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有引力-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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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是很英俊,就像宣兆第一次见到岑柏言那样,还是英俊。
宣兆没有告诉岑柏言的是,惊雷酒吧那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知道岑静香的儿子考取了海港大学,恰巧与他的学校离得很近。宣兆正苦于没有方法靠近岑静香,也许岑柏言会是一个突破口。除了酒吧外,他还盘下了海港大学附近的一间网吧、一家奶茶店、一处手机维修店面,处处都是他的棋盘,只等着岑柏言这颗棋子自投罗网。
海港大学新生报道当天,各个学院都在操场边搭了棚子,设置了接待登记处。
宣兆找到了建筑学院在的区域,八月底火气正旺,拖着大箱小箱的新生们雀跃不已地走进校园。
然后,宣兆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岑柏言——那时候宣兆还不知道那个男孩就是岑柏言,宣兆能注意到他,纯粹是他长得太好看了。
男孩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色T恤、黑色修身裤,一个双肩包一个行李箱,眼睛里装着满满的期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把他两鬓的汗水照的晶莹发亮,笑容让宣兆觉得扎眼。
后面有人喊“同学,你通知书掉了”,他闻声反手一摸背包侧边袋,放下箱子转身往回跑。男孩跑起来的时候上衣被风吹得鼓起,身姿矫健敏捷,宣兆眨眨眼,下意识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左腿。
——是我永远也没办法成为的那种人。
宣兆自嘲地笑了笑,撑起拐棍想要离开,身后登记处的人问:“学弟,你叫什么名字?”
“岑柏言,”一个爽朗轻快的声音响起,“山今岑,柏林的柏,言就是说话的那个言。”
宣兆脚步一顿,岑、柏、言。
他是岑柏言?
——如果他是岑柏言,那么我是因为什么,不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龚叔不知道,岑柏言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宣兆就已经决定把自己也放上棋盘。
“你总觉得我蓄谋已久,其实也不算吧,”宣兆看着熟睡的岑柏言,悄声说,“要说是见|色起意好像也对,要是你长成个歪瓜裂枣,也许我就会换个方法了。”
后来宣兆总是想到那年八月的那一天,想到岑柏言奔跑的样子,想到岑柏言在树下笑的样子。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宣兆鼻头一酸,“我喜欢你,你比喜欢我还要早,只不过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你也不会相信了。”
岑柏言不晓得梦见了什么,眉头忽然一皱,呼吸也略略加快了一些。
宣兆抬手轻轻揉捏他的眉心,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不吵你了,”宣兆为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好好睡觉,柏言。”
说完这句话,他弯下身,想要悄悄亲一下岑柏言,嘴唇在离岑柏言很近的地方忽然顿住——
少顷,宣兆缓缓直起身,这样就够了。
他还可以离岑柏言这么近就够了,总有一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亲吻岑柏言。
岑柏言到了傍晚才悠悠转醒。
宣兆坐在墙边的沙发上,打开的电脑放在膝头,他戴着无框眼镜,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病房里没有开灯,窗帘也严丝合缝地合着,电脑屏幕昏暗的光投射在宣兆脸上,衬得他尤其苍白憔悴。
听见声响,宣兆抬起头,笑着说:“醒了?”
他摘下眼镜,先是拧亮沙发边的落地灯,亮度由低到高渐次调高,让岑柏言适应逐渐明亮的环境。
接着,他从保温杯里倒出半杯热水,又加了半杯矿泉水,递给岑柏言:“温的。”
岑柏言没有接,只是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说了不走,”宣兆把水杯递到他嘴唇边,“喝水。”
岑柏言没再和他犟,接过杯子,一仰头喝下大半杯水。
他头还是很胀很昏,但那种盘旋不去的晕眩感好了不少,岑柏言从床上费劲地坐了起来,宣兆问他饿了吗,要不要现在就吃饭。
岑柏言没回话,宣兆又问他想不想吃点水果,橘子怎么样?
“。你走吧,”岑柏言声音依旧很虚弱,“我不需要你照顾。”
“不走,”宣兆在椅子上坐下,“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恐怕想赶我走也力不从心,我又不傻。”
岑柏言看了宣兆几秒,忽然低声笑了笑:“我觉得你现在挺傻的。你以前不是这种人。”
“我以前是哪种人,”宣兆边剥橘子边说,“冷血,自私,虚伪,狡猾,表里不一,还有吗?”
