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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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日光渐烈。
姜湖回车上落座,瞿蔺将酒放到后备箱内。
放好后他回到车上。
在这个过程里,姜湖始终在透过后视镜看他。
起先后视镜里没有他,姜湖耳边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后来,后视镜里出现了他的脸。
再后来,后视镜里是瞿蔺的腿。
随着他走近,后视镜里的影像变大,姜湖从看到他的身体,变成看到他身体的局部,最后这个局部也消失了,瞿蔺绕到车头前,而后他拐到一旁,坐回驾驶位。
要感谢在他们进夜店的这几分钟内,有辆皮卡停在他们车的旁边,贴着驾驶位的位置。
瞿蔺因此走姜湖副驾驶那边,从车头绕到驾驶位时,他上车开驾驶位的车门亦有些费劲。
接连接触了两个从战地逃离幸存的人,姜湖突然对瞿蔺的来历有了兴趣。
她特别想知道某件事或者想说某些话时,通常会先铺垫一下,问些别的事,让她想问的问题不至于显得特别突兀。
姜湖手贴在车前置物盒上,问:“走这条道,带酒什么用途”
“压车。”瞿蔺说。
这怎么有点儿封建迷信的意味。
是不是还得倒点儿孝敬土地
姜湖说:“别浪费了,怪沉还可能会累着车,空了我喝。”
瞿蔺:“”
姜湖问:“你来勒革多久了”
她开始打探,今日早餐时aa和她说了不少信息,可基本是关于老唐的,和瞿蔺关系不大。
来勒革的时间长短不需要隐瞒,瞿蔺回:“一年左右。”
姜湖哦了声:“那不长。”
瞿蔺平静反问:“一辈子一共多长。”
这在姜湖听来还有那么点儿消极。
她又问:“你和我师兄,怎么认识的”
风大了些,瞿蔺升起车窗。
位于副驾驶位的姜湖那侧的车窗即将升顶时卡住了一般,在距离关阖仅剩两厘米时,卡住不动了。
凉风透过这丝缝隙漏进来。
姜湖扫了眼窗户,这破车,破到家了。
瞿蔺在风声里回顾了下过去。
认识傅砚笙,是从他进战区开始的。
过会儿补齐
第9章 一更
第九章:撞车与被撞车
战争既制造让人同情的流离失所、痛失亲友的难民,也让一些渣滓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暴露的更为彻底。
他们打劫同命相连的同胞,无疑会让这些同胞本已陷入混乱的生活更为雪上加霜。
瞿蔺望着被他用手臂压在墙面上的这个男人。
男人嘴里叼着的烟已经掉了,一截烟灰也洒落摔碎在男人衣服前襟上。
男人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恐,而后是长久的无畏和讥笑,像是他笃定瞿蔺不会拿他怎么样。
瞿蔺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
他能做的,也有限。
他不能怎么样,他也压根没想要怎么样。
当地抢劫打砸者不少,趁国难偷鸡摸狗的也大有人在。
这些人在犯罪,可他们会为自己的行为找无数个借口,无数的理由,且觉得自己是形势所迫,被逼为了生存求变通。
他们会责怪战乱,怪贫穷,甚至欺弱还嫌人弱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右手上移扼在那人颈上,瞿蔺左手探进口袋,摸到了一把折叠刀,是比此前他给予姜湖的那把弯刀小很多的一把刀。
瞿蔺左手指弹开折叠刀,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在男人腰间一划,男人腰间的皮带随即崩裂断开。
皮带一断,男人下身长裤同时下滑,半挂在他臀间。
冷风侵入下体刺激得男人身体下意识地一哆嗦。
男人随即破口大骂,从他嘴里蹦出各种污言秽语。
瞿蔺充耳不闻,任他骂。
一分钟过去,见这骂没完没了,瞿蔺才收紧扼在男人颈上的手。
他力道一重,男人即刻安静下来。
瞿蔺望着眼前这双充满愤恨的失去平静的眼睛,冷静说:“叫的像个扩音器,舌头就这么想废”
他说得轻飘飘的,话的语气和话里的内容极为不符。
男人闻言即刻低咒一声,紧抿唇,狠狠咬牙。
瞿蔺单手握刀,继续:“我的人,万不劳你惦记。我从哪儿找到的,她从哪儿来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指腹在靠近刀刃的地方蹭了下,厉声补充:“少他妈打听。”
男人望着他,表情中仍旧含有讥诮。
瞿蔺看到了,只冷呵一声,最后交代:“裤子提好。另外记句话,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有多远滚多远,纵然他希望息事宁人,但他的耐性也有底限。
那讥诮得还回去,瞿蔺转身离开时扬手,刀径直往他身后剁,直直剁到男人脚边,刀在暗巷中反着银白色的光。
