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皇-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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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忍过了许多次,如今才被二人撞见。
“……”谢玹默了默,“我不喜欢做牵一丝动一线的傀儡。不过是毒发,又不会死,扛扛就过去了。”
凤九渊眉心一跳,像想起一些久远的、难堪的回忆来。
“那你为何要用这种办法去借太后的力?”
他气息急促了些许,像是在害怕,听得谢玹有一瞬间的恍惚。
凤九渊害怕?怎么可能。
于是谢玹摇摇头:“我别无选择。”
“你想当皇帝?”
谢玹:“是。”
“我帮你。”凤九渊平静道,“凤家军队盘踞北疆,养精蓄锐多年,或可逼宫一战。只要谢青山死了,我就有办法推你上皇位。”
谢玹脸色一变:“九哥哥!”
“想要皇位还可另寻他路,你若当时写信于我,如今已然贵为天子。”凤九渊道,“为什么不找我?”
若说最开始,凤九渊还装得像模像样,如今却已然暴露心中所想。他像一只隐忍在暗夜中的猛兽,看见猎物陷入虚弱,终于露出獠牙与渴望。
谢玹借着月光,反手摸到凤九渊的腕骨,冷静道:“凤九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回应他的,是死寂般的静默。
良久之后,他听见凤九渊的呼吸再次冗长,声音亦恢复到属于他的醇厚与温柔:“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拿来,若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为你去摘,你明白吗?星澜。”
谢玹张了张嘴。
他觉得今夜的凤九渊有些不对劲,平日性情温和到几近淡漠的人,为何会说出这种莽撞的话?
但他脑子里实在是太过混沌,如今保持理智已是不易,旁的什么,也做不到了。
凤九渊叹了口气。
“我可以抱抱你吗?”他轻声问道。
谢玹:“……”
他依旧在尝试动自己的手腕,发现它还是被凤九渊牢牢地攥在手心。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滚烫到灼烧的怀抱。
凤九渊:“没事,睡吧,我陪着你。”
第85章 先生死了?
谢玹其人,要说经历过世间诸多苦难也毫不夸张,他早就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区区的皮肉之苦,根本无法令他动摇半分。
钩吻的药效一过,他便又生龙活虎地下了地。
总算暂时解决了李缙的麻烦,来永州的目的——修运河,也能提上日程了。工部侍郎余潜被请到杜喻之居住的地方,老头子执拗得很,一日不让他干正事,他一日就要背着手来回踱步,在那一方小小的院子里走来走去,晃得杜喻之头晕眼花,苦不堪言。
好在,杜喻之终于可以解脱了。
不知不觉,这个冬日也即将迎来最后的时日。
冬日一尽,春至之时,运河事宜便可正式开工。
距离谢玹与王骐说定的三年之期已过一半,连通永州与扬州的运河为征战路线中最中心的一段位置,只要这一段修好,约定可成。
看似按部就班,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然而谢玹却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
李缙看似因谢青彦的到来而妥协,他与谢玹几人合作,在合适的时候,将谢青彦抛出,治太后一个扰乱朝政之罪。
他们都在等那个机会。然而实际上,李缙心中依旧对谢玹有着深深的忌惮,他的杀心,从未消散。
柳树打芽之初,谢玹已靠自己扛过了这次钩吻的鸣鼓,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钩吻要再次蛰伏在谢玹体内,等待下一次开战。
