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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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晚的目光不觉便凝在这张纸条上。
“孟南柯”这个名字实在让人浮想联翩,忍不住心生猜测,连带着这张纸条也让她往孟华胥身上联想。
邬梦笔在东仪岛留下的纸条上,称呼孟华胥为“梦弟”,当时她和曲不询都不解这称呼的由来,如今看见这字条,也许这是孟华胥的名字。
只是,“小梦”这个名字,叫人怎么也没法和能培育出七夜白这样邪门又奇迹的花的华胥先生联系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觉得古怪极了。
沈如晚神色有些难言。
“怎么?”曲不询留意到她的神色,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微微挑眉,和她对视,又看了陈献一眼,没作声,转过身,朝身后空位边的墙面上看去,一样也挂着泛黄的旧纸张,同样也是稚拙字迹,配上整齐小字注解。
只是后面那桌边的纸张上,还另外多了两行字,似乎是这对姐弟的熟人,也一同拿“小梦”的糗事玩笑,只从寥寥字迹里便能看出彼此的熟稔无拘。
曲不询伸了手,轻轻将那张纸揭了下来,默不作声地递给沈如晚,眉头微蹙。
沈如晚不解其意,垂眸看了一眼。
多出来的那两行字迹中,第一行是邬梦笔的笔迹,与先前在东仪岛上找到的一模一样,而第二行……
她眉头皱了起来,猛然抬起头,和曲不询对视,心中满是惊愕,“这是宁……”
那名字就在唇边,她却骤然停住不说了。
这是宁听澜的笔迹。
她曾跟在宁听澜身边那么多年,对他的字迹十分熟悉,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多半是宁听澜年轻时的字迹。
宁听澜曾经和邬梦笔、孟南柯,乃至于和孟华胥关系这么密切吗?
书剑斋的伙计走过来,客客气气地请他们不要毁损店里的东西,曲不询顺势把纸条重新挂了回去,仿佛随口一问,“这笔记上的是什么人?”
“客人不知道吗?”反倒是伙计惊讶起来,“我们书剑斋是城主的私产啊。”
沈如晚和曲不询一起盯着他看,把伙计看得心里发虚,“……客人?”
“南柯媪姓孟?”沈如晚问他。
“是啊。”伙计答得很肯定,看了看沈如晚,又看看蘸了一点汤料尝了就呲牙咧嘴的陈献,有些恍然,“几位刚来尧皇城吧?南柯娘娘在城里是有些私产的,只要在这城里待久了就知道了。”
孟南柯还真就是尧皇城的城主,甚至可能是孟华胥的姐姐。
沈如晚指着墙上的纸条,“那这个小梦是谁?还有两种笔迹又是谁的?”
“小梦是南柯娘娘的亲弟弟,两人差了不少岁,南柯娘娘是把他当侄子养的。”伙计笑着说,“另外两种笔迹就不清楚了,总归都是南柯娘娘年轻时的至交好友。”
若再问小梦的全名、现在是什么身份,伙计便也不知道了。
沈如晚抿着唇,微微蹙眉。
倘若从前宁听澜和邬梦笔、孟南柯是至交好友,那么他能从孟华胥那里得到七夜白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如今看邬梦笔和宁听澜似乎是分道扬镳了,可这是因为宁听澜种了七夜白,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她沉思了许久,问伙计,“有一位杭意秋道友约我在书剑斋见,我姓沈,倘若她来了,你叫我一声。”
伙计“哟”地一声,“您是杭姐的朋友啊?先前她就让我们给她留一桌,您要不现在过去,估计她也快来了。”
沈如晚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着伙计顺着回廊往内走,书剑斋宾客满座,时不时便有人进出,与她擦肩而过。
走过转角的时候,她不经意抬眼,在晃动的人影后,望见一道高挑丰腴的窈窕背影,月白衣裙,与记忆中的身影一瞬重合在一起。
她竟呆在那里,想也没想便追了过去,“——七姐?”
那背影听见她呼唤,下意识地回头一望,侧脸分明便是沈晴谙的轮廓,只是望见她的一瞬便猛然背过身,身形一闪,竟运起身法,朝后门而去。
沈如晚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要跑,遁术一运,直接落在门口,挡住了去路,猛然伸出手,一把拉住那人的手,“沈晴谙,你跑什么跑?”
被她拉住的女子垂着头,乌发遮住了脸庞,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和她对视。
沈如晚目光落在这张脸上,倏然怔住。
这哪是沈晴谙?分明是一张截然不同的脸,仔细看,还有些微的眼熟。
“这位道友,你抓着我干嘛?”被她拉住的女修迷惑地望着她,“我可不认识你。”
沈如晚黛眉紧锁。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陌生女修看了许久。
“看什么呢?”女修满脸不悦地用力抽回手,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说了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沈如晚紧紧盯着这女修看了许久,不放过后者的每一点细微表情,越看越觉陌生,就连习惯性的表情和眼神也不一样。
她和沈晴谙从小认识,熟悉得不能更熟悉,就算沈晴谙如曲不询那样改换了容貌,又怎么能连那些沈晴谙自己都未发觉的细节都全然改掉?
