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实录-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郝继民走在最前面,带着侦查员们直奔王倬的家。到了断墙外,一个侦查员从后托了一下郝继民,他轻松地跳进院子,打开门,侦查员鱼贯而入。
落网(2)
郝继民带四个侦查员扑向王倬住的屋子。一个侦查员用手指沾口水捅破窗户纸,把手伸进去拉开门插销。五个人悄悄进了外屋,又一起向里屋拥去。
被窝里的王倬被拖了出来,押上门外的警车。
“搜!”刘汉臣处长下令。
大家分头搜查起来,有人撬开小屋门上的锁,从里边搜出一堆碎布、绳子,还有被拆散的自行车。碎布拼起来,正是王倬作案时穿的那件呢子上衣。自行车和绳子也是他作案时使用的。
刘处长让郝继民去叫王倬母亲的房门。郝继民敲了半天门,屋里也没动静。再敲,屋里的孩子喊:“奶奶,有人叫门!”郝继民隔门叫孩子开灯。
灯开了,郝继民隔窗看见王倬的母亲张可民披着棉被坐在床上,任凭怎么叫门也一动不动。郝继民见状一脚踹开了门。
问什么,张可民也不答,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把郝继民气得够呛。这时,装赃款的麻袋也被搜了出来,只差赃款没下落了。
天大亮了,赃款依然没找到。刘处长不甘心,让郝继民帮助去借铁锨、镐头等工具,他断定赃款一定埋藏在院子的某个角落。
院子几乎都被挖到了,就是没有赃款的踪迹。刘汉臣处长来到西屋厨房,看了一会儿铁炉子下面的炉灰,说:“把这个炉子搬开,挖!”
几铁锨下去,果然挖出了好几捆人民币。再挖,没有了。显然这是其中极少一部分赃款,还应该有一个地方藏着其余大量赃款。
刘处长仔细观察西屋南侧摞着的半人高的蜂窝煤。蜂窝煤最上一层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像很长时间没人动过。刘处长观察了一会儿,招呼一个组长:“叫你的人,小心地搬开蜂窝煤,不准破坏原貌。”
蜂窝煤被一层一层地搬开,许多双眼睛都盯着这里,把希望寄托在这里,因为除了这里,院子里已经无处可挖了,用郝继民的话说,院子被挖得都能种白薯了。
搬开最后一层蜂窝煤时,眼尖的侦查员发现蜂窝煤下有新鲜的黄土。侦查员刚要动铁锨,刘处长说:“别动!先拍照!”让郝继民找两个旁证的居民。郝继民快速叫来了居委会主任刘秀惠和卫戍区招待所的服务员小刘。
挖了几铁锨,黄土下面露出了苫布,揭开苫布,里面包裹着一捆捆的人民币。大家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几个侦查员把苫布包袱拉了出来。刘处长说,把张可民带到坑边来!张可民不肯来,女侦查员把她架了过来。张可民到了坑边,看见了被挖出的包裹里的钱,又看看大坑,惊恐地咧开嘴哭了:“可别把我埋里边呀!”
