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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特有引力-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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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我不是开跑车的富二代,”岑柏言指了指自己鼻子,“穷|逼一个,要自力更生的,懂没?”
  徐明洋翻了个白眼:“你那个资助人大方死了,每个月给你打那么多钱,还装穷呢!”
  岑柏言说:“这都是要还的。”
  徐明洋往床上一趴:“犟,你就犟吧你!”
  岑柏言摆摆手,懒得搭理他。不过徐明洋刚说起这事儿,岑柏言才想起来这次比赛的奖金该到时间发了,于是登陆了网上银行一看,果然到账了。
  他按照原先计划好的,给自己留下了一部分钱,打算买个压感级数好点儿的数位板——现在国内外大学都不太看重手绘训练,毕竟计算机软件制图出图又快又便捷。偏偏岑柏言这学期选了门课叫Architecture Design,教授威廉是个老牌保守的学究,极其看重学生的手绘能力,第一次课堂小测就把岑柏言批的一无是处,让岑柏言这种基础的就不要报这门课了。
  岑柏言是个挺有反骨的人,教授劝他退课,他就偏要把这块儿硬骨头啃下来。他从最基础的图片临绘开始,库里提巴文化中心、圣保罗大教堂、蒂尔特市三角洲、高迪大厦。这些世界性的知名建筑他统统临绘了一遍又一遍,速写纸不知道用掉了多少沓。
  密集训练也许不是个聪明方法,但确实让岑柏言长进了些,一个月下来,不敢说眼见手到,至少建筑结构的形体组合是达到标准了。第一个月的课堂作业,威廉给他的成绩是B+,评语是“只有技巧,欠缺思考”;B+对岑柏言来说远没有达到他给自己设定的标准,他抱着速写本再练,到了第二个月,他的课堂作业成绩升到了A;冬季学期开始前,他已经成为了年级里这门课唯一的A+。
  岑柏言本来也觉得手绘这玩意儿挺鸡肋的,被这么一通折磨下来,他不仅觉得自己的造型能力、空间感知能力和空间推敲思维更强了,就连上机用CAD作图都更加得心应手了。
  怪不得古话说“以画代言”、“以形表意”,岑柏言现在走哪儿都在包里揣上速写本,看到有特色的建筑就草图记录,倒是喜欢上了拿画笔的感觉。
  所以,这个冬季假期,威廉教授邀请他参与一个空间设计项目,岑柏言欣然应允。老威廉虽然平时是严厉了些,也没少打击岑柏言,但毕竟人学术造诣摆那儿,这么好一个贴身学习的机会,浪费了可惜。
  岑柏言已经看中了一款手绘板,就等着这笔奖金发下来。这部分钱匀出去后,还剩下小两千人民币,岑柏言垂眸想了想,把这些钱全部转到了另一个账户里——严明母亲的户头。
  这傻孩子当初因为岑情跳楼示爱,险些摔成了植物人。岑柏言托陈威帮他打听严明的情况,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严明一直在接受治疗,上个月转到了一家私立康复机构,接受康复训练,有很大几率能够重新站起来,回归正常生活。
  陈威特地跑了一趟,去探望了严明和他妈妈,严明母亲说她在城里照顾孩子,又要治病又要生活,这一年多前前后后不知道要花多少钱,都是一个叫“东家”的人帮的忙。东家帮他们找医院,又让他们进最好的复健机构,前段时间严明清醒了,东家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在大企业里发下午茶水果的工作,一月五千八,好歹是有了收入来源。
  “东家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严明母亲抹着眼泪说,“就是这东家一直不肯露面,我也没能当面感谢他。”
  陈威如实把这些细节转述给了岑柏言,又小心翼翼地问:“这‘东家’,会不会是他啊?”
