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满-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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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他注意不到的地方你多帮着盯住。”
阎校元年过五十,说话依旧铿锵有力,中气十足,阎征把手机拿远些,眼角瞟见大理石的台面上沾着一撮干掉的牙膏,皱着眉抽了张纸把那块恶心人的污垢擦掉。
看着干干净净的白色台面,阎征乖巧地回应着阎校元的话:“爸,我都知道,你相信我吧。”
他放慢语速,说得情真意切:“我也大了,以后会帮着分担家里的事。”
阎校元满意地先挂了电话,阎征退出界面,想了想,又往他每天都要聊上好几次的对话框里发了几段文字。
“哥,刚刚和我爸通电话了,完全没有提叫我十一回家的事情,说了一堆,好像还是在提醒我他要把元祥给我哥,我本来就是不想再叫阎礼误会才学的法律,他那样说,我有点难过。”
“不过也有开心的事,今天室友说我好像山寨版灰姑娘,还真有点相似对吧?不过我没有那么惨,但是你还挺像善良的仙女教母的,给吃给住还辅导功课。”
“一直都没有说,谢谢啦,哥。”
往上看,一水的绿色标签,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部都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不过好歹,时方满没有拉黑,阎征有一天尝试着发了五十条,心惊胆战地害怕对方会嫌烦,后来转念一想,大概时方满开了消息免打扰。
他又有翻出来珍藏的照片看一看的冲动,就像是一条恶龙时不时得舔舔闪闪发光的金属,但张弛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阎征终究是叹口气,遗憾地将手机塞进裤兜。
“怎么打个电话还悄咪咪的?”
张弛一脸八卦地跟在身后,出门时候突然一个激灵,大声道:“我知道了,你女朋友?”
“目前来说,我还没有女朋友。”
“不过我在努力追他。”
张弛不自觉张开嘴,啊了一声又愣住,漆黑如墨的发丝下,阎征那张俊俏的脸上难得露出一股奇妙的从未见过的神情,如果勉强要形容的话,那只能说叫作痴汉脸。
张弛半晌后翻了个白眼,只能自己小声嘟囔:“哪个少男不怀春。”
另一侧,当夜幕降临时候,时方满正在学校门口和一只生物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某个橘色的长约二十公分的小猫娇滴滴地黏在他的裤脚上,尖尖的爪子勾着布料丝,大有霸占了这块地方的流氓风范。
“时老师,你看奶茶多喜欢你啊。”
“时老师,我能摸摸吗?”
“时老师,你跟我去我家,我想养奶茶。”
时方满一脸无奈:“我也想送你家去,不过我记得你爸不是哮喘吗?”
今天放学后,时方满整理了下教案,出校门时比往常晚了会儿,结果正好遇上班里三个学生,这仨平时看了数学老师都躲着走孩子立刻的跟见了亲人一样扑了上来,连拉带推地把他带到职工家属院里去。
这三个小孩都是职工子弟,下课后在院里玩,结果就看见一棵大梧桐树上,大概两栋楼高的地方趴着只小猫,立刻热心地找人来帮忙,可惜时方满是个恐高的,有心无力,最后还是打了电话叫保安过来爬上树,把小猫弄下来。
保安把猫拿下来的时候,小猫正受了惊立着耳朵不住抖动,时方满害怕小孩手里没轻没重,自己抱着安抚了半天。他在常岭店里不断撸猫练起的技术对付一只小流浪当然不成话下,可惜后果就是现在这样,那只被叫孩子们叫作奶茶的橘猫拉着他的裤腿压根不撒手,谁只要一伸手就弓着背哈人家。
小归小,叫得细声细气,倒是凶得要命。
王睿航头一甩:“不管他!管他喘不喘,反正我要养!”
其余两个女生,李诗和李悠立刻把崇拜的目光落在小男生身上,时方满对这些刚上初中的小孩简直无语,什么叫作大孝子,他算是见识到了,王睿航他爹平时真是打少了。
“不行,你家养不了,李诗李悠你俩呢?”
