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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枕刀-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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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秋招来陈管事;问他府上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陈管事是特意来给慕秋请安的,听到她的问题不敢耽搁,忙道:“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五天前大少爷从翰林院正式调去了刑部,听说大少爷极得尚书大人的看重;现如今任着刑部郎中一职。”
  慕云来在殿试上被点为探花郎;按照朝中惯例;他一出仕就是从六品官职,在翰林院待了三年连升三级,这确实算是大喜事了。
  慕秋问:“那现在堂兄可在府上?”
  “不在,这些天大少爷忙得脚不沾地;除了中途回府拿过一次换洗衣物,其他时候都宿在官衙里。”
  才一上任就这么忙;看来卫如流的推断没有错。
  只是不知扬州知府现如今是生是死。
  傍晚时,听说慕云来从衙门回来了,慕秋只是命人给他送了些暖身的汤;没有马上过去打扰。堂兄连轴转了五天,是该先好好休息一夜。
  慕云来正在脱发冠,就见到了慕秋命人送来的汤。
  他掀开盖子,浓香扑鼻,数日里不得舒展的眉眼染上笑意:“还是秋儿妹妹心疼我。”随手放下发冠,端起碗一口喝完了里面的汤,疲倦了数日的身体舒坦不少。
  再晚些时,慕大老爷也回府了。
  他神情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大夫人伺候他脱下朝服:“出什么事情了?”
  “你派人通知老二和秋儿去我书房一趟,还有,看看云来睡了没,没睡的话也一起过来,我有些事情要和他们说。”
  慕云来刚刚躺下,听到父亲传召,强撑着困意起身,用冰凉的井水净了净脸,穿好衣服赶去父亲的书房。
  在路上,恰好碰到了匆匆赶来的慕秋。
  两人相视一笑,很快就进了慕大老爷的书房。
  不多时,慕二老爷也到了。
  “人都齐了。”慕大老爷看着慕云来,直接问道,“扬州知府现在是什么情况?”
  “逃了,下落不明。”
  “我今天进宫见了陛下,看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想让刑部大张旗鼓前往扬州,追查扬州知府的下落。你知道这件事吗?”
  慕云来点头:“尚书大人和我提过此事,此次由刑部右侍郎带队,我会随同左右。”
  慕秋脸上闪过忧虑之色。
  堂兄居然要去扬州?
  现在的扬州,明面上依旧歌舞升平,但底下的暗流已经湍急得足以将无数官员淹没。
  “我猜到了。”慕大老爷叹了口气,“刑部在明面上查这个案子,大理寺这边会和刑狱司合作,在暗中调查另一起案子。”
  几人顿时吓了一跳,不过被吓到的原因并不相同。
  慕二老爷和慕云来会被吓到,纯粹是惊讶刑部、大理寺、刑狱司三个衙门居然要联合起来办扬州的案。
  历来需要三个衙门共同查办的案子,全都是能震动朝野的大案。最出名的,便是十年前那场牵连无数家族的惊天大案。
  慕秋会被吓到,则是因为她知道慕大老爷要暗中调查的是哪一起案子。
  除了私盐贩卖案,还有什么案子需要这么慎重。
  似乎是嫌给他们的震动还不够大,慕大老爷继续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以钦差的身份悄悄前往一趟扬州。”
  慕秋脸上忧色更重。在慕大老爷前面的两位钦差,一位可是死得不明不白,一位就是楚河,同流合污,最终身死。
  她不愿意把事情往坏了想,但如果大伯父和堂兄真的去了扬州,那真的无异于去了龙潭虎穴。
  慕秋抿着唇:“大伯父,事情已成定局了吗?”
