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刀-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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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得适时抛些鱼饵下去,弯钩钓鱼。
江南总督笑了,没有再追问下去:“那就好好努力,年轻人果然有干劲。”
几人到了存放卷宗的屋子,这一待便是一个下午,眼看着天都黑了,只好又陪着江南总督吃了顿饭,这才回了郁府。
卫如流先回屋里换了身衣服。
他刚换完衣服,沈潇潇和沈默就过来了,要向他禀报事情。
卫如流挥手打断他们的话:“这些事,慕秋都知道吗?”
沈潇潇和沈默对视一眼,沈潇潇垂头请罪:“这段时间慕姑娘一直在与大人合作调查此事,属下自作主张,没有请示过大人,第一时间就将此事禀报给了慕姑娘,还请大人责罚。”
卫如流没有怪罪,只说是应该的。
沈潇潇暗暗咬牙,大着胆子道:“大人,属下伤势还未痊愈,如今倍感困倦,而沈默记性不好,会疏漏很多细节,因此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沈潇潇后背都是汗了,她感受到卫如流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这些年里,卫如流在他们这些下属面前积威甚重,说完刚刚这句话,沈潇潇给自己捏了一把汗。偏偏话都说到这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不知大人是否介意让慕姑娘代为转述今日之事?慕姑娘聪明伶俐,转述时想来不会出什么疏漏。”
大人,我都帮您到这步了,您可千万别罚我板子啊。
沈潇潇心里暗暗叫苦。
卫如流对慕秋的心思,太浅了,浅到他表现得再冷漠,也能被她觉察出端倪。
她是自小就在贴身保护卫如流母亲的暗卫,算是看着卫如流长大的,方才脑子一热,才会说出这种糊涂话。
卫如流俯视着沈潇潇,不辨喜怒道:“下去休息吧,下不为例。”
沈潇潇大松一口气:“是,多谢大人。”
卫如流垂眸,用手抚平衣服袖口的几道褶皱,大步流星向慕秋住的院子走去。
他刚刚回屋换了衣服,其实就是想去见慕秋。
只是还没寻思好借口,沈潇潇就将现成的理由递到他面前。
月影疏斜,华灯初上。
慕秋掌着灯从厨房里出来,神情愉悦。
再拐个弯就到了她住的院子。
今天月色黯淡,卫如流站在灯火阑珊之处,直到走近了,慕秋才看清立在院门外的他。
“怎么在这儿?”
卫如流其实早就看到她了,他没有出声,等着她一点点靠近然后自己发现他。
“有些事找你。听下人说你不在院子里,我就在外面等。”
“进去吧。”慕秋也没问他是什么事情。
廊下燃着绵延的灯笼。
走到廊下,烛光一照,卫如流看见慕秋左手里提着一个小布袋。
鼓鼓胀胀,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他没有问,但慕秋把这个布袋放进了他手里:“给你。”
布袋入手温热。
显然,这是里面装的东西散发出来的。
除了温热,里面的东西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熟悉食物香味。他对这种香味并不陌生。
毕竟很多个夜里,他都很看不惯这个食物。
“这是什么?”卫如流凝视着她,明知故问。
慕秋避开他的目光,往已经燃起蜡烛的书房走去:“我去厨房烤了不少吃的。”
“然后呢?”
“然后还剩了不少花生,就想着装回来慢慢吃。这不是正巧碰到你了吗,干脆送给你好了。”
“仅此而已?”
“那不然呢?”
慕秋反问,推开书房的门,刚迈进一步,便被身后的人攥住了袖口。
他也不用力,丝绸制成的袖口光滑柔顺,只要她再往前走两三步,袖口会轻而易举从他掌间滑开,挣脱掉被他掌控的命运。
但慕秋停了下来。
外头冷风凉月,屋内,卫如流从未对一人如此温言软语。
“我以为你是看到了那袋花生,想起旧事,所以特意为我烤的。”
慕秋侧着身子,笑骂道:“真敢想。”
“不是吗?”
慕秋理直气壮:“是又如何?”
他既然敢挑明,那她也敢坦然承认。
若不是朦胧烛火映照出她泛着红的耳根,卫如流还真瞧不出异色。
“不如何。只是想问你,明日还要不要吃烤土豆。”
第五十章 【结尾加了几百字】
慕秋先是一怔;随后,仿佛被卫如流这句话戳中笑点般,笑得前仰后合。
卫如流脸色黑了黑:“说正事吧。”
慕秋顿时严肃起来:“沈潇潇百户可将今日之事禀报给了你?”
“尚未。”卫如流越过慕秋走进书房;在桌案一角坐下。
慕秋主动道:“那我代为转述吧。”
她说话时;卫如流用手掌颠了颠那袋花生;解开袋口。
担心花生的热度散得太快;他没有一口气把花生都倒出来,而是几颗几颗从袋子里取出来。两指微一用力;花生壳便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红衣的花生米。
他将花生米倒出来,放进干净的碗碟里;不多时便堆了半满。
慕秋望着窗外,没注意到他在做些什么。
直到提及奚飞白的身份时,慕秋看了卫如流一眼。
恰在此时;卫如流心有所感,抬眼望来。
他将装满花生米的碗碟推到她面前;动作格外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般:“原来我们找了这么久的人是他。”
慕秋抿了抿唇;伸手抓了一把:“我也没想到。当初在刑狱司,你为什么不说你救了奚飞白?”