初春二月,嫩芽冒头,寒风未收。谢玹没有搬离驿馆,他们住的地方正处闹市之中,平常来些贩夫走卒、官农工商,偶尔和旁人聊上两句,听到耳朵里记住,可比他窝在庭院深深的府上要好得多。
谢玹坐在门帘遮挡的雅间里,帘外左边站着一个叶一,右边立着一个怀远王府的影卫,哼哈二将似的杵在那里,引得跨门路过的人频频回望。
他身体还没好全便执意要出门,秦庭与凤九渊左一个不放心,右一个不太行,奈何自己手里都有正事,不能跟着谢玹。阴阳怪气又七嘴八舌地要阻止,结果最后谢玹“舌战群儒”——
“星澜若有消息要打听,自可安排影卫去便可,万一李缙钻到空子要伤害你,我可能会鞭长莫及。”这是凤九渊。
谢玹直接戳穿他:“李缙不会傻到光天化日之下杀我。”
“‘暗阁’耳目遍布天下,小殿下可派叶一前去,保准把人家底裤是什么颜色都能查出来。”这是秦槐序。
谢玹:“……不必了,我对旁人底裤是什么颜色没有兴趣。”
吵来吵去,一个人都没“吵”过谢玹。最后他们二人只好退而求其次,一人派了个门神守着他。
谢玹原本只是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听听近日里永州发生的变化,眼下倒好,两个门神杵在外边儿,看着比佛祖都晃眼。
“我说……”谢玹终于忍不住开口。
叶一和……那位的名字谢玹忘了,凤九渊也没说,看他一身黑,便叫他阿黑吧。
叶一和阿黑刷刷刷跪在谢玹面前,齐声道:“十三殿下请吩咐!”
“我想吃糖葫芦。”谢玹顿了顿,“要城东的。”
城东远,以他们的脚程来回也要一炷香。
叶一:“属下去买!”
他率先将头一点,风一般地从窗户跳了出去,徒留挂在墙上的山水画一晃一晃。
谢玹又看向阿黑:“你……”
阿黑眼睛亮晶晶的,被被黑衣包裹住的全身时,只有眼睛最亮。这副模样瞬间让谢玹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谢玹终于罕见地头疼起来。
他思忖了片刻,心想,叶一好骗,阿黑是怀远王府的人一手训练出来的,应当不那么好支走,他若是想要彻底清净,得下记猛药才行。
于是他捂住胸口,矮着身子趴下去:“啊,心口疼。”
阿黑瞬间紧张:“殿下的病又犯了?!”
谢玹点点头。
“那,那属下去……”
谢玹等了半晌,以为他接下来要说去请个郎中,毕竟他家王爷时常将府上医术高超的郎中挂在嘴边。
阿黑:“属下去告知王爷!”
说罢,也风一般地从叶一离开的地方飞掠而去。
谢玹:“……”
行吧,去叫凤九渊也要一会,他也能自己清净片刻了。
为保障他这位十三殿下的安全,与他从京城一同下永州的侍卫亦不可少。但他们都藏在暗处,谢玹眼不见心不烦,屋子里瞬间宽敞起来。
檀夏走上前来,心领神会道:“出门?”
谢玹微微一笑:“出门。”
檀夏跟在他身边:“注意避风,你最近手动不动就凉得像铁块。”
谢玹调笑道:“知道了,阿姊。”
檀夏无奈地摇摇头。
驿馆墙垣内部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往外走一圈,却又是诸多人落脚的好去处。
谢玹身形瘦小,与檀夏一前一后地走出来,旁人只会觉得是哪家出门游玩的公子,只在他精致的脸上瞥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放眼望去,人声鼎沸,人头攒动。
有些人聊起运河之事。
“我家弟弟都去衙门报名了,官爷说不日便可上工。这可是个好差事,官家不会强行征役,还给咱们发工钱,这可比自己在家种地赚得多。”
“那敢情好!赶明儿我也去!”
“你去晚了,名单早满了!干这事儿人可多呢!”
有些人聊起近日里府衙兴办的考试。
“无论你出身如何,无论你年岁几何,是士子学者还是贫农,是耄耋是稚童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都可以前去参与,只消缴上一两银子,便是报考成功。”
“考啥?”
“不知道,是官爷出题,据说考题随机,若考过了,好像就能当官。”
“有这等好事?!”