郝继民找来两个箱子,苫布包袱里的钱装了满满两大箱子。
随后侦查员又从王倬办公室的文件柜里搜出了伪造批件的钢板,其他作案工具都被他销毁了。
面对铁证,被押到预审处的王倬,很快就招认了全部犯罪过程。
王倬的回忆(1)
王倬的大学,是在国民党统治区上的,那正是一个人有所追求的时候,王倬看人家经商、办实业,当官发财,心里就盼着自己也有他们那样的一天,干大事,拿大钱,发大财,享大福。在大学里王倬跟同学办了个杂志,心想发行10万20万的,说不定能发起来。不料杂志出了没人买,发行不出去,创刊号也就成了终刊号,连本儿也搭里头了。
北京解放后,王倬把家里的金戒指交给朋友王远泽,让他上西北卖了戒指买银元,倒腾银元来赚钱。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半吊子,钱没赚下来,金戒指倒让他卖了当路费了。后来王倬说干脆来个无本万利的,画人民币,印假火车票,这玩艺儿来得快,等弄出来自己也瞧着不像,没敢出手。后来参加了工作,王倬觉得作个小职员儿起早贪黑地这么干,挣那俩钱养活这几口人还紧紧巴巴的,人家大干部一月顶他好几个月的,坐汽车,孩子上寄宿学校。这胡同里有个教授,独门独院,那房子真气派!一走到他的门口王倬就眼热。
前几年国家颁布了科技发明创造奖励条例,王倬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他选了个一鸣惊人的——世界科技三大难题之一,发明“永动机”。他想这东西要是弄成了,就是发明家,就会世界闻名,国家奖金、诺贝尔奖金绝对跑不了。资料、书籍没少买,业余时间全搭上了,熬得王倬头晕眼花,还得了一回肝炎。四五年的心血,终于制成了。谁知成果报到科学院,人家回答说永动机这东西从理论到实践都是不可能的,选这个题简直是异想天开。当官王倬是没门儿,当发明家人家又不承认,干脆,王倬决定来邪的,学骗术!那以后王倬就开始研究骗术,古代的,外国的,土骗子,洋骗子,都拿来研究。当兵时王倬开小差回来,伪造过路条,伪造过介绍信,都成功了,干这玩艺儿成功系数大,就干这个。
王倬在单位,有机会见到周总理的批示。总理的批示,下边总是无条件地执行,叫总理给王倬批钱?那是不可能的,用总理的名义行骗,准能畅通无阻。1960年2月,王倬的处长曾拿过一张普通纸写的信,上边是一位首长给副部长随便写的几个字,让办一件事,就这么几个字,那么一件事就办成了。这回王倬明白了,敢情上边写信写字用纸也不是特制的呀,行,有你写的就有我王倬写的。王倬决定写一个批示,让人民银行交一笔巨款。
从那时起王倬就开始作准备。有一回上公安部礼堂看电影,看舞台两侧挂着毛主席、刘少奇、朱德和周总理的题词,王倬当时就找了一张纸铺在膝盖上,用钢笔把周总理的题词临摹下来。回到家,天天晚上用毛笔在报纸上练。练得能够以假乱真了,又练伪造公章,公章练像了,就开始进一步实施骗术了。他在北海后门小百货店买来刻刀、毛笔;在王府井买来蜡纸、刻笔、印泥。刻字钢板不是买的,上街道上借的。信封是从部里边找的,原是国务院来函信封,落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其它字都是铅笔字,用橡皮擦掉就行,旧信封当新信封用。公文纸好办,外贸部有,随用随拿。
3月14日、15日两个晚上,王倬都在练习书写假批示和假介绍信,同时构思具体行动目标和行动方案。16日,是星期三,晚上,王倬决定了行动时间。为什么确定3月18日星期五下午?星期四不行,因为这天晚上是外贸部的学习时间,要不参加,会引起别人怀疑。星期六也不行,这天下午许多单位也是学习时间,要在这个时间去银行提款,就显得很特别,如果银行不能及时付款,时间一长就可能露馅儿。所以说只能选择星期五。
头一天,3月17日晚上和夜里,王倬着手正式制作公函和介绍信。按照惯例,王倬先用钢笔在公文纸上写了要求拨款的请示,然后模仿周总理的口吻、用毛笔模仿周总理字体在边白上写下总理批示。信封写上“速办、限时”等字样。这是交涉提款时用的。提款时还得用介绍信,介绍信是用钢笔在一张白纸上写的。“总理办公室介绍专用”印章,按王倬事先见到过的样式,制成方形的,先在蜡纸上刻好,然后在蜡纸上涂上红印油印上去。
