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针-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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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门外有大夫守着,你再伤了自己,会及时给你医治。”
高小六气笑了:“好啊,好啊,我爹真是爱护我啊。”再看着四周;“怎么,能关我一辈子吗?”
小厮小声说:“不会不会,就几天,公子别急。”
几天?是这几天七星小姐就会出事吧?
“爹。”高小六只觉得心口一团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就因为我是你儿子,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无所顾忌吗?”
小厮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垂着头装作听不到,知客交代了,说公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刺伤自己,外边有大夫医治,绝食不吃饭,等饿得不能动的时候再灌饭就行,至于吵闹骂人,就当没听到。
一句话,不管怎么闹,门是不会开的。
但念头刚闪过,咯吱一声响,远处宛如一副画的门被打开了。
“公子。”一个小厮站在门外,说,“有客人要见你。”
别说室内的小厮愣住了,高小六也呆了呆。
什么客人让他爹竟然能把他放出去?
皇帝吗?
皇帝更不行啊,那他爹只会更拼了命把他藏起来。
“谁啊。”高小六反而没有冲出去,而是带着戒备问。
他爹又想干什么?
小厮说:“七星小姐。”
七星小姐!高小六一瞬间呼吸停滞,真的假的?虽然呼吸停滞,但脚步未停风一般冲了出去。
……
……
“你怎么来了?”
高小六冲进包房,还是上一次那间,七星和婢女面前桌案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饭菜,也有一壶酒。
确认是真人,不是假的,高小六又猛地转身去拉门。
他用力太猛,门发出摇晃,差点被扯下来。
青雉在后看得瞪眼,这高小六做什么呢?算了,反正每一次见他都是奇奇怪怪的表现。
门能拉开,还能关上,关上之后,还能拉开,拉开之后还能走出去。
三次之后,高小六终于回到房间关上门,不是像他那样被关起来,松口气,看向七星。
七星一直平静地看着他折腾,见他坐过来了,便回答:“我来看看你啊,听说你被放回来了。”说着又一笑,“我们修内司消息也很灵通呢。”
原本也不会这么灵通,但内侍们格外关注大理寺,好像说有个掌事太监犯事了,但还没抓,但大理寺已经在清空牢房,“连伤害刘宴的那小子都被扔回去了”“都察司也把人提走了。”“可见是要抓很多人了!”之类的奇奇怪怪的话。
大理寺清空牢房要抓内侍?是因为这个吗?他想多了,错怪他爹了?高小六看着她,问:“你没事吧?”
七星说:“我没事啊,今日该我休息,交了牌子就出宫回来,来看看你。”端详他的神情,问,“怎么了?”
高小六神情凝重,虽然可能是误会,但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觉得刘宴把我放出来一定是有阴谋,比如,我父亲卖给他你的消息。”
七星哦了声,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今天我的确见到刘宴了。”她说,“难道,他是来抓我的?”
但,也没抓啊。
而且她轻轻松松的出宫了,还顺顺利利见到高小六。
如果真是有什么阴谋,她绝不会此刻坐在这里听高小六说“他爹卖了她”。
这不合理。
高小六也疑惑了:“莫非我错怪了我爹?刘宴只是把我放出来,什么都不要?”
那刘宴他……?
……
……
此时此刻,深宅里的高财主,父子连心也正冒出一句“刘宴他疯了吧?”
知客神情复杂,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消息确定告诉他了?”高财主问。
知客点头:“我亲自去的。”
高财主又问:“确定说了在修内司?”
为了做出不得已的姿态,并没有直接点出七星的名字相貌,只给一个含糊的字眼。
修内司。
知客点点头:“说了。”神情疑惑,莫非说这个太模糊了?刘宴不太明白?
不应该啊,刘宴那么聪明,又很了解墨门,一提修内司,必然能想到匠工,刘宴还在白楼镇围守过,知道新掌门是个女子。
修内司,匠工,女子。
这身份不等于直接挑明了?
“而且我说的时候,那随从说刘宴就在皇城。”知客说。
高财主想不明白了。
他为什么不抓人?
需要布置?需要掩饰?但身为大理寺卿,直接让修内司所有匠工都关起来,也没人质疑他。
怎么那七星不仅没抓,还大摇大摆出了皇城,大摇大摆来探望高小六。
这太出乎意料了,以至于他都不能拦,必须让高小六见她。
至于高小六一定会告诉七星这件事的猜测……
高财主伸手按了按额头。
“告诉就告诉吧,猜测就是猜测,没有证据,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他现在顾不上这个七星怎么想了。
他只想知道刘宴是怎么想的!
刘宴的想法,以后他是不是就摸不透了?
……
……
朱川一直在忙,毕竟他现在也不再是霍莲的牵马侍从,尤其是都督有事的时候,他更不能松懈。
一直忙到天黑才奔回都察司,他都想好了,如果都督已经回了内宅,哪怕再惹婉婉小姐不高兴,也要拉都督出来问一问——虽然不是那女人来了,但也算是跟那女人有关的事嘛。
还好,都督的厅堂里亮着灯,都督还坐在书桌前。
“都督,都督。”朱川冲进去,一叠声问,“刘宴是去抓她的吗?但我听守卫说她回去了,刘宴请你去做什么了?商议一起抓她吗?”
