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情长-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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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珩一的这身衣服,应该也少不了家中妻子的打理。
也许领带上的那个结,还是出门前女人亲手打上去的。
他像是哄囡囡一样,更耐心地哄着家中小女儿。
“……”岑眠摇了摇头,真是越想越远了,关她什么事。
程珩一望着囡囡跑远的背影,片刻后,视线转向岑眠。
岑眠低着头,手里捧着那盆多肉,细白的食指在小花盆的边沿来回摩挲。
还像以前一样,总爱买这些小玩意儿。
程珩一看那盆多肉,知道她是在医院门口买的。
医院门口卖的多肉是残次品,看着漂亮,有医生护士买过,但没养几天就都死了,只有来看住院患者的家属买得多。
住院部不允许带花,一小盆多肉倒是给病房里添了一丝不多的生机,即使这生机很短暂。
岑眠虽然故意不看他,但余光里,轻晃的白色衣角却占据了她的注意力,令人难以忽视。
“什么时候回来的?”耳畔传来程珩一清凉低缓的声音。
“……”岑眠抬起头,和他对视,像在确认是不是和她说话。
程珩一的眸子清朗,目光干净,如世间最透彻的海,无波无澜,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
岑眠的呼吸一滞,别过脸,语气淡淡地回道:“前两天。”
岑眠希望他能听出她的态度冷淡,并不想搭理他,最好识趣点赶紧走。
偏偏程珩一非但没走,反而在她旁边坐下。
空气里那股清爽薄荷味道更清晰了,好闻得令她烦躁。
“还走吗?”程珩一问。
岑眠没忍住呛他,“走不走关你什么事?”
她的声音不算小,路过的护士听见,好奇看了他们一眼,尤其在程珩一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岑眠收了声,绷起一张脸。
程珩一没再说话,只安静坐在她身边。
腕表的秒针发出“哒哒”声,一下一下,不急不缓。
程珩一身体的热度隔着空气传递过来,难以忽视,提醒着岑眠他的存在,让她更加烦躁了。
每次都是这样。
岑眠被家里娇惯坏了,脾气坏,以前不高兴了凶他,他就不说话了,也不走,就那么静静看她,脸上的表情无辜,惯会装可怜,反而让她愧疚起来。
现在依然如此。
岑眠想起刚才护士探究神情,好像在疑惑,哪来的患者家属,那么不知好赖,对主治医生讲话那么不客气。
她敛下眸子,盯住手里的多肉。
小希望,看在这希望的份上。
半晌。
岑眠抿抿唇,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学医。”学的还是眼科。
程珩一陷入沉默。
这许久的沉默,令岑眠的呼吸轻了,她专注地在聆听,等待他的答案。
走廊里的嘈杂声渐渐微弱,尽头的风吹来。
岑眠听见程珩一不咸不淡地说:“想要治病救人。”
她的一颗心落了下去,轻松之余又觉得空荡荡。
岑眠轻扯唇角,觉得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难不成还会是为她学的医吗。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
“眠眠,进来吧。”沈镌白唤她。
岑眠抬起头,看见半开着的门,白光乍现,拢住了门后的男人。
她注意到在光里,沈镌白的两鬓斑白,不知道为岑虞的眼疾操碎了多少心。
岑眠第一次见到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爸爸眼眶泛红。
这么些年过来,总算是好了。
她的鼻子泛酸,转过头,看向程珩一。
“程医生,谢谢您。”岑眠轻轻说,真挚诚恳。
说完,她站起来,走进病房。
“……”
程珩一望着岑眠消失的背影。
那一个“您”字,像是针扎在他的心上。
岑虞的手术做得很成功,术后第三天便可以出院了。
岑眠走之前,看见了窗台上的那盆多肉,记起在走廊遇见的小女孩。
她在医院的这两天,小家伙时不时就来找她玩,一天要看小希望好几次。
岑眠想着离开前,干脆把这一盆多肉送给她。
岑虞见岑眠要出去一趟,叫住她,从病床边的柜子里取出一面卷起的红色锦旗。
“这是我让你爸定做的锦旗,你送去给珩一吧,谢谢他替我做了手术。”
岑眠听见母亲喊程珩一喊得亲切,一愣。
岑虞顺口问道:“你们现在还常联系吗?”
