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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白夜情长-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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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思及之前吴柯母亲沈香凤对于让孩子上学的态度,如果念书的收益,低于让他们外出务工的收益,那些认为读书无用的父母们,依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继续求学。
  助理点头:“好,那资助的时间范围呢?只资助目前学校里的学生,还是往后每一届都资助。”
  岑眠:“每一届。”
  虽然她不知道往后白溪塘学校还能不能办下去。
  “对了。”岑眠想起什么,“能不能别以怀宇公司的名义资助?找个子公司,或者能匿名就匿名。”
  她以前在林瑜身上吃过亏。
  当一个具体化的资助者形象出现时,被捐助者和对方比较,无形之中会产生自我的异化,将自己异化成一个渺小的被帮助者,产生或感激或嫉恨的情绪。
  感激帮助或嫉恨施舍,谁知道呢,人心总是复杂多变。
  岑眠说什么,助理都点头照办:“没问题,就按匿名资助来。”
  和助理确定完资助的细节之后,岑眠才离开学校。
  快走到家时,她看见刘校长推开栅栏,从老屋里走出来,他满脸通红,像是喝了酒,喝得醉醺醺,走路摇摇晃晃。
  刘校长打了一个酒嗝,对着出来送客的沈平山竖起大拇指:“沈老村长,你把孙子教得好啊,有出息,有本事。”
  沈平山似乎不耐烦听人当他的面夸程珩一,朝他挥手:“赶紧走吧。”脸上倒是笑盈盈的。
  刘校长晃晃悠悠,往另一头离开。
  岑眠走近老屋时,听见了沈平山的数落声。
  “好不容易在外面挣的一点钱,花出去一点不知道心疼。”
  “你三姨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沈平山嘟囔:“那么大方,每个月给人一千块,你自己是不用存钱的啊,不存钱以后怎么娶媳妇?”
  岑眠扶在栅栏上的手顿了顿,想起那个匿名资助的事情,瞬间了然。
  她抬起眼,在院子里寻找,最后隔着厨房的十字窗户,看见了站在里面的程珩一。
  阳光照在厨房,窗户打出一个十字的影子,映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深邃五官。
  岑眠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平山余光瞥见岑眠从外面回来,问她:“眠眠,你说说。”
  他手指了指厨房里的程珩一,“就他这样的,有城里姑娘喜欢他吗?”
  岑眠:“……”
  听见沈平山的话,程珩一放下收拾到一半的碗筷,隔着窗户,静静看向她。
  岑眠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厨房里的那道目光,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微微发烫。
  “没有。”她说。
  “是吧。”沈平山轻哼,瞪一眼厨房里的人,“你还不抓紧点,那么多年了也不见带个姑娘回来给我看看。”
  “嗯。”程珩一回他,“知道了。”
  程珩一嘴上应的是沈平山,视线却投在岑眠的身上,目光灼得令她莫名心虚起来。
  沈平山中午也喝了不少酒,起身,慢腾腾地走进了屋子里,关上门,睡午觉。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安静下来,连蝉鸣风声也停了。
  “岑眠。”程珩一连名带姓叫她,“进来帮我一下。”
  “……”
  岑眠合上院子外的栅栏,磨磨蹭蹭进了厨房。
  程珩一将洗好的碗筷放回木质橱柜。
  岑眠双手背在身后,忽然变扭起来,她轻咳一声,问道:“要我做什么?”
  程珩一关上柜门,回过身,拖着长长语调,漫不经心地说:“岑老师,说谎可不好。”
  岑眠听出他话语里的揶揄,面色一滞,瞪他一眼。
  “我说的是事实,就是没有人喜欢你。”她嘴硬。
  “嗯,好,没有人喜欢我,”程珩一轻轻笑了笑,凝着岑眠,“是我喜欢你。”
  “……”岑眠涨红了脸,没想到他那样直白袒露。
  “你这样,像追人的样吗?”她小声地反驳,别以为说一句喜欢就够了。
  “那什么样才算是追人的样?”
