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皇-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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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
心神如油煎之时,就见谢玹一手握住刀柄,翻手将他举起来把玩。刀身在与空气摩擦,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
玄七更加急切:“十三殿下!这刀并非玩物,当心伤着!”
“倒是把好刀。”
谢玹不仅视若罔闻,还直接拿手去按住开刃的那一面,任由自己的指尖被割开一道伤口。
“抽到如水流,吹发亦可破。”谢玹笑着看向玄七,那双潋滟得盛得下水光的眼睛忽然一冷,“杀过不少人吧?”
不等玄七回答,谢玹笑意更深,眼中的冷然亦更甚:“可曾有人从这把刀下活着离开?”
玄七:“……”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玄七深深地叹了口气。
主子之间的恩怨永远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凤九渊不在,他就要担起一切的职责了。
他不知道恩怨如何,但分得清好与坏、高兴与生气。谢玹虽然是笑着的,但自打他出现在府邸门前,玄七便已看出,他来时面上春风和煦,心中却是雷霆密布。
王爷曾说,遇见谢玹,该哄着。
玄七心下稍定,开口道:“有。此刀出鞘之时皆为杀招,若是使用它的人留有余地,亦是可刀下留人的。”
谢玹握刀的手微微卸了些力:“真的?”
玄七点点头:“真的。”
看样子,谢玹好像被他的实话实说哄得心情好了些。
玄七小心翼翼地看了谢玹一眼,眼见他脸色没刚才那么臭了,心下稍安。
然而事实证明,不是真的对谢玹性子知之甚笃的人,不要随意去猜他的心思。
只见谢玹抬了抬下颚,眼神在玄七身上一划:“那你过来,让我试试这刀留下的伤口是什么形状,我好确定秦庭有没有栽赃嫁祸。”
玄七:“!”
您怎么把话说出来了!
不对!
为什么要让他试!他是什么人形木桩吗!
“开玩笑的,你也是人,也怕痛。”谢玹嘴角一勾,转了转手腕将刀尖对准自己:“那就让我自己来来吧。”
玄七:“?!”
祖宗!
玄七差点脱口而出。
我是人怕痛,您就不是了吗?!
玄七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那日他让叶一绕城半圈,只为去买城东的一串糖葫芦,已经是很仁慈了。
谢玹说三句玩笑话,有两句是假的,剩下的那句半真半假,让人捉摸不透。玄七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拿自己试试,毕竟不久之前他刚拿刀划伤自己。
怎么办,要不跑路吧。玄七绝望地想。
玄七在另一边百转千结,谢玹可没那么多耐心,那句话说完不过片刻,他便目光一凛,抬手就刺。
当的一声。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粒石子,精准地敲在那柄细而短的刀刃上。如此狭小的刃面,那粒石子却不偏不倚,正巧击打在中心的位置,硬生生用这股击打的力道让刀偏移两寸,钉在了案面上。
凤九渊应声而至。
那从容的脚步声像报时的钟声一般,一记一记敲打在玄七的心上。
救星来了。
救星风尘仆仆,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的。他一贯得体,如今衣角上也沾着些许泥点,谢玹目光顺着凤九渊的步伐游离到他俊美的脸上,然而就那么定定地看向他。
背后是雨丝如烟。
竟是春雨而至。
凤九渊没有撑伞,雨丝仿佛将他整个人拢在一场烟雾朦胧的梦里,虚虚幻幻,真真假假。
得救之后,玄七马不停蹄地溜走了。凤九渊就在谢玹面前脱去他被雨雾打湿的外袍,又差人拿出新的干净衣物换上。
一滩浅浅的水洼留在他站过的位置,谢玹垂眼盯着那一块,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方才在面对玄七时游刃有余的调笑与戏弄,忽然间就哑了火。
可凤九渊已做完一切,重新站在了谢玹的面前。
在谢玹还未有所反应之时,凤九渊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谢玹骤然回神。
“有事问我?”凤九渊开门见山,声音依旧温柔平静,“问便问罢,为何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他执起谢玹的手,蹙眉看向指尖上的伤口:“还好那刀刚换过,平日里上面都是带毒的,你来之前玄七还没来得及附上去。”
谢玹:“毒?”
凤九渊:“嗯。不伤性命,但能令伤口溃烂三月乃至半年已久,令中毒者苦不堪言。”
谢玹:“……”
所以这就是秦庭伤口烂成那样的原因?
