灭生机,只剩本能的蜷动。
  身后,陈缘深的躯体忽而抽动了一下,似是不安。
  可细看,抽动的不是肌骨,而是皮下起伏如筋络的东西。
  她僵硬地靠在那里,神识再无保留,将陈缘深周身都探查了个遍。
  那哪还是什么肌骨筋络,骨肉之下,分明是肆意生长的蛊虫。
  蛊虫在这具躯体里疯狂生长繁衍,几乎成了虫巢。
  可也就是蛊虫深入肌骨,和这具身体浑然一体,才保持了生机不散,身躯完好。
  她忽然想到离开前陈献神色复杂的模样:我也不知道他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沈如晚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想起白飞昙说起的蛊虫,想起山庄里陈缘深勉强的微笑,想起他一反常态的勇敢和大胆,想起他似笑也似哭地看着她,说,师姐,你多年未归蓬山,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原来从很早的时候起,陈缘深就没想过活。
  “……为什么?”她喃喃地说着,明明无人能给出应答。
  曲不询忽然伸出手,在她身后拿到了什么,塞进她的手里。
  是陈缘深从邵元康那里借来的镜匣。
  “镜匣可以保存山鬼的元灵,应该也能保存修士的神识。”曲不询低声说,“如果陈缘深被困住的时候还有意识,说不定会在里面留下点什么。”
  沈如晚没什么反应地坐在那里。
  她很慢很慢地拢起五指,握住那只镜匣,像是过了好久才听懂他的话,把神识探入镜匣中。
  出乎她意料的,她真的在里面找到了陈缘深留下的一段神识。
  这段神识也像是万般痛苦难以承受。
  “师姐,我大概是要死了。”她懦弱的、平庸的师弟,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本来不希望你找到我,这样你也许就会觉得我还活着,没那么伤心,但我发现……但我发现我还是很害怕,我怕我永远留在这儿,谁也不知道我死在这里,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活过。”
  “我真的很怕。”陈缘深哽咽般说,“所以师姐,如果你能找到我,能不能带我回蓬山?把我埋在师尊边上就行了,我不挑坟,我就想回蓬山。”
  “我想回蓬山,师姐。”他说。
  神识倏然消散了。
  从头到尾,他也没说过一句后悔。
  沈如晚掌心全是冰冷的汗水,镜匣从她手中滑落,咣啷掉在地上。
  她一动不动。
  废话连篇,她想。
  为什么连最后的言语也词不达意,重复又琐碎,没有一点解释。
  既然这么害怕,那就不要冒险,为什么又要心存死志,一个人留在冰冷狭窄的空隙里,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等到最后一刻?
  陈缘深不是很依赖她的吗?为什么这次没有?
  怎么偏偏是这次没有?
  “找到什么了吗?”曲不询低声问她。
  沈如晚木然地点了一下头。
  她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升往了空无的边界,没有一点重量。
  “他说,让我带他回家。”她声音冰冷。


第100章 终日梦为鱼(一)
  陈缘深的躯体最终被焚化; 封存在小小的匣子里,托在掌心里轻飘飘的。
  修士往往是这样的,没那种死无全尸、挫骨扬灰的忌讳; 死就死了; 一把火烧了干净。倘若尸身完好地下葬; 反倒不得安宁,容易引来邪修觊觎——修士的尸身也是绝好的材料。
  沈如晚花了很多心思想留住他。
  虽然看起来陈缘深已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了; 但他的身躯还有生机; 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奇异的神通、宝物,谁说陈缘深就没有机会醒过来呢?哪怕就只是留在那里; 至少还有一点念想。
  可没过多久,那具身躯中的蛊虫便像是觉察到了危机,躁动不安地收缩起来; 想要从躯体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撕裂皮肉,转瞬便把完好的躯体毁得不成样子。
  陈缘深的躯体本就是靠这些蛊虫来维持生机; 离了蛊虫,无声无息干瘪下去; 成了衰朽破败的残躯。
  “他不会怪你的。”曲不询对她说。
  沈如晚垂着头; 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匣子。
  “我知道。”她说。
  “我只是觉得,我做错了很多事。”她这么说着,好像不是很确定,还有点迷茫。
  可她的心里已经有个答案。
  曲不询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头去,随意地打量着远处漫漫通向云端的云中栈道; 很捧场地问她; “怎么错了?”
  沈如晚沉默着。
  “如果当初我没离开蓬山就好了。”她说; “陈缘深说得对,如果我没离开蓬山,我现在至少应该是第九阁的副阁主。”
  曲不询高高挑起半边眉毛。
  沈如晚紧紧抿着唇。
  她想起当初还在碎琼里的茶楼里,陈缘深对她说的话。
  你会后悔的,师姐——他说,你根本不知道你会有多后悔。
  那时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就算后悔到死,也是我自己选的命。这么多年,你见过我为我的选择后悔吗?
  如果时光能倒回那一天,她再也不会说这样笃定的话。
  她会告诉她自己,她确实后悔了。
  很后悔、很后悔。
  “如果我是蓬山的阁主,早该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她慢慢地说,“陈缘深也就不会被骗来种七夜白了。”
  曲不询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
  “你没必要把这事当作自己的错,人生到处都是岔路,不走下去谁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他不经意般偏头看着她,目光沉凝平实,“况且,你若留在蓬山,宁听澜未必能容得下你。”
  沈如晚执碎婴剑纵横神州,杀的是旁人不敢杀的人,得罪的也是旁人不愿得罪的势力,声名显赫之下,非议众多,若宁听澜想给她安上个什么罪名、把她除去,也没人给她喊冤。
  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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