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刀-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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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的人正是利用这些公文,将私盐从扬州运往其他地方。
而这些公文牵扯到的官员,多达二十几人。
“那时候,我已经预感到危险正在逼近。”慕和光放下茶盏,苦笑,“于是我决定留一些后手,哪怕我真的出事了,我查到的这些东西也能安全交到下一位钦差手里。”
卫如流眉峰微微一动。这些东西,最后确实如慕和光所愿,被他找到了。
“我交代奚飞白,让他在合适的时间往御笔斋送笔架,并在笔架上刻《洛神赋》,还留下了当铺和生辰这两个关键词。”
随后,慕和光离开凤鸣山,前往下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处,在那里抓到了潜逃的前任扬州知府。
可惜的是,他们抓捕时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惊动了幕后之人。
“我撬开了前任扬州知府的嘴,从他那里得到了我想知道的所有东西,但代价是我被盯上了。”
那段日子,死亡几乎如影随形。
慕和光别无他法。
他很清楚,自己逃不出江南地界。
他最后能做的,就是为下一任钦差铺好路。
所以他将前任扬州知府的尸体埋到凤鸣山上那片竹林里,还将他这段时间以来查到的所有证据都装进机关匣子,并且藏好机关匣子。
那把用来开匣子的铁制钥匙,则被慕大老爷命人悄悄存放到了观隆当铺里。
“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那些刺客找上我的时候,我还能有条不紊地焚烧墨纹笺,在柜子角落留下墨纹笺的残骸,引导你们把目光投向御笔斋。”
但下一刻,慕大老爷的神情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可是,在我被抓走后,我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一件事情——”
江南总督叶唐曾给刑部右侍郎写过信,询问案子进展。
刑部右侍郎对江南总督没有设防,在回信中透露了一些内容。
正是这封回信,为他自己、为慕云来都招来了杀身之祸。
再之后的事情,慕秋他们都清楚了。
驿站那场大火烧得石破天惊,烧得京城震动。
刑狱司、大理寺、刑部以及禁卫军同时调派人手前往扬州,慕秋作为慕家家眷也跟随而来。
来到扬州后,慕秋和卫如流顺着慕大老爷留下的线索,一步步还原,最终找到了那个机关匣子。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郁府二管家出卖了他们,两人在当铺里遭遇一次刺杀,险象迭生。
为了转移幕后之人的注意力,卫如流强撑伤势,与郁大老爷演了一出戏。
他将郁大老爷抓到柴房里关着,还放出风声,说郁大老爷很可能就是刺杀他的主谋。
另一边,郁墨和简言之沿着尸体留下的武器伤口,查到十年前的虎豹帮,查到现在的金刹帮,以剿匪为名捉拿大当家朱绍元,还从朱绍元那里得知了慕大老爷的下落。
最后,成功救出慕大老爷、等来玄甲军后,卫如流按照机关匣子里的罪证来清扫扬州官场……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卫如流唇角似含三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直视那两位五品官员,问道:“两位大人听完后,还觉得我不应该捉拿叶唐那贼子下狱吗?”
两人讪笑。
他们哪里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内情。
以叶唐犯下的罪行,确实够死上十次八次了。
“既然没有什么异议,我让你们抓人,你们还敢推三阻四吗?”简言之摩挲着下巴,在旁边追问。
两人继续赔笑,一个个把胸膛拍得用力。
“简大人说的哪里话,那都是底下的人在糊弄了事。”
“请简大人放心,我们回去后马上督促下面的人去做。”
“方才这些事情,进了你们的耳,可别出了你们的嘴。”卫如流食指轻叩桌案,声音平静不含半点儿杀气。
两人却觉得自己的脖颈凉飕飕的:“没问题,没问题,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还有其它官员,我们也会安抚住他们,绝不会让他们再来打扰到几位大人的。”
卫如流说:“那就退下吧。”
两人后背都是冷汗,连忙退下去。
江淮离在旁边看完全程,笑容温和:“卫大人好大的官威。”
仿佛没有听懂江淮离话中的讽刺,卫如流抬头看着他,直接下逐客令:“江大人公务繁忙,留在这里是还有什么疑惑吗?”
江淮离脸上笑容微僵。
他慢慢收敛了唇角的笑,起身:“下官告退。”
第六十二章 府门前争执。
接连走了三个人;大堂瞬间显得空旷下来。
简言之乐道:“闲杂人等都走完了。”
郁墨被他逗笑。
这句话未免也太促狭了。
伸了个懒腰,简言之跑到慕大老爷面前,关心起慕大老爷的伤势。
慕大老爷温声回道:“放心;一切安好。倒是这段时间我不在京城;你把大理寺打理得如何?”