这光冷酷,凛冽,也无情。
四周安安静静的,适才路边还能见到的些许人头此刻尽数消失。
日光透过车前档打在姜湖脸上,这光刺目耀眼。
姜湖一直安稳坐在车里等。
隔了没多久,她便见瞿蔺长腿直迈,再度出现在她视野之内。
危机警报解除,姜湖把置于掌心的那把刀扔到座椅下面。
瞿蔺回来了,她便不再需要这个道具。
瞿蔺很快回到车上。
姜湖没急着问,她只在原位坐着,旁观瞿蔺的后续动作。
瞿蔺上车后手臂便立刻往后探,他从后排置物盒里摸出一沓绳索。
绳索不细,且绳的表面有一众细刺。
瞿蔺扫了眼姜湖手腕处细嫩的肌肤,又把绳子扔了回去。
这“安全带”没法给她系,这绳太糙。
坐定了,瞿蔺系好驾驶位的安全带,同时对姜湖说:“拽紧车顶扶手。”
他带来的意外已经不少,姜湖随口问:“能否预告下,这回是要做什么”
瞿蔺嗯了声,同意解释。
他说:“没什么。大概是做点幼稚事儿。双手一起拽着扶手,用点儿力,拉紧了。”
他自认的幼稚事姜湖想象不出。
姜湖对瞿蔺的了解只是皮毛,姜湖越来越这么觉得。
还有疑惑,但姜湖还是照瞿蔺的话做了,只是也保留着她对没得到他确切答案的不满。
姜湖手拽紧车内饰顶扶手的那刻,瞿蔺点火、挂挡、给油、加速,车随即飞一般蹿出。
姜湖瞳孔下意识地紧缩,在她意识到这车即将撞向停在远处巷口的那辆黑色越野的时候。
她立刻看向瞿蔺,瞿蔺脸上没有犹豫。
姜湖便明白了,瞿蔺此刻的举动并非一时兴起。
姜湖没说什么,她没劝,自然也不会鼓励支持,只是攥着车顶扶手的力道更重了些。
几秒后,
“啁”
“哧”
“砰砰”几段声响前后接继。
两辆车再度撞在一起,只是前后位置完全颠倒了过来,瞿蔺的车从被撞变成了撞车。
车前杠和大灯陷进黑色越野车尾,车的后杠和车尾此前刚被这辆越野车撞过。
两车受的伤可谓是彼此彼此。
车辆猛刹车,姜湖身体惯性前倾,车停那刻她用眼角余光再度扫向瞿蔺的脸,他仍旧满脸冷静。
姜湖从他脸上没发现丝毫异动。
姜湖对瞿蔺的认识又多了一层任性。
比她任性。
撞完后瞿蔺即刻挂倒挡后撤,而后打方向朝一侧的马路开,自行驶离。
姜湖看了眼汽车后视镜,见从巷口出来一个人在黑色越野处跳脚。
姜湖没觉得爽,毕竟撞车后此刻她置身的这车更破了,安全系数更低了。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先撩者贱,是对方冲撞他们在先。
法律准绳是社会运转的基础,激情冲动不可取,但有的人也着实需要另类的适度教育助其长大成人。
瞿蔺将车开回马路时车速才平稳了下来。
姜湖此时再度侧身看他,微动唇:“”
现在她再开始惊呼好像有点儿晚了。
短短一小时内的两撞被撞和主动撞车,给姜湖一种活久见的感觉,她的语言系统难得的匮乏起来。
感觉到姜湖的盯视,瞿蔺问她:“受惊了”
这会儿才问是不是也有点儿晚
姜湖抿唇,而后启唇吐字:“你钱多的是”
她没回答瞿蔺的问题,而是反问他。
车撞成这样,修不用钱
他到底是穷的明显破罐子破摔,还是富的低调全无所谓她真是不懂了。
瞿蔺从容开着前杠快掉了的车,告诉姜湖:“按程序这车下下个月报废。”
姜湖:“”
她懂了。
他的意思是,车原本就要报废,此刻撞废不算亏。
姜湖不在乎这些,只继续淡声问瞿蔺:“撞完你觉得爽”
瞿蔺没答。
姜湖说:“我以前没看出来。”
瞿蔺不明白,回问:“看出什么”
姜湖仍旧淡声回:“你是个性情中人,我没看出来。”
瞿蔺:“”
车厢内有几秒没有人声传来,姜湖又忽而换了个话题:“这儿的交警会不会半路给我们拦下”
刚才那一撞,算不算肇事逃逸
瞿蔺说:“不会。”没有人会报警。
姜湖这下放了心。
隔了没多久,她又提议:“哎,要不要租辆车”
让这个要报废的、还受了伤的破烂先歇一歇。
正值等信号灯的路口,瞿蔺转身看她。
姜湖给出诚意:“钱加在我日后支付的佣金尾款里,你不亏。”
十分钟后,瞿蔺将车停在就近的一个露天停车场。
停车场临近二级公路,内里是家超市,下车后姜湖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双语标志牌。
瞿蔺嘱咐:“你去里面转一下,在这儿等我。”
姜湖知道他是要去找车,同意:“好,需要我给你带点儿什么”
瞿蔺:“”
他最后回:“客气,什么都不需要。”
姜湖抱臂点头,手背朝外对着他挥了挥:“正好,我真的只是客气一下随口一问。你去吧。”
瞿蔺:“”
他往外走了数步,姜湖站在原地看着,她还没转身往超市走,突然瞿蔺回头,对她说:“手闲着的话,你扛一箱水出来。”
姜湖:“”
她刚才不是刚说了只是客气下
一箱水他怎么这么不客气。
超市里客流不多,身为此地稀有的黄种人,姜湖乍出现便很吸引人眼球。
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姜湖微有留意。
店内有坐在沿街位置上围观车来车往的老年人,有妇女拖着孩子采购,还有和姜湖一样只身在店内搜索货架上的物品的人。