这些人们并不知道永州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谢玹是谁。但这些变化,都与谢玹脱不了干系。
早在冬日,谢玹就将这些事记挂在了心里。
李缙曾向谢玹推举过顾时清,就那个傻里傻气,想要将自己献给他的愣头青。谢玹识人虽不说慧眼如炬,但还是好用与不好用还是分辨得清的。
此人虽然傻愣了点,但其实并不笨,而且胸中尚且燃着一团火,想要为这锦绣河山出一份力,这样的人,往往最好拿捏。
你给他想要的,他便能为你肝脑涂地。
……身体除外。
考试入官便是顾时清得谢玹命令而督办的。
虽然只是雏形,但不得不说是个好的开始,如果李景扬不从中使绊子就更好了。
谢玹听了一圈,很是满意。面上更是愉悦了几分,估算着叶一和阿黑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要装模作样地回到雅间,假装没有四处乱走过。
一道突兀的声音横插进来。
“听说宫里边儿前些日子起了场大火?”
谢玹的脚步一顿。
皇宫。
离宫这么久,谢玹不是没有眼线留在宫里,但他到底羽翼未丰,有太后那座大山压着,山高水远之处难免无法顾及周全。
好在还有一个李徵。
当初他送来的信中,除了一些柔肠百转的情话之外,还是一些正事的。
譬如谢青山的近况、西南镇军大帅王骐依旧在与高句丽纠缠、谢玹走后,谢端又被接到了宫中,像最初那样,留宿在锦鸾宫的偏殿——玉华殿里。
诸如此类种种。
但距今为止,谢玹已许久没有收到过李徵的信了。如今陡然听到皇宫的消息,还是来自民间的流言,即便他觉得无可信度,还是忍不住投去了视线。
是个瘦津津的中年男人,当属最喜爱夸下海口的年纪,一句话一出,瞬间将他置于人群中心,整个人不免飘飘然起来。
有人质疑他:“什么火烧得能让你知道?”
“那你可别管。”男人一脸自得,“我家上头有人!”
众人纷纷嘘声。
“你们别不信!”男人急了,夸张地一抬腿踩在凳子上,“那火烧在了离宫门最近的文宣门,烧了一天一夜呢。我大哥——就是在宫里当差的那个,说是其中有阴谋,可死了不少人呢!”
“死了那么多人没一点风声?我不信。”有人摇摇头,站起来就要走,“胡乱吹嘘什么呢?浪费时间。”
像是为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男人不再拦住听故事的人,只微微仰首,不紧不慢道:“里边儿死的,就有一个叫萧陵的!”
檀夏一惊,下意识看向谢玹,却见自家小殿下脸色未变,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但她本能得觉得有点不对,忙拉着谢玹的手,轻声道:“他们胡说呢,咱们走吧,回去看看王爷他们在做什么。”
谢玹:“嗯。”
他嘴上答应着,脚步却粘在了地板上,未挪动半寸。
流言仍在继续。
“萧陵谁啊?”
男人忽而神神秘秘地俯下身:“他姓萧,你觉得,他可能是谁呢?”
在场留下的人中,果然有被他唬住了的。心中念叨着,萧氏,萧家……莫非是……那位?
男人对他们的反应很是受用,正欲拍拍袖子继续讲故事,忽觉眼前一花,就见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逼近而来,蓦然攥住了他的领口。
“你……你谁啊!”男人大怒,“你知不知道……”
“什么时候?”
男人被问得一愣:“什么?”
“我问你,那场火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谢玹冷冷道。
不知为何,男人气焰一熄,害怕地瑟缩了一下:“三、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正是李徵最后一封信寄来的时候。三个月来,谢玹没有再收到来自皇宫的一封信。
谢玹松开了男人,眼前堆起一块又一块的重影,将他整个人淹没到窒息。
作者有话说:
先生要来啦!
