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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撷玉-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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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场政变是不充斥着鲜血的。
  傅瑶在一片漆黑中回想着曾经听过的话,明明是早已认同的事情,却和眼前的场景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萧靖钰终于再也威胁不了她了,可她却谈不上开心。
  这些人命和鲜血该算到她头上……又或者她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环……
  她不后悔,如果再也一次,她依旧会去找太后。
  可她到底宽恕不了自己。
  她甚至于心惊,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这么薄情冷血。
  罢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和萧靖钰,两清了。?


第42章 
  ◎殿下,我们……和离吧。◎
  傅瑶生了一场大病; 高热不退,整日烧得昏昏沉沉,汤汤水水灌进去; 又被她原样不动地吐出来。
  萧楷看着日益消瘦的傅瑶; 心疼无比; 可找了那么多大夫; 试了那么多方法都无济于事。
  他只能带着傅瑶一路奔波,匆忙回到上京; 又广寻名医。
  萧楷一直小心看护,热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 不停地给她抹药; 一直到第七日才有所好转,虽仍未清醒但好歹灌得下去药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除夕,淳载帝刚整顿了朝纲; 正是圣心大悦,就在宫中大摆宴席; 宴请百官。
  萧楷在宴席上一直兴致不高; 他盯着眼前的酒杯; 在歌舞声中走着神。
  徐春宜向他举杯:“殿下; 臣妾敬您。”
  萧楷端起杯子; 没滋没味地饮了。
  自傅瑶病后; 一直由徐春宜代掌东宫中馈; 今夜的宫宴也是她坐在萧楷身旁; 代替太子妃和命妇交谈。
  徐春宜脸上带着得体的笑; 轻声道:“殿下; 皇后娘娘今日将傅承徽送回东宫了; 要臣妾处置。臣妾惶恐; 太子妃昏迷不醒,只能来问殿下。”
  萧楷想起他曾和傅瑶置的气,心中突然生出悔意。
  大婚不久之后,他就发现傅瑶有心事,尝试了很多次,傅瑶却始终不肯吐露一字一句。
  后来傅瑶和萧靖钰逐渐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关系,他也曾厉声质问过,傅瑶却依旧不肯和他说一个字。
  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那日在侯府他被人算计,权衡利弊之后只能先接傅琦进宫,傅瑶依旧不肯说,还替他去请旨。
  萧楷依旧记得那日,傅瑶被皇后为难,却将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而他虽然去的及时,替傅瑶解了围,却不肯先低头认错,只匆匆离去,留下傅瑶一个人……
  焰火在头顶绽放,发出夺目的光彩,一声巨响将萧楷的思绪拉回来:“把她继续留在春菲殿吧,依旧是承徽,但不得再踏出春菲殿半步。”
  那便与打入冷宫无异了,傅琦算计萧楷,萧楷早已厌恶至极,甚至在她入宫第一夜,就给她灌了药,让她无法生育。
  徐春宜原以为太子会借机杀了她,却不想还是留她一命,就道:“殿下仁心。”
  萧楷:“他的清白到底是本宫毁的。”虽然他被下了药,虽然那是傅琦和萧靖钰精心布的局,但这一点他无可否认。
  皇后看着低声交谈的徐春宜和萧楷,脸上带着慈蔼的笑,低声道:“不愧是本宫一开始就看上的儿媳,你看,他们坐在一起多般配呢,这徐家姑娘也争气,今日见命妇时泰然自若,一点也不给皇家丢人。”
  流若也笑道:“娘娘好眼光。”
  皇后嗯了一声,又惋惜道:“早知当初就不换了,那傅瑶……”
  “娘娘!”流若摇了摇头,“太后让您别追究。”
  皇后不是傻子,这次秦王的事情,她也发现了端倪,只是还来不及细查就被太后叫去一通敲打,再也不敢妄言一句。
  罢了,左右傅瑶如今病重,万迦柔那个贱人也被打入了冷宫,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
  她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心中到底对傅瑶有了芥蒂。
  宴会还在继续,萧楷却没了兴致,留下徐春宜撑着场面,自己回了东宫。
  喧闹声被阻隔在宫墙之外,这里显得格外静谧。
  萧楷没有回律政殿,而是去了傅瑶的锦阑殿。
  这些日子他有闲暇就会跑来锦阑殿,有时甚至会亲自照顾傅瑶,宫娥们已经见怪不怪,只将帘子掀起让他进去。
  萧楷走进温暖如春的殿内,将披在身上的氅衣解了,这才进入内室。
  傅瑶依旧躺着,绿蕊和衣子橖一左一右守着,正拿着热毛巾给她擦洗。
  “太子妃今日可好些?”
