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皇-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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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沉默,只剩沉默。
火堆无人添加新柴,自然会被无情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几欲消散。微小的火苗倒影在每个人的眼中。
忽然,一只手掂起散落在一旁的枯枝,往里面加了一把火。
手的主人面容精致,在火光之下,犹为显得绮丽且灿然。
“你打算如何回京?”
谢玹俯首,看见秦庭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烤好的地瓜,皮已剥开,红色的肉弥漫着蒸腾的热气。
他优雅地咬了一口,呵出一口热气,继续道:“你虽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水失踪,但只能瞒过明面上的眼线,稍有疑心之人,不可能不怀疑你另有图谋。若是京中之人得知消息,也不可能会放任你回京。”
谢玹:“若他们不得不让我回京呢?”
“叛乱?战事?还是夺嫡?”秦庭缓缓道,“固然是个好办法,但战线拉得太长,恐生变故不说,原本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东西亦容易失控。回京越晚,主动权便越少,你选在南渠开通的时间节点离开,想必也想到了这一点。”
谢玹知道秦庭刚及冠,但也知道,家主之位不是那么容易坐的。
在一些时候,他甚至觉得,秦庭表明爱调笑,实则是为了掩盖、或者驱赶自己内心的黑暗之处。
人总要期望点什么,方不至于被黑暗吞噬。
秦庭没等来谢玹的追问,只等来一缕复杂的目光。他轻笑一声,当着其他人的面勾了勾谢玹的小指:“你不问问我?”
谢玹觉得好笑:“嗯?那秦大人有何高见?”
“我的确有一计。”秦庭说,“中秋一过,便是重阳,宫里便又要新添宫侍,殿下兴许可以借此机会入宫。”
谢玹笑容一顿,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秦庭将谢玹上下打量了一眼:“殿下生得高,气度又不凡,但太监大多都含胸驼背,怯懦不已,若是扮作太监,恐怕都过不了内务府那一关。”
谢玹:“……”
他知道了。
“汴梁城风水不错,少女们身材高挑都是常事。若殿下扮作新上任的宫女,兴许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宫。”
不知道是不是谢玹的错觉,秦庭话音刚落,另外两人的视线忽然灼热起来。
谢玹:“…………”
第109章 秦大人的心机
抹胭脂、画柳眉、点绛唇,这些姑娘家的日常,秦庭做得有模有样。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上下忙活一通后,身为殿下的谢玹不见踪影,眼前只有一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
事实上,男子的骨骼与女子差别很大,即便有巧夺天工的手,依旧难以改变本质上的差别,要真的想彻底改变仪态,那就只有武学上的缩骨之功了。
可惜谢玹是个武学白痴,能拿着把刀张牙舞爪地挥舞几下已经是极限了。
“混在一众身形高大的宫女里是看不出来的。”秦庭抬指将谢玹嘴角沾染的胭脂擦去,“殿下天生丽质,美得像仙子。”
谢玹:“?”
秦庭又捏着谢玹的下颌骨左瞧瞧右悄悄,摸着下巴道:“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谢玹:“少了什么?”