李诗先摇头:“时老师,我家养的有狗。”
她俩是双胞姐妹,李悠的头从姐姐身后探出来:“时老师,要不你先帮我们养两天,我们问问家里人。”
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女孩都恳求地看着自己,时方满心一软,想着不过多照顾几天,便答应下来。
奶茶的小奶音一直没停,时方满把他放在怀里,他还在絮絮叨叨,不停地撒娇。晚上报的有大雨,他还想去宠物医院帮这小不点做个检查,便催了三人回家。
他招手打上车,往一家大型的宠物医院而去。
方才和学生说话间,想过过三声微信提示音,时方满这会突然想起,便从兜中掏出手机,点开锁屏。
奶茶在他膝上慢慢踩起奶,而此时,酝酿了一整天的雨水终于落下,雨滴在外侧玻璃上悠然划开,每一道水痕都比想象中温柔。
大雨倾城,不只是在一个城市。
21:12:47
他玩吗?
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就在放假前一天,学生们背著书包,兴高采烈地冲出教室,时方满跟在后面,锁好办公室的门,把收上来的试卷装在袋子里拎回家,路上还去了趟超市,补充些自己要吃的零食,又给奶茶买了些奶猫专用的罐头。
他是不会做饭的,阎征一走,厨房基本没开过火,在桌上摊开零零碎碎的小零食和一大盘楼下小吃店新出锅的卤味,就着一杯冰啤酒,时方满悠闲地靠在沙发上,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十一长假。
奶茶从另一侧的门缝里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咪呜”着叫着,声音又细又黏糊,时方满朝它勾勾手,它反而飞快地缩了回去,过会儿又还带着奶味叫唤着,一点都不肯罢休。
无奈之下,他只好放下啃了一半的鸭翅,从沙发上下来,走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小小的毛团子在瓷白地砖上蹭来蹭去,屁股擦着地,倒退着往后走,两只小爪子还时不时拍在自己脸上,似乎想要遮挡起玻璃珠似的灰蓝色眼睛,时方满蹲下身,疑惑着把他抱起,盯得近了,许是挡住了光,眼球中间那块黑色的瞳孔充分放大,从细长的椭圆形变成了个滚圆的圆形状,奶茶可怜巴巴地缩着脑袋,眨了眨眼,一边卖萌一边又细细地叫唤了声。
时方满低头一看,地砖上面,一条不太明显的黄褐色线条从猫砂盆绵延到自己脚下,他扶了扶眼镜,刚刚吃过的卤味突然就有些反胃了。
“我找湿纸巾给你擦擦吧。”
时方满不敢给这么大的小猫洗澡,但奶茶屁股毛上都沾着屎,不处理也不行,于是一边擦,一边给常岭打电话。
奶茶之前并没有软便过,时方满有些担心,那头常岭倒是很淡定,问了下情况,只叫时方满给喂点益生菌,顺便控制下奶茶的食量,一般情况下小猫也是知道饱饿的,但奶茶之前是流浪猫,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冲多少羊奶粉就吃多少,很容易吃撑。至于洗澡这事,理论上只要大于三个月都可以,不过最安全的还是打了疫苗,等抵抗力强了再洗。
“上次医院说它估计是刚满两个月,叫过了十一再过去打疫苗做驱虫。”
“那你拿热毛巾擦擦吧,实在不行把屁股上的毛减掉。”
时方满拿纸巾轻轻抵了抵奶茶的屁股,对方哀怨地叫着,躲了几次都被捏着脖颈提溜回来,最后也只能敞开来,里里外外都被蹂躏了个干干净净。
常岭那边传来隆隆的打奶器的动静,还有几只喵咪掺在一起的叫声,很是热闹:“我说,你还要不要小德文卷啊?”
时方满一直没有看到特别喜欢的德文卷品种猫,本着养猫是大事要好好挑选的态度,这事他也不急。把奶茶带回家的时候他也只是想着过渡几天就好了,但没想到,李诗李悠两姐妹家里那只大哈士奇和奶茶压根合不来,奶茶被追得缩在墙角,模样实在可怜,时方满和它处了一周也有感情,看着奶茶求救的目光,一个冲动就把它带了回来。他的鼻炎最近也没怎么犯过,奶茶又黏糊得不行,结果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成了他养的第一只猫。
认真负责地新手猫奴好不容易擦干净奶茶的屁股,想着还要去清理地板,整理猫砂盆,顿时头大:“先缓缓吧,等奶茶大点,再说养别的事情。”
“哈哈哈,”常岭的笑声还未落,就是哐当一声巨响外加一句操。
“大毛!你死定了!”