“……”
岑眠提不起劲地说:“高中以后就不联系了。”
“这样啊。”岑虞语气里有些可惜。
岑眠和程珩一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班,而且不是同桌就是前后桌。
上学的时候,岑眠是个小刺儿头,老师要么不敢管,要么管不住,把程珩一放她周围,管着她,岑眠稍微能收敛些。
岑虞对岑眠要好的朋友都有印象,尤其记得程珩一。
她过去替岑眠开家长会,听老师表扬最多的就是程珩一。与之相反,老师批评最多的就是岑眠,整天不守规矩,沈镌白还就知道纵容。
岑眠淡淡“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接锦旗,无声抗拒。
岑虞没察觉出她的异样,将锦旗塞进她手里,“反正你现在也回国了,同学之间以后可以多聚聚。”
岑眠撇撇嘴,“算了吧。”
没什么可聚聚的。
人家现在是天之骄子,医学天才,而她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离开了家族的荫蔽,就什么也不是。
岑虞望着自己女儿一张雪白的脸庞,耷拉着眼皮,懒散的样子,像个长不大的小孩,表情倔强,不知在闹什么脾气。
她在岑眠脸上停留两秒,思索片刻,没再说什么。
岑眠去找囡囡时,问了护士才知道,囡囡不住在特需病房,只不过小孩子天性好动,爱乱跑,医生护士们也不拘着她。
照着护士的指路,岑眠去到医院另一栋眼科住院部。
一进住院部,空气里浓重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来来往往的病患和家属,操着各地方言。
走廊里摆满了病床,拥挤不堪。
许多患者都是跨越了千万里路来京求医,苦苦抓住最后一根复明的稻草,能有床位睡,就已经很满足了,无所谓是不是睡在走廊。
岑眠很快在走廊的一张床位上看见了晃着腿的囡囡。
床位底下藏着一个蓝色格子的编织袋,底部已经磨破了,面上的拉链没关,露出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鞋底沾满了黄土,还有一只脏兮兮的粉色兔子玩偶,耷拉长长的耳朵。
囡囡和爸爸的全部家当,都在这个破旧编织袋里。
囡囡摇头晃脑,东张西望,岑眠朝她挥了挥手。
小家伙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像是没看见似的,扭过头,又看向了别处。
经过两天相处,岑眠知道囡囡的眼睛不好,看不清远的东西。
她走过去,笑眯眯道:“囡囡。”
囡囡听见有人唤她,抬起头,才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岑眠。
小家伙眼睛一亮,“姐姐,你怎么来啦?”
