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满-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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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在嫉妒。
21:11:49
“哥,要下去了。”
在之后的日常生活里,时方满不得不时时面对好奇心旺盛的少年关于自己感情经历的拷问,或许是男人单纯要面子的心理,时方满只得故作“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沧桑,不断完善自己和前女友那令人感慨的爱情故事。阎征听得认真,时方满瞎说时就会被敏锐的少年抓着前后句的矛盾之处问个不停,那时,他只得尴尬地借扶眼镜的动作挡住脸,另一只手摆动起来,做出深有内情但不愿细谈的姿态。
一次,阎征听完后突然问:“你俩上床吗?”
时方满喉头一紧,第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回答少年的疑问还是应该感慨果然是即将成年的人,在老师面前说这话还能这么坦然,他这么一迟疑,阎征那双漂亮的黑眼珠先闪了闪,唇也弯起来,笑道:“啊,我知道了。”
“不过,你现在没有女朋友,都是自己解决吗?”
时方满咳了声,略带些长辈的姿态不满道:“你别说这话。”
他故意转开目光,明显不喜欢这个涉及两性隐私的话题,但一向羞涩知趣的少年今天却十分大胆,“哎”了一声,带着笑意的语气十分真诚,继续说道:“谁都会有生理需求,我真的很好奇啊。”
“我不喜欢别人问这种隐私问题。”
“你还不喜欢别人接近。”阎征伸出手,刚刚接触到时方满放在外面被冻得冰凉的手背,就看到对方不自在让开了身体,男人冰着一张脸,被镜片挡了一层的眼睛里不自觉露出些防备。
阎征叹口气,像是一个玩笑没有得到捧场的而变得消极那般,眼眸里也失去了光亮,沉着幽幽一片深色,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他一向很乖,又善解人意,这么久相处的时间里,很注意和时方满保持一定的距离,因此,时方满并没有太多的想法,甚至还有些歉意地向少年笑笑:“不是,是我有点敏感了。”
“这么久了,我一直没问哥,为什么不喜欢人碰啊?”阎征的脸上满满的疑惑,试探着问道:“因为哥你如果和前女友上过床的话,应该不会介意和人身体接触吧。”
时方满不觉紧张,但是想来也很正常,如果他是阎征,应该也会有类似的疑问吧,少年今日这么反常,大概也是因为被这个问题困扰的原因。他一紧张,便下意识舔了下干燥的唇,道:“后面有一些事,心理原因,所以就……”
说谎的人也怕别人不信,紧接着补充道:“心理医生说过段时间就好了,啊,就是医生也说,可以减少接触,慢慢就好了……”
阎征听他说着如何见的心理医生,医生又给了什么建议,眼神直直落在那双嗫动的唇上,天气冷,唇瓣有些发白有些干燥,说话间,男人不时伸出红润的舌尖,轻轻一舔后再缩回,唇瓣上便添上一抹浅浅的亮色,后来便变得水润润的,透着漂亮的粉红色。
“啊,这样呢。”
他乖乖地应着,放过了这个话题。
这一年的一月二十六日,阎征恳求时方满和自己一起去游乐场,自诩年近三十不爱刺激的时方满在对方可怜巴巴的眼神和一句“我爸都不记得我生日了”的感慨声里,只能舍命相陪,忍着恐高的痛苦,陪阎征做了跳楼机,过山车,海盗船等经典项目。时方满恐高完全是生理原因,当机器向上攀升至高空,他稍微往下一看被头晕脑胀,脑袋向前栽去,阎征却是个胆大的,直接松开抓着座椅护栏的手,扶着时方满的脖颈将人带了回来,这时候,时方满哪里还介意被人触碰,反而脊背一抖,像劫后重生一般依赖过去。
阎征的笑声里喊了些不明的味道,细细抚着手下的肌肤,被寒风吹的冰凉的皮肉下有蓬勃跳动的血管,他品尝着那股新鲜的滋味,靠近了些身子,歪着脑袋,正好和时方满无意识凑过来的耳朵撞在一起。
“哥,要下去了。”
在高空停滞着的机器随时会下降,阎征的预告只叫时方满更加紧张,为了玩游戏而摘下眼镜的他闭着眼睛,寻着说话的方向主动伸出了手,颤声道:“我……真的有些怕……”
他岂止只是有些怕,怕到当阎征牵起他的手时,他便立刻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收拢了指尖,主动扣紧了少年,阎征勾起唇角,轻声安慰道:“没事,抓紧了就没事。”
时方满和他十指相扣,的确是锁得紧紧的。
阎征的脸颊一片绯红,在向下坠去的过程里,在时方满破碎的惊叫声间,越发攥紧了那间骨节,那片肌肤。他攥着时方满的手,第一次,无意识间勃起了。
从游乐场出来时,时方满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状态,他一手提着包,一手攥着阎征买来压惊的热牛奶,步履轻松,笑容如常,完全消化了方才那惊险刺激的高空体验,他们打了辆车回市区,而在出租车停在二人面前时,阎征拉开了后座车门,示意男人先坐进去,他弯着身子跟上去,有意无意间脑袋便撞着时方满的腰间,那人避让开,小心翼翼坐在另一侧门的边上,捧着热乎乎的牛奶,仰着脸问:“没事儿吧?”