秦庭一拍手:“眼睛。”
是了,要说谢玹浑身上下什么东西最异于常人,当属这双碧波似的眼。
“那怎么办?”谢玹说,“你既说我穿罗裙扮宫女最易入宫,如今又说我这双眼过于出挑,秦大人怎么前前后后打自己的脸呢。”
他上身穿着广袖轻纱,下身是委地轻罗,头上梳的是披肩发髻。为扮未出阁的少女,脸上并未着太重的粉黛。胭脂是秦庭按着他涂的,可就算只有素净的面孔,一眼望去,也算得上是一个窈窕清雅的淑女。
但是“淑女”本人面色不善,俨然不想当这个“淑女”。
方法有千百种,偏偏挑这一种。更无语的是赵闲派来的小太监也将这个方法提到选择榜首,说为今之计,女装入宫最为稳妥。
秦庭看得直笑,笑得谢玹不免又连瞪了他几眼。
他们一早上便赶路去往荒郊处的客栈——破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数不清的破洞,手边没脂粉,就算秦庭是天上的神仙,也没办法一下把谢玹伪装成一个少女。
客栈虽然在荒郊,但东西都很齐全,只是想必是为了遮蔽风沙,屋子里的窗户开得又高又小。
微妙的光线从高处的窗棂倾泻下来,如水一般,只留有一条长而细的印记。而这条印记恰好又照在谢玹的半只眼上。
光与影的交叠之中,有种诗意的美感。
谢玹尚且不知自己的这个瞪眼,隐隐有嗔怒与勾引的意味。狭长的光线打在他的眼角、侧脸,以及微张的红唇上。
……胭脂抹得太红了,秦庭想。
他道貌岸然地抬起手,按在谢玹的眼皮上:“垂眼的话,旁人是看不见的。”
谢玹眼神常是灵动,垂眼后,又显得分外乖巧,秦庭不笑了,眼神逐渐幽深。
他的指尖向下一滑,压住了谢玹的嘴角,也压回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穷乡僻壤的胭脂与面部贴合度不高,粉末状的,稍微用点劲便化了。
秦庭以拇指轻轻摩擦着谢玹的嘴角,那胭脂自然而然便随着他的动作,从本该待的地方一路往下,沾染到了下颚与耳后。
刹那间,一道红色的印记暧昧地浮现在谢玹的脸上。
谢玹微微蹙眉,刚要开口,就被秦庭倾身而来整个压住。他背靠在床柱上,被迫承受了一个胭脂味的吻。
秦庭素来不愿意强迫,情爱之事,需得你情我愿互相配合,才能完完全全体会其中的妙趣。
但眼下的谢玹显然并非情愿。
兴许是这幅装扮,勾起了秦庭心底的占有欲。
为了更方便秦庭在他脸上做伪装,谢玹从一开始就背靠在床柱上。那里离窗最近,点的灯也在帷帐一侧,便于视之。
可现在却成了秦庭拦住谢玹逃生之路的契机。
床柱两侧的蜡烛本就放置得不是很稳固,被秦庭不知轻重地一撞,眼见就要歪倒下来点燃帷帐。却见他不知从何掏出一柄软而细的长剑,刷刷刷银光飞舞,几个错手间,烛心已然被刺灭,就连烛身都碎裂成无数的碎片。
屋内的陡然暗下来。
谢玹仰面倒在床榻上,被动承受着秦庭细碎的吻。这吻既轻又急,好似一只刚刚找到食物的小兽,疯狂吮食着属于自己的一切。
渐渐地,轻罗被撩起,从脚踝处一直推到了大腿根。少女的裹裤不似男人的裹裤,为取轻便,裹裤下方只到膝盖,此时亦随着轻罗一起被推到了它本不该待的地方。
谢玹的嘴被彻底堵住,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双手甚至也被一起束缚起来举过头顶,整个人如同打开的食盒,任由旁人触碰与凝视。
忽然暗下来的烛光引起屋外之人的注意,在秦庭的手从裙摆下面探进更深处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殿下,出什么事了?”
听声音是玄七。
但有敲门意愿的,可不一定是玄七本人了。
那两位原本不想将谢玹换装一事悉数交给秦庭,奈何此事只有秦庭会做,且为保机密,不能让除他们以外的第三人插手。
不情不愿地放羊入了虎口,自然要时刻不停地盯着。
门板被拍得震天响,秦庭置若罔闻,继续诱导谢玹张嘴。沾染胭脂味的吻极甜,让他甘之如饴,不愿起身。
趁着喘息间隙,谢玹抬脚轻轻踹了一下秦庭。
秦庭抬起身,压抑着喘息:“殿下是要拒绝我了?”
谢玹舌根都麻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到底没忍心说太重的话:“办正事。”
“这就不是正事了?”秦庭轻声道,细听来还颇有几分委屈的意味,“殿下身上的痕迹还未消呢,他们尝过殿下,我便不能吗?”