对这个问题;简言之真是有一肚子苦水;他苦着脸说:“等大人你的身体痊愈了,我再和你好好说道说道。总之啊;大理寺还是得由大人你在前面顶着才行。”
慕大老爷不由一笑:“辛苦你了。”
简言之顿生知音之感。
其他几人也问起慕大老爷的身体来;确定没什么大问题,纷纷放下心。
慕大老爷伤势未愈;强撑着说了这么久的话,情绪又有起伏,如今神情间难掩倦色。
“那本官先回去休息了;扬州后续诸般事宜,还要劳烦各位了。总之各位尽管放手去做;本官不才;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愿为诸位担责。”
这句话是把一切干系都揽在自己身上。
如果卫如流他们将扬州的事情处理好了,那功劳是他们的。
但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追究起来就是慕大老爷的错处。
有了这句话,卫如流他们完全能放开手脚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慕秋推着慕大老爷回到院子。
厨房里煎的药好了;喝过药,慕大老爷合衣躺下。
慕秋走到窗边开窗通风;驱散屋内浓重的药味。
“你看着大老爷,要是有什么问题及时来寻我。”嘱咐了白霜一句,慕秋走出屋子。
她原本想出门散心;才往外走几步,便撞见了站在檐下的卫如流。
他着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慕秋停下脚步,站在门槛边与他对视。
卫如流实话实说:“回去换了身衣服就过来了。”
慕秋问道:“白霜怎么没和我说你来了?”
方才她在里面照顾慕大老爷时,白霜是一直守在外面的。
卫如流回道:“我让她不必告诉你。”
反正等慕大老爷睡着,她自然就出来了。
“你不是还在忙吗?”
“现在是忙中偷闲。”
慕秋忍不住笑了:“那走吧。”
卫如流问:“去哪儿?”
慕秋理了理身上的长裙:“我正好想出门去散心。你来扬州城这么久,一直忙着查案,还没有好好逛过这里。诗上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恰好是三月,我愿做这个向导,就是不知卫大人是否乐意赏个脸,随我在扬州游玩一番?”
卫如流眉梢微微一扬,衣袍带风:“走吧。”
慕秋莞尔。
天色尚早,两人没有备马车,走出了郁府。
郁府所在的这一片都是官员府邸。前行片刻,两人身边突然有一队玄甲军小跑而过,很快,前面传来了尖锐的叫声和喝骂声。
“你们凭什么抄我们的家?”
“说我们老爷犯了罪,你们能拿得出证据吗?”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证据?是谁给我们家老爷定的罪!我告诉你们,我族妹如今是端王侧妃,你们敢惹我,日后我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种种无理取闹的言论,顺着风传进慕秋的耳里。
前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慕秋踮起脚来,依旧被黑压压的头挡得什么热闹都看不见。
她试了几次无果,只好放弃,扭头看向卫如流。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卫如流肯定一清二楚。
卫如流扫了眼那座府邸上挂着的牌匾——贺府。
依照这个姓氏,他在记忆里搜寻一番,终于想起这是哪位官员的府邸。
他脸上带了淡淡的讥讽之色:“这是城门校尉贺辛的家。他是私盐利益链的重要成员,还参与进了几次刺杀钦差的行动中。如今玄甲军是奉我之命来抄家充公。”
从满门富贵到满门身死,果然只需要短短数日时间。
一个月前,这些人把朝廷钦差逼到绝路;十天前,这些人在当铺暗杀他和慕秋。那时是何等猖狂姿态。可如今,这些人尽数沦为阶下囚,不仅自身性命不保,还祸及了自己的亲眷。
慕秋看着卫如流,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她问道:“像贺辛这样会祸及整个家族的官员,还有多少人?”
“目前只有十一人,后续继续清查,也许还会再添上几人。”卫如流回答完她的问题,垂下眸来,瞥见她脸上奇异的神情,疑惑道,“怎么了?”
慕秋连忙摇头。
她只是想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个噩梦,梦里的路人说“卫如流最擅长抄家灭族,这几年来,有十几个富贵绵延数代的家族在他手底下覆灭”。这句话和眼前的事情恰好能对应上。
卫如流问:“你是觉得我的手段太狠了?”
没等慕秋否认,卫如流继续开口:“依照大燕律法,他们理应获得如此下场。”
这两天在处理扬州的事情上,他既没有徇私,也没有刻意加重刑罚,这些人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纯粹是他们咎由自取。
慕秋微愣,仰着脸凝视着卫如流,一字一顿重复着他的话:“依照大燕律法?”
卫如流也愣住了。
他回望慕秋,轻轻应了声“是”。
这几个字分明是慕秋时常挂在嘴边的,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也能这么自然地脱口而出。
也许是午后的太阳太过热烈,照得慕秋颊侧染上绯红。她别开眼,两只手背在身后:“这句话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了,他们肯定得吓死。”
这位可是杀伐果决、手段狠厉的刑狱司少卿啊。
卫如流锐利的目光从她的颊侧滑到耳畔,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慕秋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却敏锐地意识到两人此刻的氛围过于暧昧,她咳了一声,说:“和你刚刚说的一样,他们这是咎由自取。这个热闹没什么意思,我们走吧。”
正要离开此地,贺府门口又发生了新的意外。
玄甲军要抄完整个贺府,贺家人锦衣玉食惯了自然不乐意,那位叫骂得最厉害的贺夫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与玄甲军发生推搡,混乱中不慎滑倒在地。
她干脆也不起来了,坐在地上叫骂道:“我知道了,定是那个卫如流叫你们来抄我家的!”