王倬写这项拨款是毛主席的意思,是表明有来头,谁敢怀疑?谁敢不从?他写拨款是为了修缮寺庙,并且要求在当晚9时西藏活佛讲经会上出示,这符合当前报纸广播报道过的这类消息,也符合当时政策。1959年平息西藏叛乱,西藏的消息尤其西藏活佛的活动是当前国内最有吸引力的事情,这样,晚7时送现款的理由是充分的,人民银行肯定能深信不疑。
拨款数为什么要写15万元至20万元呢?因为款子少了用不着由国家总理来审批,也用不着惊动毛主席。提两个数额,因为在国家机关下级向上级提这类建议请示,按惯例都提两个或更多几个方案,供上级权衡定夺。为什么要写有中外记者参加拍摄影片?那是为了在附注中所要求的提供旧票和捆得好些的话找个充分的理由。新票有号码,或许号码还挨着排着,这种票没法花,一花就被查出来。捆得结实规整是为了便于包装运输。末尾写上“7时务必送到民族饭店赵全一(西藏工委宗教事务所)”是考虑,7时是单位下班之后不久的时间,人民银行的人急着下班,这时候办事必然草率疏忽,送到民族饭店,那是因为国家民委就在民族饭店后边,西藏工委的人来京办事,住在民族饭店是顺理成章的事。王倬去过民族饭店,这类大饭店有个共同的特点,只要穿得好,像个大干部或像个大机关的干部,不管在哪里就畅行无阻。单位名称的来历,说实话,王倬也没仔细调查了解,蒙着来;自从1959年平息西藏叛乱,西藏工委这个词就不绝于广播和报端。宗教事务所是根据国务院宗教事务局推想出来的,何况王倬上下班每天都从国务院宗教事务局门前经过。
王倬的回忆(2)
王倬自认行动方案是十分周密的,所以干起来也信心十足,但却忽视了一点就是赵全一这个名字。由于伪造信件时比较紧张,所以王倬不由自主用了给朋友起过的这个化名。
3月18日下午王倬上了一会儿班,估摸着时间差不离了,一看表,3点半。王倬找到处长,说,他母亲这两天身子骨不怎么合适,早就说瞅瞅,工作忙,就这么拖着,再拖下去恐怕得耽误了,今天要是调得开,就准备带老太太上趟医院。说到这个份儿上,处长还能不答应?傍晚四点,王倬骑自行车离开单位,到家里大约是4点10分。经过小厨房,老太太正在埋头做饭,王倬没惊动她。把自行车放在窗户下边,就进了屋。上大机关进大饭店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就是通行证。王倬换上藏青色华达呢中山装、黑色呢子裤,皮鞋上又打了一次鞋油,外面穿上灰色人字呢大衣。他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紫皮练习本权当收发文本,把制作的公函、介绍信等装进一个牛皮纸大信袋,反正这种大信袋国家机关都有。临走又想起那么多票子得准备条绳子,抽了条绳子卷巴卷巴塞进手提包。大概是没见过太多的票子,王倬只准备了一个手提包来装钱。就这样骑上自行车出了家门。老太太问儿子怎么回来这么早,王倬说今儿有事要办。后来临走时她又问王倬怎么又出去,王倬说有事,你别操心。
5点30分王倬骑自行车来到西交民巷,等了10分钟,王倬就走进人民银行总行东部大门。门卫问是干什么的,王倬说是国务院的,送一个急件。警卫让王倬去传达室。王倬说传达室在哪儿,警卫一指,在院子东南角。进去一看,屋内墙壁是浅蓝色的,一个40来岁的传达员问明王倬是干啥的,当得知王倬的意图后,就指点王倬收文件的地方。王倬又出大门往西,走进西边大门,才弄明白这边是总行办公的地方,东边是对外营业的。警卫问明来历,让王倬进大门到传达室。传达室里有一个中年男子,他让王倬进里边找秘书室。到了秘书室,一见这里光线黯淡,王倬心中窃喜:你越看不清,就越容易糊弄过去。王倬把装有假公函的大信封交上去,故意把信封上印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一行落款摆正在年轻的收发员面前。见收发员收了文,在自己的发文本上签了字,王倬就离开了人民银行总行。