  “不知道。”
  岑柏言当时没有正面回答陈威,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东家”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陈威百感交集:“我以为他那种人冷漠透了,连骨头缝都是冰冰凉的,没想到也会帮别人一把。”
  ——骨头缝里都是冰冰凉的。
  这一点岑柏言比谁都清楚。
  陈威忍不住担心:“我还是觉得他没那么好心,他这种万物皆可利用的性格,保不准就是故意养着那对母子,将来放出来咬你爸——咬万千山一口!”
  岑柏言淡淡道:“他做不出这种事。”
  “他有什么做不出的?”陈威在越洋视频那头大喊,“他连你都能利用!你怎么知道他做不出这种事?”
  岑柏言沉默以对。
  钱汇过去以后,岑柏言莫名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向后靠着椅背,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陈威问他的那个问题又跳了出来。
  宣兆不会放过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人和事,他怎么笃定宣兆做不出那种事?
  宣兆和万千山岑静香的舆论战打得如火如荼,他完全可以利用严明的事情大做文章,却把他们母子照看的周周全全,一点风声都不漏。陈威说严明现在的康复机构是全新阳最好最先进的,这一年多下来,严明那边前前后后花的钱怎么也得有小百万了;他连身份都不透露,显然是不想要严明母子对他感恩戴德。
  钱花出去了,连个好名声都没落得,东家这门生意做的可太亏了。
  这事儿办的太不“宣兆”,岑柏言不明白,却也明白。
  其实宣兆不是什么坏人,他对龚叔好、对巧巧好,对素不相识的严明母子好,他就是对岑柏言一个坏罢了。
  ——他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他,所以只对我坏罢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甫一出现,岑柏言心口一痛,紧接着他十指插进发间,用力抓了抓。
  别傻|逼了岑柏言,明儿进实验室的材料还没准备,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岑柏言摇了摇头,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翻开了那本《建筑设计规范》。
  于此同时,宣兆正在看学校官网那篇报道,岑柏言有一张单人照片,西装笔挺,捧着奖杯,笑得意气风发。
  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草坪和蓝天,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背后展开。
  宣兆看了很久很久,忽然间有几分恍惚,他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岑柏言了。
  岑柏言离开他、离开这里之后,似乎变得更好了。
  这个认知让宣兆鼻头酸涩,他搓了把脸,保存了那张图片,同时打印了出来。
  马上就进年关了,今年冬天不下雪,也没有去年那么冷。
  他回来吗?


第89章 岑柏言在吗
  一月中旬,万氏内部进行了一次大规模裁员,拖欠薪传闻层出不穷;旗下投资的一个工程由于监管不当出现重大事故,施工过程中脚架坍塌,造成三人重伤。
  大厦将倾,非一木能支。万氏内部稍有远见才能的员工都选择主动离开,有不少主动向宣兆示好。
  万千山简直急疯了,上次宣兆大闹沉香厅后,商会正对他的境外资产做调查,他的移民手续只好暂停。万氏现在闹成这样,他已经把能找的人脉关系都找上了,但没人敢碰这块烫手山芋;岑静香剑走偏锋,这段时间频频去东南亚某个宗教国家,回来后在家里布置了一个阴森的祭坛,作法诅咒宣谕和宣兆;家里因为宣兆就要破产了,岑情恨不能宣兆立刻暴|毙,她的零用钱大大缩水,只好更紧地攀住卓非凡——一方面卓非凡家境好,不缺钱,另一方面宣兆用岑柏言来报复他们岑家,她就用这种手段去搞龚巧,间接报复宣兆。