“怎么了?”
“一个没看住,大毛跳盆里了,我操,我又得重新打发了,”常岭暴躁道:“先不跟你聊了,你最近放假没事儿的话,记得带奶茶来店里玩。”
时方满应下来,常岭的店不算红火,但也正是如此,每次去时方满都能找到安静的角落,吃些甜点,喝口奶茶,惬意地消磨时光。左右十一长假也没有出行计划,第三天他便带着奶茶去店里,一边改卷,一边看着大毛三兄弟热情地围着奶茶,而奶茶却很矜持,只趴在桌台上舔着爪子上的毛,不时丢个眼神,就看大毛胖乎乎的身子像一发导弹发射出去,一头撞奶茶身上,再被一爪子挥开。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时方满和常岭都看得惊奇,二毛和小毛虽然不像哥哥那样明显,可也是紧紧围着奶茶不住示好。除了刚开始有些紧张外,奶茶一直都显得游刃有余,冲这个喵几声,对那个舔几下毛,很是做到了雨露均沾。
“太能耐了,这小流浪,”常岭感叹道:“够骚了。”
“不是骚,是挺茶的,”时方满却想到最近被学生科普的知识,一锤定音:“奶茶也是一种茶。”
“你这是个母猫?”
“不是啊,公的啊。”
常岭不相信,非要自己亲眼看看,刚掰开奶茶的腿,就被一爪子呼在手臂上,奶茶飞快地跑到时方满的试卷上,一边警惕地望着常岭,一边蹭着主人的手心,喵喵喵地告状。
“哈哈哈哈。”
“茶里茶气。”
那一掐都出水的委屈小奶音,把两个大男人都给逗笑了。
这时候,时方满压根没想到同样在这座城市,阎征就在离这家奶茶店只隔了几条街的地方。那间他住过大半月的酒店,也成为阎征度过这次十一假期的秘密场所。阎家没有人知道他这次回来,阎征又一贯谨慎,前天夜里到机场后,就直接打车过来,这几天再没有出过门。
他这次回来是有正事的,只是刚又打了通电话,那个人却想要再次搪塞过去,压了几天的脾气终是忍不住,窗外透过川流不息的车流,对向行驶的车辆往来穿梭,红色的车尾灯闪烁着在视网膜上滑过,阎征收回视线背过身,烦躁地拉上窗帘,倚靠在窗台边:“孙东岳,我不是没有别的路。”
“虽然费点事,但总能达到目的,你呢?你做事的时候给自己留过退路吗?”
那头滞了半晌,结巴起来:“我……我之前都照你说的做过了,那女的也……也说过不……不追究了。”
“文白跟我说了件新消息,你知道的,发生那种事情,她会一直在盯着你。”
“那女的?”
“假的,你骗我吧?”
孙东岳一向没什么脑子,从小就跟在阎礼屁股后面混饭吃,以前阎征他妈还没死的时候,他们仨还一起在书房写过作业,阎征还记得那时见孙东岳抄过阎礼的作业,连作文都抄的一模一眼,题目都是《我最亲爱的妈妈》。
思念我最亲爱最善良的妈妈。
那时候,孙东岳他妈还正在和阎家的新女主人在楼下一起打麻将。
阎征悄悄踮着脚尖去看,一边看一边偷笑,被拿饮料回来的阎礼一可乐罐砸在脸上,顿时鼻血溅开,混着黑色的可乐泡沫流进嘴巴里。
猝不及防的袭击,阎征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那液体混着血腥又混着可乐的甜味,咂咂嘴,还能尝出咸咸的泪水味道,阎征愣了半晌,昂着头看面前那高了大半个头的阎礼燃烧着愤怒的眼睛,他们对视着,像动物世界里随处可见的两只捍卫主权而开始对峙的小兽,还没长大,就学会了仇恨。
在最初的钝痛后,嘴唇慢慢肿起,可乐粘在脸上,鼻血在脚趾缝里黏成一团,阎征退后一步,飞快地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拎着自己的作业本安静地跑开了。
想到旧事,阎征下意识攥紧了手中厚重的窗帘布料:“我不管她说得是真是假,但她手上确实有一些证据,不多,但只要能够送你去血检就行,一旦查出来,就不是我们要不要追究的问题。”
孙东岳过了许久都没回答,只是一声比一声更加沉重的呼吸声持续不断地传来。
他的反应基本实锤了文白所说的消息,阎征没想到,他的胆子那么大,或者说,那个属于上流社会的,阎礼所在的,从来没有被接纳过他的圈子比看上去更加放纵,更加无脑,更加疯狂。在脑海里想象着那个光鲜亮丽又现实黑暗的世界,阎征在鄙夷的同时,又的确体会到自己的神经正在兴奋地颤抖。
“他玩吗?”