  程珩一侧过身看她,一脸认真地问,“我没追过人,不怎么会。”
  狭小的厨房里,他朝岑眠走近一步,放低了嗓音,携着撩人的磁。
  “岑老师,你教教我。”
  程珩一的身形挺拔高大,将她整个人罩在他的阴影里。
  尤其他那一声的“岑老师”,发出的音符缱绻,钻进她的耳朵眼里,痒痒麻麻,一路痒到内里。
  岑眠的呼吸乱了,下意识地向后退,脚跟抵住厨房的门槛,逃不掉。
  她觉得又气又好笑,哪有追人要被追的教的。
  而且他哪里需要教,一言一行,都散发出该死的吸引力。


第41章 白夜
  岑眠恨她自己没出息; 一脚跨出门槛,嗔恼道:“我才不教你。”
  吃了晚饭,岑眠出去了一趟; 找余姐接了笔记本电脑和投影设备。
  明天是白溪塘学校这个学期最后一天课; 上完课,就要开始放暑假。
  最后两节语文课; 岑眠想要上得有意义一些。
  她记下了班上十二个学生的每个梦想; 打算联系她认识的画家、工程师、律师等等。
  让学生们真正接触到那些已经实现了梦想的人,通过视频,面对面的沟通; 让他们更加具象化的了解自己的梦想。
  还有一个叫纪朗的学生; 什么也没写,交了空的作文。
  岑眠也记了下来,但不打算去说他; 谁规定人在十几岁的年纪; 就一定能早早找到梦想呢。
  晚上的天气闷热; 岑眠搬来吃饭的木桌,在院子里乘凉,桌上面放着笔记本电脑; 她打着电话。
  岑眠摇着沈平山给她的蒲扇,手伸到桌子下面; 去抓被蚊子咬了的腿。
  “徐路遥,一句话的事儿; 你来不来; 用不了你几分钟。”
  电话那头; 徐路遥不情不愿:“你让我去跟人说梦想,这不是扯淡呢吗?劝人学土木; 媳妇保不住,这年头,谁还往土木坑里跳啊。”
  “哎呀,那你就照实说嘛,所有的工作,肯定都是有两面性的,有好的地方,自然也有坏的地方。现在土木工程确实是不景气,你把现实摆出来,他们也能更早去思考要不要重新选择。 ”
  岑眠也不想课堂上都是一些虚假的鼓励,那样很没劲。
  “还能这样?那我可要大说特说了啊,能劝退一个也算是救一个。”
  岑眠被他的说法给逗乐了,噗嗤笑出声:“行行行,你劝你劝。”
  “徐路遥,说好了啊,明天要是放我鸽子,我回去找你。”
  程珩一去地里浇完水回来,就着院子里昏黄的灯光,看见趴在桌子上打电话的岑眠,略略撅起嘴,笑容满面,糯声糯气地喊徐路遥的名字,假装凶巴巴地威胁对方。
  程珩一的眉心不自觉地皱了皱。
  他走过去,在桌子另一边坐下。
  岑眠感觉到动静,微微抬起眼,瞥他一下。
  程珩一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喝起来。
  他出了一身汗,晶莹水珠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滑下,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徐路遥在电话那头应道:“放心吧,你把连视频的时间发我,待命着。”
  岑眠盯着那一颗水珠,水珠滑进了程珩一的衬衣里,衬衣最上的两颗扣子被解开,深邃锁骨若隐若现。
  她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你浇完水了?”岑眠没话找话。
  程珩一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清了她脸颊上浮起的淡淡粉色。
  他不咸不淡地问:“聊什么这么高兴。”
  “没什么,就是今天我让学生们写了一篇关于梦想的作文,明天想请那些实现了一样梦想的人来分享经验。”
  “徐路遥也是?”