岑柏言好像连对宣兆冷漠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向后靠在床头,看着宣兆剥好一个橘子,又仔细地挑去上面的白丝。
“聪明,”岑柏言轻叹了一口气,“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我就当你是夸我吧,”宣兆笑了笑,“谢谢。”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对话的时刻,宣兆反倒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心跳得飞快,仿佛预感到了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那你现在为什么尽干些傻事,”岑柏言停顿了一下,“。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对你好,我想要让你开心,我知道我做的很多事情对你来说是一种负担吧,”宣兆说到这里喉头一哽,“但是——”
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酸涩的硬块,宣兆深呼一口气,把橘子递到岑柏言唇边:“喏,吃这个。”
岑柏言别开头:“谢谢,我现在不想吃东西。”
“那我放在这里,你自己拿。”宣兆抽了张纸巾铺在床头柜上,把剥好的橘瓣放在上面。
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柏言说:“你照顾我,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想要弥补吗?”
宣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不是的,不是这样,是因为喜欢你、爱你。
他说了这么多遍,岑柏言只是不相信罢了。
宣兆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勾唇笑了笑:“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就答应让我留下来陪你了?那好啊,我是想要弥补你。”
“我接受了,”岑柏言平静地说,“我接受你照顾我。”
宣兆霎时间愣住了。
明明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此不安?
接下来几天,是宣兆这段时间最快活的时候。
他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岑柏言。严格来说,他自己也是个身体状况糟糕的病人,却要照顾另一个病人,宣兆却乐此不疲。
岑柏言住的是一家私立医院,服务极佳,宣兆却什么事都亲历亲为,撑着拐棍为岑柏言跑前跑后,取药、打水、拿饭。他很小就开始照顾宣谕,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他是第一次这么照顾岑柏言。
他在心里总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也许等岑柏言好了,他们就好了。
岑柏言对他的态度不再显得那么抗拒,虽然他还是很冷淡,但他们偶尔也会简单地聊几句,傍晚会一起去花园散散步。
宣兆甚至自私地想,如果岑柏言再多住几天院就好了,他们的时间就可以多一点、再多一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头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岑柏言每对他和颜悦色地说一声“谢谢”,这丝不安就蔓延一分。
岑柏言的身体底子很好,恢复的很快,一周不到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前一晚,宣兆等岑柏言吃了药睡着,他打开电脑处理公事,而后依旧蜷缩着睡在沙发上。
等他醒过来,发现身上盖了一件毯子,而岑柏言已经穿戴齐整,站在窗边远眺着窗外的风景。
宣兆揉了揉眼睛:“柏言,你醒了?我睡得太沉了。”
岑柏言闻声转过头,笑了笑说:“是你这段时间太累了。”
这个纯粹的笑容让宣兆愣了愣,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盖着的毛毯:“是你给我盖的吗?”
岑柏言点了点头。
宣兆双眼一亮,抿了抿嘴唇说:“谢谢。”
“不用,”岑柏言说,“你已经弥补好了,宣兆,我不恨你了,也不生你的气了,你也不要再和自己较劲了。”
额角忽地抽搐了一下,宣兆皱眉:“我不是——”
“我等你醒来,”岑柏言看着他,平静地说,“是想要和你正式地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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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回国打副本啦!
大家假期快乐哦,白天玩耍回到家,晚上不要忘了来看柏言和兆兆哟~
十一期间我调整调整作息,争取每天在零点前更新(争取失败的话就算了。)
第97章 孤零零
“我等你醒来,是想要和你正式地告别。”
岑柏言的这句话像是一个小小的石子,“啪”地掷入湖面,只在水面上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宣兆呆呆地眨了眨眼,最初那半分钟,他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你吃早饭了吗?”宣兆勾起唇角,想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他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在颤抖,“我去帮你拿护理餐吧,你想去餐厅吃的话也可以,顺便下去走一走。”
“我要走了,”岑柏言垂下眼睫,沉声说,“你不用送我,就到这里吧。”
宣兆像个掩耳盗铃的傻子,如果没听到,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
“昨天我买了八宝粥的材料,让护工熬了,现在应该好了,我马上去拿。”
他一只手掀开毛毯,急急忙忙地想要穿鞋,然而起身那一刹那左膝忽然一阵剧痛,他“砰”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额头上青筋暴涨。
太丢脸了,太难看了。
宣兆撑着沙发,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然而他的腿实在是太疼了,任凭他怎么努力想要站起来,左腿却丝毫不听使唤,仿佛膝骨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岑柏言叹了一口气,走到宣兆身边,双手托着宣兆手臂,将他半揽着抱到了沙发上。
宣兆疼的嘴唇都在哆嗦,额头上青筋明显凸起,却还是笑着说:“我没事。”
“宣兆,”岑柏言拿起拐棍,放到宣兆手边,然后在他面前缓缓蹲下,嗓音中有不易察觉的苦涩和无奈,“我们就到这里吧。”
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原来岑柏言投掷下来的那颗石头里裹着一枚威力巨大的炸药,此刻“轰”一声炸开,把宣兆的五脏六腑搅弄得血肉模糊。
宣兆张了张嘴,但喉咙里仿佛被塞进了硬块,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之前我说和你两清,是我嘴硬了。现在我是真的不恨你了。”
岑柏言蹲在地上,比坐在沙发上的宣兆要稍稍低一些,宣兆却觉得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飘忽又遥远,怎么也抓不住。
“你的病又严重了吧,你还这么年轻,好好看病,龚叔给你找的一定是最好的医生。”岑柏言说,“别在这里耗着了。”
没有人比岑柏言更了解宣兆,纵使他们分开了这么久,岑柏言还是能够一眼看穿宣兆每个不起眼的小动作,他对宣兆的关注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的神经反射。
宣兆坐着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将身体重心放到右边;宣兆行走时,拄着拐棍的左手比以前更加用力;宣兆每次坐久了站起身,左腿会忍不住地打颤。宣兆只有在睡着了以后才会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痛苦,岑柏言经常在深夜醒来注视着他,他的眉心没有一次是舒展的。
还远远不止这些,护士告诉他说宣先生最近经常摔跤,好好的走在平地上忽然就跌倒了,有时候很久都站不起来,宣先生是生病了吗?
