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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栖皇-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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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认为自己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投个了皇家的胎。运河开凿说到底还是他牵的头,理应他亲自盯着。
  “那你身上要再起疹子怎么办?”
  荣春宫里的那场训斥,在檀夏心中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如今数年过去了,二人关系渐好,她却始终惦记着谢玹“娇嫩”的身板。
  谢玹随口道:“我那是诓你的。”
  檀夏:“……?”
  “我哪有那么娇贵,穿件衣裳就起疹子。”
  檀夏磨了磨牙。
  再说这事儿可就没完没了的。檀夏自然无法左右谢玹已经拍板的决定,心中对谢玹的话却也未必全听。
  她留了个心眼。
  有一回,谢玹从河床边回来后更衣时,檀夏在他耳后根处瞧见了一个肿胀的硬块。像是被蚊虫叮咬过似的,不大,但谢玹肤白,这么明显的红肿,即使是贴在耳后根看起来也很吓人。
  但她记着谢玹的话,有些事说一遍就罢,说两遍便显得逾矩了。
  谢玹不会明说,若是反复纠缠,他心中的不悦怕是只多不少。
  这一头,檀夏忧虑着,另一头,一个陌生小厮模样的人敲响了监造司的门。
  月上梢头,他穿了一身溶于夜色中的黑,但没人拦,也没惊动任何护卫,显然是从大门正正当当走进来的。
  “殿下歇息了吗?”
  檀夏警惕道:“你是谁?”
  “小的是谁不重要,但小的是来送东西的。”小厮笑容满面地递来一个方盒,“若殿下还未歇下,便劳烦姑姑将此物给殿下涂上。万物春生,一些小蝇小虫也扑腾起来了,河床边杂草丛生,虫子们的毒性更甚。”
  檀夏有些莫名,在侍卫检查过方盒无毒后,打开一看,里面的确只静静地躺着一瓶小药膏,瓶底还压着一张纸条,字迹飘逸,隐隐带有狂草之势。
  “此物名为探春,能驱赶蚊虫,星澜记得每晚抹一次,人中耳后眉心皆可。”
  檀夏嘀咕道:“什么药膏取这么个名字。”
  第二日,她把这东西递到谢玹跟前,谢玹只瞟了一眼:“放那儿吧。”
  檀夏见他这幅样子,好像心中有数似的,忍不住问:“您知道是谁送的?”
  “嗯。”
  “谁啊?”
  谢玹回头看她,露出一个戏弄的笑意:“想知道啊?”
  檀夏连连点头。
  谢玹:“你这么聪慧,不如猜猜?”
  檀夏:“……”
  谁曾想,送药膏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
  有监造司守着,运河在来年的三月份便能正式开工。
  他们过了个囫囵年,一来是正逢谢玹身体刚好,二来,在远离京城的永州,实在是感受不到什么年味。大年三十那天,谢玹和檀夏二人,以及顾时清与余潜等同僚们,一同吃了顿年夜饭便是终了。
  太后和皇帝也秉承着体恤之心,给谢玹送了些吃穿用度,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十皇子写得张牙舞爪的信。
  宫中一些事,谢玹不是没有耳闻。但十皇子似乎钝感依旧,寄来的家信里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落笔:“你什么时候回京,我想你了。”
  谢玹看了一眼,没笑,只随手放到了一边。
  他窝在这犄角旮旯,也难为这么多人惦记着他。
  那些礼物堆在墙角,几乎有两个成人那么高,檀夏想叫几个人搬回驿馆,谢玹却说:“不值钱的东西都扔了。”
  檀夏:“……”
  她走到一个桌角处,拿起一封巴掌大的信:“这个也扔了?”