谢玹想抽回手,但他与凤九渊力量悬殊,两相较之如同蜉蝣撼树。谢玹只觉心思不定,但并非是愤怒,而是说不清的阴郁与烦躁。
正在这时,凤九渊低下头,含住了他的指尖。
刀划的伤口并不大,半寸都没有,倒是血流了一些,疼还是疼的,只是对于谢玹来说,皮毛而已。凤九渊的口腔温暖湿润,包裹住伤口时,那一丁点的痛竟不知为何忽然扩大了,细细绵绵地蔓延到指节、手腕,还有谢玹的心口。
谢玹随凤九渊俯首,心不知为何忽而就定了。
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凤九渊,见他抬头,与之对视:“九哥哥,你也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
玄七:我好想逃
第95章 许你一个来生
凤九渊顿了顿,没有回答。
他甚至没有为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再次俯下身,专心致志地吮吸着谢玹的伤口。
谢玹坐在堂下。为了让姿势看起来不太别扭,凤九渊撩了前袍,就这么单膝跪在了谢玹面前。还好玄七在凤九渊回来时便隐匿去了身形,不然让他看见这幅场面,脖子的脑袋上怕不是都没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良久,谢玹觉得自己的指尖都要麻了,凤九渊才放开他。
血色不见,指尖上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红晕,内里嫩红的血肉微微露出一道小口,针尖扎似的疼。谢玹蜷缩下指尖,就听见凤九渊道:“我有我的计划,秦庭的动作对我有所阻碍,所以我要取他的命。”
他又从谢玹袖中捉出来半截指尖,反手抽出自己的发带,耐心又温柔地一圈一圈给人缠上去:“杀他既会伤你的心,那便不杀了罢。”
伤口包扎好,凤九渊起身抽离,未及转身,衣角却被人捏住了。
谢玹拿另一只完好的手,就那么轻轻勾住了他的袖角。
凤九渊回头,只一眼,就沦陷了。
他想起许多年前……之于现在的谢玹、现在的他来说,的确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年少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那时他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不爱穿胄甲,不爱随父亲去北疆镇军中肃军。如今百般滋味,心思化作一团永燃不灭的火,无人能将其浇熄。
他知道,谢玹在故意引诱他说出真话。
在不想回答某些问题的时候,他通常都是用一个看似真切的谎言去掩盖另一个,屡试不爽。
可谢玹知他甚笃。
那他该如何回答呢?
这份喜欢……这份爱,又是从何而来呢?
向来对谢玹温和体贴的凤九渊,头一回生出烦躁的心思。
他起抬手,以食指轻轻勾起谢玹的下颚,迫使后者扬起头来。
谢玹实在是很漂亮。
碧色的,如同宁静的海,天底下独此一份。那他是独属于我的一份吗?凤九渊漠然地想。
于是他手指微微使力,俯首看他,如同看渺小的万物:“你呢?”
谢玹面色淡淡,佯装不知:“什么?”
“你喜欢我吗?”凤九渊眸色沉寂,深沉如渊,“不喜欢我,也会和我春风一度?”
谢玹笑起来,挥开他的手:“你在说什么啊?”
凤九渊不语。
他捏起二指,不知用何种方式凌空弹起一阵劲风,“啪”的一声打在了谢玹的腰上。只见谢玹浑身一颤,霎时间四肢僵硬,不能动弹。
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谢玹依旧坐在来时的那张椅上。他没想到凤九渊会直接动手,一时不知是自己算错了,还是哪里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
凤九渊再次俯下身来。
顺着谢玹的下颚往下,他将指尖滑到喉结之处,动作温柔而细心,像是在擦拭一件精致的古玩。随即,他手指一滑,微微勾住了谢玹的前襟。将隐未隐的肤色之下,还残留着昨日折腾的旧痕,一道又一道。
他不再往下,只是让那抹暧昧的红停留在视线之中,说道:“这是谁留下的?秦庭?还是……已经来到永州的萧陵?”
谢玹依旧冷淡地盯着他。
凤九渊微微一讪,他知道,自己惹怒眼前的人了。
许多年前,谢玹也曾这样盯着自己。藏在行尸走肉般躯壳下的年轻帝王的目光,比现在凄切,也比现在绝望。
像一支早已枯死,却依旧挣扎在世间的树干。
而现在的谢玹艳丽无边。剔去疯魔的血肉,抛却淋漓的过往,沥干后留下来的,是铮铮的帝王之骨。但这样的谢玹,无疑更令人着迷。
凤九渊温柔一笑:“你想听什么呢?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爱你……星澜,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天上的星星。你是最近的那颗,也是最远的那一颗。”
“但……如果我说,我要你只有我呢?”
他眉眼长得并不张扬,以圆润为形,以风骨为体。任谁一眼看了,都觉此人性情如竹如兰,乃谦谦君子。
可惜,人是不能光看表象的。
凤九渊视线往下,眼含笑意:“我忘了你不能说话了。”
啪嗒两下,凤九渊手指连点,谢玹整个人便是一松。
下颚仍被凤九渊捏在指尖,他也不打算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二人便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视了一眼。
谢玹凉凉道:“你能再问一次吗?”
凤九渊莞尔:“我要你只要我,只有我,可以吗?”
谢玹:“不可能。”
“殿下。”凤九渊罕见地改了称谓,“人的心能分成无数瓣吗?你今日给了萧陵,明日便能清理干净,又奉送给秦庭?”
“你说得对,心的确不能分成无数瓣。”谢玹淡淡道,“所以,不如你先退出?”
凤九渊脸色一沉:“不可能。”
谢玹却笑道:“那还说什么呢?”