  “是。别太担心,事态没你想象的这么严重。”慕大老爷朝她微微一笑。
  他会喊她过来,是因为他知道在这府里除了他之外,知道最多内情的就是这位侄女。若是他离了府,还需要侄女这边多宽慰夫人。
  慕秋如何不担心,但在这件事上,就连慕大老爷都做不了什么,更何况是她。
  “行了,天色不早,都回去休息吧。”慕大老爷下了逐客令,送走几人后,他回了正院,与慕大夫人躺下休息。
  慕大夫人睡不着,与他闲聊,提起慕秋去西郊枫林那天的事情:“秋儿那天突然提到她娘,还问了容家覆灭的事情。”
  慕大老爷闭目养神:“你和她说了?”
  “说了是贪功冒进死的。”
  慕大老爷“嗯”了一声,听着慕大夫人继续道:“那天下了雨,我远远瞧见简言之和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送了秋儿回来,问了随从的下人,说是在枫林里遇到的。”
  慕大老爷骤然睁开眼:“你看清那个年轻人的脸了吗?”
  “没有。”
  “算着时间,张家满族就是在这几天被抄斩的。”
  慕大夫人脸色倏变:“你是说那个年轻人是……那位?”
  慕大老爷没答话,只是问她:“前些天让你给秋儿留意帝都的青年才俊,你那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这才过了几天啊,哪有这么快。”不过想了想,慕大夫人问,“简言之是你的下属,又是简家嫡子,你觉得他怎么样?”
  慕大老爷蹙眉,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简言之一身金灿灿花里胡哨的模样:“太不稳重。”
  在六大家族中,简家是家风最自在的一个家族,富贵至极。秋儿情况特殊,若是能嫁进简家,婚后肯定会过得很自在。
  刚刚只是随口提了“简言之”这个人选,但越想,慕大夫人越觉得简言之不错。
  “年纪轻轻就是大理寺少卿,不稳重也是正常,成家了就知道稳重了。”
  顿了顿,慕大夫人劝道:“而且当年,秋儿与那位的婚约虽然只是口头一说,没有定下来,但陛下也是知情的。简家百年富贵,又有祖训传家,族中子弟永远不会参与进任何夺嫡之争,因此深受陛下信重。如果秋儿最后是与简言之定了亲事,想来陛下也不会反对。”
  慕大老爷有些被说服了,虽然不太喜欢简言之遇事一惊一乍的模样,但也不得不承认夫人说得有理。
  他想了想,松了口风:“倒是可以试着接触接触,还有雨儿那边年纪也合适了,你多挑挑看。”也正好给夫人寻些事情做。
  慕大夫人嗔道:“这些事还需要你来提醒?”她早就上了心。
  三天后,慕云来跟随刑部一行人赶赴扬州,而慕大老爷也开始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慕秋在屋里想了几天,终于想到一个能帮上些忙的办法——借着郁家的关系,把自己的生意在整个江南铺开,尤其是扬州那边,更需要多设些铺子。
  商人走南闯北,消息最为流通,而且人脉也远超想象。
  生意这种事情,素来没有一家完全垄断的说法,她可以将江南生意利润的一成分给郁家,以此来换取郁家的庇护。
  而且她在铺契里,看到好几家扬州的铺契,有基础在,想要扩大规模会比从无到有方便许多。
  有了想法,慕秋把自己关在屋里认真做规划,又给郁墨那边写了信。
  不过还没做出能令自己满意的规划,慕大夫人就派人来通知慕秋,过些日子是简老封君的八十大寿,她那天要以慕二小姐的身份出席宴会,正式在所有人面前露个面。
  裁缝铺的裁缝过来给慕秋量身形,说是要给她定做出席宴会的衣服和几套冬季衣物。
  刚折腾完这件事,那头又说琳琅阁的掌柜上了门,要给慕秋和慕雨打一套完整头面。
  一番折腾下来,慕秋算是知道参加一场宴会有多累人了。
  十一月二十三,恰逢小雪节气。
  今天是简老封君八十寿辰。
  慕秋昨晚忙到很晚才睡,白霜端着热水进来为她梳洗时,慕秋还迷瞪着。
  等婢女们开始为她梳妆,慕秋才慢慢清醒:“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这么早,外面的天怕是还没亮。
  梳发时,婢女时不时往慕秋头上插支步摇戴支珠花。等一套精致而沉重的头面戴好,慕秋都不敢乱动僵硬的脖子。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卯时就要起来了。
  简府和慕府都在城东,慕府马车绕过两条巷子,一进入简府所在的那条巷子,就被堵住了,好在简府的人早早做足准备,等了大约一刻钟,马车终于能再次前行。