  这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搁到桌子上的,谢玹还以为是礼单。封套上也没有落款,只有干巴巴的三个字:星澜收。
  摸起来分量却不薄,大约有一指宽,只是装的不像是信纸。谢玹拆开一看,便被扑面而来的梅香呛得打了喷嚏。
  原来是一枝梅枝。
  梅花开放到最热烈的时候,从枝头被摘下来,封入凝脂后,可保存数年之久。白梅清贵,红梅艳丽,信封里放的是一枝白梅。
  信也写得云里雾里,唯有半阙词。
  美人微笑转星眸。月花羞。捧金瓯。
  歌扇萦风,吹散一春愁。
  试问江南诸伴侣,谁似我,醉扬州。*
  谢玹看着看着,便不自觉笑了起来。
  笑够了才发现,檀夏正在一旁杵着,脸色也不大好。谢玹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檀夏便道:“又要我猜?”
  谢玹:“啊,不猜也行。”
  檀夏:“……”
  我才不猜!
  作者有话说:
  檀夏不猜,大家来猜猜呢?
  下一章还有剩下的两个盲盒


第98章 开盲盒吗?(二)
  春三月,万物复生。
  监造司建在河岸的最上游,居高临下以观之。主事的是余潜,老古董有老古董的用处,一些大小事宜他做得一板一眼,虽说有些条条框框,但因此也事无巨细,鲜有差错。
  顾时清则是另一个用处了。
  谢玹用他,是看重他的能力,但没想到他的作用还挺大。那些余潜搞不定的事,譬如工人嫌累闹事、工人之间产生纠纷、河床裸露有风险之类的琐事,他都能解决得很好。
  这倒显得谢玹像个毫无用处的监工了。
  不过他也不会真的闲着。居住在监造司的这段时日,谢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混进工人里,没人知道他是皇子,是此事最大的掌管者,还以为是上头官爷塞进来的某个亲戚。觉得他细皮嫩肉的,哪做得了天天扛锄头的活计。
  ……谢玹也的确是做不来,但搬几个石头还是行的。
  他与工人们打成一片的目的,只是为了与之前一样,探查一些消息。
  毕竟在民间、在饭桌上、在干活的间隙里,普通人之间谈笑间,便有某个大事渐起的端倪。
  “今年地里比去年干,秧苗进田后,灌溉的水都要比以往多,恐怕又有灾害喽。”
  “是啊,前些天家里的娘们下田去逮了可多害虫,这大春天的,哪来那么多害虫?”
  “还好咱们来给官爷做事了,今年不用挨饿。”
  “嗐。”有人摆摆手,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起来挺年轻,“都是卖命的活计罢了,要我说,那些坐在上面享清福的才最应该下来看看民间疾苦,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以为他让咱们修运河,还给工钱就有多好了?克扣的克扣,打压的打压,前些天我还看到有人抽阿牛的鞭子呢!”
  旁边的人诧异道:“还有这种事?咱们这怎么没有?”
  年轻汉子往监造司一指:“瞧瞧,瞧瞧那是什么?监造司,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要给上头的人看着啊。”
  正在做样子歇脚的谢玹莫名心虚了一下。
  “不过当官的没什么好人,指不定抽鞭子还是那些官爷默许的呢。”年轻大汉嘟囔了几句,兴许是担心自己的话传出去,又不想昧着心吞回去,只好站起来,拍了拍谢玹,“休息够了,干活了,把你的锄头给我。”
  谢玹手一动,锄头就被藏到身后,让旁人够不着。
  为了配合工人们的着装,谢玹穿了件粗布衣。干旱之余,昨晚下了场小雨,今天踩得河岸边都是泥泞,一部分还溅到扎在腰间的袍子上。
  但由于他长得好,气质也改变不了,不仅不见脏污,看起来还像个掉进泥里的瓷娃娃。
  谢玹认得他,撑着锄头不放:“谢谢大哥,我能行。”
  “你行个屁!”年轻大汉爆了个粗口,“细胳膊嫩肉的,做什么苦力,不如去薛大哥,让他带你……”
  说着说着,大汉猛然噤声,随后,又佯装镇定地补了句:“去做个账房什么的。”