霍莲说:“没有,刘宴请我去,说,让我把人犯都带走,他也要用牢房了。”
朱川愣了下:“就说这个?”
霍莲点头,又哦了声:“不过,他又说,如果我们都察司不够用,他可以出面让京兆府腾出牢房来用。”
朱川哦了声,那也还不错,旋即又摇头,什么啊。
“这算什么大事啊。”他瞪眼,“还值得请你去大理寺坐谈?”
霍莲说:“不止坐谈,还让人去京兆府取来图纸,指点给我看,让我选方便之地。”
朱川张张口要说什么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还以为他往修内司那边去,是发现了什么。”他嘀咕一声,“这个刘宴,想什么呢到处乱逛。”
“我不知道他到处乱逛是在想什么。”霍莲说,“但我知道他拉我去大理寺说牢房的事在想什么。”
朱川好奇:“他想什么?”
刘宴以往见了霍莲多看一眼就是客气了,怎么今天主动拉着去大理寺,还耐心地商讨牢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了,都察司借用大理寺的牢房本就是没事找事,又不是真的缺牢房用。
刘宴又不是傻子,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他这是做什么呢?发疯了?
霍莲一笑:“想和我多待一些时间。”
第15章 夜有思
“我觉得,可能真有什么问题。”
玲珑坊的密室内,七星握着一枚夜明珠若有所思说。
虽然知道在皇城中难免会遇到刘宴,甚至她还主动去过大理寺,且也遇到了刘宴。
“但昨日遇到的时候,我觉得,他不太一样。”
在会仙楼见了高小六;高小六和她都有些疑惑,且高财主后来也出来见她,当听到高小六质问时,高财主又好气又好笑。
“是吗,如果我告密了,那现在掌门还能坐在这里,是我疯了;还是刘宴疯了?”
七星回想着那一幕;对魏东家陆掌柜点点头;确信地说:“他说的是实话。”
气息也是真的好气又好笑,没有作伪。
但七星并没有就此当作真是高小六疑神疑鬼想多了。
“或许是刘宴从其他地方得知小姐你的身份?”魏东家说,眼中闪过一丝懊悔,“毕竟他围了白楼镇。”
其实先前就担心过,虽然用巨子令吊住高财主,掩藏她的身份,但刘宴也不是傻子未必真就靠着高财主;说不定另有法子盯着墨门;终于查到小姐。
哎,当初从白楼镇离开就不该来京城,太危险了。
陆掌柜说:“以小姐的身手离开京城没有问题;不用在意我们。”
七星笑了:“以我的身手杀了刘宴也不成问题,何必要怕他?”
青雉在后想;嗯;小姐这是为了保护他们;才会动杀心的,小姐自然是想走就能走没人能拦住;也犯不着杀人,都是为了不舍弃门人。
魏东家失笑,这位小姐从一开始出来就是打打杀杀直接要人命的。
陆掌柜也笑了,这位小姐必然是被人教过的,否则不会有这么多技艺,但又似乎没有被认真教过,似乎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意,面对威胁,杀了就是。
“刘宴可不好杀啊。”他说,“我不是说小姐杀不了,是杀了他之后,不可能善了了,刘宴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又如何?他与墨门勾结,庇佑墨门多年,这算是欺君之罪。”七星说,看着两人,“我要是拎着他的头去告诉皇帝,我替皇帝斩杀了欺君之人,皇帝会不会谢我?”
魏东家和陆掌柜想笑;这可真是笑话了;但看这女子的神情,她还真不像是说笑。
“小姐,莫要说笑啊。”两人无奈说。
七星笑了:“别担心,我不会乱来的,至于刘宴,我想他也不会乱来的。”
她将手中的夜明珠投入一旁的箱子中,这是刚交来的公财,箱子里除了金银,还有数颗夜明珠,滚落在一起,让密室内莹莹生辉。
“刘宴与高财主相交这么多年,却始终未上报,可见他别有所图。”
“他如果得知我的身份,不来抓我,说明,他对我有更大所图。”
“他有所图,我无所图,且等他就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动,我则不动,他若杀我,我便杀他。”
……
……
夜色沉沉,皇城落锁,御街上禁卫森严巡查,一旦发现游逛的人,没有诏令,不管是什么身份,轻则打晕擒拿,重则当场打死。
大理寺寺卿所在官厅内灯火明亮,窗户上投下书案前端坐的身影。
当值的两个官吏从院中经过,忍不住对视一眼。
“寺卿已经这样坐了半宿了。”
“何止,从霍都督走了就这样了。”
“看来真是有大事了,寺卿大人不仅辞去了金銮点桂出题的差事,还跟霍都督密谈半日。”
两人再次看向窗户,恰好一阵夜风吹来,秋风已经有了凉意,两人齐齐打个寒战,忙加快脚步走开了。
风从窗缝中穿过来,让烛火乱乱舞动,也让落在文册上的视线乱晃。
刘宴伸手揉了揉眼,缓解酸涩和疲惫。
然后再次看向文册。
文册上并不是外边两个官吏猜测的机密要事,而是一片空白。
“真是她吗?”刘宴自言自语,看着空白的册子,拿起笔,但再一次放下。
他其实并不知道她的姓名。
“我等匠人,不需要姓名,你想唤我什么就唤我什么,或者称呼我做的器具,喏,我现在会做木鸟,你可以称呼我木鸟。”
木鸟,那时候她会做木鸟,谁知道后来又会做什么,又叫什么呢。
刘宴将笔放下来,然后又提起来,想要勾勒出人像,但他似乎也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昏昏暗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人影鬼影交叠,能看清楚什么呢?