银白色的围巾还没有摘下,被寒风吹红的鼻尖上,水雾弥漫了整个镜片,阎征有些冲动地想伸出手指,蹭着那人的肌肤摘下碍眼的围巾和眼镜,但他毕竟只有片刻的不可自抑,在行动之前便将四处漫游的理智拉回笼子里,弯着一双澄澈的眼眸,笑道:“嗯,没事儿。”
“去看电影吧?”
时方满一愣:“不吃饭吗?”
这会儿也下午五六点钟了,疯玩了一天,时方满正想着回市区后便找个餐厅吃饭,吃罢晚饭回家休息,但阎征却另有安排,只道:“吃完饭去看电影吧。”
“同学推荐了家私人影院,在人民路那边,正好那边也有你爱喝的那家海鲜粥。”
“私人影院?”
“嗯嗯,其实更确切说,是那种有观影室的民宿,晚上可以在那里看电影,看完直接休息,好像室内还有温泉,应该挺舒服的。”
“哦,也行,听着挺好的”。
对自己不了解的新奇的事物,时方满一般是不凑热闹的,说实话,民宿,影院,温泉,哪一项都不足够吸引他放弃自己温暖的被窝,但是阎征的十八岁生日这点可以,他不愿意扫了小寿星的兴。再过半年,阎征也该高中毕业了,时方满和他研究过几个目标学校,不得不说,都离这座城市有不近的距离。相隔几百公里,两人之间的联系势必会减淡,这个像弟弟一样给他带来温暖的人,很快也会裹着一身凉意沦为点头之交。
21:11:51
这是阎征应有的选择。
阎征掏出手机要打游戏,时方满习惯性晕车,这会儿只能拒绝了,他低头循着吸管,饮了一大口温热的牛奶,转过头,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冬天的林荫道无比萧瑟,这会儿在路上行驶的车辆也三三两两,稀少的很,他眯着眼去看车牌号,几乎是看到一个便记在心里,然后再去记新的,这样滚动记忆,是时方满从小玩到大的无聊小游戏,最多的时候他可以清晰地记三十个车牌号,就坐在自家大门外面,小声念念叨叨,玩个几十分钟,等着那个女子笑嘻嘻去接他回家。
车辆进入市区之后,道路便拥挤起来,时方满记不住了,便收回视线,阎征刚打赢了一局,也满足地收了手机,俩男人凑在一起,说起游戏、体育、时事新闻都热情澎湃,聊到吃完饭还在讨论游戏里新更新的技能。海鲜粥吃的人胃里暖乎乎的,民宿里也温暖如春,米白色的榻榻米房间里,靠在墙上的是巨大的液晶影屏,旁边散落着粉白、浅蓝、银灰色系的抱枕和沙袋,时方满踩着袜子走进来,绕过竹帘,弧形落地窗围成的区域是可以容纳四人的巨大浴池,窗外石头草林被夜色笼罩,只有远处鹅卵石路两侧有微弱的灯光闪烁。
“这边直接通着温泉。”
阎征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时方满被身后突然响起的男声唬了一下,扭身避开吹到他颈后的鼻息,只得笑道:“好啊。”
“屋里只有一个床,不过很大,是个四人床,但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睡榻榻米也行。”
“啊,没事儿。”
时方满瞥见斜对着浴池的那间屋子敞着门,从门口向里看,纯白色的大床目测有两米来宽,他冲阎征笑道:“你睡觉老实吗?”