谢玹:“……”
他身上哪有什么痕迹!
再说距离上一次……也过了好多个月了,他又不是泥菩萨,搓圆揉捏了就还不了原。
谢玹原本想坚持自我,挣扎着从秦庭身下爬起来,结果在昏暗的室内,一打眼便瞧见他温柔的眼神,霎时间便心软了。
唉。
他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妥协了:“门锁了吗?”
秦庭一笑,屋内霎时生春:“锁了!”
可惜门外的玄七不屈不挠,誓死决定就算把门板拍烂,也要把殿下从魔爪手中救下来。只是玄七不知道,殿下本人早已打算与魔物同流合污,天地之间再大的事也管不了他。
拍门的声音与含糊的问候声终于远去。
秦庭心头火热,正欲一亲芳泽,屋外的声音又一去复返。
这一回的声音倒不是玄七了,而是一听就认得出来的,如冰雪一般清冷的声音。
“谢玹。”萧陵说,“李缙来了。”
谢玹:“!”
他陡然坐起,身上半褪的衣物松松垮垮地挂在小臂上,胸口大开,再往下衣物几乎盖不住小腹,唯有一头长发,懂事地随着他的动作披洒到身前,挡住了他一身暧昧的红痕。
谢玹边整理衣装边翻身下榻,秦庭却在原地坐成了一尊雕像,浑身的不悦之气几乎凝成实质。
“李缙来了。”谢玹勾住最后一缕凌乱的长发,拂到身后,“你不出去看看?”
秦庭不语。
谢玹只好半哄半骗道:“正事要紧。”
秦庭点点头:“知道了。”
在谢玹的视线里,他很快收拾好一身的狼狈,再落地时,又是一个翩翩公子。只是脸拉得老长,脸色看起来比那茅坑里的石头都要臭,让人想忽视都难。
他与谢玹擦肩而过,手刚按上门框,就被谢玹拉住了衣角。
秦庭淡淡回望:“殿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你怎么耍赖呢。”谢玹道,“不与你亲近你就摆脸色?”
秦庭:“我心中有你,所以愿意与你亲近,渴望与你亲近。你若不愿,我自不会为难你。”
说着,一甩衣袖就又要走,谢玹叹了口气,在他身后道:“明晚。”
谢玹说:“回京之前,我任你处置。”
秦庭眸光一闪,但很快被压下去:“当真?”
“我几时说过假话?”
秦庭脸色又假模假样地不善起来:“你假话连篇。”
谢玹只好身体力行地证明,在某些时刻,他是从来不说假话的。
被哄得身心都愉悦的秦庭,终于满脸春意地出了门。临走时还不忘骂李缙一顿,说他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出现。
原本应当留在监造司的叶一,也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缓步往前走,似乎早就知道身后有人:“监造司如何?”
叶一:“一切正常,只是有几个太后的眼线暴露了,暗阁的兄弟们还没来得及赶过去,他们就服毒自尽了。”
“嗯。”秦庭从前襟处掏出一把折扇,缓缓摇晃,“如星澜料想得一样……走吧,去会会李缙。”
“李缙?”叶一一愣,“他什么时候来的?”
“昨夜我们到时,这客栈附近便有他的踪迹了。”秦庭闻言斜睨了叶一一眼,“你作为暗阁之首,这点消息都查不出来?”
叶一:“……”
他不是奉命在监造司查太后的眼线吗!几时李缙的踪迹也要他管了!
但他知道秦庭就这幅德行。也深知,身为属下,除了为主子排忧解难,必要时候背锅以外,最重要的,还要时时刻刻准备挨骂。
叶一生无可恋地想,他做什么非要跟过来。还不如待在监造司,逗弄那个顾大人来得有趣呢!
“啊对了。”秦庭走几步又停下来,“你来得正好,明早之前,替我找来一根绸绳,长的话……六尺就够了。”
虽然不知道秦庭要这古怪的玩意儿做什么,叶一还是老老实实道:“……是。”
作者有话说:
你小子。jpg
第110章 金屋藏娇(?)