  绿蕊回道:“能咽下些粥了。”
  萧楷在一旁坐了:“本宫听太医说,太子妃是被心魔所魇,不愿醒来。”
  绿蕊低着头,从前的事就算不说,太子也能猜到个大概。
  小姐是恨秦王,也想置秦王于死地,可年少的欢喜,又怎会说没就没了。
  萧楷道:“你们照顾太子妃也辛苦了,今日除夕,都去歇着吧,这里本宫看着。”
  萧楷又让人给发了银钱,算是替太子妃给他们的新年红包,他们就连忙谢恩,而后退了出去。
  寝殿里安静下来,萧楷清澈的眸子盯着傅瑶削瘦的侧脸,许久才喃喃道:“瑶瑶,你何时才愿醒来?我不同你置气了,快些醒来吧……”
  仿佛是听懂了他的哀求,傅瑶的手不甚明显地动了动。
  萧楷以为是自己眼花,愣了许久,看到傅瑶又动了一下,这才上前,握住傅瑶的手:“瑶瑶!”
  他既紧张又激动地盯着傅瑶,看着傅瑶缓缓睁开眸子,那眸子里带着迷濛,因为太久没见到光线眯成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萧楷手都在颤抖:“你终于醒了。”
  傅瑶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声音喑哑,气若游丝,雀格外清晰地落入萧楷耳中:“萧靖钰……还活着吗……”
  萧楷脸上的笑容僵住,还不等他回答,傅瑶就又昏了过去,可见方才根本就是神智不清。
  可若非神志不清,傅瑶又怎会真的问出心中所想?
  “传太医!”萧楷急忙推开殿门,“太子妃醒了!”
  自除夕之后,傅瑶时睡时醒,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只是整日没精神。
  萧楷时常去探望,她却再也没有提过萧靖钰,像是浑然不知此人一样。
  她不问,萧楷便也不说。
  午膳时,萧楷正在喂傅瑶喝粥,傅瑶却突然握住他的手。
  已经是正月初十了,傅瑶的精神好了些,看着他道:“殿下,我……”
  萧楷把粥放到一旁:“怎么了?”
  “殿下,对不起。
  三年前,我在宴会上落水,是……是他救了我,我当时……对他一见倾心。”
  “皇后娘娘原本看上的是刑部侍郎家的女儿,是他横加干预,我才成了太子妃。”
  萧楷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萧靖钰,但他表现得很平静:“后来呢?又为何分道扬镳?”
  傅瑶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只能道:“因为攒够了失望。”
  傅瑶接着道:“我入宫后想和他分道扬镳,他却屡次纠缠,我们就彻底闹崩了。”
  萧楷:“花溪围场的刺杀也是他安排的?”
  “是。”
  “他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刚开始是皇位,后来又……”傅瑶有些苦恼地道,“我不明白他。”
  萧楷心跳不不由得加快,傅瑶终于对他坦诚了!可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像是在拿胡萝卜引诱小兔子,生怕自己一动,小兔子就吓跑了:“你怕牵连本宫,才不告诉本宫,想要一个人除掉他?”
  傅瑶低下头没说话,她欠了萧楷太多,现在又哪有脸来说:“看,我为你做了那么多。”
  萧楷抬手,抚摸她因为清瘦而尖削的下巴:“都过去了,再也没人能威胁你,那些事都忘了吧。”
  “可殿下,”傅瑶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鼓起很大的勇气才道,“他抱过我,亲过我,甚至还……”
  “……还进入过我。”虽未到最后。
  傅瑶脸颊滚烫,羞耻至极,她能给萧楷的,只有真诚了。
  萧楷迟迟不答话,傅瑶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神色:“殿下,我们……和离吧,徐良娣会是个好妻子,也会是合格的太子妃,这个位置本就是她的,一直是我鸠占鹊巢。”
  萧楷没想到她会提出和离,只轻声问:“和离后你准备怎么办?”