岑眠把多肉捧到她面前,“姐姐要回家啦,这盆多肉送给你。”
闻言,囡囡高兴地从床上跳起来。
她接过小希望,把它摆在了病床靠墙的那一侧枕边,洗得有些发灰的白色病床,因为那一抹月白点绿,明亮起来。
因为还要去送锦旗,岑眠陪囡囡玩了一小会,准备离开。
囡囡抿抿唇,扯了扯她衣角,膝盖跪在床上,趴到岑眠的肩头,和她咬起了耳朵。
“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
囡囡温热潮湿的呼吸喷洒在岑眠脖颈间,她觉得好笑又可爱,静静地听。
“我明天就能做手术啦,爸爸说做了手术,我就不会看不见了,还能继续上学了。”
“手术是程医生申请,让医院免费给我做的,所以不能跟其他人讲哦。”
岑眠微怔,很快明白,医院不过也是收费挣钱办事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免费手术,其中费用,怕是程珩一自己垫付了。
他确实是在治病救人。
程珩一向来如此,如清风霁月,有君子之姿,做什么事情都是干干净净,磊落光明,见不到他一点不好。
岑眠告别囡囡,抱着锦旗去了程珩一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敞了一条缝,她站在门口,犹疑不决。
路过的护士看见她怀里的锦旗,习以为常。来送锦旗的病人和家属很多,只是程珩一行事低调,从来不挂,都放在角落的收纳箱里保存,如今已经垒起了好几箱。
“程医生做手术去了,连着好几台,不用等着当面送了,你直接放他桌子上就行。”护士说完,亦匆匆离去。
闻言,岑眠松一口气,走了进去。
她将锦旗放到桌上,桌面干净整洁,除了电脑设备,只摆了一幅相框。
岑眠余光不经意地瞥到相框。
相框里,小女孩穿着蓝白色校服裙子,眉眼弯弯,笑容很甜,脸上有两颗小小的梨涡,勾起一只脚,对着镜头比耶,可爱俏皮。
岑眠怔了怔,认出了相框里的小女孩。
那是她上小学时,开学第一天拍的照片。
第3章 白夜
岑眠回到特需住院部,四周安静,没有拥挤混乱与吵闹,空间宽敞明亮。
一间医院,隔着一条林荫道,两栋楼,医疗资源便可以如此不均。
岑眠走进病房时,岑虞已经换下病号服,一袭酒红色长裙,浅褐色的头发披散,明媚冶艳,美得让人不敢多看。
岑眠嗲声嗲气地喊她“姐姐”。
岑虞佯装嗔怒看她一眼,没见多生气,反而唇角笑意颇深。
倒是沈镌白拍了岑眠一脑门,淡淡训道:“没大没小。”
岑眠捂着脑袋发出一声嗷叫。
岑虞见沈镌白手里已经推上行李箱,临走前,她又确认一次问岑眠,“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回南临?”
岑眠摇摇头:“滑雪季快过了,我和朋友约了滑雪。”
“那你什么时候回南临?”
“没想好。”岑眠抿了抿唇,“可能暂时不回去了,想在北京多留一段时间。”
闻言,岑虞皱眉,“你打算毕业了在北京工作?”
“可能吧。”岑眠回答的含糊。
“做什么?”
岑眠低头,盯着脚边一颗不知哪来的小石子,轻轻将它踢走,“也没想好。”
岑虞看向耷拉着脑袋的女儿,叹一口气,“过得浑浑噩噩。”
“你硕士也毕业了,经济上该独立了,不能老让我和你爸养着。”岑虞声音温和,言下之意却是严厉,要断她的生活费。
岑眠没吭声,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眼皮微微抬,和沈镌白对视一眼。
父女俩形成了默契。
沈镌白对于岑眠,一向是纵容多过管教,倒是不觉得无所事事有什么不好。
家里多的是钱养她,只要她品行端正,善良,实在没必要为了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和工作。
而且他挣了半辈子的钱,最后都不还是岑眠的。
岑虞一下就看见了,翻了个白眼,“当我现在还是瞎的?”
她拍了沈镌白的肩膀一下,嗔怒道:“你不许偷偷给她钱用。”
岑虞现在觉得,就是她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里,没怎么插手岑眠的学习,由着沈镌白对她放任自流,才导致现在岑眠没个正经样子。
她可真怕养出一个小废物来,所以赶紧想要掰正了。
岑眠的肩膀垮下来,扑进岑虞的怀里撒娇,妈妈妈妈叫个不停,嗓音软软糯糯。
病房的门敞开着,路过的医生护士向里侧目。
岑眠一家三口站在一起,一个个长相都极为出众,一时不知道先看谁好。
尤其是岑眠搂着岑虞哼唧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虽然他们一家在医院只待了三天,却常常是医生护士们谈论的话题,从病房走远后,他们又闲聊起来。
“这一家的氛围真好啊,其乐融融的,女儿那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闹,家里应该是没少宠着。”
“那可不,就那么一个独女,不宠她宠谁。”
“我记得沈镌白在他女儿三四岁的时候,就对外宣布她是唯一继承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沈镌白现在的身家资产跟当年比,得翻了十几倍吧?”