“不知道……”阎征轻声笑起来:“你呢?”
“我睡前什么样,睡醒也是一样。”
时方满顿了顿:“从小睡觉就老实得很。”
他放过这个话题,去液晶屏下捡了两三个抱枕,舒舒服服地靠着俩,手里还抱了一个,银灰色的抱枕衬着黑色竖纹毛衣,摘下眼镜把脸庞压在柔软的枕面上,男人很是惬意地蹭了起来,阎征调暗了灯光,找出一张光碟,插进放映机后,随意拎了个抱枕抱在怀里,退回到时方满身侧。
“这个不太舒服。”
片头正播着各影视投资商的宣传广告,阎征小声嘟囔了一句,旁边的男人便“啊”了一声,下意识便把手上已经被自己蹂躏了几遍的皱皱巴巴的抱枕递过来:“你试试这个?我觉得还挺软和的。”
“哥,换一下吧。”
房间内只有几米外那液晶屏幕上投射出的亮光,阎征蜷缩着身子,低下头,抱枕被他夹在双膝间,在那幽暗的地方,他埋下脸,细细呼吸,分辨着那抹他熟悉的味道。他了解男人惯用的洗护用品是什么牌子的,也习惯了那淡淡的薄荷香混合甘菊的独特香味,若要描述,那味道不够歆甜不够馥郁,有些辛涩有些微凉,是冷淡单薄的清香,但足够他加快了呼吸,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
男人在认真地看着电影,阎征却克制而谨慎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目光十分收敛,但如果那视线有实体的话,将会是片轻薄似蝉翼的刀刃,从上之下,从左至右,一寸寸切割着每片皮肉,研究每块骨骼的布置,记录每条肌肉的走向。
阎征在用一种机器般精密的方式剖析面前这个男人,可少年有血有肉,生平初动情意,越是要理智地分析,就越逼得自己像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对见所未见的新奇玩意儿偏执得着了迷。
过了今晚,阎征十八岁,在四个月后,他会彻底告别自己的高中生涯,他可以到新的城市,他可以再去找新的能带给他温暖的人,时方满和他的联系那么单薄,那间他们一起住了两年的房子也不过是一个足够温暖而被少年利用的歇息之处,当阎征要向前走去,它,和它的主人毫无疑问会留在原地,也理所当然要被淘汰。
这是阎征应有的选择。
骨头传递着牙齿磨合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少年咬着后槽牙,在电影末尾嘈杂混乱的音效里,那点牙齿间的争斗悄无声息地开始又结束,当剧情急转,动人的插曲带向温馨结局时,阎征脸上那片郁郁神色已全然淡去,所代替的,是轻轻翘起的唇角和灼灼闪亮的双眸,那白皙且秀雅的少年人,兴致勃勃羞红了双颊,艳丽而又危险。
“好看吗?”
阎征不关心剧情,他开了灯。灯下,去了眼镜的时方满眼角微微有些湿意,男人垂着头掩饰着神色,不太坦率地回答道:“还行。”
“去年的电影了,特效好,剧情也不错,可惜忘了去看,”阎征笑起来,道:“我真的很喜欢。”
他说这话后,时方满的眉尾抖了抖,像水墨一般晕开,带着鼻音的声线听起来比往日更柔和了三分,那人应着:“我也喜欢。”
他避了阎征先去洗漱,热烫烫的涌上来的温泉水把人泡得更显白嫩,湿着头发出来,扬起的脸上有些晕乎乎的迷茫神色,阎征沉着眼里晦暗不明的情绪,忍着跳动而飞扬的心绪,走上前,递了眼镜给他。时方满矮了他快一个头,宽大的浴衣下是可以想象出的瘦削身体,阎征想抱他,将人紧紧揽在怀里,感受骨骼和骨骼狠狠碰撞在一起的感觉。
“你也去洗吧,我等会儿把吹风机放在外面。”
竹帘之外,是嗡嗡响动的器械音,而水雾弥漫的里面,阎征整个人都埋在纯白的浴缸之中,水流从他耳间,鼻孔,双眼,唇上滑过,他的七窍都浸满了水,又从体内流出无形的血,他纾解着自己,浑浊的液留在水里,仰头甩干了头发,露出了单纯又灿烂的笑容。
他也可以有别的选择,因为他需要,因为他好奇,因为他渴求,因为他还是个单纯的孩子。但这些原因里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时方满收好了吹风机的线,搁在了阎征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上,因为他把透明的玻璃瓶靠在床头的摆设旁,里面装着冰凉解渴的牛奶。
那只是阎征的喜好。
时方满自己是只喝热奶的,小小抿一口,张口便是蒸腾起来的奶香。
“你问他们要的吗?”
