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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玻璃-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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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羽说不去。燕回南居然直接上手拖他出门。
  燕羽实在没?心情跟他争,就去了。想着很快就回。但到了KTV,包房里一个?亲戚的影子都没?有。
  燕羽以为,燕回南又发酒疯,有什么费口水的“知心话”要跟他这个?儿子讲述,坐了下?来。
  但很快,几个?公?主进了包间。
  燕羽冲出去时,撞上走廊上的燕回南,他攥着他胳膊往包间里推,说:“老子要让他们都看看,老子儿子是正常的。”
  燕羽几乎疯了:“你是不是有病?!”
  燕回南回吼:“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没?病就进去。”
  燕羽极力挣开他,跑出走廊;
  大厅有一道?很高很长的从二楼通往一楼的台阶,燕羽闭上眼睛就踩了下?去。
  他摔滚下?去,脑袋砸在台阶下?的大花盆上,淌了一摊血。意识彻底模糊前,燕回南冲下?来,抱着他,冲前台哭喊着打120……
  墙上的挂钟沉重而缓慢地走着,燕羽脑子里回想一遍,但终究,一句话没?说。
  他希望此刻黎里睡着了,又希望她没?有。还想着,听到黎里模糊唤他:“燕羽。”
  “嗯。”
  夜里,她声音很轻:“为什么,你把你的世界关得那么紧?”
  燕羽忽感茫然,白炽灯照得他眼前发花,有种时空错乱的错觉。
  她醉了,不会记得的;不管他讲什么,她都不会记得。
  燕羽,你可以讲一点,关于最近,关于过去,关于很久前……哪怕不讲具体?的事?,讲一点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的情绪……
  但,他依然开不了口,一个?字也开不了口。
  说点什么吧,关于自己的,哪怕一点。
  他嘴唇微动:“我……”
  黎里等了很久,才问:“什么?”
  燕羽沉默许久,说:“我困了。”


第26章 chapter 26
  黎里一夜安眠。
  醒来的时候; 竟有种久违的放松。
  天光已大亮。
  窗户上挂了张老旧的印花窗帘,帘子与墙壁的缝隙里透出白光。外头天气很?好。
  她迷糊坐起身,思绪被挂钟走动的声音牵引; 挪眼一看; 三?点了。
  她顿时醒了; 摸开手机,上午九点多。那?钟不准。
  她喘了口气,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室内。
  典型的江州老房子,白墙面,灰地坪。客厅不大,摆设简单而?陈旧,一张小沙发,两三?把木椅。后墙根一张四方木桌,上摆水壶水杯类物件; 墙边倚着?一把苕帚簸箕,再无其他。
  黎里依稀想起; 这是燕羽外婆的家。
  昨晚……她记不起来了。
  只模糊记得,他背着?她走了夜路; 拿热毛巾给她擦脸擦手; 别的丁点儿记不起来。
  此刻燕羽不在。但?沙发旁多了个小型取暖炉,炉侧的取暖条开着?; 一旁小板凳上放了两个打包的圆纸盒——是一碗粥; 一个卤鸡蛋,一块米糕。还是热的。
  黎里捧起那?碗粥; 边吃便观察这屋子。
  客厅两边各有两道门。近后门的两道; 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卫生间。近前门处; 一边是卧室,里头一张老式的环木床,床面整洁,缺了被?子。
  另一边是书房,靠窗处摆了张书桌,桌上堆着?厚厚的书籍和纸张。都是琵琶曲谱或技法?相关类的书,纸上是燕羽随手或画或记的音符。靠墙一侧有台很?旧的立式小钢琴,跟一个书柜。
  柜上除了书,另置一把小提琴,一根笛子。
  阳光透过木棱窗照亮了房间,笛身散出?微润的光。
  黎里忽想抚摸它一下,但?不想乱碰人家东西,又退了出?去。
