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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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她腰间的手一松,顺着脊椎骨节节上移,停在她后颈扣住。
“我有说不想吻你吗?”裴昇迫近她,鼻尖挨着鼻尖,轻轻来回蹭。
他在想今天有没有抽过烟,昨天或者前天,偶尔的一根烟,残留的尼古丁是否会染到她身上。
从来没有不想吻,亲吻是开关,能轻而易举拧动他克制的阀门,因此他尽量不吻。
“很漂亮,但是……”裴昇轻碰她的双唇,蜻蜓点水,浅得算不上接吻,“如果你是为了取悦我,没必要折腾自己,黑色直发就很好看。”
周颜没有应声,闭着眼睛等他下一个吻,喜欢在一片黑暗里闻他身上的气味。
不是某种特殊的香水,是他常用的沐浴露、须后水、柔顺剂,各种常见气味混合他的体温,糅合成的令人安定的气味。
当这种气息无限接近,且带着滚烫体温,顷刻间能把她浇湿,单从身体的角度看,周颜喜欢他。
可裴昇没有再落下新的吻,他反而松开手,离周颜又远了几厘米。
第19章 吸引
◎不回家◎
通过裴昇板着脸的冷淡态度,周颜发觉她是叛逆的。
那些扭捏讨好的手段,那些状似纯真实则勾引的戏码,有过性经验的周颜心知肚明,什么样的肢体接触和氛围,能让一个正常成年男性产生生理反应。
余覃从前明里暗里点拨她,一位母亲点拨自己的女儿,如何在两性关系中占主导——以身体为武器。
这种行为听上去很不健康,余覃和周颜当时并没有这样想,余覃只想尽快套牢一个金龟婿,而周颜则是厌烦。
花红柳绿里钻出来的男人,不值得她伏低腰身扮心动的姿态。
偏偏裴昇太冷静,八风不动的模样,让周颜心生逆反。
大概是逆反,非要看他平静的双眼掀起波澜,生出一些因她才有的晦暗情绪。就像他的衬衫和西裤,笔挺垂顺如他本人般风平浪静,周颜一门心思想在上面留下她的褶皱。
一切需要一个私密的场景做承接,约会吃饭的餐厅、等他下班的休息室,都不足以滋生茂盛的暧昧氛围。
终于让她等到一场雨,盛夏转凉的夜晚,她把手边的橙汁喝剩半杯,切开的溏心蛋风干凝结,裴昇正拿手帕擦嘴,代表他准备送周颜回家。
周颜扭头看窗外,祈求有什么能让她找到借口去裴昇家里。
漆黑玻璃上先看见自己的脸,透过脸才是星星点点的建筑内透,高楼顶端示廓红点一闪一闪,像世界偷偷给她递暗号。
雨瞬间落下,不大不小地淋。周颜眼中爬上狡黠,一把雨伞下故意踩翘起的花砖,水花飞溅到她的小腿,裙摆又湿又重贴着,凉沁沁往上漫。
“啊呀!打湿了。”周颜低呼,失衡地挂住他臂弯,语气软得有些做作。
裴昇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脸黑得像个义正言辞的法官,“周颜,不能这样,会感冒。”
“对啊,会感冒。”周颜点点头,极近地看他,眼睛能把人吸进去,“你家里有没有烘干机?”