“你还拉着我干什么?”陌生女修像是快被她吓着了,色厉内荏,“我警告你——我在尧皇城住了好些年,也是有帮手的,你要想找茬,我可不怕你。”
沈如晚实在看不出端倪,缓缓地松开了手,眼神复杂难辨的望着陌生女修。
“莫名其妙。”陌生女修嘟囔了一句,看也不看她,转身就从后门走了出去,像是后面有什么凶兽追着一样。
沈如晚神色晦涩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才给她带路的伙计“哎哎哎”地追过来,忍不住抱怨她乱走,她才回过神,歉然一笑,重新往原路走,却福至心灵地一转头——
她望着空荡荡的后门,想起那陌生女修面容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了。
先前她追着那个“小沈如晚”一路到街口,后者穿过人群便不见了,那时沈如晚在原地盯着人群一个个观察了许久。
那些人里,就有这么一张脸。
第107章 终日梦为鱼(八)
沈如晚坐在空位上的时候还在想方才的事; 她不可能认错沈晴谙的脸,也绝不至于在这点距离追错人,所以她可以肯定自己拦下的女修就该是沈晴谙的模样。
为什么短短几个呼吸之间; 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还有那张在人群里见过的陌生的脸; 会是先前藏匿在人群中、少了的那道气息吗?
方才店里人来人往; 她并未留神去探查对方的气息,而且站在别人面前探查对方的气息也不礼貌; 故而她并不确定。
“小沈如晚”、陌生女修、疑似沈晴谙的那个背影; 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七姐,为什么见了她就跑?如果不是七姐; 又缘何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她定定地坐在那里出神,眼前忽而一暗,有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沈如晚?”虽是问句; 语气却很笃定。
她抬眸; 望见对面的人,微怔。
“杭意秋?”沈如晚有些不确定。
对面的女修哈哈地笑了起来; “是我,不用怀疑了; 我就是杭意秋; 如假包换。”
沈如晚确实没想到杭意秋居然是这样的。
从奚访梧寥寥的语句、碎琼里被雇来砸秋梧叶赌坊场子的打手的口中,她心里预设了一个有些骄横清高,还有点较真的女修,如此才会因为一个修仙界最常见的道法分歧而和相识了多年的道侣决然分开,还要雇佣人时不时来砸场子。
可杭意秋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坐在对面的女修,是沈如晚见过的最豪爽的人; 不需要做什么事; 也不必摆姿态; 只要她坐在那里,就好像话本里酒醉鞭名马、仗剑走天涯的侠客忽然从话本里活了过来。
直到见了杭意秋,才会让人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感觉:走遍名山大川、重绘蠖江河图的修士,当然应该是这样的。
很难让人想象,这样一个女人居然会因为一点道法分歧,多年如一日地雇人去砸前道侣的场子。
沈如晚很罕见地卡壳了一会儿。
“久仰大名,杭道友。”她客套地说着跳不出错的寒暄词,虽然奚访梧说她可以随便和杭意秋说什么,但真坐在这里,她还是决定慎重一些,“受人之托,冒昧求见,如有冒犯,还是请你听我说完再走。”
杭意秋怔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她,忽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和我想的真是不一样。”
沈如晚正好也没想到该怎么说,于是顺着杭意秋的话问,“哪里不一样?”
杭意秋敲着桌板,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如晚,她敲桌子不是那种沉吟般的敲法,反倒大开大合,有种击鼓般的松散感,语气很轻松,“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很冷酷无情,顺你者昌、逆你者亡的人,没想到……”
沈如晚接了下半句,“没想到我其实不是?”
杭意秋笑了,摇摇头,“那不是,你是那种很礼貌的顺你者昌、逆你者亡。”
沈如晚错愕。
“你的说法……很有新意。”她有点艰难地说。
杭意秋又哈哈笑了起来,眉眼飞扬,“对不住,我这人口无遮拦,见谅,见谅。”
沈如晚倒没觉得冒犯,只是没想到杭意秋居然是这么个性子。
“怪不得他们都叫你杭姐。”她若有所思。
以杭意秋的性格,只要不是讨厌她,很容易便叫她杭姐了,非此难以描绘杭意秋身上那种放下酒盏就能入江湖闯荡的潇洒。
至于讨厌杭意秋的人,想来杭意秋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奚访梧能让杭意秋念念不忘、数度雇人去砸场子,竟也算得上是了不起。
“是奚访梧让我来找你的。”沈如晚慢慢地说。
杭意秋的神色忽而凝了一点。
她不再笑了,微妙地看着沈如晚,像是在揣度后者将要传达什么样的话,“他让你来找我?真稀罕。”
“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他付了多大的筹码,才能请动你来给他传话?”杭意秋向后靠了一下,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沈如晚,显然不像是她姿态所表现出的无所谓,但言语不紧不慢,“他现在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沈如晚摇了下头,“一点消息而已。”
杭意秋短短地“哦”了一声,不说话地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沈如晚迎着这目光,深感棘手,说出合适的话,对她来说其实不难,特别是在涉及别人的情况下,她终归还是很会说人话的。
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是合适的。
“他还对你念念不忘。”她沉吟了片刻,决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连奚访梧自己也只说让她随便说,她又何必思来想去?
