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情长-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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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如洗的天空; 白云悠闲缓慢的流动; 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洒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 好不惬意。
公交车后门的挡板侧,安装了一个小尺寸的显示屏; 播着时事新闻。
坐在前排的一对老头老太太看着显示屏,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老太太感慨:“今年的自然灾害可真多啊; 南方又发洪水了。”
老大爷附和:“可不是嘛; 这老天爷啊; 净他妈折腾人。”
岑眠抬起头,看向前方的显示屏; 播的视频里,大坝断裂,洪水奔流而来。
因为显示屏太小,加上又没有声音,少了许多的震撼感。
岑眠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视频下方的新闻上写了什么,只是很快视频切到了广告,刚才洪水奔流的画面也随之消失。
老头老太太很快也聊起了其他。
“晚上乖孙来吃饭,一会儿到超市买点他爱吃的玉米。”
“哎,玉米涨价厉害得很,不知道今天去涨没涨了。”
灾难和日常柴米油盐在同一时空里也有序地发生。
公交车在京北大学医院站台停靠。
岑眠也不再看那新闻,拿上包,跳下公交车。
京北大学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
岑眠没有给程珩一打电话,怕打扰他工作,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
果然在办公室里没有碰到他人,办公室的门也是锁着的。
岑眠猜测他不是在手术,就是在门诊,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就坐在办公室对面的长椅里等。
岑眠一向不是没有耐心的人,但等程珩一,却耐耐心心等了很久。
快到傍晚的时候,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遮住了阳光。
雨还没下,雷声就已经响起。
随着天色的昏暗,岑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门诊结束的时间。
岑眠给程珩一打电话,始终没有人接。
酝酿许久的天气,在此时,雨倾盆落下,仿佛大海撕了一道口子,整个灌进来。
走廊的窗户开着,很快雨就把地面整个淋湿。
路过的两个护士,其中一个见了赶紧跑过去,关上窗户。
她看向旁边的岑眠,下午来回时,注意到她在这里坐了很久,问道:“你是在等程医生吗?”
“程医生昨天夜里临时接了任务,估计好几天不会回来了,你有什么事情,我找其他医生帮你。”
闻言,岑眠一愣:“他去做什么了?”
“南方发大洪水了,程医生申请跟救援队一起,去灾区支援了。”
护士又问她一遍,有什么事情。
岑眠摇摇头,朝她笑笑:“不是什么急事。”
护士颔首,跟旁边的同事离开。
她们聊天的声音传来。
“得亏咱们院义诊没选在十月去,上次去的白溪塘在重灾区,几乎整个村子都被淹了。”
“啊?这么严重呢。”
“是啊,今年说是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涝,不然也不会各个省都到南方去支援。”
“这次医疗队去支援,全都签了生死状呢……”
闻言,岑眠怔在那里。
天整个黑了下来,雨像是怨灵一样,敲打着窗户。
以往的白溪塘,在这一天的深夜并不平静。
暴雨如注,雷公发怒。
李友振今夜在村委会值班,心底莫名不安,躺在窄窄的木床上,翻来覆去。
村委会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像是一道催命符。
李友振一惊,翻身下床,他下床下得急,不慎摔了一跤,顾不上脚痛,跑到办公桌前,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声低沉急促:“气象部门发出警报,要来洪水了,马上带领群众撤离!”
李友振听完,一颗心猛得收紧了。
挂了电话,他立刻给村委会干部一个个打电话,把人都叫起来,赶紧到村子里,挨家挨户让村民们撤离。
夜里沉寂的白溪塘,此时灯火通明。
李友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打了几个电话以后,信号便没了,暴雨和雷电击垮了通讯基站。
村民们从梦中被惊醒,手忙脚乱地要拿走钱财和贵重物品。
李友振喊破了嗓子。
“财产不要管!人安全了再说!”
“走!快走!”
“往山上跑!”
谁也不知道洪水什么时候来,但白溪塘地势较低的地方,水已经没过了脚脖子。
“还有哪几家没去叫的?”李友振大声问。
雷雨的声音大,将他的声音近乎盖住。
“陈家和夏家好像没有。”
“这两家都住的偏僻,离得远。”
李友振咬咬牙,跟其他村干部说:“那我去叫,你们继续组织大家先撤离。”
越晚走越危险,叫谁去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李友振作为村主任,只能他去。
“我跟你一起,一人跑一家。”沈平山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干部班底里,他穿着黑色雨衣,身型瘦弱,在黑暗里不惹人注意,说话时,大家才发现他。
李友振着急道:“哎呀,沈老师,你快先撤离,用不着你跑。”
“就是啊,老村长,您都一把年纪了,先顾好自己吧。”旁边村干部跟着劝道。
沈平山背着手,站的像是山一般挺拔坚韧。
“我当了一天的村长,就永远是这个村长,所有人走了我再走!”