近乎于明示,周颜并不感到羞耻。早早挑明她爱财的本性,为此做出世俗认为不顾廉耻的事情,恰好符合她的人设。
电闪雷鸣时,周颜和他交往三个多月,终于得以走进他的房子。
洗衣机在房子一角嗡嗡作响,周颜裹着一条男士浴袍坐在沙发上。手中的感冒冲剂还在冒热气,甜丝丝的气味随白雾飘出来,她喝了几口,觉得自己足够甜了,往裴昇身边凑。
那会儿裴昇正低头找体温计,在药箱中稀里哗啦翻。周颜看他的侧脸,他心无旁骛地找,想用冷冰冰的仪器检修她。
周颜扯他的胳膊,像微风摇晃树叶。裴昇抬起头,四目相望以为她会说些什么。
然而什么也没有,周颜安静把他看着,嘴唇张开又合上。
“怎么了,不舒服?”裴昇面色平静,正经得不近人情。
“不是。”周颜决心豁出去,往前凑,“我现在很甜,药是甜的。”
她等待裴昇品尝,她做好了欢迎的姿势。再等十秒,如果裴昇仍一动不动,周颜打算强吻再推倒他。
心中的倒计时念到七,裴昇倾身过来,将她压在身下。沙发嘎吱一声,周颜往下陷,困在他怀里。
裴昇用强硬的力度吻她,更准确来说是吮。周颜身体的每个零件,都在他的压制之下。
险些窒息的瞬间,周颜觉得她快成为裴昇身体的某个新部件,被他用力地嵌进去,卡在恰好的位置动弹不得。
她被吻成热锅上的黄油,滋啦啦化开,眼睁睁看着自己散成一滩,贪婪地获取裴昇的气味。
如果他是二十出头的男孩,也许周颜早就成功了。她以为裴昇的手往下,是要脱下他们的衣服,可裴昇只脱下她的,半透明蕾丝,在他手中像蜻蜓断掉的翅膀。
裴昇重新吻她,缓慢缠绵的,他维持冷淡的眼神,语调却很怜悯,“需要我帮你?”
周颜在这种冷热混合的氛围里乖巧点头,双眼红透。
“嗯……需要。”
不只是双眼,在裴昇眼里,她是一朵闭合的花苞,正被他强硬地揉开。
裴昇差点想说脏话,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嗅她身上混合了他睡袍的气味,
周颜几乎失声,空洞地喘息,每个毛孔过电般激起。
洗衣机叮的一声,裙子被烘干。
“去换衣服,我送你回家。”裴昇帮她擦拭,再帮她把内裤重新穿上,他好像没有欲|念。
若不是西裤撑起一块,硬成铁棍般压着她。
————
周颜决定放弃她的计划,她总能说服自己。
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周颜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裴昇可能对她兴致不高。
接受的过程比较反复。
每次约会都能收到礼物,首饰或者手包,总有个地方刻着她的名字,标明这是一件在生产时即有所属,只为了给她,而非在店铺里随手买下的当季主打。
当周颜的手抚摸过她的名字,她不动声色,心里却为她姓名的纹路而起伏。
沟壑中大约还是有真感情,他至少投注了几分喜欢,否则不必大费周章地去定制。
周颜知道这是她人性的缺点,欲望就像爬楼梯,千辛万苦上了一个台阶,就想着再上一层,不断攀高的感觉会让人上瘾。
刚确诊慢性肾衰竭时,周颜想,要是能顺利治愈就好了。肾移植后,她又幻想能拥有平凡人的一生,完成人生要走的每一个环节,包括结婚、和伴侣白头偕老。
思想新潮的女孩也许会嗤之以鼻,周颜曾经也如此,生命重大变故后,她发现自己思想变得老土。
抱着玩票的想法结识富家公子,周颜见得多了开始挑剔,高矮胖瘦相貌谈吐,恍惚差点忘了,其实她没有挑剔的资格。
如今和裴昇缔约恋爱关系,周颜分明打探过他的红尘旧事,想好了当他手边的摆设,桌案的花瓶,但忍不住想更进一步,拥有一点爱。
其实没有爱,有很多钱也足够。周颜在裴昇一次次不为所动的柳下惠做派里,逐渐放弃向上攀爬的冲动,她说服了自己。
以往总想办法留一下,等夜晚更安静些,拖拖拉拉像块牛皮糖,找机会再去裴昇家里。
周颜想通后便很容易放下,今夜她的心思在桂花树上。
十月中旬的江城,南来北往桂花香,周颜和陈懿约好采桂花,至于采下来做什么,晒干做点缀或发酵成酒精,又或者只留下香气馥郁,怎样都是好的。
她彻底不想与裴昇的事,进食变得干脆利落,很快吃完自己的那份,在手机上与陈懿商量采花的工具,脑袋里是竹竿和梯子的使用差别,模拟着下了几场桂花雨。