离开西交民巷,王倬又骑车来到民族文化宫。在民族文化宫礼堂前存了自行车,拎着提包走向民族饭店。一边往上走,他一边默默数着台阶,为的是缓解紧张的心理:这一步迈进去,等着他的是大捆大捆的钞票,还是端枪亮铐的公安警察?这一切,王倬当时都来不及细想了。饭店一排三扇门,灯光不很明亮,居中的转门门口站着一个男服务员,40来岁。王倬心说不知这小子看不看证件。这时候打门里出来一帮人,王倬稍稍迟缓一下,身后的一些人也就跟了上来,这样王倬正好混在这帮人中间往里走。王倬成心侧着头,做出好像与他们互相关顾的样子,这是成心演给那些服务员看的,让他误认王倬同这帮人是一块儿的。从服务员面前经过时,王倬都不拿正眼瞅他,成心皱皱眉头,对出入转门的人太多表示不满,好像他是多大的干部,不习惯这种人多拥挤的场合。就这样王倬轻而易举地进了民族饭店。这时是6点20分左右。
进门就是前厅,右侧有个存衣处,王倬把大衣脱下,存在存衣处里。一个胖乎乎的娃娃脸的姑娘接过大衣,递给王倬一个塑料的取衣牌,并且用悦耳动听的声音嘱咐说:“您拿好。”王倬也没说声谢,像大干部那样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就走向前厅的大沙发上坐下。四周环视,熟悉一下场地,然后起身到总服务台前以总理办公室的口气给人民银行打了个催促电话。电话挂了后,王倬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对方口气谦恭而肯定,完全听不出有什么怀疑打什么埋伏。看来等待王倬的是票子而不是警察。坐了一会儿,王倬打电话给西单、西四两个出租汽车站要出租车,打算收款之后用汽车往回运,两个地方都说眼下车忙派不出,王倬问什么时候有车,回答都是不知道。王倬一边在沙发上坐着,一边用眼梢瞄着每一个进门的人。要是来送款的,就去接款,要是来警察,王倬决定就先上楼,再找机会从旁门溜。后来王倬干脆就闭目养神,管他妈警察不警察!胜者为侯败为贼,是侯是贼由他去。就这么一直等到7点。
7点,转门里转进两个人,一个30来岁,男的,一个年轻,女的,都是干部模样,他们走向总服务台,向服务员打听“西藏工委赵全一”。王倬向他们后边和门外边都看了看,看来不是诱捕的,王倬心里说,二位,你们真是认真负责的好同志,叫你们这时候送来,就准时送来。看看没问题,王倬扯扯衣服走上前说:“二位同志找西藏的赵全一同志么?”那男的问:“您是哪个单位的?”王倬说,“我就是赵全一,你们是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的吧?款子带来了吗?”王倬说着掏出盖有“总理办公室介绍专用”印章的介绍信,他们看后,就抬进来两个麻袋,说:“全在这儿啦。”王倬又给了他们一个收条,同他们握握手,还说:“辛苦了,谢谢!”
他们走后,王倬把麻袋拖到西边便门旁,好家伙,死沉死沉的,要是别的肯定拖不动,可这全是钞票呀!两个麻袋就这么一拖就拖过来了!到存衣处找到娃娃脸姑娘取来大衣,拿大衣把两个麻袋盖上,然后又给出租汽车站打电话要车,还是没有。王倬问还得等多少时间,对方回答“说不准,你爱等多少时候就等多少时候”,王倬说我是国务院的,对方回答:“你是国务院的,国务院有的是车,跟我们这儿添什么乱?”王倬心里着急起来,怕这么一来二去让人家起疑,于是来到前厅的邮亭买了一张《北京晚报》,一边假装悠闲自得地看晚报,一边挖空心思想法门儿。没汽车,找三轮儿,邮亭里有个年轻妇女,高个儿,王倬说,“劳驾您给照看一下,这里全是重要文件。”那妇女说:“没问题,您尽管放心。”王倬走出民族饭店,到大街上找三轮儿。找来找去好不容易才找来一辆,那小子瞧王倬有急事,一张嘴就是三块。王倬忽然领悟到:不能要车!三轮儿不能要,汽车也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