不等其他人再劝,他蹚着水,朝陈家走。
李友振知道沈平山是倔脾气,没办法,挥挥手让其他人快去忙,他跟着他一起,去叫陈家和夏家人。
凌晨五点半。
所有人都逃到了山上。
光线通过黑色乌云漏了下来,下方的白溪塘笼罩在微弱白光里。
在所有群众都疏散到安全地方的时候,他们站在山头,看见远处那来势汹汹的水蛇巨浪,将白溪塘整个吞没。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污浊洪水便冲走了车子,牛羊,淹没了房子。
梁叔跪在地上,大哭。
“家没了!家没了啊!”
沈平山沉默望着眼前这一切,浑浊眼睛亦红了。
南方水患频繁。
白溪塘历史上,有过多起水灾。
他幼年时,经历的第一次水灾,是被阿妈装在木桶里,跟着洪水飘到了岸上,才活了下来。
沈平山走到梁叔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家没了,还能再建。”
天地不仁,但只要人都在,一切都会过去的。
洪水冲垮了基建,水电和通信全部断掉了,李友振打了无数个电话,打不出去。
所幸到了天亮,雨终于停了。
村民们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彷徨无助,迷茫里还透着不解。
仿佛还没有从那洪水滔天里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家就那么没了。
村干部们凑到一起,在想接下来的应对办法。
现在村民们虽然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没有遮风避雨的临时居所,物资和干净的水、药物全都紧缺。
虽然在撤离时,村委会已经想到物资的问题,将村委会里囤积的物资都带了上来,但这些物资支援有限。
白溪塘前往外界的道路大概率已经不通了。
平时暴雨天,那条山路就容易发生滑坡和泥石流,更何况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
“先把两个帐篷搭起来,让老人小孩躲进去休息。方便面等下发一发,干吃垫垫肚子也好。”
“今天是可以撑一撑,那明天怎么办。”
村委会的这些物资,也就够村民们吃一天的。
“我们电话打不出去,上面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啊。”
按这个洪水的架势,周围的村子,肯定也都淹了,上级政府顾不顾得过来都说不准。
李友振想了想:“明天实在不行,我亲自去找救援。”冲过那条汹涌的河。
村干部望着李主任,久久不言语。
晚上,两个帐篷里充斥着微弱哭声,长辈几句安慰后,便重新恢复了沉寂。
半夜时分,暴雨又开始下了,不带任何怜惜。
李主任和村干部已经做了他们能做的。
“大家放心,救援已经在路上了,再坚持一下。”
他这样安慰着村民,但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熬过了又一个夜晚,黎明即起的时候,救援队来了,一身军装挺拔,橙色救生衣醒目。
他们的身躯如星火,毫不犹豫地扎进汹涌洪流之中,架起细细索道。
一个接一个地护送村民们,撤离到更安全的地方。
岑眠给程珩一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怎么样都接不通。
她心里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北京的这场雨下得突然,医院门口挤满了没有带伞,被困住的人们。
岑眠躲着雨,就没停下来给程珩一打电话。
一直到雨停,她也没能联系上对方。
岑眠终于放弃。
她想联系白溪塘的人,确认阿公还好不好,夏夜和林皓又怎么样了,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打车回家的路上,岑眠一直在网上搜关于洪水的新闻。
新闻实时跟进了受伤人数,失踪人数和死亡人数。
一晚上,岑眠不断刷新新闻,死亡人数也不断上升。
她盯着那个红色的数字,很害怕里面会有她熟识的人们。
程珩一的电话也还是打不通。
她睡不着觉。
思思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情绪里的不安稳,乖乖地窝在岑眠的怀里,也不扰她。
夜极深了。
雨又重新下了起来,电闪雷鸣。
手机震动的声音显得格外微弱。
岑眠的眼睛熬得发酸,躺在沙发里,听见声音,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岑眠接起来。
“眠眠。”男人的声音低缓沉沉,透着一股疲惫。
岑眠悬着的心,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落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情绪,是生气和埋怨。
她红着眼睛:“你怎么回事,打了那么多个电话都不接!为什么你去救灾不告诉我。”
程珩一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压低嗓音道歉:“对不起。”
他解释:“昨晚我们出发得急,怕你担心,本来想早上告诉你的,但我的手机夜里被洪水冲走了,后来又一直在帮忙救治伤者,没有来得及联系你。”
岑眠体谅他,虽然生气,却也不舍得跟他计较。
“阿公他们有没有事?”她问。
“没有,救援队提前组织了他们撤离,现在在安全的地方避难。”
“那就好。”岑眠放下心来。
她听见程珩一的电话那头,有嘈杂的声音,有人大声地在呼喊什么,还有小孩的哭声。
程珩一话没说两句,便要跟她道别。
“别担心,没什么事。”
“因为洪水的原因,不少通信基站被毁了,这几天可能会联系不上我,有机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岑眠想起晚上看到的新闻,说灾情多严重,洪水凶险。
她闷闷地问:“你会有危险吗?”