陈懿感到奇怪,通常她充当周颜不靠谱的军师,在屏幕里研究“以色侍人”,收集桂花这种事高雅得不正常。
左思右想,陈懿拨通电话,等了一阵才接通。
“你不会是在和我打什么哑谜吧?”陈懿把氛围问得神神秘秘。
周颜在走路,拿着手机从餐位往餐馆的卫生间,一路脚步又碎又赶,她没察觉这样显得她心虚,像个准备移情别恋的女人。
“没有,我说真的,你不觉得今天的花香特别浓吗?”周颜拧上门把手,声音落下。
卫生间里正在烧一盘檀香,灰棕色旋转的圆线,最外端燃一颗明灭的红点,细瘦的白烟轻飘往上。
洗手台窗户往外看是一棵桂树,树叶间隙一粒粒碎金子似的,秀气又饱满的花苞缀满枝头。
周颜看着隐隐约约的桂花发愣,回过神来听见陈懿在喊她,询问是否一定要找宿管阿姨借梯子。
“有没有可能,不是我不行。”周颜冷不丁把话题拉回去,“也许是他不行呢?我从没考虑过他有心无力这种状况,那我反而是折磨他……”
门后浮现一道黑影,周颜立即捂嘴,几秒后听见裴昇敲门。
“周颜,时间差不多了。”
一如往常的平静。
周颜挂断电话,拧开门慢步出来,也状似平静。
“能送我回学校吗?”她挤出一个笑。
裴昇没有接话,抬起手腕看时间,表盘在她眼底划过一瞬反光,像一块崭新的刀片。
“今天不回家住了?”裴昇轻声询问,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嗯,今天住宿舍。”
“好,给你妈妈带个电话,告诉她一声。”裴昇这样要求,牵着她的手往停车场去。
到这时还没有任何不对。
周颜一路被他牵着,声音在行进中颠簸,向余覃交代她今晚不打算回家,没留意说“不回家”三个字时,裴昇的手条件反射般紧了紧。
汽车往北边行驶,一切正常,她的校区在江城北边,上高架十多分钟能到。
二十分钟后,汽车仍在高架上,空旷的四车道,只剩这一颗飞驰的石子。
周颜看了眼时间,终于发觉一丝不对劲。
“我的学校是不是过了?”她懵懵地问了一句,尔后确信,“你走错路了呀。”
裴昇目视前方,开车时谨慎得一丝不苟,只给她一张沉稳的侧脸。
路灯一盏盏从他脸上走过,明暗交替的某一回,他忽然轻轻地笑,喉结跟着震动。
汽车驶下高架出口,前面的路周颜不常走,但记忆深刻,那是去往裴昇房子的路。
“没走错。”裴昇迟了几分钟,才答她的话。
引擎声熄灭,车灯暗下的同时,房檐小夜灯接替亮起,裴昇将周颜从车里抱出来,直往卧室去。
作者有话说:
一般来说,如果我没有按往常频率更新,大概是不舒服
第20章 无法坦白
◎被承认被重视的细节其实不少◎
莆园卧室第一次出现于周颜眼前,门推开后是沉闷的灰白色块,没想过后来会在这里度过漫长时光。
她的身体摔在床垫,上下颠了颠,像过筛时弹起的小绿豆,很快被裴昇压在身下,实实地压着,按进床榻的重量陷出一个浅坑。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周颜飞速解码裴昇每一个动作的意义,在被抱着上楼的过程中,惊慌消退成羞赧。
裴昇的床只有他的气息,周颜陷在里面,她知道自己被团团包围了,她忽然感到慌张,像走钢丝的人失手打翻了平衡杆。
试图说点什么叫停,周颜为他身上的气息害怕,仿佛会被他吞掉。
嘴刚打开,开了一扇自投罗网的门,裴昇把头低下去,令她所有的话全变成短促气声,一声声从鼻腔挤出去。
接吻不是第一次,但裴昇的吻似乎比从前更烫,越来越接近燃烧的温度。
耳边的声音因缺氧而朦胧,身体察觉布料撕|裂的动静,震动才转化成模糊的声响,传进她已经失灵的耳朵。
平凡的白色棉布款式,裂成皱巴巴的长条,可怜地跌到地毯上。
每一个动作都很凶,像憋了很久,缓慢泄着劲儿。裴昇不说话,只扼住她的下巴,堵住她的呼吸,吻成紧紧相吸的两块磁铁。
周颜在他绝对主宰之下,身体开始不受控地抖,蹭乱裴昇价格不菲西裤。
皮带金属扣碾着她的小腹,从冰凉磨成温热。
周颜发出小猫似的呜咽,脸颊掀起猛烈的红。
“想让我进去吗?”裴昇低声问,贴在她脸侧耳语。
半晌没得到回应,只看见周颜湿红的眼眶,水雾濛濛要落雨。
裴昇决定慢吞吞地和她算账。
“怎么不回答?”