有时,谢玹会觉得朝中那些老臣们顽固自封,守着点旧规见着人便打,不如那些年轻的、刚入朝政的嫩头青们好拿捏。但有时候,谢玹也会觉得这些活了半辈子的人,眼光的确老辣。
他谢玹的确是个招蜂引蝶的祸水,他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容颜是利器,心计是掌控它们的方式,心不能分割成无数片,然而人生百年,却能分给世间的诸多人。
但是除此之外,他的心也装不下旁的人了。
他的目的是掌控自己的人生,谁要拦他,谁就死,爱并不能融化他那颗生冷的心。
今日来此敲打的目的已达到,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凤九渊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只是九哥哥三个字叫久了,难免会生出一些惯性的亲昵感,往后恐怕不能再叫了。谢玹越过凤九渊身侧时,如是想到。
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若不能将他拴在身边,就要时时刻刻保持警醒。
大门近在眼前,天光有些刺眼,谢玹抬手遮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的功夫,四面打开的窗与门忽然无风自动,噼里啪啦如鼓动,亦如千军齐发,齐刷刷地关上了。宽敞明亮的屋子霎时间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谢玹被迫停下脚步,心中那因儿时的陪伴而仅存的一点亲近,也被戾气所替代。
他蓦然转身,却与悄然靠近的凤九渊撞了个满怀。
谢玹眼疾手快,以手作刀反手挥砍,被凤九渊握住手腕后轻飘飘化解。
凤九渊目光微动,连衣袖摆动的幅度都未有太多变化,随即,他在谢玹开口说话之前,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轻轻扼住了他的脖颈。
少年的脖颈不如成人般粗壮,再加上他儿时没吃上什么东西,骨架要比寻常人更为纤细,凤九渊二指抵住颌骨,掌心微微一顶,便彻底拿捏住了谢玹的命门。
喉头是人最脆弱的位置,也是谢玹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要害之处。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辈子,谢玹都已许久未曾被人这样对待过。他心中怒意更甚,抬脚便要踹。
凤九渊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了一脚。
谢玹并不知道凤九渊是如何做到的。甚至他所有的动作都是不紧不慢堪称温柔,但他就是被牢牢地控制在一只手掌之下。
这样的失控让他感到心惊。
心惊之余,畏惧并未如愿以偿地浮现。谢玹如浪涛的眼中,渐渐有汹涌的杀心凝结成形。
下一刻,凤九渊的话,瞬间将这份杀心击碎。
他二指细细摩擦着喉结处的肌肤,细腻的感触如绸缎一般,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他说道:“疼吗?”
谢玹动作僵住:“……什么?”
“那根箭是民间的叛军自己打造的,听他们说是工匠在翻阅墨家典籍后,自己画的图纸,世间唯有此一根。他们给我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能一击毙命。但是……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死呢?”
“……”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恨你。恨你让这江山如炭,民生艰难,恨你暴行数十年,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根箭打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痛苦死去的。”
谢玹呼吸急促,喉间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凤九渊微微卸力,将略带锋芒的动作,换成如情人间爱抚似的旖旎。但他的动作有多温柔,语气便有多冷漠。
“所以我把他们全杀了。”
他仿佛不知被他拥在怀中的身躯在细微地颤抖着,说话时连尾音都缀着彻骨的寒。
“我不知道你临死前疼不疼……但星澜,我疼。”
“我疼得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整夜被梦魇吞噬。有时我觉得,自己身在地狱,身边皆是劫火;有时我又觉得,我已然死了,但意识仍残留在这世间,受尽千般酷刑。”
“有一回……我梦到了佛。”
“他对我说,我生前抄过许多佛经,虔诚向佛,他愿意渡我,问我想去哪里。”
“我说……我什么也不想要,只要他许你一个来生。星澜,你的来生,就是为了重新遇见我。”
凤九渊俯下身,在谢玹嘴角印下一个吻:“所以我不会丢下你的。”
作者有话说:
佛:骗子!我没说过!
【重生元素没有因果解释,后半段都是(精神状况不正常的)九王爷胡诌的,与作者无关】
第96章 即便如此,我也爱你
凤九渊嘴上说的是不会丢下谢玹,实际上做的却是将人扣住,不放他走。
谢玹来此本来是想替秦庭讨个说法的,谁知自己搭进去不说,还“不小心”捅破了一个秘密。
他尚且身处恍惚之中,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里没醒。
是地府里塞不下他们这两尊大佛,还是阎王爷底下的人手不够用了?怎么一个个的,不送他们去投胎,反而将魂魄重新扔回各自的壳子里了呢?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谢玹一面懵懂地接受了自己重新活了一回这个事实,一面,又在潜意识觉得,兴许某一日他一觉睡去,就再也不会醒来。
直到凤九渊方才说出那些话,直到现在,谢玹才彻底真正相信,自己站的地方并非虚幻。
难怪……凤九渊早早就来到永州。
他那时还觉得蹊跷,太后只顾着与李缙周旋,还未来得及向凤家挥下砍刀。一向静默不言,谁也不得罪的凤家,怎么就和太后成为一丘之貉了?
还有……这些天,他的这位九哥哥给谢玹的感觉,比在少时在宫中更为捉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