  屋子处处陈旧,桌椅物件都有漆面脱落的痕迹,连空气都有丝朽木的气息。但?胜在干净简洁,叫黎里想起乡下外婆家永远明快而?敞亮的矮房。
  她很?快把东西吃完,收拾好,被?子叠整齐,电器关掉,出?了门。
  屋外,一条碎石坡道直通江边,视野开阔。
  天空又高又蓝,江水也格外青碧,像浅绿的宝石。
  房子左右是一排平房,像凉溪桥船厂曾经?的职工宿舍,如今都已窗锈门板残,瓦碎墙壁破,无人居住。
  平房后面是一排高大的香樟。那?些树木不知在江岸上长了多少年,枝干笔挺,树冠茂盛。香樟到?了冬天也不落叶,簌簌在清风里招摇。
  她正仰望着?,在风中听到?琵琶声。不是连贯的曲子,而?是一段短促的转音,反反复复。弹奏之人在频繁练习某种指法?。
  黎里循声而?去,进了船厂。
  厂里一大片空地,覆满尘土,路基已多处碎裂,荒草丛生。
  远处中心区伫立着?许多巨型钢筋混凝土建筑,空洞,荒凉,却残余着?一丝曾经?的恢弘气势。不少落叶乔木点缀其中,枝干枯寂,衬得冬日萧条。
  这片区域比黎里多年前跟父母哥哥来玩时,更?破败了些。
  她独行在荒废的重工业区,听着?燕羽指尖那?来来去去无数遍回转的琵琶短音,有种时间循环的错觉。
  莫名的,她忽想起昨晚,他抱她去过厕所。那?时,她脑袋靠在他肩头,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颌,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着?。
  黎里吸着?冷空气,心轻轻一颤;一抬眸,她已走到?生产仓库,远远看见了燕羽。
  那?是一大片开阔的没有墙壁的建筑,无数根高大粗壮的不锈钢柱支撑着?建筑顶端的钢架棚顶。
  很?多船,停在地上。
  燕羽坐在船海尽头的一艘船上,弹他的琵琶。
  仍是那?个转音,反反复复。不知他重复弹了多少遍。
  黎里练架子鼓时,碰上难啃的节奏,也会反复练,但?绝对没那?个耐力跟心性练上这么多遍。天才?和普通人,真?有些本质的区别。
  她走到?尽头,见是艘蓝白相间的渔船。
  船停在陆地上,比水里要高许多,黎里不知他怎么上去的。
  刚要绕圈,坐在船头的燕羽已看见船下的她,他手指没停,下巴往左边偏了一下。黎里会意,寻去他指示的方向,见船的左舷外有一堆三?角砖。
  她踩着?废砖上去。
  燕羽坐在操作室外面的台子上,背对着?她,仍在弹那?指法?。
  微风撩着?他的黑发。
  黎里莫名有些怯场,吸着?气往船尾走。
  这是艘普通渔船,船体漆片剥落不少,露出?斑斑锈迹。船舱很?小,但?玻璃没破,无非灰尘扑扑了些。船身几处积了尘土的地方,长了青色的苔藓和不知名的野草。
  船板常年日晒,又没维护,踩上去有些浮。
  黎里尽量放轻脚步,但?还是一走一响,鼓鼓咚咚。她怀疑自己打扰了他练习,越走越紧张。
  待她绕船一周,到?船头时,乐音停了。
  燕羽抱着?琵琶,抬起脸看她,因逆着?阳光,他微眯起了眼,说:“刚醒?”
  “嗯。”黎里莫名不太自在,移眼去看船外的天空。不远处,江水青绿,波光粼粼。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六点。”
  她有些惊讶:“那?么早?”
  “习惯了。”
  “一直在练刚那?指法??”
  “嗯。”他说着?,像是出?于本能,左手按弦,右手弹拨,手指如花般一旋,一段精绝的乐音流转出?来。
  黎里只觉跟她之前听到?的每一道一般完美;但?燕羽神色淡淡,看不出?是否满意。
  她目光被?他手指吸引。此刻,他右手自然而?舒展地伸开,轻拂在弦上。阳光照着?,琵琶琴身温润,他手指白而?修长,瘦而?分?明。
  她还看着?,余光察觉到?什么,一抬眸,他正看着?她,眸光清浅。她脑子里蓦地晃过昨夜他用热毛巾给她擦脸时的画面。那?时,他便是这个眼神。
  黎里胸口一热,胡乱说:“你……琵琶挺好看的。”
  燕羽很?轻地抬了下眉,低头看他的琵琶。他头发很?长了,一下半遮了眉眼,看上去竟有些散拓的意味。
  她忽就觉得,不剪也挺好看的,人看着?散漫随意些。
  黎里咬咬唇,问:“昨晚你睡哪儿?……你家好像就一张被?子,给我盖了。”
  他手指触着?琵琶弦,没抬眼:“有别的被?子,柜子里。”
  “是么?”