“真让人羡慕啊,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
“哎,跟你说个小道消息,咱们院长还想约沈总一家人吃饭,撮合沈总女儿和他儿子呢。”
“……”程珩一走在最前,耳畔传来同事窸窣的议论声,脚步微顿。
“啊!?这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值班,看见院长到特需病房来了,听了一耳朵。”
“那沈总什么态度?”
“压根不搭理他,连院长带来的那些什么补品都没收,我听着都替院长尴尬。”
“不会吧?陈院长家的势力都看不上?”
京北大学医院是国内排名前十的医院,陈院长包括整个陈家,有不少人在官场活跃,在哪儿都能说上几句话。
“有啥看得上的,人家根基又不在北京,谁想女儿嫁来那么远,在南临市多得是青年才俊想要攀高枝。”
“真不知道沈家会给小公主找个什么样的女婿,不过再怎么样还是得门当户对吧。”
“肯定啊,难不成把唯一的女儿嫁出去跟人吃苦?这年头也不兴扶贫啊。”
“……”
同事们的闲言碎语传入耳畔,程珩一缓缓垂下眼,两只手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攥紧成拳,指尖泛白。
京郊滑雪场,山峦起伏,苍茫白雪覆盖大地。
天空湛蓝如洗,晴朗无风,白云疏朗。
索道上的蓝色吊椅,晃晃荡荡地往雪道最顶端移动。
岑眠陷在吊椅里,脚下是悬空的百丈深渊,她迎着阳光,眯了眯眸子,望向远处开阔的风景。
“你妈妈的眼睛怎么样了?”徐路遥坐在她旁边问。
他穿着一件亮红色的滑雪服,骚包醒目,护目镜被他抬起架在额头上,露出一双眼睛,剑眉星目,俊朗帅气。
岑眠不知在想些什么,走神走得很远,凝着那缓缓流动的云,没有听见他的话。
徐路遥盯着她的侧脸,伸出长长的胳膊,绕道她的背后,手掌抵在她背上,猛地一推,同时在她耳边大喊一声。
“喂!”
岑眠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前面的栏杆,转头凶巴巴地瞪他。
“徐路遥,你有病啊!”她骂道。
徐路遥很满意她的反应,哈哈大笑,“谁让你坐个索道都能走神,问你话也不回,想什么那么投入呢。”
“……”
岑眠抿抿唇,沉默一瞬,又瞪他一眼,“你管我想什么。”
她转了话题,“你刚问我什么?”
徐路遥坐直起来,不再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正色道:“问你妈妈的眼睛怎么样了。”
“我打听到京北医院这两年引进了新的医疗技术,好像是专门治你妈妈那种眼病的。”
岑眠点点头:“我前两天就在京北医院陪她做了手术。”
从这个手术在临床上开始普及,沈镌白就在关注,一直观望了两年,想要确保手术后不会有其他后遗症发生,等到今年才带岑虞来北京做手术。
徐路遥没想到那么巧,挑了挑眉,“是吗,你妈妈恢复怎么样啊?”
“挺好的。”岑眠说。
主刀医生的手术技术精湛,没有出现任何术前告知的风险情况。
徐路遥靠进吊椅里,手臂搭在椅背上,食指敲了椅背两下,目光斜斜,在岑眠的脸上打量半晌。
“那你见到程珩一了不?”他冷不丁问。
徐路遥的姐姐在京北医院做行政工作,徐路遥托她去问眼科哪个医生治眼睛好,才知道眼科能动这个手术的人只有程珩一。
“……”岑眠从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