卫如流继续剥着花生:“小事一桩。”
彼时他行事随心所欲,救下奚飞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不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又没必要在她面前卖好,自然只说正事。
他把新剥好的花生又放进碗碟里。
慕秋支着下颚;看着花生米慢慢落满她面前的碗碟里,而他一颗都没吃过。
卫如流将花生壳全部扫进纸篓里:“觉得我救人这个行为很稀罕?”
“是啊。”
“那你认为我算好人?”
慕秋好笑道:“你救过人,可死在你刀下的人更多。若这都算好人;那有很多只是偷鸡摸狗的犯人可就太冤了。”
话题扯远了,慕秋连忙收回心神,继续往下说。
得知慕大老爷在凤鸣山没抓到前任扬州知府,卫如流冷笑:“扬州城就这么大,我不信他能一直躲着。”
随后,慕秋说了那两个词:当铺,生辰。
卫如流皱了皱眉头。
当铺这个词倒是好理解。
生辰应该指代的是当铺里的某个柜子。
慕大老爷很可能在那个柜子里留了东西给他们。
不过……这两个词都有点语焉不详,虽然知道大概是往哪个方向调查,具体是哪个当铺,是何人的生辰,这就不能确定了。
慕秋说道:“郁墨已经派人去查了扬州城所有当铺,最迟后天就能出结果了。”
其实这个事情,让沈潇潇去查更加合适。
郁墨虽然熟悉扬州,但手底下能秘密调动的人不多。
只是沈潇潇是刑狱司的人,卫如流不在,慕秋不方便越过卫如流去下令。
“下回有什么事要做,直接吩咐沈潇潇和沈默去吧。”卫如流随口道。
慕秋愣愣点了点头。
聊完正事,卫如流没有马上走人,他取出一个干净的袋子,将花生米全部倒了进去,认真封好口递到慕秋掌心里,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慕秋握着微沉的袋子,站在屋里,透过半掩的窗扉,望着卫如流没入黑暗,在黑暗里独行远去的身影。
这个世界上其实从不缺一腔热血之人,更不缺铁血冷漠和谋划算计之人。
但若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实现的手腕,顶多只能成为一个清谈家;若只钟情于谋划算计却性情冷漠,这样的人,也不过是深陷权势中玩弄权柄。
有时恰恰是谋划算计之余的热血,铁血冷漠之余的善意最为动人。
这样的卫如流,真的会不问缘由地抄家灭族吗。
那个噩梦很奇特,仿佛身临其境般真实,但,她是要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还是相信自己亲身所历、亲眼所见之人?
翌日中午,郁墨匆匆到访,慕秋还以为她是查完了当铺,没想到郁墨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我手底下的人查到了一个线索。有人见过金刹帮的三当家,说与虎豹派的三当家长得极为相似。”
慕秋茫然。
若是和她说扬州城里有什么山有什么水,她可能还能说道几句,但这种帮派,她了解得实在不多。
“简言之在水榭那边等我们,我们先过去再说吧,免得等会儿还要给卫大人多说一遍。”
郁墨牵着慕秋,语气感慨。
“这还是简言之那家伙查的,没想到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倒也有几分真本事。”
她这人爱憎分明,不好的就嫌弃,好的就夸。
虽然简言之的嘴巴很欠,但撇开这点,这几天与他合作调查,郁墨还是比较满意的。
慕秋笑道:“那是自然,毕竟是大理寺少卿。”
两人到了水榭门口,恰好与卫如流迎面碰上。
卫如流的目光落在两人紧紧抓着的手上,下意识转了转手里的弯刀,这才从容往后退开两步,请慕秋和郁墨先进去。
水榭倚水而建,冬暖夏凉,窗户在白天都是敞开着的。
风送暖阳徐徐而入,简言之坐在水榭一角摇着折扇,格外惬意。
见三人来了,简言之也不起身相迎,只懒洋洋道一句“来啦”。
金刹帮在扬州压根不出名,放到整个江南那更是不够看。
不过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帮派,自从闯荡出名声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时间。恰好能与虎豹帮消失的时间对上。
还有金刹帮的三当家与虎豹帮的三当家长得像这件事。
世间长相相似之人不少,但这两人居然还都是帮派的三当家,那就未免太巧了。
简言之道:“我们还做了其他调查,如今基本可以肯定,这两人就是同一个人。”
卫如流了解简言之,简言之说“基本可以肯定”,那就是已经能确定,只不过没把话说死罢了。
“事情就差不多是这样。”简言之摊手,问郁墨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郁墨道:“没有了,我们找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
“抓起来严刑拷打。”慕秋的语气异常严肃。
众人纷纷看向她。
慕秋握紧放在桌面上的那盏茶:“他们肯定知道我大伯父的下落,我要马上撬开他们的口。”
距离大伯父和堂兄出事至今,已有一个月的时间。
时间过得越久,大伯父活着的可能性……
将会越来越渺茫。
哪怕很可能打草惊蛇,但要是想救下大伯父,就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剿匪吧。”卫如流顺着慕秋的话道,仿佛没意识到这个决定将会在扬州掀起怎样的杀戮,“多剿几个帮派来混淆视听。金刹帮那边,我亲自领兵去剿。”
闻言,不仅是郁墨,就连浑身没骨头般倚在软枕上的简言之,也都一把坐直了身体。
简言之右手撑在桌面上,认真问:“何时行动?”