  傅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想四处走走,从小到大我都想去闯荡江湖,只是父亲和兄长管得严,不让我出远门……对了,殿下能将衣子橖给我吗?她会武功,又心细,一起闯荡江湖再好不过了。”
  傅瑶说的轻松,可萧靖钰知道,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和离后也会受到百般刁难,更何况是太子妃。
  什么闯荡江湖,分明是不敢回家,怕给家中添堵。就算傅丞相宠爱她,愿意把她护在家中,她也会受到指指点点,以后连门都出不了。
  那么单薄的身子,却从来都是敢作敢当,从未逃避过什么。
  萧楷初见傅瑶时,只觉得这是个明眸皓齿又聪慧至极的女子,如今才发现,她那柔弱之下的坚韧。
  萧楷把她揽进怀里,下巴压在她发顶:“胡说什么?本宫和傅琦乱来时,你厌恶过本宫吗?”
  傅瑶被他压在怀里,声音闷闷的:“殿下受人陷害,我该厌恶陷害殿下之人。”
  萧楷:“所以我该恨的是逼迫你的人。”
  “可……”
  “没有可是,”萧楷打断她的话,“刑部侍郎家的小姐本宫已经娶了,以后绝也不会薄待她。你若心有不安,本宫就对她再好些。
  别再说什么鸠占鹊巢,本宫娶的是你,你就是本宫唯一的妻。本宫可以对别人好,但妻子永远只你一个。”
  傅瑶忍不住湿润了眼眶,这明明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却为她一再让步。
  她闷声道:“殿下,我欠你太多,真的还不清了。”
  萧楷就亲了亲她的额头:“那就快些把身子养好,给本宫生个孩子吧,父皇母后一直等着抱皇孙呢。”
  傅瑶的脸红了红,继而又生出担忧和愧疚。
  这是萧楷第一次提孩子的事情,可是她之前喝了那么多坐胎药都没用,如今又在雪中冻坏了身子,江太医也说她以后不易有孕。
  萧楷感受到她的担忧,就道:“不过不急,本宫这么忙,有了孩子只怕也会疏忽了。”
  傅瑶抱紧了他的腰:“殿下……”
  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第43章 
  ◎“……我会去找她的。”◎
  太后自年前身子就不太好; 老人家到了冬天,大抵都是难熬的。
  淳载帝只着太医院小心照料着,如今朝堂安定; 他求之不得。可也因此; 他失去了万迦柔; 这让他心神不宁; 连胜利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对太后也自然不太上心。
  万迦柔是他在秦王府上遇到的; 那么的婀娜多姿风情万种,只一眼他就爱得不行; 当即就向秦王讨了去。
  他为万迦柔假造了官家小姐的身份; 又赐住在长乐宫,极尽宠爱,甚至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秦王竟私下养了那么多死士; 那万迦柔呢?万迦柔又是什么身份?
  淳载帝一怒之下将万迦柔赶去冷宫,自己却又依依不舍; 每日跑到冷宫外站着。
  若是不曾得到过便也还好; 可得到了又失去; 简直就如刮骨疗毒; 他站在冷宫外时; 甚至会想; 毒就毒吧; 就留在骨头里; 任由她侵入肺腑又何妨。
  冷宫里; 万迦柔正蜷缩在床榻上; 一声接一声地咳嗽着。
  芷箐又找来一床被子给她盖上:“娘娘; 这里实在太冷了; 连煤炭都没有,只有几床破被子。”
  然而万迦柔却一点都不着急出冷宫,只是问:“秦王如何了?”
  芷菁一脸苦恼:“我出不去,也打探不到消息。”
  万迦柔就道:“把上面被子拿走悄悄烧了,留下两层就好。”
  芷菁险些以为她疯了,这都是些窄小的旧被子,里面全是破棉絮,一点都不暖和,还要烧了?!