周颜大约是羞耻,脚趾蜷缩着。衣服乱得分不清头尾,在她身上歪歪扭扭挂着。
“有心无力?”他拉长声音,每个字缓慢地念出来,脸隐在背光处。
“不、不是……”周颜感受到危险,心虚地否认。
“试试看,我是不是有心无力。”
枕边的手机亮起,裴昇冷静地点开闹钟,设定好五分钟的定时。
那张从容的脸,被手机光亮强调放大,无比清晰晃在周颜面前,白日里谦和俊朗的线条,暗成幽深曲折的欲|望回路。
裴昇关上手机,脸上的光暗了一层。再关闭卧室灯,光又暗一层,视觉一层层被剥夺。
“别怕,第一次,我定时五分钟。”裴昇点开计时,缓缓接触她。
周颜发出险些坏掉的哭声,细长的音调,像一串猝然断开的珍珠项链。
她抽气,一阵筋挛,像一块摇摇晃晃的米豆腐,半透明的颜色,盛在盘子里,木筷子轻轻一戳,无声碎成几块棱角杂乱的。
裴昇尽量收着力气。
“不舒服吗?”裴昇问她。
不是反问,而是一次认真的询问,观察周颜的反应变化。
她像逐渐收紧的橡胶管,呜咽着说不出话。
裴昇顿了顿,低声笑她,“看来是舒服的。”
手机闹钟响起,五分钟已经到了。
裴昇摘下眼镜随手一搁,没心思管它落在床头柜或地毯上,嘴俯下去,停在她身下,吻她。
“你不要……呜……”周颜伸手推他的脑袋,摸到他修理过的短发,扎在手心密密麻麻的痒。
“为什么不?”裴昇的声音有点含糊,“你看起来还是很饿。”
于是她哼哼唧唧地哭,在床上低低喘气,粉红的鼻尖正可怜地翕动,冒出几颗筋疲力竭的汗珠。
拿湿毛巾帮她清理时,周颜眼皮沉得睁不开。她在困倦中卸下防备,不再把胳膊横于小腹,拦住肋骨下方的小小刀口。
裴昇用指腹轻轻去碰,一块突兀的坚硬纹路,这是她自尊心背后的小秘密,裴昇不打算挑破。
第二天清晨,周颜收到一盘桂花糕,旁边附有一张淡蓝色便签。
“耽误你采花的计划,这是歉礼。”
她独自坐在莆园,一张空旷的餐桌旁,日上三竿的时候,必然见不到裴昇。房子里的人好像早已习惯她,吃的喝的合她口味。
园丁剪花时特意跑来问她,“这几朵开得不够大,是否要剪下来?”
周颜惊讶地噎住,她想这种事务应该不由她裁决,但对方的眼神分明等她说话,像等一个审批通过的印章。
若通过回忆,周颜会发现,类似被承认被重视的细节其实不少。最早的一两年里,他们交往的过程不算轰轰烈烈,但能咂摸出恋爱的感觉。
和裴昇度过的第一个冬天,空气时常雾蒙蒙,江城习惯刮风,早晨或晚上抬头看,楼宇之间漏出的天空,是寒冷的青灰色。
裴昇衣橱的颜色很单调,到了冬天,白色几乎从他身上灭绝。他常穿黑色的大衣,不同品牌的黑色大衣,气味也和夏天不同,是衣物保养的熏香,混合严冬雾气清凌凌的味道。
衣服上没有杂色,他的皮肤也一贯没有杂色,因此手背出现一块淤青时,显得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