  “嗯。”
  黎里不太信,但?也没追问。
  她侧过身,拨弄栏杆上的漆面,说:“昨天,我不太记得了。我……没发酒疯吧?”
  他说:“没有。”
  她侧过脸,问:“有没有乱说话?”
  燕羽也问:“哪种叫乱说?”
  “就是……”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且不知为何,此刻他只是安静注视着?她,她便莫名心乱,干脆把问题抛给他,“我说了些什么?”
  燕羽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冷,累,困,不想回家,大概就这些。”
  黎里问:“别的没有了?”
  “没有了。”
  “真?的?”
  燕羽抬起脸望她,微眯眼:“你想有什么?”
  “不想有什么。”黎里背靠栏杆,在模糊的记忆里搜刮了半天,“我……没哭闹吧?”
  燕羽判断了一下,不知她是希望哪种回答,见她有些警惕了,说:“没有。”
  “我怎么记得,好像哭了一会儿。”她如何回想,却都忆不清楚了,“没有乱喊乱叫吧?”
  “就哭了一小会儿。挺安静的。”
  说到?这儿,他大概知道她弯弯绕绕半天,在意的是什么了。
  燕羽说:“你没给我添麻烦。也没给我讲秘密。”
  黎里抿唇,暗暗松一口气,只是前胸跟脖子上仍燥热得慌。明明是冬天。
  她侧过身,迎着?清风握住栏杆,想坐上去。
  
  燕羽看出?她意图,轻声提醒:“可?能不稳。”
  黎里双手抓紧栏杆,推了两下:“挺稳的。”
  燕羽见状,一手拎着?琵琶,从台子上下来,一大步走到?船舷边,另一手握住栏杆用力推了一下。
  但?黎里没料到?他过来试栏杆,已直接踩着?下层横栏,反身坐上去。燕羽也没想到?她速度那?么快,他推得那?栏杆猛一摇晃时,她刚好坐上去,猛地就朝后倾滑。“啊”一声短音,眼见她人要倒下船。
  燕羽疾步上前,一手伸到?她领口,用力一抓,将她扯了回来。
  黎里被?大力带回,整个人被?他扯落栏杆,撞进他怀里。少年蓬勃的气息从衣领里涌出?,像某种香皂,某种荷尔蒙。下一瞬,她的额头碰上他嘴唇,温热的、柔软的触觉。
  黎里一骇,心猝然跳到?嗓子眼,面颊瞬如火烧。
  燕羽也是一惊,在她冲击下,人没站稳,撞得他左手的琵琶磕在栏杆上,琴弦发出?“铛”的一丝裂响。
  黎里立即退后一步,紧张道:“你琵琶没坏吧?”
  燕羽低头看一眼,说:“没有。”
  再看她,就见她衣领被?他扯松了,纤白的锁骨处留着?刚被?他手指抓出?来的两道红痕。
  燕羽下意识捏了捏右手指尖,刚他手不小心伸到?她衣服里抠了把她的锁骨。她脖子下的肌肤很?热,很?软。
  额头上也是……
  
  他耳朵红了,低声说:“对不起。”
  她同时脱口:“谢谢。”
  两人都一愣。
  黎里手心是热汗,说:“谢谢你救我。”
  “不是。”燕羽匆匆道,却又没接着?说出?话来。
  黎里立刻转开话题:“琵琶弦真?的没坏吗?”
  乐手的乐器是很?宝贵的,她真?怕把他琵琶弄坏了。像他这种人,必定极度珍惜乐器。
  “碰了下琴弦。没那?么容易坏。”燕羽说。
  “那?就好。”黎里说完,船上陷入安静。
  天地间都安静得很?,连风声都没有。
  黎里脸上要更?热了,手机铃响,解救了她。
  她顺理成章小跑去船尾,摸出?手机,却是何莲青。适才?浑身乱窜的暖流一瞬消失殆尽。
  她接起来:“喂?”
