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商人的留洋少爷-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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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顾无言,还是薛霖先起了话头:“怎么想起约我来这儿?”
“茗兰有大半个月未见到薛大哥了。”
这话放在旁人耳中像是在撒娇抱怨,进薛霖耳里却是另一种意思。
茗兰这大半个月内有新的重要情报。
茗兰一手牵过薛霖的胳膊,借着桌面的遮掩,将袖口内的一叠册子递到薛霖手中。
薛霖悄无声息地接过,塞入衣兜。
一番动作从外界看,却像是两人牵着手。
“这几天忙……”
“是忙着同何家少爷吃饭吧。”
茗兰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语气中好像是拈酸吃醋,但眼神中调侃意味正浓:“谁不知道薛老板三顾何府,约不上何大少爷的一顿饭呀?”
薛霖向来脸皮厚,但被茗兰踩中了痛脚,还是皱起了粗眉:“既然如此,今后我也不便来安南阁了。”
茗兰明眸微弯,没想到堂堂薛阎罗如今竟学会「洁身自好」了。
晚风吹鼓起船舱边的纱帐,茗兰坐在窗前抚琴,薛霖坐在桌前饮着茶,他一向不碰安南阁的酒水,还没等曲罢,便招呼船夫靠岸,准备打道回府了。
茗兰手头的琴弦顿了顿,面色自若地接着鼓琴。
花船靠了岸,薛霖一出舱,岸边守着的下人就将他的马牵了过来,薛老板翻身上马,头也未回地离去。
茗兰靠在花船的木栏杆上瞧着人离开,一旁的小丫环替他抱着琴,担心地望着茗兰,生怕他伤心。
微凉的晚风吹得茗兰的脸色白上了三分,连带着微蹙的眉头,倒是有几分伤感。
两人望着薛霖离去,也没理由留在花船上,早早地回了安南阁。
——
何二管家这几日十分忙碌,前日何老爷带着大管家去了沪市,据说是沪市的一批丝绸出了岔子,需要赶着处理。
府内外大小事务只能由何二管家先行代管,何府内倒还有何夫人管着后院,他不必太过操心,只是府外的大小铺子从前都是大管家负责管理的,何二只能硬着头皮先管上。
可不巧赶上换季,何家布庄的布匹需要进行清算,何二管家只好拿着账本,马不停蹄赶到铺子。
何家布庄不仅贩卖洋布,还贩卖土布。早先,江浙一带还未开埠,各家布庄皆是土布,可等洋人低廉却结实的洋布开始流通,原先的土布市场便被不断挤压。
何老爷跟着南通张公创办实业,引入机械,何家的布料也凭借着「国货」二字在江浙一带深受国人追捧。
只是原先生产土布的农家和作坊都断了生计,年轻力壮的尚且还能重新找条活路,一些老人一辈子只会纺纱织布,靠卖土布养家糊口。土布的生意一断,穷人家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何老爷见一些老人家实在没了活路,便让自家布庄接着收购土布,再以低于洋布的价格售出去。
就算是这样,库房里积压的土布还是成堆。
布庄的杨掌柜瞧着账本上的一笔笔亏本买卖,只觉得肉痛,苦着脸地向何老爷提议:“土布亏损的银钱都快赶上布庄半年的盈利了。”
可何老爷并没点头。
等二管家赶到布庄时,杨掌柜已经让小二将仓库中积压的土布搬出来晒晒。
虽然有些土布收来没多久,可积压在仓库中容易受潮蛀虫,需要人时常翻动晒晒。
“二管家,你瞧,库里的土布都在这儿了。”杨掌柜正在院中清点着堆积成山的布匹,一抬头就瞧见匆忙赶来的何二管家。
何二管家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处理布庄布料,瞧着眼前成堆的土布,单手摸着瓜皮帽,问道:“杨老弟,往日里这些布匹都是如何处理的?”