“呸,什么刑狱司少卿,不过就是一个以杀上位的酷吏,是陛下用的一把刀、养的一条疯狗罢了!”
“要我说啊,卫如流派你们来抄我的家,但最该被抄,最该被问罪的,分明就是他自己!”
再之后,越发污秽不堪的字眼响起。
这样一位贵妇人,几乎把她能想象到的所有恶毒的字眼,都加诸卫如流身上。
慕秋脸上笑容消失。
她停下了本要离去的脚步。
而周围不清楚事情真相的人群,渐渐被贺夫人的话所影响。
“说得对啊,这位贺家老爷我以前是见过的,长得格外和善,待人也和和气气的,不像是什么坏人。”
“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罪,才会导致抄家灭族。”
“说起来,你们都听说过那位刑狱司少卿做的事情吧。他当初可是靠着血洗刑狱司才爬上去的,本来就不是手段干净的人,这一回……你们说,里面不会真有什么隐情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
贺夫人心下一喜,骂得越发尖锐。
在她的口中,她家老爷仿佛是包青天在世,那叫一个清正廉洁,绝对不可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贺夫人——”
一道猛然拔高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人群自动分流成两侧,着一身青裙的慕秋缓缓走出。
她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贺夫人,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方才听你所言,我觉得甚是有理。”
还没等贺夫人出声附和,慕秋反问道:“既然你家老爷如此冤枉,贺夫人为何不去知府衙门击鼓鸣冤!”
贺夫人神色一僵。
没等贺夫人自己找好说辞,慕秋又帮她圆上了。
“我晓得了,如今那位卫少卿在扬州一手遮天,连叶总督都被他关进了牢里,贺夫人不敢去知府衙门击鼓鸣冤也是正常。”
贺夫人神情这才渐渐缓和下来,勉强挤出几分笑意:“没错,姑娘说得对,如今我家老爷出了事,我更需要徐徐图之。”
慕秋双手一拊:“夫人可是打算去京城告御状?那位卫少卿再如何一手遮天,我想,他也不至于在京城同样瞒天过海。”
周围的人已经从两人的对峙里觉出味儿来,安静看着这一幕,没有再像方才那样咒骂。
贺夫人同样意识到了慕秋的来者不善。
她仰着头,夹着怒火的眼睛直直盯着慕秋。
因为要照顾慕大老爷,这两天慕秋不施粉黛,身上穿的衣物也以舒适为主,更没有戴任何首饰。看上去就不像是出身多好的大家闺秀。
再说了,这扬州城里的大家闺秀,贺夫人基本都见过。
“你是何人!我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贺夫人怒道。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家老爷没出事前,所有人都在捧着她,这才刚刚被抄家呢,落井下石的人就来了。
慕秋唇角微微一扬,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那几个肃穆立在一侧的玄甲军将领同时抱拳垂首,向慕秋行礼:“慕小姐。”
贺夫人脸色格外难堪。
这些玄甲军将领居然这么卖她面子?
慕秋转念一想,就猜到了这是谁的安排。
她在人群中梭巡一圈,却没有发现卫如流的身影。
“我知道了,你是那个和卫如流一块儿来扬州的慕秋。难怪你要帮着他说话!你们两个人就是一伙的!”贺夫人声音尖锐到险些破音,右手高高抬起,修剪得格外锐利的指尖指着慕秋。
如果不是两人隔得极远,慕秋都要担心指甲会戳到她身上。
“贺夫人,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流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成本的东西,澄清流言却难上加难。”
“卫如流是怎样的人,我不多说,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下场,我可以告诉你!”
“贺夫人还从来没有吃过牢饭吧。莫非贺夫人是觉得贺家被抄,你无处可去,所以刻意如此为之,就为了能住进监狱里让衙门管你一口饭吃?”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奚落之意。
事到如今,他们哪里还看不清楚慕秋和贺夫人间谁是谁非。
那位卫少卿是好人还是坏人暂时不清楚,这个贺大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那些神情严肃的玄甲军也都不由微微一笑。
“你……你……”
贺夫人哪里经得起这种刺激,她试图说些什么,却半天憋不出话来,一口气噎在心头,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慕秋事了拂尘,转身走出人群。
人群之外,卫如流立在梧桐树旁,目光静静落在慕秋身上,不知看了她多久。
长风拂身而过,他宛若立于云水之巅。
然后,他大步流星,向她走来。
“方才你去了哪儿?”慕秋刚刚把人骂得说不出话来,此时心情颇为愉悦,眼角眉梢都染上一层笑意,连声音也比往日要轻快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