杭意秋不置可否,就这么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地把她的话从头听到尾。
“所以,他是想挽回我?”她微妙地问,“是这样吧?”
沈如晚点头。
杭意秋眼睛忽而亮了起来。
“看吧?”她不无得意,“我就说了,道法自然、顺天而为才是对的!”
沈如晚愕然。
“这问题对你来说,如此重要?”她有点不确定地问。
杭意秋郑重其事地点头。
“本来也没这么重要的,但他非要和我唱反调,这问题就变得重要起来了。”她理直气壮地说,“已经成了我的执念。”
沈如晚张张口,又闭上。
又是见证修士性格多样性的一天。
“他想挽回我,怎么不亲自来找我呢?”杭意秋拈着把汤勺,看不出情绪,“让人代替他来说,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
这时杭意秋身上的豪爽感又没那么强了,有种较真的执拗劲。
沈如晚轻声解释了一下,“他说你不愿意见他。”
杭意秋立刻反驳,“是我不愿意见他,还是他不愿意来见我啊?他要的是和我见面吗?他是要我主动去见他,我才不干。”
主动去见他,岂不是等同于她认输了?
“他说是因为你行踪不定,怕找不到你,反倒让你找不到他了。”沈如晚复述奚访梧当时的话。
杭意秋挑眉,“不想见你的人,总会有千万种理由。”
沈如晚笑了笑。
话她已经带到了,最多再好心地提一句,“他想见你的心,大约还是可信的。”
杭意秋“哼”了一声,看上去还是半信不信的。
“就这么熬着吧,看我心情。”她语气轻飘飘的,“不过算他懂我,请了你来传话,否则我可不一定愿意来见你。”
沈如晚不讨厌杭意秋,甚至还觉得后者的性格、经历都很有趣,因此微微翘起唇角,“这么说来,还要感谢奚访梧,让我能见一见你。”
杭意秋转眼把奚访梧的事丢开,眉飞色舞,“这说明我最近运气不错,总能交上有意思的朋友。”
沈如晚随口问她还有什么新朋友。
“之前我在别的地方遇见了一对祖孙,爷爷带着孙女云游四方,祖孙两个全是活宝。”杭意秋说起新认识的朋友时忍不住就笑,“爷爷也是个丹成修士,精深各路道法,尤其擅长木行道法,孙女修为低,可是脾气像个小辣椒,逮谁怼谁,把爷爷也训成孙子。”
杭意秋说,“本来我和他们约好了,一起来尧皇城参加千灯节的,可谁想到——”
话说到一半,方才给沈如晚引路的伙计忽然走了过来,打断了杭意秋的话。
“杭姐,您叫我怎么说呢?”伙计的脸上写着明明白白的犹疑,还有点无语,“您最近交的朋友,是不是有点不尽人意啊?”
“不尽人意”的沈如晚默默地看向他。
“什么意思啊?”杭意秋皱眉,“老孟和阿同不是很认真工作的吗?”
伙计益发无语起来,“那是因为他们欠了饭钱还不上来,只能干活抵债。”
杭意秋面色不改,从容地向沈如晚介绍,“老孟和阿同就是我刚说的那对祖孙,真的很有意思,就是有时候性格跳脱了一些,前段时间来书剑斋大吃一顿,该付钱的时候发现没钱了,于是主动提出留下来做工抵债。”
“我当时不在,后来才知道,本来说要帮他们结清饭钱的,可是他们都很有志气,决定自力更生。”
一个丹成修士,无论是拿不出一顿饭的钱,还是决定在食肆做工抵债,都充满了浓浓的怪味。
沈如晚对这一段从头到尾都很离谱的描述无言。
她更无言的是,倘若这对祖孙真的这么离谱,伙计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走过来对着杭意秋,把她和这对祖孙相提并论?
伙计很快转过头来,无奈地看着沈如晚,“这位客人,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老孟和阿同是挺离谱的,可你也不比他俩强吧?”
沈如晚实在迷惑。
她微微蹙眉,“我怎么了?”
伙计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像是想等她自己撑不住承认,可是半天也没等到,只得板着脸说,“我就没见过来食肆还要偷偷拿走墙上小纸条的客人——那又不值钱,纯粹是东家寄托回忆的装饰,你拿它做什么啊?”
这话一出,周围几张桌子的客人不由得沉默下来,整齐划一地转过来,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沈如晚和杭意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奇才,会来偷小纸条。
这真的是沈如晚听过最离谱的指控,她自己都想不出来。
被人以这种罪名指控,还怎么做人啊?还不如骂她灭家族弑师尊呢!
沈如晚怔住,下意识,“我什么时候拿了小纸条了?”
伙计眼神里写满了“装,你接着装”的意味。
“就在刚刚,你趁我不注意飞奔到后门的时候。”他说,“那边有一张桌子边的纸条被人撕掉了。”
“刚才你和你的同伴也撕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