“嗯,你不是爱喝吗?”
时方满缩在床的边沿,轻轻调亮的床头灯光:“明天几点回去?”
“没事,你把灯关了吧,我喝完也睡,”阎征轻轻笑起来;“明天晚点起,哥,你也想睡个懒觉吧?”
关了灯,呼吸声轻浅交替,在黑暗里,视线没有了价值,在睡梦间,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阎征轻轻翻过身,靠了过去,他的胳膊搭在柔软的被褥上,其下是浮动的呼吸着的胸腔。
时方满小心翼翼将他的手放回去,却听得阎征打了声酣,哼了几下,长手长脚的少年人又不老实地搭上了腿。时方满在下腹被重物压上的瞬间,僵住了身子,重力作用下,被压挤着的腹部让他涌出一股马上要呕吐的错觉,恶心感像涨潮一般涌上来又褪下去,冲刷了几回才稳定住。
他翻过身,背对着阎征,过大的动作导致少年倚靠上来的胳膊和腿都一下子落空,时方满已无暇顾及,捂着急促的心跳,感受着小腹一阵阵抽搐。
心理作用而已。
他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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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的人
夜色深沉,微弱的月光被隔绝在厚厚的窗帘外,这一间屋子内只剩下弥漫开来的黑暗,床上的两个人都一动不动,不作交谈,轻轻的呼吸声微不可查,好似安静酣睡,沉沦在美梦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方满的心跳才逐渐平缓,他一直安静地侧躺着,手指脚尖都麻木地失去了知觉,微微一动弹,一股麻意立刻顺着经脉肌肉流遍全身,忍不住就闷哼一声,却赶紧又拿被角捂住了,把这声暧昧的响动压在厚厚的蚕丝被下。他顿了顿,待身子不再僵硬,小心翼翼翻身下床,黑暗里看不清人形,但人对人本身就有一种不靠视线就能辨别和感知的能力,热度,声响,生物电流,或者解释不通便归结于神奇的第六感,总之,时方满站在床边,清晰地意识到,阎征伸长的手臂就在方才自己躺的位置一掌外的地方,他要是翻过身平躺过去,便能撞在阎征身上。
他顺着床的另一边往外走,出了门,摸索着走到榻榻米上放抱枕的地方,夜里凉,即便开了地暖,脚上也有几分凉意,时方满掏出手机,眯着眼凑近了,瞅见屏幕显示凌晨两点半,离天亮还早得很,他没了困意,眼镜放在靠阎征那边的床头柜上,不方便去拿,连电影都没法看。想了会儿,索性选了个歌单,调到最低音量,搂着几个抱枕,靠着墙坐了下去。
在男人周围,轻轻响起来的声音都是没有歌词的纯音乐,安静而缓慢,但可能是因为少了人声,多听几首就显出些无聊和寂寞来,时方满却舒展着眉头,从始至终都是惬意的模样。从他独居开始,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经常听歌,什么歌都听,什么歌都喜欢,但大多数的歌都有故事,唱的明明白白,唯独纯音乐,在时方满耳中,是空白的,只有情绪,却没有故事。
或者说,只有缄默于口的故事。
是不唱给任何人听的秘密。
从幼时开始什么都不懂,只会依赖亲人的稚嫩孩子,到今天能独立处理身边几乎所有事情,可靠而稳重的大人,那个秘密一直陪伴着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