但他一定是记得她的,要不然为什么当修内司那个女匠工走过来时,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她。
刘宴握着笔的手攥紧。
只是因为是个女匠工吗?
绝对不是,当那个女匠工一双眼从捧着的账册后看过来时,那扑面来的熟悉感,风里似乎都是喊声。
“是她,是她,是她。”
但,当然不是她,她跟他年纪差不多,十七八年过去了,他已经快不惑之年,她怎么可能还是青春年少。
刘宴握着笔的手松开。
不是她,是她的女儿吗?
她好像是说过“我要生一个女儿,然后把我一身技艺传给女儿。”那种奇奇怪怪的话。
他当时忍不住问“儿子怎么了?儿子就不能传承你的技艺了?”
她当时诚诚恳恳说:“能是能,但传给儿子,总觉得有点吃亏,觉得我自己白辛苦了。”
他当时是听不太懂的,现在么,隐隐也能懂了。
她女子身学艺不易,说是父亲都不同意,好容易学有所成,最后传承给儿子,将来也没人能记得她——男人家学匠工常见,没什么稀奇。
传给女儿,后人提到技艺也会提到她们的身份,让人记得更深刻一些。
她还咂咂嘴说,其实我还是很贪图名声的。
想到这里刘宴忍不住笑了。
看来她如愿以偿了。
高财主送来的消息说什么来着?墨门新掌门在修内司。
墨门新掌门,白楼镇的时候,新掌门是“那位小姐”,一个年轻的女子。
年轻的女子,匠工,被修内司邀请,观星阁。
是啊,又能省钱又能修得很好,别的匠工做不到,她的技艺自然能做到。
刘宴放下笔,从贴身的衣领中拉出一条红绳,红绳上悬着一吊坠。
吊坠用麻绳缠绕,只有巴掌一半大小,形状似乎匕首。
刘宴解开麻绳,露出其内木柄刀身。
这是一把木锉刀。
刘宴的手抚摸着木柄,其上有浅浅刀刻一女字。
“喏,送给你吧。”
摇曳的灯光里那位穿着灰扑扑的女子,一扬手。
“下次再被抓入牢房,寻不到生机的时候,也别真就等死。”
她嘴角弯弯一笑。
“用这把锉刀撬开牢房逃狱吧。”
第16章 日有念
牢房有很多种。
地下地上,木栏铁索,要么不见天日,要么风吹日晒。
但都很粗糙简单,给犯人住的,犯人都不是人,猪狗牲畜一般。
不过晋王府的牢房不一样。
干净的地砖,光洁的墙面,甚至连牢房的栏杆都是亮漆,刘宴伸手抚摸着,感叹晋王府奢华,牢房也奢华。
这种牢房,是外边多少贫民百姓都住不到的房间。
刘宴环视四周,知道自己在做梦了,但当初被抓进晋王府牢房的时候,他第一个感叹也是这句话,然后迎来了第一顿毒打。
为了保持牢房的干净,不见血,用木杖狠狠的打,其间还会用湿布裹住嘴巴鼻子,就是有血也得闷在肚子里。
其实就算血洒在地上,也不会染脏了地面,一盆一盆的水浇过来,直到把人和地面的血都冲干净。
看起来平整的地面,还竟然不积水。
看起来不见天日的地方,也不觉得潮湿闷热。
刘宴记得自己在半昏半醒中还夸赞这个牢房,这个牢房真值得夸,而且除了夸牢房他也不想说别的话。
咒骂晋王?没意义。
求饶?更没意义。
人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牢房当然好了,是我师傅修的。”
“虽然只是修房子捎带的,但绝对精品。”
昏昏暗暗中有女子的声音,夹杂着用锤子在牢柱上敲敲打打的声音。
“哎,这里也坏了,要修修。”
“坏得真够快啊,这还没多久呢,看来这牢房用得很多。”
“哎,你能撑多久啊,我看看要不要等你死了,再修它。”
刘宴抬起头,看向她,还没看清她的脸,头猛地一坠,磕在桌桉上。
“大人。”一旁靠着门打盹的随从也被惊醒,忙过来问,“还好吧?”
刘宴伸手轻轻按着头,看着晨光笼罩的室内,威严肃穆。
这里不是晋王府的牢房,他没有五脏六腑出血将死,只有额头微微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