  他们大多人聊起天来便口无遮拦,谢玹也面不改色道:“大哥太抬举我了,我没读过书,做不了账房。”
  此时便打着哈哈而过。
  大汉心知自己说了些禁忌,也不再执着帮谢玹扛锄头,兀自跳入坑中做自己的事了。
  谢玹坚持到了傍晚放工。工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与往常一样,谢玹与他们一同去往大通铺后,才找了个没人的时机,偷偷拐回了监造司。
  檀夏早已再等。
  她不明白有什么消息非要去那里打探,春天的太阳虽然不烈,但近日干旱异常,昨夜下的小雨又聊胜于无。谢玹每晚都会顶着一张晒得通红的脸回来,把她心疼得不行。
  今晚也是一样,身长与成人无异的谢玹,脚步都走得有些虚浮,他扶着椅背坐下,檀夏迎上来给他擦脸。
  “明天得擦点药膏再去,不然再回来脸都得熟了。”
  不知是汗珠还是水珠,顺着谢玹的眉睫淌下来,他随意抬手擦去,眼睛发亮:“明天不去了。”
  檀夏松了口气:“你终于想通了。有什么事可以派侍卫去,再不济给两个钱让工人给你当耳目也行,没必要自己亲自去……”
  “不。”谢玹摇摇头,但有些事不需要解释那么清楚,谢玹想了想,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只道,“你待会把顾时清叫来,我有事要交代他。”
  顾时清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他心中旖旎的心思还未升起来,便被清醒过来的自己一巴掌打散。
  “想什么呢!”顾时清照着自己的脸扇,“不准再想了!”
  等他到时,谢玹已经洗漱完毕,穿戴完整,甚至头发都用一根似真非真的梅花枝盘起来,那梅花枝还挺显眼,凝脂的光泽在夜里与月光也不相上下,引得顾时清多看了两眼。
  谢玹开门见山:“你明日去把所有的监工都换了,我来指派人。”
  顾时清一愣:“什么?”
  须知运河开凿一事,监工需身份清白,且立场得与他们这些人一致。否则这么多人,万一有人在其中搞鬼,就算是一百个顾时清也把控不住。那群监工是他与余潜仔仔细细审核了一遍才通过的,如今好端端的,换什么人?
  谢玹看了他一眼:“你要听理由?”
  “呃,倒也不是,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顾时清俯首道,“下官明日就吩咐下去。”
  谢玹就是喜欢顾时清这点。
  在任何事情上,这个年轻人似乎对谢玹抱有极大的信任。明明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物,心中沟壑一点也不比谢玹少,却偏偏愿意什么都听他的,还不求回报。
  但正因为如此,谢玹才不能给他回应。
  他表情淡淡的,不见笑意,就是一个上位者对臣下的态度。檀夏给他准备的水已经凉了,谢玹晒了一天,正好解渴。
  在顾时清的注视下,谢玹浅啄了一口,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你想当永州的州府么?”
  顾时清蒙了:“……啊?”
  谢玹终于笑了。
  “想的话,我就让你当。”


第99章 一只扑腾的八哥
  永州州府说起来是个地方官,但在种旋涡中心,被四方眼睛紧盯着的地带,它的地位可不比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京官小多少。
  若顾时清在这个位置上待几年,再回到京中,往上选择的位置便会更多。
  新上任的那个州府,不过是任由李党摆布的傀儡。届时李缙伏诛……这个位置自然会换人的的,只需在其中操控一二……
  况且,太后此时还并不知道,顾时清这个通过应试进入朝堂的小子,竟已默默地站到了谢玹的一边。
  谢玹想了很多,一半是真的打算替顾时清考虑一下他的前途,另一半也是为了自己。能人用之,不问出处,不疑纠葛。一双眼,有一双眼的用处。
  那些工人嘴中的薛先生……是谁?
  听口音,大约是和反贼们认识的,那群人能聚集起来,最初就是因为在民间抓的壮丁。更甚者,这个薛先生,可能是那群人的首领。
  先生……会认识吗?