  岑眠点点头:“是啊,他现在是土木工程师。”
  桌上有一张纸,程珩一拿起来,看见上面写了十二个学生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跟了一个职业。
  岑眠记录得仔细,找到对应职业分享人的都写上了对方的名字。
  程珩一问:“医生你要找谁?”
  列表里,就只剩下梦想是医生的没有写名字了。
  岑眠看他一眼,抿抿嘴唇,故意说:“没想好呢。”
  “这还用想。”程珩一将纸还给她,“你连徐路遥都叫了,不叫我。”
  岑眠莫名觉得他的语气里,似乎有那么一点吃味。
  她笑了:“怕你忙嘛。”
  程珩一:“明天什么时间上课?”
  岑眠:“上午三四节。”
  程珩一思索片刻:“那我义诊结束了来,第四节 课最后给我留十分钟。”
  “好。”岑眠埋头,在纸上写下程珩一的名字。
  程珩一垂眸,望着她长长的黑色睫毛,在光线照射下,洒下一片阴翳,鼻尖挺翘,沾着薄薄的汗。
  “这段时间,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
  岑眠将圆珠笔头抵在唇边,开始给邀请来的每个人安排时间,漫不经心地说:“就那样吧。”
  她抬起头,耸耸肩:“你是知道我的,就我这样的,能把学生教成什么样。”
  毕竟她上学的时候,考试次次倒数,现在当老师,教学生,实在没什么公信力。
  程珩一的食指在桌上轻点,盯着岑眠看了几秒,眉心微微蹙起。
  “岑老师。”他忽然很认真地唤她,嗓音低缓沉沉。
  “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岑眠怔了怔,对上他的眸子,如曜石般漆黑深邃。
  除了白溪塘的学生,程珩一是唯一喊她“岑老师”的,也是唯一一个,说她是个好老师的。
  即使她只是一个非常临时的代课老师,明天就要卸任。
  岑眠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嘟囔说:“我就是闹着玩。”
  “我不认为你是在闹着玩。”程珩一毫不吝啬他的肯定,“你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岑眠的耳根发烫,埋着头,圆珠笔在纸上画圈,没再吭声。
  第二天,一二节课下课的大课间,岑眠直接去了教室,进行课前的准备。
  其他的学生们都在操场上玩,吴柯一个人待在教室里,埋头写题,看见岑眠抱着笔记本电脑和投影设备进来,起身过去帮忙。
  “岑老师,这些是做什么?”他问。
  岑眠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讲台上,卖了一个小小的关子,只解释说:“一会儿上课要用的。”
  吴柯歪着脑袋,不懂上课为什么会用到这些,也没再问,默默帮她。
  投影设备架好以后,岑眠走到教室最后,看投影仪的画面是不是调正了。
  经过吴柯的座位时,她愣了愣,注意到语文课本盖住的桌子下方,被鲜红色的油漆画了什么。
  岑眠推开课本,看清了桌子上写的四个醒目大字:欠债还钱。
  她眉心紧皱,问吴柯:“这是谁写的?”
  吴柯面色一滞,微微低头,沉默了两秒,才小声地说:“林皓。”
  岑眠无奈,林皓针对吴柯,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欠过他钱吗?”
  吴柯摇摇头:“他应该是为了夏夜。”
  岑眠疑惑:“夏夜?”
  吴柯指了指前排角落里的一个空座位,“夏夜坐在那里,因为总是生病,很少来上学。”
  “夏夜她爸爸以前在我爸的建筑队里干活。”吴柯顿了顿,“出了事以后,建筑队里就发不出钱了。林皓和夏夜的关系好,可能想帮她要回钱吧。”
  吴柯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们家现在,实在是没钱了……”
  听完,岑眠的心情复杂,她拍了拍吴柯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等林皓来了,我跟他聊一下。”
  岑眠在教室里找来湿抹布,擦拭桌上的痕迹,红字是早上刚写的,还算好擦,灰白色的抹布很快晕染成红色。
  上课铃响,在操场上玩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回教室,懒懒散散,不太积极。
  岑眠站在讲台上,环视一圈,发现还少了一个人。
  “林皓呢?”她问。
  有学生答:“他今天没来。”
  “被他爸打了。”另一个学生笑嘻嘻补充,他跟林皓是邻居,知道的清楚。
  岑眠:“为什么打他?”