“往年这些剩下的土布都是根据花色和材质重新择选,再低价买给庄家户,大多是做秋、冬装。”
杨掌柜苦笑着:“不过,二管家你也是知道的,整个金宁城的庄家户也吃不下这批货,只能年复一年的囤着。”
何二管家看着眼前的土布,上手摸了摸,未染色的棉布微微泛黄,纱粗布厚,制成衣物的确不及洋布舒适。
“就先照着往年的法子来吧。”
除了土布外,布庄的其他织物都卖得不错,尤其是丝绸一类热销。
不仅城里富裕人家会在盛夏时置办上一身轻薄的丝绸衣裳,就是外来的洋人也推崇这清凉的布料,会向何老爷订上一批来。
杨掌柜领着何二管家逛着布庄的库房,他手中拎着一长串的铜钥匙,挨个打开库房门,后头的伙计连忙跟上来,将仓库中的布匹搬出。
杨掌柜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何二管家:“二管家,这是记录布匹库存的账本。”
何二管家翻开册子,一边看着里头的数据,一边听着杨掌柜介绍搬出的布料,又分神顾着伙计搬运时的报数。一时间,晕头转向。
挨到黄昏,所有的布匹总算是清点完了。搬运的伙计满头大汗,二管家和杨掌柜也饥肠辘辘的。
杨掌柜提议自个儿做东,请何二管家到酒楼里吃上一顿。
平日里他都是和何大管家打交道,遇不见何二管家这夫人面前的红人,这回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他还想着让何二管家在何夫人面前为自个儿美言几句,这金宁城谁不知道何老爷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呢?
何二管家怎会不知他的意图,看着手头的两本账册,想着等会儿还要回去对账,便婉拒道:“府上的事务现在由夫人一人操劳,我还要赶回去替夫人分担一二。”
杨掌柜见他摆手,只好作罢。
两人分道扬镳,杨掌柜也没了下馆子的心思,只寻思着回家吃饭。
回到自家宅子里,杨掌柜却见自己婆娘还没准备晚膳,拐去厨房也见不到她的人影。
杨掌柜正疑惑,就在里屋找到了人。
“今儿个怎么这会儿还没准备晚饭?”
王二姐正窝在床头数着白银,就听这一声问话,登时吓得跳起,手中的银两四散在床上,有几个掉在地上。
杨掌柜上前捡起地上的银子,看着手头的白银,问道:“这是哪来的钱?”
平日里都是他给妻子发的家用钱,若是银钱不够,妻子会再向他索要。经他手的银两,他自然是认得出的。
王二姐慌张地将床被上的银钱拾回:“是……是私房钱……”
杨掌柜只瞧了一眼床上的白银,就认出了这是从钱庄里取出的崭新银锭,怎么可能是老妻一点一点攒的私房钱。
“还不老实说?!”
王二姐见瞒不住丈夫,只好实话实说:“这是我做媒得来的银子……”
杨掌柜还是蹙着眉盯着她,眼神中分明是不信。
“这事,还得从那日我去寻刘媒婆,想给咱家英儿找婆家说起……”
王二姐便将那价值三条大黄鱼的亲事同丈夫一五一十道来。
三条大黄鱼、二十两白银、何家大少爷……
杨掌柜听得脑中一片空白,楞楞地出神,怪不得薛阎罗会找上何家。
王二姐见状趁机夺回他手中的银两,攥进自己的手心中。
待到杨掌柜回过神来,已经瘫软地靠在床前,背后的衣裳被冷汗浸透:“你可知若这是被何家知晓,我这掌柜的位置可就丢了!”
杨掌柜年少时就在何家布庄做伙计,一路爬到掌柜的位置,若是因自己的蠢婆娘被何老爷辞退,他这把年纪了还上哪儿找活呀?
王二姐却不在意,自顾自地摆弄手头的银子:“这事只咱自家人知道,咱家闭紧嘴巴,谁能知道何家大少爷是我被我介绍给薛家的?”
杨掌柜思索片刻,也不再多言,只是再三叮嘱妻子不要将这事同第三个人提起。
王二姐这会儿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手头的二十两银子上了,听见丈夫念叨着便敷衍地点了点头,至于是否将这些话记在心上就不得而知了。
这头杨掌柜为自家婆娘的事生着气,那头何二管家已经拿着账簿回了何府。
何夫人正在饭厅里张罗着晚饭,见何二管家赶回来便询问道:“布庄的事可顺利?”