  瞬息之间,思绪飘飘荡荡不知去了几千里开外。回过神来,谢玹看见顾时清欲言又止的眼神。
  谢玹:“怎么?”
  “殿下不必特意为我做什么。”他眸子暗了暗,“我跟着您,是心甘情愿的。若是把这种事看成交易,未免……”
  谢玹打断他:“什么交易?”
  顾时清:“不是么,下官为殿下办事,殿下便为下官清前途阻碍……”
  谢玹气笑了:“你不想做?那便换人,那个位置也不是非你不可。”
  顾时清:“……”
  他听出了谢玹的话外之音。
  谢玹在此时提到州府一职,想必是某些事有了变化,而他顾时清只是恰好能在此时为谢玹做一些事。
  ……他又把自己在谢玹眼中的分量看得太重了。
  顾时清回过味来,顿时窘得满脸通红,“你我这那”了半天,几乎要当场开个地缝钻进去。谢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顾时清手足无措,像在看一出戏。
  最终,顾时清大喊一声:“下官先……先告退了!”
  说罢,弹弓似的弹射而起,脚步生风地往外跑。
  下一瞬,变故陡升。
  两边的窗户忽然被灌满长风,啪地一声撞开,摇摇欲坠地贴在墙上。顾时清正站在窗口,迎面被拍了个正着,当即一屁股摔坐了下去。
  要不是谢玹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恐怕他的脑袋早在桌角上开了瓢,就此见阎王去了。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随之窜了进来。
  那黑影上下都捂得很严实,唯露出一双眼。干脆利落地落地之后,一眼看见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的顾时清,霎时露出凶相。
  寒光毕显。
  也看不清他用的是什么武器,顾时清这会还在头昏眼花,陡一睁眼,便见一把刀冲着自己而来,顿时吓懵了。
  但他动作比脑子快,一个翻身就躲了过去。黑影一刀落空,快速抽出,反手又朝着顾时清挥去。
  一时之间,屋内的陈设被顾时清撞得东倒西歪,叮铃咣当地摔到地上。间隙里他还有空捡起地上的碎片往刺客身上砸过去,碍于狭小的空间,那人的身形还真的受到了阻碍。
  顾时清一边躲一边喊:“殿下快跑!”
  殿下……
  殿下没跑。而且这刺客也不像刺客,他不杀谢玹,反而逮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砍是怎么回事?
  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监造司周围的护卫,一片片灯光成带地亮了起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停在谢玹房间门口。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危机近在眼前,黑影却不闪不避,甚至连动作都未曾收敛,可怜的顾时清只得躲去床下,与之斗智斗勇。
  谢玹看了眼窗外:“没事,是我养的一只八哥在扑腾。”
  门外的侍卫:“……”
  什么八哥,谢玹什么时候养八哥了?
  但既然谢玹亲口这么说,他们也不好再多问,又关心了几句后,亮光与脚步声便逐渐渐行渐远了。
  谢玹转过身去,屋内早已一片狼藉。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青竹,收手。”
  黑影一僵。
  “以为捂着脸我就认不出来了?”谢玹道,“你这是在为你家先生铲除异己,还是在发泄私愤?”
  青竹低下头,沉默以对。
  片刻后,青竹扶起最后一盏倒在地上的灯盏。灯中的油流得所剩无几,灯苗苟延残喘地撑起屋内一隅的光亮。
  面罩与头纱一同摘下,青竹颓然地坐在桌前,谢玹给他倒了一盏茶。
  “凉了,凑合喝。”谢玹看了眼旁边可怜兮兮给伤口上药的顾时清,忍不住想笑,但到底憋住了。“说吧,来干什么的。”
  青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着头抿了一口水。
  算起来,他俩已经很久没见了。
  彼时在宫里时,青竹还算是个明亮的少年,整日屁颠屁颠地跟在萧陵身后,老妈子似的忙前忙后。眼下再见,谢玹倒在他身上看出一种死败的灰气来。
  是萧陵出事了?
  思至此,谢玹心头一跳。随即,他又在心里否决了。
  萧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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