  这个冬天彻底变天了,作为炙手可热的商场新贵,宣兆身价直线上涨,宣氏上下员工个个欢天喜地。
  相比之下,宣兆这个被外界称为“最大赢家”的人却显得尤为淡然。他最近不常去公司,更多时候是在实验室准备毕业论文,晚上步行回大学城的小屋,抱着暖宝宝安静地站一会儿,吃完药就睡觉。
  手下的职业经理人兴致勃勃地向他汇报万氏的动向,这十八年来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天,他以为自己会有大仇得报后的欣喜若狂、酣畅淋漓,然而事实上并没有。这些消息就像一个投入湖面的石头,只能在水面上激起小小的涟漪。
  宣兆甚至觉得可悲,钱、财富、地位、虚荣,就因为这些,万千山和岑静香毁掉了宣家三代人。
  他们再落魄、再困窘,外公逝去的生命回不来,妈妈消耗的时间回不来,七岁之前那个天真快活、无忧无虑的他自己同样也回不来。
  只有当晚上回到小屋一个人待着,宣兆才能够感受到真实的快乐。
  冬天还是会腿疼,疼厉害的时候,宣兆会很想知道岑柏言的消息,他知道那边的天气、温度,甚至知道岑柏言学校附近的交通路况如何,但他不知道岑柏言怎么样。
  不知道岑柏言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知道岑柏言每餐饭吃了什么,不知道岑柏言睡得好不好,不知道岑柏言有没有。有没有哪怕一秒想起他。
  作为那个匿名资助人,学校每个月给他发一封邮件,附上岑柏言的成绩单。每份成绩单宣兆都会打印出来小心保存,他和岑柏言之间的链接变得如此微弱,像一盏一吹就灭的油灯,宣兆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一星半点的火光,外面风大雨大,却半点都侵扰不到它。
  不少媒体都在八卦宣兆和岑柏言的关系,宣兆如数挡下,有回一个商报记者采访时问他知不知道岑柏言现在身在何处,两人是否还有联系,宣兆轻轻瞥了眼他的胸牌,让他换个问题。那位记者没看懂宣兆的眼神,紧接着调侃了一句:“宣总要是不说实话,我们只好亲自去问岑公子啦!”
  次日,那家商报就接到了宣氏的律师函,法务部加急整理出了这家报纸此前针对宣氏的失实言论,控诉其造谣诽谤。那次之后,媒体圈就都学乖了,对宣兆本人怎么添油加醋都可以,但岑家那位大公子是半点儿都不能碰,碰了就要吃大苦头。
  一月底,学校又发来了岑柏言的成绩单,这次还附上了一封岑柏言的手写信。
  信里,岑柏言感谢了这段时间的帮助,并表示这些钱他一定会如数归还。从下个月开始,他便不再接受资助了,他上半学期成绩优异,申请到了下学期住宿费全免;同时,他参与了校内一个效果设计的相关项目,实验室有拨款经费,足够支撑他的日常生活。他希望这笔钱能够给到更加需要的人。
  宣兆把这封信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用目光细细描摹落款的“岑柏言”三个字,而后舌尖泛起一丝丝甜,又有一丝丝苦。
  甜的是岑柏言依旧一如既往的优秀、正直、明亮,是宣兆想成为却这辈子都无法成为的那种人;苦的是他和岑柏言之间的联系只剩下这一点点联系,现在就连这一点都要断裂。
  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挽回我的柏言。
  宣兆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这么问自己,当他又钻进这个牛角尖,剧烈的头痛如期来袭,他缩进被窝,抱着那个灰熊暖宝宝,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二月上旬,宣兆收到消息,万千山的情人顺利生出了一个儿子,取名叫万天顺。
  “少爷,”龚叔担忧地问他,“要采取什么行动吗?”