程珩一轻声安慰她:“不会的。”
岑眠睁着眼睛,眼眶湿润了起来。
“真的吗?”
“真的。”
她眨了眨眼,眼泪啪嗒掉下来。
“你不准受伤。”
“受伤了我就不理你了。”
程珩一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哑哑的。
漫过胸膛的水,在此时仿佛不存在。
他艰难扯了扯唇角,轻笑,拖着长长的尾音道:“好。”
第63章 白夜
洪涝灾害发生的第十天。
白溪塘所有村民被安置在了安全地点; 搭建起了临时住所,比起逃难时的狼狈不堪,已经足以让人喘一口气了。
空地上开来一辆物资车; 志愿者发放着物资。
纪朗窝在行军床上; 没有动,现在的通讯还未恢复; 上不了网。
他的膝盖上垫了一张纸; 手里拿着笔,写写画画,在设计新的开团战术。
纪母抱着满怀的物资进到了临时安置屋; 把新发的御寒毛毯扔在儿子头上。
“一天天就知道玩游戏; 这种时候了,你还安得下心搞这些没名堂的东西!”
这段时间,哪里的物资都紧缺; 晚上没有盖的东西; 难熬得不行。
今天终于有盖的毛毯送来了。
纪朗扯下毛毯; 把自己裹了进去,他拉了拉毛毯的边缘,忽然看见了毛毯上的小小标签。
标签上面印着一串并不醒目的英文:HUAIYU。
纪母早就冷得瑟瑟发抖; 也躺到了自己的行军床上,盖着毛毯; 继续骂骂咧咧说他。
“游戏游戏,一天到晚就知道游戏; 游戏就跟毒品一样; 把你们这些小孩都给害了还不知道。”
纪朗吸了吸鼻子; 看向他妈。
“妈,你身上盖的毯子; 就是我玩那个游戏的公司捐的。”
闻言,纪母愣了愣。
纪朗:“你那么嫌弃,你别盖。”
纪母恼怒地白他一眼,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他,不再讲话了。
在后方得以喘息的时候,救灾最前线,便没那么太平。
雨一天天在下,不肯罢休,非要把这人间变成炎炎炼狱。
程珩一跟着救援队在前线,没有回后方看过,就连沈平山的情况也不知晓,只知道白溪塘的人员已经转移。
但他没时间去担心,手头的病人多到他忙不过来,不光要当全科医生,有时还要跟着一起参与救援。
临时帐篷外,救援队在进行紧急撤离的部署。气象部分的预警一个接一个,又有一波特大降雨即将到来,要求支援部门尽快从所在地撤离。
昨天夜里,和他们相距五公里的地方,洪水冲走了三名救援队员,救回了两名群众。
一整天队里的气氛都很沉重,谁也不敢松懈。
要撤离之前,群众先撤离,医疗队有了半小时短暂的休息时间。
程珩一席地而坐,半靠在临时帐篷的支架上,地上湿漉,脏湿了他身上早就灰扑扑的白大卦。
他从里衣拿出一只银色旧钢笔。
程珩一身上的东西几乎都随洪水冲走了,连手机也没了,只有这一只钢笔,因为贴身放着,没有丢,也幸好没丢。
同事弯腰走进帐篷,看见他拿着纸笔在写些什么。
“哟,写遗书呢?”救援队员几乎人手一封,医疗队也陆陆续续有人在写了,谁也没想到今年的洪水那么凶猛。
程珩一笑笑:“嗯。”
他在纸上写下了最后一行字,画上句号。
程珩一盯着那个句号。
圆得像是一颗珍珠,像是爱人落下的一滴泪。
他将纸折了两折,放进防水袋,和钢笔一起放回了里衣的口袋,不见天日,希望岑眠永远不会看到这一封信。
北京的雨下不到多久,便停了。
而南方的大雨,却是不停地下,一天又一天,古怪而无情。
淹掉了庄稼,浸没了楼房,冲垮了堤坝,卷走了活物。
岑眠现在不敢抬头,看到北京此时的万里无云,便有些生气。
老天爷可真欺负人。
专挑麻绳细处断。
程珩一大概很忙,又或者信号不好,好的时候,每天会在半夜闲下来时,给她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差的时候,两三天也没有消息。
岑眠只能通过新闻了解受灾的情况。
新闻上报道,南方地区多地出现极端天气降雨,一次性的降雨,达到了以往全年降雨的70%到80%。
许多受灾的民众流离失所,风餐露宿,没有地方住,急需各种物资支援。
岑眠看到新闻之后,立刻打电话给了她爸,问沈镌白有没有捐款。
怀宇集团很早就成立了专门的部门,每年有一笔不小的款项用于慈善和捐助。
像这种特大的自然灾害发生以后,公司就已经捐了款,筹备了物资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