  “因为偷他爸钱。”
  “……”
  岑眠没有再问下去,她垂眸,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上课。
  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让学生们亲自接触到他们梦想成为的人,了解梦想的职业。
  这样的讲课方式,效果反馈很好。
  比起以往上课时的懒散,漫不经心,学生们变得格外认真,一个个聚精会神地听,时不时举起手问问题,漆黑的眼睛里盛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一扫之前的颓丧。
  倒数第二个讲的人是徐路遥。
  徐路遥实在是太能说了,对着这些学生们,大倒苦水,细数土木工程的辛苦。
  学生们像是听乐子似的,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课堂气氛活跃。
  徐路遥讲得起劲,分给他的十分钟讲完了,还舍不得下线,非要再说一个他遇到的奇葩甲方,好好骂一骂。
  在他说的时候,程珩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教室的后门。
  岑眠的目光和他对上。
  程珩一双手抱臂,靠在门上,右手食指在左腕手表的表盘上轻点,无声催促。
  “……”岑眠微微俯身,对着笔记本电脑催徐路遥说:“差不多得了,你时间到了,我要请下一位分享人了。”
  徐路遥的表达欲正浓,被打断,不满道:“我还没说够呢。”
  他的视线瞥向电脑屏幕,想看连线那头学生们的反应,忽然,他的视线凝在了教室最后的男人身上。
  徐路遥以为自己看错了,眯了眯眸子,凑得屏幕更近。
  “哟。”他挑了挑眉,颇为吃惊,“这不是程珩一吗?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啊。”
  “……”岑眠觉得他可真是够了,劝退土木不够,还要来劝退学医,她直接挂断了和徐路遥的连线。
  到程珩一分享的时候,出乎岑眠意料的是,程珩一还做了PPT,列出了国内外著名的医科大学,以及学医后的细分领域,事无巨细,讲解的极为认真,条理清晰。
  岑眠靠在门边,和其他学生们一起,听他的讲解。
  程珩一站在讲台上,白衬衫干净整洁,深色西裤将他的腿衬得笔直修长,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字正腔圆,声音纯粹清冽,浑身透着一股斯文儒雅的气质。
  岑眠的目光无意识地紧随他。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扰人专注。
  岑眠收回目光,摸出手机,看了眼,徐路遥微信给她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徐路遥:【???】
  徐路遥:【不是,我才反应过来,程珩一怎么也跟你在一起支教?】
  徐路遥:【你们俩什么情况?】
  “……”
  岑眠锁上手机,暂时当作没看见,这要解释,可得废许多口舌。
  PPT讲到最后一页,是一张空白页,只有一行黑字。
  “以前我的硕士生导师,教了我这么一句话。”程珩一的声音纯粹清冽,一字一顿道——
  “无恒德者,不可以作医。”'1'
  “医护行业的辛苦,跟土木行业比,不相上下。”
  他看着讲台下的学生,淡淡说:“如果你只是想要赚钱,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一行,它赚不到你们想象中的那些钱。”
  台下的学生们不知不觉,坐姿变得端正,受到程珩一的影响,懵懂地激起了他们对医护行业的敬畏之心。
  有学生举手问:“程医生,那你为什么要当医生?”
  岑眠屏息。
  她也很想知道。
  程珩一沉默片刻,缓缓地说:“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替她学医。”


第42章 白夜
  “……”
  岑眠眼睫颤了颤; 低下头,不敢去看讲台上的程珩一。
  她咬住嘴唇,没想到真的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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