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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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以前,肯定该他。可?你看看他最近干了什么事?”丁松柏拿手敲了敲桌子,“都说这行最讲尊师重?道。这不是我怎么讲,是悠悠众口我堵不住,他们都说陈乾商是老师,他是弟子;说他地位稳了就狂了;说他下手太狠。我帮他说都说不过来。你说,搞这么大的事,事先都不跟我商量下。要提前问我,我是不是会有?个准备?他甚至也没提前跟你讲吧?”
宫政之语气很?硬:“这本来就难以启齿,他做对的事,不需要事先征求我同意。我只是心疼这个孩子。”
丁松柏也急了:“我看着?他长大的,我不心疼?!可?老宫,这社会不是只讲对错的。讲对错没用!他这事出?来,给咱们圈多大名誉损害啊?对,是陈乾商的错。可?外头人?谁管对错,人?就觉得咱们圈乌烟瘴气,弟子告老师!我现在?出?去交流开会,听?人?问起都嫌丢人?。你说这么些年我们花了这么多精力搞推广,现在?一讲,全是些花边,狗屁倒灶的破事。”
燕羽站在?走廊里?,有?些愣,像是每一个字他都没太听?懂;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很?轻地低下了头。
“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你说他之前,一次次破圈,羽神?,紫微星,多好、多完美的形象啊。”丁松柏越讲越痛心疾首,“非得把这脏事儿捅出?来。我看到那些笑他的骂他的,我是真痛心啊。这以后多少?年,大家提起他,怎么都得说这档子事,他何?苦呢?”
“错的不是他,他有?什么可?笑的?!我看他是个勇士。”宫政之的语气罕见地带了怒意,“今天的投票才可?笑至极。昨天更是!在?全体会员大会上就应该严肃批评,开除职务,叫所有?人?引以为?戒。可?你只字不提,他那波势力你得罪不起,还指着?要人?头票数呢。可?他严重?违纪、严重?失职,怎么配带领协会发展?你不用给我讲他根系多深,圈内有?他多少?人?。我不讲废话,我来就一个意思: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你在?这儿给我搞什么分裂?”丁松柏斥道。
宫政之回敬:“我搞分裂?是陈乾商在?犯罪!”
“前些时候网上闹腾那会儿,你公开站燕羽,搞得差点两拨人?站队。还好没闹大,不然这圈子要成大笑话!这不是分裂是什么?这事儿是不是闹起来了很?难看?就该内部解决,”丁松柏道,
“可?以协调老陈给他道歉,给他赔偿。他要干什么我们不是尽全力支持他捧他?他现在?闹成这样,我是不是还是在?帮他擦屁股,帮他拉拢人??这孩子就是太年轻,太狂,没有?大局观。像老顾说的,他就是一路走得太顺了。以后要多上几堂社会课人?际课,给他磨点棱角才行。不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呵。”宫政之冷笑一声?,“我看事情刚出?那会儿,你是想趁这机会剪掉陈乾商的。可?游说一圈,发现陈乾商地基太厚,拔不动。偏偏又?碰上我跟燕羽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没办法,就还是得顺从了他们那一派。老丁,我没那本事给你打江山。这个副会长,我辞了。你想叫谁当叫谁当。我不愿意跟那姓陈的共事,谁爱贴他谁去!”
“你可?别意气用事。老宫,你穷苦出?生?,什么都没有?,白手起家到今天。业内第一人?,你厉害你有?本事。但其中多难,你自个儿心里?清楚。”丁松柏说,“你清高,你撂挑子,横竖您老这泰斗地位是搁这儿了,谁拿你没办法。你真不要圈子,不要结交?可?宫蘅以后是要发展的吧?你女儿的路,你就一点不给她铺?”
沉默。
办公室里?,走廊上,寂静如同死亡。
或许,位高如宫政之,到了这一刻,本质上也成了只能含恨咽血的燕回南。
燕羽一步一步慢慢后退,好不容易快退到电梯间。“叮”一声?将他惊醒,有?人?要下电梯。他只好放大脚步声?,朝办公室走去。
这回他走到时,丁松柏跟宫政之没在?讲话。
前者微笑:“燕羽来了?”