  “吃早饭没有?我煮了碗小汤圆,一上来,你屋里没人。”
  黎里没讲话。
  “你昨天没回来?”何莲青小声,“去哪儿了?”
  黎里说:“你管这么多?”
  何莲青语气难过:“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我也没办法?。要是你爸爸还在,我也不至于……”
  黎里听不得她说这些,打断:“昨天在同学家。”
  “你什么时候回来,中午给你做排骨吃好不好?不是说下午给你哥哥买几件衣服的吗,明天一起给他送去。”
  黎里站在船尾,能看见远处上游的码头。一艘渡船启了航。
  她说:“好。”
  走回船头,燕羽已抱着?琵琶坐回台子上。
  “你还要练习?”
  “嗯。”
  “我先?走了。”
  “好。”
  “谢谢。”
  燕羽停了一下:“谢什么?”
  黎里:“昨天收留我。”
  燕羽:“没事。”
  黎里正要走,燕羽忽唤她:“黎里?”
  “嗯?”
  燕羽的手在兜里摸了一下,朝她伸过去,是一把钥匙。
  黎里一愣。
  “万一,没地方去。我一般晚上不住这儿,你可?以随意来。”燕羽说,“但?希望你用不上。”
  黎里接过来。那?片钥匙在他兜里待久了,还是热的。她紧攥在手心。
  她说不出?谢谢来,知道他也不需要。
  燕羽说:“走吧。再见。”
  “再见。”黎里说着?,看一眼他的琵琶,多问了句,“不带谱的吗?”
  燕羽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示意他记谱。
  很?随意的一个动作,黎里却觉得他气息很?是飞扬,很?是迷人,她脑子当即就空了一秒。
  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像中了邪!
  她没说多的话,点一下头,匆匆下了船。
  她绕过船头,走开几步了,却没忍住回头。刚好隔着?船舷,看到?了高处的燕羽。
  船体挡住半截视线,只露出?他的肩膀和脑袋。
  栏杆为框,蓝天为幕。像一张证件照。
  而?她回头那?一刻,蓝天下,画框里的燕羽,也正静静俯看着?她。
  初冬稀薄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少年唇红齿白,目光清明。
  黎里心头一突,立刻跑开。
  她一口气奔过那?片停在陆地上的船海,又跑过广场、红砖楼、废车间,跑得心跳剧烈,背后生汗;羞恼自己奔跑的行为太蠢,才?停下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她嗬嗬的喘气声。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他嘴唇的触感仿佛还在,黎里猛地蹲下,抱住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厂区里才?再度传来琵琶练习的琴音。
  心乱的,不止她一人。
  刚才?的那?一段空白里,燕羽你又在想什么呢?


第27章 chapter 27
  黎里站在离监狱还有两百米的路口处; 冷得跺了跺脚。
  按规定,只能进一人看黎辉。何莲青去了,她在外头等。
  仍是当初的路口; 路旁梧桐已光秃; 天空也阴沉。街对面小卖部开着; 行人?寥寥。
  黎里呼着热气,来回走动,看交通信号灯红了又绿,绿了又红。没多久,何莲青过?来了,双眼红肿。
  黎里皱眉:“你干嘛哭啊,把哥哥也惹哭了吧?”
  何莲青擦擦眼,忙道?:“没有。我是出来了才哭的。”
  两人?往渡口走,何莲青又开始流泪:“你哥哥太可怜了; 那么小就进去了,以后出来不知道?怎么办。要想打工糊口; 江州都没人?招他。”
  她诉起苦来,没完没了。
  黎里心烦; 又不忍责她; 加快脚步把她丢在身后,听不见她声音才算完。
  
  在北城渡口上了船; 何莲青不哭也不诉了; 站在船舷边看江水。
  江水呈浅青色,草梗木屑类杂物漂浮其中。船上风很大; 又潮湿; 寒气刮骨。偏不巧这趟船上没有客车,没法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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