  这孩子毕竟也算宣兆的弟弟,龚叔担心万千山日后走投无路了会拿这孩子来威胁宣兆。宣兆表面上看起来冷血强硬,但龚叔知道,他心底里有块地方比谁都要软。
  “什么行动?”宣兆一目十行地批完文件,眼也不抬地说,“他生他的,关我们什么事。”
  如果说十岁之前的小宣兆还对万千山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在炼狱般折磨的复健中也偶尔会卑微地想“爸爸为什么不来看看我”,那么十岁之后,“万千山”三个字在他心里就什么也不是了,更遑论万千山的儿子。
  万千山又对宣兆展开了新一轮的舆论攻势,他五十多岁的人了,刻意把自己弄得双鬓斑白、颧骨高凸,在人前出现时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被亲生儿子抛弃的老父亲。大众总是容易对“父亲”这个角色的人产生怜悯,法务部和公关部询问是否需要做特殊应对,宣兆只是淡淡说不用。
  他始终岿然不动,按预定步伐该收购收购,该挖人挖人,根本不把万千山那些可笑的挣扎放在眼里。
  直到春节前一周,岑静香为了逼岑柏言回国,竟然对媒体放出了岑柏言在美国的学校和住址,泪眼婆娑地说她儿子被宣兆蛊惑,和家里决裂,希望他早日回到家人身边,不要再被蒙蔽双眼了。
  宣兆知道消息那一刻正在准备一场战略大会,他手腕止不住地发抖,钢笔“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定下心主持完了这场会议,立即就要飞往美国,然而宣谕却出事了——她在洗手间跌了一跤,小腿骨裂。宣兆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万千山向他抛过来一切进攻,却在这时候知道了焦头烂额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岑柏言是个成年人,完全有能力应付可能到来的骚扰,但他还是忐忑。他自己的人生已经烂透了,他可以深陷在这滩淤泥中,但他不要岑柏言的脚底沾上半点泥泞。
  如果说以前的宣兆面对岑柏言,总是忍不住会出现阴暗扭曲的念头——我本来也该是一个像他这样明朗恣意的人,是他抢走了我的人生;那么在他认清自己的心以后,他庆幸是岑柏言抢走了他的人生,他庆幸岑柏言成为了这么好这么好的一个人。
  因为宣兆一直被这样的岑柏言照亮着,他注定会爱上岑柏言,他对岑柏言一见钟情,是真的。
  在疗养院贴身照顾了宣谕五天,春节前两天,宣兆搭乘跨洋飞机,连夜抵达了美国。
  岑柏言的生活确实受到了一些干扰。
  万千山的儿子出生了,岑静香变得更加偏激,几次以死威胁岑柏言回去。
  岑柏言知道她死不了,毕竟她要争要抢的都还没到手,她怎么舍得死。
  万千山打算今年过年就带小儿子回小岐镇祭祖,向万家祖宗宣告后继有人。因此年关愈近,岑静香就愈疯狂,她对岑柏言从苦苦哀求演变成了毫无底线的辱骂,她骂岑柏言是个变|态,是和他酒鬼亲爹一样的贱东西,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掐死岑柏言,为什么要拼死拼活地带他逃离那个吃人的村子,现在岑柏言反过来要吃掉她了。
  岑柏言每次都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有一次,岑静香嘶吼道:“你怎么就和姓宣的搞上了,要是知道有这一天,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上海港大学,我让你去当学徒工、去洗车,我都不会让你上大学!”
  岑柏言以为他已经够刀枪不入了,但还是因为这一句话流露出了些许狼狈。
  ——我后悔吗?我后悔遇见宣兆了吗?
  岑柏言扪心自问,理智告诉他应该要后悔,没有遇见宣兆的话,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忙完了躺在床上,心口都像开了一个大洞,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但岑柏言又觉得太孬了,一个大老爷们,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没什么不敢面对的。
  他没办法填满心口那个缺失的地方,于是每天晚上和那个大洞一起入睡,直到朝阳升起,他又会开始新一天的忙碌。忙一点就好一些,其他方面的充实能让岑柏言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岑静香是他的亲生母亲,所以他可以忍受岑静香的言语羞辱和精神折磨,岑静香要拿他做一个发泄口,那就发泄吧。但他万万没想到,岑静香为了逼他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闻风而来的媒体人开始在校门口和宿舍楼下蹲点堵他,这些人数量不多,但却无孔不入。
  在学校还好,岑柏言大多时间都在研究室,研究大楼位置隐蔽、戒备森严,那些人进不来,但寝室那边就让他颇为头疼。
  这种骚扰行为严重影响了楼里其他学生的正常生活,徐明洋就被逮到过好几次,问他岑柏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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