“回夫人,布庄一切顺利,只是和往年一样,库房积压着一堆卖出不去的土布。”何二管家赶紧拱手答道。
土布连年赔钱的事,何夫人从老爷那儿早有耳闻。
可毕竟是生意上的事情,何夫人自个儿也拿不定主意,只在嘴边提了句等老爷回来再做定夺。
作者有话说:
怕有读者小可爱误会,我在这里说明一下,攻受都是初恋、双洁!
第20章
“翠儿,这几日怎么没见着茗兰哥呀?”
小红正端着洗漱的脸盆从芍药房中出来,迎面遇到茗兰身边的小丫环翠儿,顺嘴问了句。
“茗兰哥这几日病了,已经几日不接外客了。”翠儿垂头叹道。
小红闻言惊讶地张开嘴,好端端的怎么就病倒了?
“茗兰哥身子弱,吹了几日的夜风,着了凉便病着了。”
翠儿纠结了片刻,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前几日,茗兰哥约薛老板游花船,两人在船内没过多久就不欢而散了。薛老板已经许久没来看望茗兰哥了……”
小丫头的话没说完,可两人都明白里头的意思。
小红听完也跟着叹了口气,只继续问道:“茗兰哥的病可请了大夫?”
翠儿摇了摇头:“前几日以为是小病,就没请大夫。今早茗兰哥有些发热,才请示了妈妈,准备出去看大夫。”
小红见状也不敢继续耽搁翠儿,让她赶紧回去照顾茗兰。
小丫头几步路迈进了茗兰的房间,茗兰正病殃殃地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被子。
她上前伸手摸了摸茗兰的额头,还是有些烫手。
茗兰在她伸手间恍惚地睁开眼,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回来了?”
“茗兰哥,我已经请示过妈妈了,黄包车也在楼下等着了。”翠儿轻手轻脚地将茗兰扶起,为他披上外衣。
茗兰的身子微烫,浑身发软提不上劲,只能由着半大的小丫头搀着他下楼,送上黄包车。
黄包车夫见其中一人病恹恹的,拉车时脚下也使足了力气,又快又稳,兜着两人前往附近的大医馆。
等到了地儿,翠儿搀着茗兰下车,抬头一瞧医馆的牌匾——何氏医馆。
怎么是何家的医馆?这不是存心给茗兰哥找气受吗?
小丫头皱着眉,转头面色难看地瞪了眼正在擦汗的车夫:“怎么找这家的医馆?”
车夫好心为客人寻了家好医院,反被客人莫名其妙地瞪了眼,也有些恼火:“这家医馆的老大夫医术高超,也不乱收老百姓的药钱。俺看这小哥生了重病,才特地绕了远路来这家……”
茗兰在车上吹了风,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几分,见两人快要吵起来了,赶紧出声:“谢谢大哥了。翠儿,把车钱给大哥结了。”
车费总共十文,翠儿嘟着嘴从袖中摸出十来文铜板递给车夫,多出来的算小费。
车夫拿着多出来的几文钱,也不再生气,拉着车转头走了。
翠儿眼见茗兰晃晃悠悠快要站不住脚了,也顾不上这是谁家的医馆,赶紧扶着人进去。
初夏季节,天气多变。白日里炎炎烈日,到了晚上又凉气袭来。一些贪凉的,难免容易得感冒。
一时间,得了感冒的病人塞满了大半个医馆,大夫和药童忙得团团转。
好在何老太爷有经验,早早备好这段日子的药材。省得医馆里挤满了病患,却没有治病的药。
翠儿扶着茗兰进了医馆,见茗兰脸色苍白,浑身发烫,忙招唤大夫。
这时候医馆里的患者不少,可医师却只有那几位。
有些病人一大早就来医馆排队,排了好长时间。
怎会乐意一个临时跑来的丫头突然插队呢?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大爷便念叨着:“小姑娘,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吧。你看看这么多人排着队呢。”
