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针-第10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宴握着茶杯垂目,似乎在出神,忽地问:“你叫,七星?”
七星哦了声:“是。”
问姓名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早知道了?如同堂前审案习惯了?
刘宴抬眼看着她:“这是你母亲给你起的名字吗?”
还要问是谁给起的名字,七星眉头微微皱,这种问话倒是第一次见。
“不是。”她摇头,“是父亲起的。”
刘宴握着茶杯微微出神:“原来是父亲起的,那没用上九针这个名字啊。”
这句不是问话,只是他的自言自语,但耳边忽地响起女子回答。
“用上了。”她说,“姐姐叫九针。”
第25章 诉旧故
姐姐叫九针。
听到这句话,刘宴抬起头看着她,神情有些怪异,似乎惊讶又似乎高兴。
“你还有个姐姐啊?”他问。
七星看着他,说:“我母亲生了双胎。”
刘宴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虽然已经猜测是她的女儿,但此时此刻才是真切的确定。
一时间似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忍不住笑了:“那真是好厉害啊,两个女儿,那她可开心了。”
七星看着他,垂下眼帘,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开心。”
刘宴一怔。
“你母亲……说什么,又停下,再看着七星,想到还没有自我介绍,“我与你母亲是旧相识。”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
“但我不知道她姓名,她没说,她只说,无名无姓,知道她是个女匠工就可以了。”
这种自我介绍也是有些奇怪,说认识人家的母亲,但又不是人家的母亲是谁,连名字都说不上来……
“越女。”眼前的女孩儿说。
刘宴反倒愣了下,越女?
“对,她墓碑上名字就是越女。”七星说,一笑,“一个姓越的女子。”
看着这女孩儿的笑,刘宴只觉得两耳嗡嗡,陡然眼一花,似乎什么都看不到,耳边唯回荡这两个字。
墓碑。
墓碑啊。
所以,真的是已经,死了。
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茫茫然。
“你认识我母亲。”七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怎么知道九针这个名字?”
刘宴听着自己的声音似远似近:“她那时候说自己将来想要生一个女儿,还想了很多名字,最后选定了九针,说令有纲纪,始于一,终于九,匠工之道,亦是应天地四时阴阳,最后还说到了修身治国平天下……
说到这里时,他似乎又看到那女子略带有些羞涩,眨眨眼。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对我女儿寄予太多?”
刘宴慢慢摇头,不是。
是太爱女儿了,恨不得将天地精华都凝结在她身上,这是她的珍宝。
刘宴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眼前的女孩儿听得很认真,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但她再次笑了。
“原来母亲对我如此期盼珍爱。”她说,“没出生就想好了名字。”
是啊,期盼,刘宴点点头,但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你……过神,问,“你姐姐呢?”
那个叫九针,被她期待珍爱的女儿。
七星垂下视线,没有说话。
是不想告诉他,还是……紧了茶杯:“你,父亲呢?你家,除了你,他们……
“他们都死了。”七星说,抬起视线看着刘宴。
都死了,刘宴怔怔:“都是因为晋王事吗?”
七星点头又摇头,不待刘宴再问,先开口:“刘大人,外边传说的与你有恩的故人,其实不是高财主,是我母亲吗?”
这个女孩儿并不想提及她的家人,刘宴默然一刻,点点头:“是,我当年因为触怒晋王被囚禁在晋王府,与来修屋舍的匠工你母亲结识,多亏你母亲关照,才保住一命,离开晋王府后,便再没见过。”
十几年了,终于再听到了她的消息,也知道了她的姓氏。
越女。
眼前这个女孩儿对过去的事似乎没有太大兴趣,哦了声,只问:“那你对我们墨门是抱有善意,一直在呵护吗?”
刘宴收回追忆,说:“我对墨门没有善意,我也没想要呵护墨门,墨门勾结叛贼,戕害太子,谋乱天下,十恶不赦。”
货棚下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七星问:“那刘大人为什么包庇高财主,这么多年不诛而杀之?”
刘宴竖起的眉头又放下来,轻声说:“墨门有罪,有些墨徒也是受害者,比如你母亲,身在其中被裹挟,我想要为她洗脱污名。”
所以他是为了给她母亲洗脱污名?七星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欢喜还是恼火。
“刘大人,你说的不对,不是墨门有罪,是个别墨者有罪,他们做了错事,不该整个墨门,甚至墨圣承担污名。”她说,“所以,我也是为洗脱污名而来。”
刘宴皱眉:“要洗脱污名就要把墨门交出去。”说到这里看着这女孩儿,眉头再次放下来,出事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不知道怎么东躲西藏活下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了,且听我……
七星打断他:“我不会听你的,我更不会把墨门交出去。”
刘宴将茶杯放下:“你莫非以为当了这个掌门很厉害?你知不知道,你们墨门千疮百孔人心各异?你知不知道,高财主一直要用我除掉你?如果不是那日我认出你像故人,你此时此刻已经在大理寺大牢了!还有,你还敢跑到皇宫里去,你知不知道都察司无处不在,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他们铲除了墨门?那天你就要与霍莲碰面,如果不是我及时拦住他……
“我都知道啊。”七星接过话说,笑了笑,“不过,如果你与我母亲没有故交,你也抓不住我,我最多是成为大理寺通缉的犯人,而不会在大理寺的牢房。”
又补充一句。
“也不会在其他任何牢房。”
意思就是说她宁愿杀人,也不会束手就擒。
“你!”刘宴站起来,这女孩儿说话性情真是强硬,跟她的母亲真是半点不像啊。
“刘大人。”七星说,“我们墨门的事你就不用过问了,我自由分寸,千疮百孔我会修复,高财主我会处理,你先不要惊动他。”
刘宴看着她,问:“你这是在安排我做事?”