燕羽声?音略低:“丁会长,我在?想,要不我还是做名誉理事吧。我……或许管不好协会的事。也没那么多精力。”
“有?你宫老师带着?,我带着?,怎么会管不好呢?”丁松柏和煦笑道,“你不是很?想为?业内发展做事吗?怎么,真到你手上了,又?嫌累了?”
燕羽要说什么,但脑子一下很?空,像短暂地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他不知该说什么,就没说出?来。
丁松柏怜惜地叹气:“我知道你膈应什么。燕羽啊,这次,陈乾商丢人?也丢大了,台上被人?泼奶,一把年纪天天被人?骂鬼师。损失了很?多商机。他以后也不好露面,其他的,我能力有?限,也没办法。只能劝你看开点,朝前走,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人?长大了,要知道社会很?复杂,很?多事不能按你想的来。很?多不得已。也不能那么较真。你不放过,大家只会觉得你不懂事,太狠。看开点,一切还是好样子。未来都会是你的。”
燕羽默默听?完,问:“原来,长大,是这个意思吗?”
丁松柏一愣。
燕羽颔了下首,又?看宫政之,也颔首:“宫教授,我先走了。”
宫政之点头,一言未发。
……
黎里?赶到协会大楼对面,见燕羽坐在?花坛边,背脊弯着?,垂着?头。夏风吹动着?他的黑发和白T恤。
她飞跑过去:“燕羽,你怎么了?”
他抬头,脸颊映着?夏日的光,白灿灿的,他声?音很?轻:“黎里?……”
“嗯?”
他笑了笑,却什么也不说,眼睛很?空,像说不出?什么来。隔许久,又?唤了声?:“黎里?……”
“嗯?”她心已开始不安,知道绝对出?事了,“要找医生?吗?”
他摇了摇头,微笑:“我不想去医院,我就想跟你回家。带我回家吧。”
“好。”她赶忙打车,“车还有?三分钟。”
“黎里?……”他又?唤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心都慌了:“啊?我在?,你说啊。”
“没有?用。”他仰望着?她,微笑,眼睛里?光在?闪,“没有?用。他当选了。不会有?人?再站出?来了。不会了。我们输了。”
黎里?心猛地跌落。
她不敢相?信,事态明明在?变好。那个人?的名誉分明在?慢慢腐烂;分明那么多人?支持燕羽,呼吁彻查陈乾商。那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样滔天的声?量面前,他应该也必然要失去这最后一根支柱,从此彻底毁灭。可?没想……她顿觉心寒,照这么下去,他只需蛰伏,潜伏数年。在?看不见的地方,蔓延扩大他的势力。迟早有?一天……
黎里?的认知被颠覆了。在?江州那么多摸爬滚打的痛苦岁月,都不及此刻灰暗。普通人?就真的对抗不了吗?明明燕羽都站出?来了,明明那么多人?在?支持在?呼吁,竟然都没用吗?
甚至不是燕羽输了,是无?数站在?他身后的在?网络上现实里?托举着?他、相?信良善正义的普通人?们,他们竟全输了。
而燕羽他好不容易迎头撞开的一丝门缝,就这样无?情地被关上。
她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没法安慰。这事已经突破了她本身的理解力和是非观。
她怔愣许久,竭力振作道:“燕羽,是他们有?问题!真的。不是你的错。他们有?病!!”
她慌不择路,骂了起来,“别说什么成熟圆滑世故,不是!那种把廉耻是非都不要了的世故就叫卑劣!就叫龌龊!我们不要这破会了,以后你就自己弹自己的琵琶,我们不靠他们,不跟他们一个圈子。我们就弹自己的,不搭理他们,好不好?”
话说出?来,她都心慌,一个人?独立于一整个行业之外,这怎么可?能?