翠儿急红了眼,看着半个屋子的人,心里又埋怨起刚刚将她俩送到这医馆的车夫。
倒是有一个好心的大妈看着茗兰脸色不佳,招呼翠儿,要将自个儿排队的位置让给她。
几人的一番吵闹也引起了大夫们的注意。正在翻阅医书的何温言抬头瞧见两人,见有人已经快站不住身子了,赶紧放下手中的书,朝二人走去。
“快扶着他跟我进后堂。”
翠儿见一位清俊的青袍少年走上前,帮她一同扶着茗兰,领着两人进了后堂。
何家医馆的后堂摆着几张病床,现下没人住这儿。
何温言将病人就近扶到病床上,又回到前屋取了自个儿的医箱。自从上次帮人取了子弹后,他的医箱一直放在医馆内。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支体温计,用镊子取了酒精棉擦了擦,便径直走向病人。
翠儿瞧着这少年年纪轻轻,看上去不像是个大夫,也不对病人望闻问切,倒是拿着个玻璃棍子朝茗兰哥走去。
这人的手已经摸上了茗兰哥的衣襟,眼瞧着就要解开衣扣,小丫头赶忙出声道:“你干什么呢!”
“我量量体温。”何温言被这个半大的丫头唬得一愣一愣的。
翠儿捂着茗兰的前襟,斜眼上下打量这不像大夫的医师,一时分不清这人是不是在趁机占便宜。
何温言自然知道这位病人是个坤泽,刚刚扶人时就嗅到了轻微的信息素,见小丫头一脸警觉地盯着自己,解释道:“医者面前无性别之分,且不说我也是坤泽。”
何家的坤泽?!
“你是何家少爷何温言?”
何大少爷见这小丫头突然瞪大了双眼望向自己,只觉有些莫名其妙。他朝翠儿点了点头,接着解开病人的衣袍,将体温计置于其腋下。
等待时间的同时,何小大夫顺势替病人把脉。
翠儿在一旁看得稀奇:“何少爷,您不是去海外学的西医吗?”
“我自小学过几年中医。”
何温言一手摸着脉搏,眉头却缓缓隆起:“他从何时开始发热的?”
“今早开始发热的,前几日只是小感冒。”翠儿老实交代道。
何温言将体温计拔出,三十八点五摄氏度,再烧下去只怕脑子都要烧傻了。
何小大夫赶紧从药箱里翻出一罐玻璃瓶,拧开锡质瓶盖,倒出一片白色的药片。
他将药片交给小丫头:“把这个药片喂到他嘴里。”
“这……这是什么。”翠儿看着手中白色的小药片,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药。
“安乃近,一种退烧药。”说罢,何温言又从水壶中倒了杯清水递给她。
茗兰这时已经烧得迷糊了,翠儿将药片喂入他的嘴中,扶起他的肩膀喂了半杯水。
白色药片遇水瞬间化开,苦味顿时在口腔中蔓延开。茗兰轻轻蹙眉,迷糊中睁开双眼:“翠儿?”
翠儿忙扶起茗兰,介绍道:“茗兰哥。这位是何家少爷。”
茗兰?
何温言只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可一时半晌又想不起自个儿从何处听过。
他朝茗兰点了点头,道:“我刚刚替你诊过脉,除了发热外,你的身体应该还患有娘胎里带出的弱症。”
茗兰无力地倚靠在枕头上,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何大少爷面容俊丽,尤其是眉眼间透露出的自信神态,令他十分艳羡。
茗兰咳嗽两声,哑着嗓子说道:“我的确是自小就体弱多病,家里也曾带我寻过大夫,只是无法根治。”
“再到后来,家中没落了,哥哥又欠了外债。家里连饭钱都没着落,更别说是供着我的药钱了。”
到头来,还是将他买了才抵了债。
茗兰说这话时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翠儿从茗兰进青楼时就跟在他身边的,却也是头一次听茗兰哥说起过他的过往。
许是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