第86章 凤九渊的杀心
飒飒——
脚步声匆匆,如林立的鹤自每个树梢之上掠过。这么快的速度之下,枝叶每一次被踩,皆会簌簌地抖落出大片的残枝,哗啦啦地往地面栽去,与倾盆的大雨无异。
风声凛然,枝头飞掠的人脚步蓦然一顿,一根手臂长的箭“刷”的一声,从某个暗处携带杀意而来,直指他的要害。
好在他轻功了得,也早有准备,一脚蹬上旁出的枝干,凌空之中一个翻身,那箭便堪堪擦过他红色的发带,铮然且深深地没入了他身后的枝干。
发冠陡然散落。
秦庭在半空翩然转了几圈,也不知他是怎么使的力,像天上的神仙似的,踩着空气便能噌噌两下,随后翩然落到了地面。
紧接着,他持扇的手腕一翻,被箭豁段的半截发带,便顺着衣袂扬起的风飞回到了他手中。
秦庭站直身子,颇为遗憾地瞥了眼手中的发带,朝着虚空之处道:“杀我也要藏在暗处,你就这么见不得人?”
“嗡——”
又一箭压着他的尾音而出。
秦庭目光一暗,似乎也被激发出些许杀意。他反手一挥,枫红的折扇脱手,与那泛着寒光的箭撞在一处,咔嚓一声同时断成两截。
没等秦庭缓口气,第三箭又至。
被层层掩盖住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他从容地拉弓引箭,眯眼仰首,身上不见一点温和气质,寒意漫上来时,好似一罐于冰雪中封存已久的酒。
这一箭带着千重杀意,亦展露出这世上无人可企及的高超技术。箭矢轻若惊鸿,在他射出的轨迹中灵巧到如同活物。
到了这般避无可避的时刻,秦庭却宛若自己不是被狩猎的对象似的,目睹那利箭追至,喟叹一声。
“好箭。”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急速从斜后方飞出,猛得撞向秦庭。
秦庭猝不及防,被一股重力掀翻在地,与那黑影一同乱七八糟地摔在一旁。
也正因这个插曲,秦庭才得以从箭下避开,捡回一命。可惜尖锐的箭头还是擦过了他的脖颈,带起一条浓重的血雾。若再偏一些,这支箭恐怕就要钉穿他的喉间。
眼见家主大人陷入危险,叶一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瞬间将揣在怀里的东西扔掉,直奔他而去。
“家主!”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家主您怎么样?”
秦庭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血痕,又有更多的血从伤口不断渗出,反复几次后都是无用功,索性就任他去了。
对面那人缓步走出,单手拎着一把看着便沉重的玄铁弓。
在接近秦庭的同时,一脚踩到了一个东西。
三人同时一顿,视线看向地面,那沾着一层灰的红果子上。
秦庭:“……你喜欢吃糖葫芦?”
叶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是十三殿下要吃的。”
他吓得魂都出来了!
秦庭自己学艺不精,面对会些普通拳脚功夫的人还能用他那招式花哨的功夫唬一唬;再碰到些厉害的,也能靠轻功取胜,避开其锋芒;若是遇上有真本事的,只有送菜的份儿!
那凤九渊明显想杀他,都这时候了,还惦记这劳什子的糖葫芦!
要不是半路收到暗阁的消息,估计这会儿秦庭已经凉了……叶一甚至想,要不咱不跟凤九渊抢谢玹了,保命要紧……
然而凤九渊听见“十三殿下”四个字,脚步一顿。
那险些被他一脚碾碎的糖葫芦幸免于难。他弯下腰将其捡起来,笑着问叶一:“是星澜要吃的?”
叶一看了眼秦庭,又看了眼凤九渊,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脏了。”凤九渊说,“再去买一个给他送去。”
叶一:“……”
他一时摸不准凤九渊究竟想做什么。
但秦庭却笑出声来:“去吧,九王爷的命令,你区区一个小暗卫怎么能拒绝?”
叶一:“……”
他艰难地分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