燕羽冲她微微一笑,有?些苍白,但很?乖的样子:“好啊,听?你的。”
车到了,他起身牵住她手,朝车走去,仿佛幻想地说:“我以后就弹我的琵琶,不管他们。不跟他们有?交集。就我自己弹。”
“嗯。可?以的。”黎里?咬紧牙。燕羽下台阶却一脚踩空,人?轰然跌下,脑袋猛撞到车门上,哐当一响。
“燕羽!”黎里?心头唬琶θシ觥�
燕羽头痛欲裂,却赶忙爬起,摸摸头,说:“我没事。没事。”
坐车回家的路上,他一句话没了,盯着?虚空,紧抓着?黎里?的手。
偏偏碰上晚高峰,那车走走停停,走走停停。黎里?晃得头晕欲吐,何?况燕羽。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胸口越来越窒闷,几次要吐,拿了塑料袋却吐不出?东西。直到好不容易下车,脚刚落地,哇的一口清水吐在?地上。
他脖子上、额头上忍得全是汗。
黎里?紧搀住他:“我们去医院吧。”
燕羽摇头,脚步虚浮只肯往家走:“我要回家。”
好不容易到出?租屋,他蜷进沙发里?,咬着?手掌开始发抖。
黎里?见状,赶忙给徐医生?发消息,说燕羽出?事了,不肯来医院,求她马上派车和护工来。
刚发完,身后人?问:“你在?干什么?”
黎里?吓一跳,回头,燕羽站在?她身后,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很?直:“我有?话跟你讲。”
她把手机丢去一旁:“我听?着?。”
“医生?是不是说,要不就,不谈琵琶了?”
她不知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但点了点头:“是这么说过。”
他眼睛很?空:“我刚刚坐在?那里?等你的时候,一直在?想,要不就,不弹琵琶了。以后都不弹了。”
不知为?何?,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她竟有?些害怕:“真的……不弹了吗?”
“嗯。不弹了。”他笑了下,说,“再也不弹了。”
他安静说着?,转身走去柜边,打开琵琶琴盒。他那把最爱的琵琶,陪伴他快十年的琵琶“燕羽”,温润如玉地躺在?琴盒里?,美得安静,美得令人?心醉。
燕羽的手轻轻抚摸着?他,像抚摸着?爱人?,从琴头到弦轴,从山口到覆手,从琴颈到面板。
“不弹了。”他把琵琶拿出?来抱在?怀里?,下颌贴了贴它的琴头,像轻蹭最心爱的宝贝,说,“不弹了。”
黎里?怔怔看着?,燕羽嘴唇在?颤,顷刻间,两行泪滑落,滴在?琵琶上。
黎里?霎时心慌,大感?不妙;就那一瞬,燕羽双手抓住琵琶颈子,猛地将它挥起朝直角墙上砸去!
“砰!”一声?巨响,伴着?琴弦嘈杂的乱音,乐器发出?嘶叫的悲鸣!
黎里?惊愕。
那琵琶溅出?一点木屑,竟顽强地没坏;墙角上却砸出?坑洼,白色的涂料、灰色的水泥片簌簌坠落。
燕羽满面通红,剧烈喘气,单薄的身体颤抖着?奋力扬起琵琶再次猛砸下去!
哐!当!嘶!——琵琶砸墙声?,琴身震荡音,琴弦嘶鸣声?,混杂一起,魔音般恐怖穿耳。琴身面板开始松动。
“燕羽——”黎里?扑上去拦,竟拦不住。
他奋力砸第三下,琵琶发出?一丝凄惨的尖叫!似撕心裂肺的哭泣!一瞬间琴弦崩断开,甩溅在?燕羽脸颊上。利弦划出?刀一般的血痕,他脸上顷刻鲜血如滴!噼啪一声?,琵琶面板爆裂开,木屑飞溅!几片扎进他手臂。
燕羽感?觉不到疼痛,他近乎惨烈地嘶喊出?一声?,甩起残破的琵琶,再次猛砸。哐当巨响!那伴随了他十年的琵琶“燕羽”终于粉身碎骨,化成残破的木料碎片。
他松了手,踉跄退后两步,右脸下侧一道骇人?血痕,被眼泪冲刷。一张脸惨白如鬼魂。
他眼神?笔直而用力,盯着?那一地的琵琶,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他笑得仰起头去,笑得眼中全是闪烁的泪水。
黎里?恐惧生?寒,想碰他又?不敢碰:“燕羽……”