商品包装袋上的信息有限,姜湖望着那些不认识的语言,辨识货品靠猜。
瞿蔺说的水好找,各地的瓶装水差异不大。
只是看到货架上水的标价,姜湖略觉吃惊。
水很贵。
想起这个国度的自然条件,气候以及地理位置,再加上此地战乱刚定,她又觉得正常。
对这一片区域里的这几个国家来说,水资源都是珍贵资源。
从古至今围绕在这一地区的动乱不断,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源于对资源的争夺。
水资源是其中之一。
姜湖拎起一瓶水。
她的手刚扣在瓶盖上,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和上一章都写了撞车然后这几天现实里还没进化成老司机的我真的撞了一回,至今还没善后处理好gt
春节人多车多,大家出门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小心驾驶
很抱歉,慢慢补给大家最近欠下的量,今晚三更。这是第一更。
第10章 二更
第十章:风吹麦田
今晚前面还有一更
姜湖拿着水转身。
拍她肩膀的,是适才跟在一个妇女身后的那个小男孩。
男孩看起来年龄不大,只十一二岁。
论高度,男孩掂着脚才拍得到姜湖的肩。
姜湖下意识地寻找刚进超市时她见到的那个带着这个男孩的女人。
但她视线在超市内逡巡一圈,没有见到那个女人的身影。
姜湖此前靠常识和感觉分析,觉得男孩和女人像是母子。
此刻只剩男孩站在她身后,姜湖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
多管闲事不是她的作风。
行路结识新朋友,也不是她的喜好。
除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和人,不惹其余事、不惹多余的人,是她自保自卫的本能。
姜湖看了男孩一眼,再度转身,没有进一步理会他。
她刚转身,男孩又在身后扯了扯姜湖的衣角。
姜湖吸了口气,被迫再度转身看向他。
见她看过来,男孩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呜呜两声,没有发出其余单词。
姜湖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说,他不能说话,他是哑巴。
姜湖手捏紧水瓶。
男孩试图去拉姜湖的手。
姜湖没有配合,她略觉莫名其妙。
她一只手握着水瓶,另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内,没有向外掏。
男孩满脸失望的看着她。
姜湖在移开视线之前,竟见男孩眼睛里汪出一潭深泉,是一汪眼泪随时能从里面流下来的泉。
姜湖蹙眉,她从前没负过人。
一个小男孩,望着她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无法见他哭,姜湖妥协。
男孩一步三回头,慢慢向超市外走,回头时仍旧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姜湖将水放下,跟在男孩身后往外走。
出了超市门,男孩往停车场一角走过去,姜湖观望了下,没动,没再跟过去。
她有自己的判断,不能跟随陌生人往僻静处走的判断。
见姜湖不再跟过去,男孩又退回来,重新站到姜湖身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姜湖只能理解出他让她帮忙带好项链这一层意思,这并不难。
两人有身高差,姜湖微弯腰,去接男孩手里的项链。
可她没想到,她上半身刚弯下去,突然男孩伸手一把攥住她佩戴在脖颈上的吊坠,用力往下拽。
姜湖不曾防备,吊坠的细链割在她皮肤上,被男孩猛力一拽,随即拉出一条血痕。
姜湖变了脸色,眸间也冷了不少。
她暗骂自己蠢,竟被个小屁孩耍。
她爱心泛滥个什么劲儿没好下场。
男孩身高并不高,但力气不算小。
且他没留余地,如他那般用力往下拽,她的脖颈可能还会被割出数条长口。
姜湖没将手伸去护住脖颈,她抬腿踹向男孩下身,同时往回拉自己的上半身。
父辈出身戎马世家,姜湖并非绣花枕头。
她一脚踹过去,男孩感觉到疼松了手上的力道。
姜湖冷眼扫过去,他手全松,忽地不顾磕碰摔跤,迅速跑远。
姜湖望着男孩逃离的背影,觉得可悲亦好笑。
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什么
她站在爷爷姜式武的书桌前,戴着姜式武的大檐帽儿,拿着粗毛笔,练习勾画标点符号。
那还是天真无邪的时候。
同样都是人,生命轨迹真是千差万别。
风一吹,姜湖脖颈一阵凉,凉后又是一阵疼。
姜湖伸手摸了下脖子,触手处有些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