普天之下,谁都知道李缙必反。
他因私盐一事被迫告老还乡,实际上那颗灼热的逐利之心还在跳动。他的算盘打得极响,李家扎根在谢氏皇族的根系之中,太后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李党中心人物还留在京城,他必然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只是这世上想把他踩进地底的人太多了,无论是太后,还是背后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家们,都潜伏在暗处,就等待他这只受伤巨兽支撑不住,最后群起而攻。
李缙已经许久没见到萧陵了。
他知道这个孩子,当年萧慎独还没被定罪的时候,李家因西南事宜曾与萧慎独打过交道。在他的印象里,萧陵的确是长得好,好到才刚满十岁,京城里就有无数有女儿的家庭翘首以盼,紧盯着萧侯爷家的提亲步子迈往哪家。
可冠盖满京华的盛况,总有凋零的一天。
对于谢氏皇族,萧陵如何能不恨。设身处地地想,如若他与萧陵身份转换,他恨不得杀尽世间所有与谢家有关的人。
这样一个被仇恨蒙蔽的丧家之犬,当然有利用的价值。
李缙已经等着一天等太久了。他要乘胜追击,重阳过后,不足三月,定要一举坐上那九天之上的位置!
然而他率先见到的,竟然是凤九渊。
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凤九渊的出现,让他本能得觉得事有蹊跷。
但,要不说李缙狂妄呢。他目中无人了几十年,就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如今眼见事成,又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凤九渊吓退。
凤九渊身边没有侍者,孤身一人坐在客房里迎接他,桌面上摆放着的是上好的碧螺春。
其实自从上一任怀远王薨逝后,几乎没什么人能见到凤九渊。最初,这位毫无锋芒的小王爷,在外人看来,就是爹死了娘又不管事的小屁孩。说是韬光养晦,指不定是个只敢躲在被褥里瑟瑟发抖不敢出门的废物。
李缙并不怵他。
他一撩下袍坐下,也不管主人是否有迎接之意,仰首便喝下一杯茶,道:“九王爷在这,可真是稀奇。”
凤九渊静静地凝视着他手里的茶杯:“茶里有毒。”
李缙噗的一声将茶水喷出。
他脸色有一瞬的阴沉,但到底是忍住了:“九王爷说笑了。”
“是吗?”凤九渊淡淡道,“你从进来开始,可有见本王动过茶水?”
李缙:“……”
他的脸色铁青。
一面是理智在告诉他,凤九渊若真有杀心,没必要将他引到这客栈,还想出这般迂回的法子;一面又是眼见为实,凤九渊这副模样,亦不像在说谎。
思前想后,不知不觉,李缙竟生出一丝错觉。腹部似乎真的在隐隐作痛。
却听凤九渊略一弯眉,脸上的煞气与威严散去,露出一个春风般和煦的笑:“玩笑话,今日李大人与本王意外在这客栈相逢,志趣相投才对饮三杯,如何会有毒?”
李缙眼角抽搐,不知是后怕还是愤恨:“是。”
可凤九渊刚笑完的下一秒,忽而又面色一肃,端得是一副雍容的气度,这样的人,笑意吞回去后,只剩下一双凛凛不笑的眼格外摄人心魄。
“既是志趣相投,李大人不如说说,打算何时将太后陷害忠良一事昭告天下?”
李缙喉头一滚。
他苍老的如同树皮一般的眼褶,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又被他强行压下去。
装得同没事人似的,抬手拿起桌面上的茶壶,试图给自己斟一杯新茶。
李缙冷静下来了。
凤九渊不会杀他,至少不是现在。
茶要浅酒要满,茶满之意便是送客之意。李缙仿佛不觉凤九渊言辞与行动上的赶客意味,话音一转:“听闻十三殿下在南渠主干道意外落水,至今下落不明?我听说秦家的人不是还跟着?秦庭这是干的什么事,出这么大的事也不向京中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