燕羽只笑了两三声?,就咬紧了牙,握拳的手剧烈发抖,呼吸急促得可?怕,一下跌倒在?地,撞在?沙发旁。
他眼里?全是泪,手像利爪一样扯着?自己的衣领,痛苦嘶声?:“黎里?……”
“我去给你拿药。”
他脸憋红了,却不肯吃。黎里?掰开他的嘴巴,就水将药灌下去。燕羽呛得咳嗽不止,脸上、脖子上全是水。
他像缺了氧,拼命呼吸,挣扎。好不容易将药吞下去,他有?气无?力了,破碎地倒在?她怀里?,喃喃:“没有?用……不弹了……”
“燕羽没事的啊,没事的。深呼吸,深呼吸。”黎里?紧搂着?他,害怕得心脏皱缩、全身发颤,却竭力稳着?嗓音,只拼命祈祷医生?快来。
可?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燕羽闭眼在?她怀里?,像死了一样。直到突然响起敲门声?,黎里?立刻放下他去开门。
徐医生?和几位男护士终于来了。
门才拉开——
“什么人??”燕羽挣扎冲上前,将黎里?护在?身后,抓住门要推关上。
几位男护工卡住门往里?冲,燕羽条件反射搂住黎里?,要冲进厨房拿刀。
黎里?竭力拦住他:“燕羽,我们去医院——”
燕羽盯着?她,眼神?凌乱而疯狂,如遭背叛:“谁让你叫他们来的?谁让你叫他们来的!!”
他转身往房里?跑,几个男护士追上去。
黎里?尖叫:“你们别踩他的琵琶!”
可?他们的脚还是从地上的琵琶板上踩踏而过。几人?抓住燕羽,后者拼命挣扎,直盯着?黎里?,眼神?恐惧而癫狂:“别让他们带我走!黎里?!别让他们带我走!!”
他死命想挣脱,但他们将他反摁在?床上,拿布条将他捆紧,他大哭:“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是累赘拖累你了是不是?黎里?你救救我!黎里?你救救我!”
黎里?心痛如万把刀在?捅,扑过去捧住他的脸,泪流满面:“别怕啊燕羽,别怕,没事的。去医院就没事了。我一直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
他被摁趴在?床上,拼命挣扎,眼泪眼上全是破碎的血和泪:“别让我走。黎里?你救救我!——”
徐医生?见他情绪太激动,怕他伤到自己,拿针给他推了剂镇定。
他几下就没力气了,趴在?床上不动。护工们系着?他背上的捆绑带。他面颊潮红,脸上淌着?血泪,只盯着?黎里?,执着?地唤她名字:“黎里?……黎里?……”眼里?的委屈像有?千言万语。
黎里?凑过去,痛哭:“你说,燕羽,我听?着?,我都听?着?。”
燕羽满眼心酸的碎泪,嘴唇蠕动,声?息将尽,黎里?慌忙将耳朵凑贴过去,
“黎里?,”他张一张口,吐出?最后一丝气息,“都被他们拿走了,硬币不会是我的。”
他泪眼阖上,昏迷过去。
黎里?一怔,顷刻间崩溃,嚎啕大哭。
她知道,他一点点重?建起来的玻璃罩子,再次被击碎了。
第115章 chapter 115
黎里当晚就给?燕回南和?于佩敏打电话; 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讲到燕羽砸了琵琶时,她?哭出了声。
燕父燕母也知大事不妙,连夜赶了飞机来。
燕羽入院后身体反应很严重。当夜凌晨; 药效褪后; 他?醒过来; 应激性呼吸困难,浑身?抽搐;头痛胸痛到惨叫打滚,全?靠护士又推药才睡死过去。
黎里没见过他?这般惨状,恐惧到无声,泪流不止。
之后,他?一直昏迷,严格来说,是介于梦与醒之间。
他?频繁地做恶梦,恶鬼追他?; 恶人欺辱他?。他?挣扎,反抗; 没有任何作用。他?不断地坠落,苏醒; 疼痛;坠落; 又苏醒,又疼痛。周而复始。
第三天早上; 他?模糊醒来; 黎里趴在床边。身?体几天的折磨消耗,他?已经?没力气了; 手颤颤抬起; 想碰一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