七星点点头:“你不是要报恩吗?”
报恩就是要听她的话?这女孩儿怎么想的?刘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神情复杂,是,就算是如此,也不能如此直白,什么都不问,什么过往也不感怀。
她听到这些事,最后就只有一个念头,安排他做事?
这孩子……
“还有。”七星看着他,说,“我母亲不是身在其中不知善恶,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毅然为之赴死,毫不犹豫,且不后悔,刘大人,你不在墨门中,不要以己度人。”
说罢屈膝一礼。
“盯着我的人太多,我不便久留,告辞。”
刘宴看着这女孩儿转身,但又转回来,从一旁的货架上抽出一卷线。
“多谢刘大人。”她又看着他说,“让我知道我母亲的一些事。”
说罢再不停留离开了。
刘宴站在货棚里久久未动。
“她一定是像她父亲。”他说。
原来她的情郎是这样的吗?
刘宴有些想笑,然后果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停下来,眼神悲戚。
“也谢谢你让我知道。”他低声说,“她叫越女。”
第26章 夜饮茶
夜色降临,都察司灯火通明,伴着嘈杂的马蹄声,一队人马冲进来。
原本有些安静的都察司顿时变得热闹。
有人互相打招呼,有人商议晚上吃什么,有人要急着回家去,世人眼中凶神恶煞的兵卫们关起门来;其实也都是普通人,有家有亲人。
除了说笑热闹,气氛也比往日更热闹,一束红红白白的梅花在都察司阴冷的庭院中绽放。
朱川抱着梅花跳下马。
“朱爷,你还喜欢花啊。”有兵卫笑说,“这大半天没见;原来去折梅花了。”
有兵卫挽着袖子:“来来,我帮朱爷你插到床边去。”
朱川呸了声;挥开:“这是要送给婉婉小姐的。”
先前朱川也的确常给婉婉小姐送花;抄家抄出来,从皇宫陈妃娘娘的花房偷来,但不管是抄还是偷来的,都是珍品名花。
这梅花,是很常见的,也未经雕琢,粗枝乱乱,山里野生。
“你们懂什么。”朱川再次哼了声,“这是正当时令最能表现心意的好东西,走走,别耽搁我,都督歇息了,就不好打扰了。”
说罢抱着花要向后宅冲去,但刚跑到半路;暗夜里响起一声呼哨,让朱川乐颠颠地脚步一个踉跄;又是惊又是怒看向呼哨声方向。
夜色里的屋檐上冒出一人影;冲他打个手势,这是他熟悉的暗卫,紧接着又冒出一个人影,单薄瘦削,衣裙飘动。
这也是他熟悉的人。
……
……
砰一声屋门关上,朱川抱着梅花转过身,看着站在室内的女子。
“你又来干什么?”他低声说,不待七星回答,自己呵了声,“观星阁修完了,皇城进不去了,又跑来我们这里撒野了?”
七星笑了,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怀里抱着的梅花。
“你去西山折梅了?”她问,伸手轻轻碰触梅花,“还是别人送你的?”
朱川一躲,避开她的手:“不关你的事。”
七星也不在意,收回手;视线看向桌案;与第一次来不一样;此时朱川的室内桌案上摆着点心干果;甚至还有泥炉温茶,再往里看,悬挂着垂纱帘子,隐隐可见一张雕花床。
“你屋子里现在这么阔气啊。”她说,又看朱川手里抱着的花,“摆点花是更好看。”
朱川气恼:“这不是我——”
他才不在意这些呢,他是专门为都督布置的,毕竟都督已经好几次歇息在这里,总不能不像样子什么都没有吧。
不过。
他冷笑一声:“这是都察司,又不是你墨门的玲珑坊,掌门大人,我们想怎么阔气就怎么阔气。”
七星一笑没有再说话,走过去将茶水放在炉子上,顺手捡起一块点心吃。
“我就是来……。
她要开口,身后门砰一声,朱川抱着梅花已经跑了。
……
……
“婉婉小姐,你看。”
朱川满脸堆笑将梅花递过去。
梁思婉坐在椅子上梳头,看过来一眼,说:“你这是从路边还是山里摘的?”
朱川乐颠颠说:“小姐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从西山摘的。”
梁思婉说:“不花钱也不用抢,随便摘是吧?”看着朱川似笑非笑,“朱川你现在怎么对我这么敷衍?看来我在都督面前失宠了。”
朱川被说得手足无措,竟然没讨到欢心?还给都督惹了麻烦?