  只是看马车挪动的速度,等他们进入简府,怕是还有许久。
  慕秋撩开挡风的毡帘,望向外面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
  一场寿宴,京城所有高官勋贵闻风而动,听闻就连陛下都赐了寿礼,夺储呼声最高的端王还会亲临,简家的富贵雍容可见一斑。
  等待许久,慕府马车终于进入简府。
  奉上早早备好的寿辰礼,简府下人领着慕府众人从抄手游廊前往前厅,男眷和女眷的席位都设在前厅,中间仅用屏风虚虚隔住。
  绕着简府走了小半圈,进入前厅时,慕秋算是知道简言之那金得要发光的审美是怎么培养出来的了。
  她还是第一次镀金的屏风。
  前厅的各种摆设都以金色作为主色,花哨又华丽。
  环视周围一圈,慕秋重新垂下眼,乖巧而温顺地跟在慕大夫人身侧,从花厅门口走入,越过一众官员家眷,径直来到最靠前的桌案。
  周围的夫人都与慕大夫人认识,其中一位相熟的夫人笑看着慕秋,问慕大夫人:“这位就是慕二小姐吧,长得可是真标致。”
  慕大夫人拍拍慕秋的手背,欣慰笑道:“是她,前些日子才从扬州回来,今天趁着老封君的寿辰,我带她出来认认人。”
  慕秋不认识对方,只管垂眸微笑。
  此时,寿宴快要开始,简府大门外已经没有马车了。
  简言之披着金色斗篷,站在门边冻得直跺脚哈气,就在刚刚,今冬第一场雪下了起来。
  都这么冷的天了,他那把金色折扇依旧不离身,放在手上随意转动把玩着。
  等得久了,简言之时不时探头往外瞧,嘟囔道:“都快要开始了,人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巷子尽头便传来骏马疾驰的声音。
  雪色纷飞间,卫如流一身青褐长衣,赴约而来。


第二十八章 十年岁月,天翻地覆。……
  骏马来到简府门前;卫如流翻身下马,斗篷于长空中猎猎作响。
  简言之松了口气,他一张俊脸都要冻僵了。
  他搓了搓手;往手心里哈了口气:“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过来了。”
  卫如流实话实说:“原本是不打算过来的。你欢迎我;你爹可未必欢迎。”
  简言之翻了个白眼:“我的客人;我爹不欢迎又能如何,我都加冠了。”
  卫如流转动手里的刀;垂眸道:“简言之;和我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轻则祸及自己的性命;重则有可能牵连你的家人,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马上转身回刑狱司。”
  友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太过奢侈缥缈;
  但简言之确实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称作朋友的人。
  正因如此,他才会几次三番冷视简言之;不愿简言之与他有太多接触。他已站在悬崖之上进退不得;又何必捆绑他人随他赴死。
  “欸等等——”简言之掏了掏耳朵;不乐意听到这种话,“今天可是我祖母的生辰,你说这种话也太扫兴了吧。我又不是傻子,不至于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只是和你交个朋友而已,还不至于惹出这么大的祸患。”
  说着;简言之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走吧,寿宴就要开始了,再在这里站下去;迟到是小事,我冻出伤寒来可就是大事了。”
  他自幼娇生惯养的,最讨厌生病了。简言之理直气壮想着。
  看着大摇大摆走入简府的简言之,卫如流转了转手里的刀,随他走入简府。
  两人走到长廊上,两侧摆满了寿桃盆栽和各种喜庆的装饰。
  简言之余光扫见那把刀,强调道:“先说好,今日是我祖母寿辰,不宜见血,你可千万别在府里动刀啊。要是真有人惹你了,揍一顿就是了,这府上宾客的身份虽然个顶个的高,但绝对没一个打得过你的。”
  “放心。”卫如流停下转刀的动作,“我今天就是赴约来来给老夫人贺寿的。”
  他自幼就不喜欢参加宴会,若是寻常宴会,早就拒绝了。
  简言之堵了他几日,好说歹说,卫如流才决定过来。
  卫如流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抛给简言之:“方才去给老夫人备了份礼物。”
  简言之乐了,忙收起来:“你是因为这才来迟的?”