  万迦柔道:“帝王的心都是石头做的,我若不真的病重,如何出得去?”又如何帮萧靖钰?
  他如今身陷囹圄,生死不明,只有自己能帮他了。
  芷菁听了这话,纵然心有不愿,还是将被子抱走,拿去烧了。
  ·
  正月的最后一天,太后病重。
  淳载帝丢下繁重的政务,匆匆前往永寿宫。
  永寿宫里宫妃和太医跪了一地,太后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眸子微微阖着,即便在明黄色被褥的映照下,也显现出难以逆转的死气来。
  内室只有流苏一人侍奉,她守在太后榻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淳载帝坐到塌边,握住太后干枯的手,悲恸万分道:“母后……”
  太后缓缓睁开眸子,对着他勉强笑了笑:“皇帝,你来了。”
  淳载帝自责道:“母后,是儿臣不孝,未能守在榻前侍奉汤药。”
  “我皇儿是天下共主,朝政繁忙,母后不怪你。”太后慈蔼地抚摸着他的发顶,气若游丝道,“皇儿,你是母后一手带大,母后一直视你为骄傲。而今大限将至,母后却仍有一事不放心。”
  淳载帝已经有些哽咽:“母后,您说。”
  太后盯着明黄色的帷帐,眸子有些飘忽:“当年,先帝宠幸了母后身边的婢女,母后气不过,将那婢女赐死,孩子扔到了冷宫里……那婢女或许并非有意勾引,可母后心高气傲,将他们母子残害至此……”
  “皇儿啊,无论当年对错,走到今日这步,萧靖钰注定不会做个安安分分的王爷。”
  太后从未觉得自己有错,也从未有愧,她只是太了解淳载帝,才先示了弱,紧接着又道:“他心里有恨,养死士,拉拢朝臣,往你身边安排细作,这么多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能隐忍这么久的人,岂是泛泛之辈?”
  这道理淳载帝自然懂,只是……
  太后握紧他的手:“皇儿,母后知你重情重义,可那秦王断断留不得啊!还有那万贵妃,本就是烟尘女子,心机深沉,倘若不赐死,来日必有……大患……”
  太后尾音颤抖,声音微弱至极布满皱纹的细瘦脖颈梗着:“皇儿,为君者,万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语毕,整个人无力瘫倒下去,手也垂到了一旁,那双浑浊不堪的眸子永远闭上了。
  淳载帝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滑落。
  流苏上前查看,而后跪在一旁叩首:“太后娘娘崩了!”
  跪着的宫妃立刻开始掩着帕子哭泣起来。
  太后崩逝,皇帝悲恸至极,罢朝三日以示哀思,举国缟素为太后守孝。
  龙泉宫,淳载帝身着丧服,头上系着白布,有些颓废地瘫坐在龙椅上,面前是太后的遗旨——赐死万贵妃和秦王。
  许久,他才开口:“去冷宫,带万氏来。”
  内侍立刻应声前往冷宫。
  淳载帝耐心等待着,手指不断敲打着扶手上雕刻的金色螭龙,回想着和万迦柔的一点一滴。
  那些日子那么快乐,他甚至曾想过死后冒天下之大不韪,追封万迦柔为皇后,和她合葬帝陵,可如今,他却要亲手赐死这个深爱着的女人。
  不过一刻钟,淳载帝却觉得格外漫长,可他最后还是没能等来万氏。
  去带人的内侍匆匆回来,跪下请罪:“陛下,万氏自入冷宫后日日反思,郁结成疾,已病入膏肓,奴才实在带不来啊!”
  “什么?!”淳载帝悚然一惊,二话不说就往冷宫而去。
  冷宫中,不知万迦柔对淳载帝说了什么。
  淳载帝最后决定忤逆太后遗旨,接万氏回龙泉宫,并下令将秦王废为庶人,放逐边境,永不得回京。
  至于太后的贴身婢女流苏——拿出太后遗旨之人,也忠心殉主去了。
  此后,再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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