“最近初雪,梅开,城里男女都用此表达心意。”他结结巴巴解释。
梁思婉说:“城里这些男女怎能跟都督比啊,他们没有都督的权势没有都督的钱,只能用不值钱的东西表达心意,朱川你最近怎么了?跟谁学的?一点都不像都督的人了。”
他还真是跟别人学的……口结舌,还不能说。
“别逗他了。”霍莲从内室走出来,对梁思婉说,“我出去一下。”
他原本已经换了寝衣,看到朱川来了,便进去换了衣衫。
梁思婉继续梳头,说:“今晚又不回来了吧?”又叹口气,“一个人很无聊的。”
虽然这话听起来是报怨是伤感,但梁思婉说完却笑了,似乎是多么好笑的话。
朱川被笑得更加紧张,霍莲却不在意,从他怀里拿出花,交给一旁侍立的婢女,让她们插起来,再对朱川示意。
“是找我吧?”他问。
朱川进来后只说送梅花,并没有说其他的。
听到霍莲问,朱川才忙点头:“是是,都督,你要是不见,我可……
霍莲越过他迈出了门,朱川忙停下说话跟上去。
屋门在后被关上,但并没有陷入黑暗,而是灯火通明,窗户上投影着女子们身姿,分外好看。
看到朱川向后看,霍莲说:“不用在意,她说那些话不是生气,她就是说话而已,没有什么想法。”
哦,朱川似懂非懂。
反正都怪那个女人,谁让她那个心上人送什么梅花!
朱川噔噔迈步,愤愤推开门,室内的女子正喝茶,见霍莲走进来,便抬眼一笑。
“晚上好。”她说。
朱川哼了声,一步退出去将门带上,不想看到这女人的脸。
走进来的霍莲问:“什么事?……茶。”
七星将指着茶的手收回来。
“没事。”她说,“我就是来……
她的声音到这里又停下。
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莲看着桌上空了点心盘子,炉上咕嘟嘟的水,闻着室内的茶香,接过她的话说:“来喝茶的?”
他发出一声笑。
“掌门小姐,你们墨徒只是穿着打扮简朴,但不是真穷的喝不起茶。”
七星不理会他的冷嘲,端着茶喝了口,忽然说:“我今天很高兴。”说着一笑,看向霍莲。
这女子虽然表情不多,但笑也是会笑的,但今天这样笑的眼弯弯,倒是少见,看来是真高兴,霍莲移开视线,耳边听得女声继续。
“你知道九针是什么意思吗?”
九针?那把剑,霍莲看着她没说话,是说知道那把剑有什么特殊之处?原来她也不知道?
不过她不知道也不奇怪,那姓洛的说了,他这个女儿没有跟着他长大,对他不熟悉,对剑自然也不熟悉。
“原来九针是我母亲起的名字。”七星说,“而且很早就想好了。”
怎么又说到母亲?霍莲心里皱眉,从洛工只言片语可以得知,他们夫妻是闹僵了,没有来往的。
所以她的意思是洛工很惦念妻子,将妻子命名的剑时刻带在身边?
她这个跟着母亲长大的孩子,其实也是期盼父亲母亲能和好?
“我母亲……说,声音忽地又低下去,脸上的笑也散去,“怪不得那么难过,她那么期待,珍爱我,我变成那样……
说剑呢,怎么又说到她了?她母亲到底珍爱谁?她又变成什么样?
霍莲微微皱眉,说话怎么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眼里忽地滑下一行泪。
罢了,子女哪有不思念母亲的,更何况她看着母亲死去了,人思念成狂,难免言语混乱。
霍莲本要移开视线,又见那女孩儿一根手指擦了眼泪,好奇地在眼前看,看啊看,又忽地舔了下。
“咸的。”她看向他说,“眼泪是咸的。”
将手指举起来,似乎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还要给他看。
霍莲有些好笑,终于开口说话:“废话,不是咸的还能是甜的啊。”
七星哦了声:“我是第一次哭,不知道。”说着看他一眼,“不像你哭过那么多。”
霍莲竖眉喝道:“我怎么哭那么多了?”
七星说:“你杀你义父的时候,不是哭得死去活来,鼻涕都流出来了。”说到这里又问,“鼻涕什么味道?”
霍莲不知道身体里是怒火还是什么在冲荡,让他要愤怒又觉得茫茫然,宛如被灌下一碗酸苦辣汤水,搅的他五味陈杂,最终只汇成一句脏话。
他爹的。
姓洛的那个当爹的。
到底生个什么女儿。
姓洛的让他拿着剑,是真要等那个女儿来取剑,还是要那个女儿来气死他?
第27章 客自去
室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霍莲深深吐出一口气打破。
他不问她为什么知道他哭成什么样。
问了一定会答是亲眼见了。
她就是一口咬定她什么都看到了。
随便吧。
“你到底来做什么?”他沉声说,“来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