卫如流:“今夜子时,烟火为讯。”
趁着江南总督还留在扬州,正好能借他的令牌调动兵马,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扬州耐着性子查了这么久的案,不符合他的性子。
是时候,用血来杀杀扬州某些人的锐气了。
***
扬州水域里遍布有很多浅滩。
浅滩处多生芦苇,此时恰入春时,芦苇望风而生,将浅滩遮了个严严实实。
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误入芦苇丛里,脚下一个不小心踩空,极可能会摔进深水里。
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这个原因出事。
这样的地形极适合隐蔽,扬州海匪的大本营多是建在浅滩深处。
有很多官员想要去围剿海匪,给自己添一笔政绩,到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没办法,就算官府里没有人与海匪里应外合,单说这个地形,官兵深入到一定程度,就很容易被察觉,再不济,海匪打不过官兵了,跳进水里逃走也容易得很。
他们这种常年在水上生活的人,可比寻常官兵水性好多了。
今晚夜色昏暗,有星无月。
金刹帮此时正热闹着,营寨中心处烛光明亮。
除了守夜的人外,金刹帮绝大多数人都聚在此处饮酒作乐,乍一眼看去,最多也就四五十人。
今天金刹帮劫了一批商船,收获颇丰。
金刹帮的三位当家都很大方,把商船上的男人全杀光后,他们今晚聚在这里饮酒作乐,顺便分赃。
既分金银珠宝,也分劫来的女人。
手下坐着饮酒,时不时发出大笑声。
金刹帮三位当家坐在上首,神情却不像手下那般轻松。
他们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大当家,上面给你传了信,信上说了些什么?”三当家忙不迭问道。
被称为大当家的人眉骨间有一道极深的刀痕,左手套着一个铁制利爪,利爪磨得极其锋利,上面还有没清洗干净的血渍,散发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大当家没说话,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识字的二当家。
二当家是三人中气质最文弱的一个,不像刀口舔血的海匪,更像个乡间私塾的教书先生。
他迅速扫了眼书信,脸色微变:“知府衙门那边传来话,说刑狱司的人已经把目光放在海匪身上了。”
三当家惊道:“什么!那我们要怎么办?”
“怕什么!”大当家终于发话。
他在三人中积威甚重,方一开口,三当家就讪讪不语了。
见状,大当家的语气和缓了些:“还有最后一船私盐要送出去,上面说了,等我们帮忙把这船私盐送走,就许我们离开扬州,还会给我们安排一个清白的身份。”
三当家不满道:“可如今京城来的那些人盯得紧,这船私盐要送出去不知道还要多久。”
“放心吧。”大当家倒是很淡定,“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一早那艘船就会离开,我们三人跟着船一起走。”
闻言,连二当家都忍不住松了口气,语气里透着高兴:“也就一晚上的时间了。”
金刹帮专门帮着上面的人做脏活,私盐牟利巨大,他这些年攒下了不少财富,等脱离现在这个身份,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逍遥自在极了。
大当家低着头,用布擦了擦利爪上的血迹,将染血的白布丢到脚下,狠狠碾了几脚。
老二和老三虽然跟了他很多年,但他们两个嘴巴不严,又知道不少秘密,上面的人怎么可能让他们离开扬州?
蠢货,留在金刹帮好歹还有一条命吃喝享乐。
大当家心下冷笑,抬手招来一个手下,在他耳边吩咐几句,让他给外面守夜的人送些吃食。
芦苇深处,一个魁梧的大汉缩在地上,冷得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营寨方向的目光里,透着满满的羡慕。
今天其他兄弟都在大口饮酒大口吃肉,他却要在外面吹着冷风值夜。
“王二,给,这壶酒和这些吃食是老大赏的。”一个身材瘦小宛若猴儿般的男人吊儿郎当走了过来,抛给魁梧大汉一个葫芦和一个破旧的食盒。
名叫王二的大汉大喜,眯着眼尝了尝葫芦里的烧刀子:够劲!
“瘦猴,看来咱们今天的收获真不错。”
“那可不。行,我走了,还要给其他人送去。大当家说了,最近风头紧,你们要好好守夜。”
王二满不在乎:“我知道了,放心放心,咱们金刹帮在这安生了这么多年,谁会不长眼来偷袭我们。也就是大当家小心谨慎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