有一次宣兆坐在床边削苹果,岑柏言捕捉到他腕骨位置磕碰出来的淤青,这样的伤痕在他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
他的身体一定出了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
“我。”宣兆哽咽一下,顿了顿才接着说,“我有按时吃药、定期复查,我有好好照顾自己。”
“但你没办法在照顾我的同时,还能照顾你自己。”岑柏言平静地看着宣兆,“你很忙吧,白天跑前跑后地照顾我,晚上还要顾着学校和公司的事。每次你来美国,一天可以睡多久?五个小时?四个小时?还是更短?”
岑柏言理性的分析像一把无比锋利的刀,直直插入宣兆心口,宣兆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灰败。
“我会改的,我会改。”
宣兆痛得几乎要痉挛,有那么一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想要留住岑柏言,留下他。
他做错的事情他统统都会改,他会很努力,他全都改。
“你没做错,不用改什么。”岑柏言微微一笑,“你现在是宣家家主,你做得够好了。你的外公在天有灵,他会为你骄傲的。”
这句话让宣兆瞬间怔住了,眼底浮起闪烁的水光。
“你以前说过你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其实我也很羡慕你,”岑柏言喉结上下一动,“虽然我没见过他们,但我猜你外公肯定正直又刚强,你妈妈应该很温柔吧,他们都很爱你。”
——不像我,我似乎从来没有感受过家人的爱。
宣兆再也抑制不住心口汹涌而起的酸涩,他垂下头,眼睫微微一颤,一滴水珠砸在了毛毯上。
“帮了严明一家人的是你吧?”岑柏言问道,语气却是笃定的,“这么久以来,帮我挡着国内那些乱七八糟事情的也是你吧?”
宣兆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安静地沉默着。
岑柏言停顿了一下,又轻声说:“资助我出国的,也是你对不对?”
他不是傻子,这些事情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万家和宣家乱成一锅粥了,他作为漩涡中心的人物,却能够不受打扰、清清静静的学习,他知道宣兆一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很多事。
“谢谢你,宣兆,”岑柏言说,“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了我什么,你做的这些也足够还清了。”
宣兆全身僵硬,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岑柏言的话越平静、越诚恳,他的心就越凉。扎在他心头的那把刀子在血肉里碾压,将他的胸膛生生掏出一个大洞,风从那个偌大的血洞里穿过,吹得宣兆骨髓生冷。
“以后别再说自己虚伪、冷血了,”岑柏言轻叹了一口气,“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这句话,岑柏言安静地等着宣兆的回答,宣兆却始终低垂着头,腿上搭着的毛毯被水渍洇出一片浅浅的印记。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宣兆用几不可察的声音说:“那你呢?你还喜欢我吗?”
岑柏言舌根泛起涩意,怎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呢?
宣兆是他那么那么爱过的人,他也努力过,但是真的做不到。
“我对你说这些,是怕你误会。我不是因为恨你所以才拒绝你,”岑柏言嗓音低沉,“我只是。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了。”
宣兆已经觉察不到痛了,他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麻木地坐在沙发上,麻木地听着岑柏言的话。
“岑静香做了很坏的事,她犯下的错就要自己承担责任,所以我没有阻止你报复他们,她应得的,”岑柏言的声音波澜不惊,“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我也不想。我的妈妈是这样的人。”
宣兆拿起毯子,披在自己身上,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颤抖。
太难看了,真的太难看了,快遮上,全部遮住。
“可是她是我妈,”岑柏言闭了闭眼,“她身败名裂、穷困潦倒,都是她的报应,她活该,她不值得同情,可。可我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对不起那么多人,唯独没有对不起我。将来她老了,我不能不管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冻死、饿死、穷死。”
岑柏言在很多个深夜扪心自问,他和宣兆要怎么在一起?
他们还要怎么样,才能心无芥蒂地相爱?
“我要走了,请假太久,教授该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