  卫如流冷声道:“就是单纯来晚了。”
  简言之嗤笑一声,也不揭穿他的口是心非。
  两人穿过长廊,进入前厅,来到设给男宾的席位。
  前厅这边几乎坐满了人,收到请帖的各府客人都跪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等待宴会开始。
  此时简言之领着一位青褐长衣的年轻公子走进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
  血洗刑狱司至今已过去一月有余,“卫如流”这个名字在京城可谓是如雷贯耳,但见过卫如流本人长什么样的人却没几个,因而席间绝大多数人都认不出他,彼此附耳低声交谈,讨论着这位被简公子亲自领进来的年轻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能有如此风姿的青年,在这帝都屈指可数。
  可他们的身份都和这位青年对不上。
  而且参加宴席都是有规矩的,身份越是贵重的人往往越靠后入席,如今场间所有席位都坐满了人,仅剩下主位下首那张席位还空余着。
  简大老爷一身富态,不像是朝中正三品大臣,倒像是普通一富家翁。
  他倚坐在主位上,端着酒樽慢慢品酒,姿态闲适。
  闲来无事,他与慕大老爷笑谈起来。
  两人正聊得起劲,听到后方突起的窃窃私语声,纷纷看向前厅大门。
  目光落在卫如流身上,简大老爷和慕大老爷的眼前同时一黑:这位怎么过来了。
  再看那眉开眼笑走在卫如流身边的简言之,简大老爷心中暗暗咬牙:真是前世不修,才修来了这么一个儿子。他不知道耳提面命多少次,告诉儿子私底下接触这位就罢了,可千万别把两人的交情放到大庭广众下。结果呢,把他的话完全当耳旁风了!
  要不是自己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简大老爷换号重来的心都有了。
  “你的位置就在最前面那,要到了。”简言之正兴致勃勃对卫如流介绍着,结果头一偏,就看到了他爹那要烧起来的眼睛,吓得后颈发凉,脖子下意识如鹌鹑般缩了起来。但下一刻,简言之又昂着头。
  一顿竹条抄肉看来是免不了的了,但那都是宴会结束后的事情。
  现在!
  他要抖擞起来!
  卫如流视线平平移过去,看向简大老爷。
  他早就猜到简大老爷的反应,此时也不恼怒,反而是种预料之中的平静。
  简大老爷心下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罢:“贤侄到了就请入席吧。”主动开了口。
  卫如流颔首,转身入席。
  简言之可不敢凑到他爹面前,正要跟着卫如流一块儿钻进去,被简大老爷先一步叫住:“寿宴快要开始了,你去后院瞧瞧你祖母。”
  简言之只得离开。
  他们这番互动极短,但席间所有人都瞧得清楚。
  简大老爷请这位年轻公子入席时,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可并未作揖回礼啊。
  而简大老爷也未对他的怠慢态度表示出任何不满,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众人更好奇这位年轻公子的身份了。
  很快,就有大理寺的官员给众人解了惑。
  “卫如流”这个名字在席间转了一圈,所有人纷纷收敛自己投向卫如流的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这位煞神会盯上自己。
  卫如流端酒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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