阎征带着期待,故意问道:“你俩可是发小,他跟着你玩吗?”
“……他知道。”
“参与过?”
“来看过,但是没敢碰,”孙东岳苦涩道:“那东西谁都知道,碰了就难脱开身了。”
阎征冷笑一声:“我以为你不知道。”
“他老骂我,上次你叫我开车撞你,礼哥就骂过我好几回,他也是害怕你出事……”
“他害怕的是给你擦屁股,要论关系,他可是更关心你。”
“他是不喜欢你,但也不至于要盼着你死,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非要针对他……”
“他不至于盼着我死?”
阎征叹口气,轻声提议:“这问题,下回聊天的时候,不如你问问他。”
“如果他对那东西有兴趣,你就劝他试试,反正不能强喂下去,吃不吃是他的事情,和你也没关系,对不对?”
“我……”
“我不会强迫你,但是我也不希望这件事没有进展。”
他先挂了电话,一时不知道是快意还是失望,心情起伏波动了许久,才终于缓下来,爬上床,打开手提电脑继续干活。未开灯的房间里只看见电脑屏幕照亮的一处小小的角落,窗外霓虹灯起,城市的夜景繁华绚丽,那么热闹而明亮的地方也是在厚重的窗帘挡住了的另一个世界。
一夜未睡,天亮时,阎征给文白去了个消息,叫了客房早餐,吃罢就一歪头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文白已经拿了客房给的门卡进来了,坐在一旁边吃外卖边看“剧”。
恶心。
“我先熟悉熟悉,”文白扎了块黏糊糊的酱红色血肠,指着屏幕:“专门问学姐要的好东西,解剖实验教程。”
“肠道解剖……你吃得下就行。”
“嗯。”
睡了会,身上略有些黏,阎征取出件新衬衫,打算换了衣裳再坐下来好好聊。他抬脚往套房的另一间屋子走去,文白盯着屏幕头也没扭,却道:“在这换呗,我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光着的样子。”
“不好意思,”阎征笑着摇头:“我介意。”
文白拿叉子挂去嘴角红色的酱汁,不太在意地点下头:“那你过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在门口冰箱里拿瓶喝的,我不想动了。”
阎征给她拎了瓶苏打水,文白看着不太满意,一边扭开一边嘟囔:“下回不订这家了,不送饮料,大肠看着也不太新鲜。”
女孩短圆脸上秀气的鼻尖正往外冒着鼻涕,吸了两下,眉头皱起,又猛灌了一口水。
阎征取了另一双筷子,尝了一小口:“这么红,我以为挺辣的,结果还好。”
很多辣椒都是后劲很足,文白这会才觉得喉管和鼻腔都烧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喝水。
“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哥,他也不太能吃辣,但是瘾大,有一次我做了羊汤米线,他一边辣哭了一边还要我再乘一碗。”
“脸像喝了酒一样红,眼泪这样往下流,睫毛上都是湿的。”
文白擦去鼻涕:“现在你俩还联系吗?”
阎征笑道:“你在套我的话吗?”
他本就是偏秀雅俊俏的长相,白皙的面皮上,勾过去的眼角,翘起来的鼻尖,张合的唇齿,每一处细节都精致流畅。在你面前,低着头看你,笑起来时的眉眼微微弯着,露出毫无攻击力的平和眼神,饶是文白知道他不像表现出的那样无害,也要因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