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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投敌-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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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想的却是:恐怕它是等不到你回来了。
  很可惜,眼前这位“怀嘉”对此一无所知。赵识君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来,刻意地放缓了脚步。
  越过巨石之后,原本通坦的大路很快便变得狭窄起来,两旁树木也愈发茂密。等再行了半个时辰,小道也渐渐变得崎岖。很快,路便分出了岔口,一条顺着原本的方向,路旁景致也与先前相似;另一条则显得更为隐蔽,若不是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发觉。
  谢长亭走在前面,脚步并未停顿,径直便向原先方向的小道走去。
  刚走了三两步,便听得身后的人唤道:“等一等!”
  他停下,不解地回头望向对方。
  “那条是死路。”赵识君向他解释到,“若是顺着前行,便会为禁制所困。”
  谢长亭“啊”了一声,他道:“你为何不早说?”
  赵识君抱歉笑笑:“方才想事,出了神,还请怀嘉见谅。”
  他加快脚步,走到谢长亭前面:“我来引路,你跟在我后面便是。”
  谢长亭点头。
  等身形再度落到了对方后面,他才不动声色地出了口气。
  从前总有些不待见赵识君的人,在背后编排他“生性多疑”。那时他不爱听这样的话,总是当耳旁风过去了。可如今看来,对方的的确确仍在怀疑他。
  若是他走习惯了以往的路,径直朝另一条道行去,对方便会轻易看出他与上善门实则关系匪浅。
  赵识君很快便领着他走上了另一条路。上善门共有一处正门,十三处偏门。他们所走的这处通向一处偏门,门后是内门弟子所居之处。
  见微真人座下总共便只有三名弟子。与门中其余长老相比,他潜心修行,对于传道授业一事并不看重。赵识君与赵闻竹与其说是他的弟子,倒不如说只是挂了一个“真人之徒”的名号。
  归根到底,真正跟在他身旁修行的,似乎只有谢长亭一人。见微对其青睐如何,可见一斑。
  三人为同门,自然便住在同一宫中。雪夜事发后,赵闻竹离开,宫中只剩谢长亭与赵识君两人。谢长亭“身死”之后,曾经热闹非凡的宫中便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明明过去数日,可再度走上这条自己无数次走过的路上,却像是时去经年。
  不过今日,偏门处的情形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一般而言,只要身旁带着出入令牌,便不会触发禁制,因而在各处偏门,平日里并不会有弟子看守。
  然而眼下,远远望去,谢长亭便能瞧见有两名弟子立在偏门之前。
  赵识君自然也看见了。他停住脚步,思索片刻后,将自己原先佩戴的面具递给谢长亭:“你先戴上这个。”
  谢长亭却摇头。
  他拿出自己的面具戴上。
  “……”
  赵识君收回手去,有几分讪讪。
  果然,此人仍对他怀有敌意。
  两人一同走向偏门。果不其然,被那两名守门的外门弟子拦下了:“什么人?”
  赵识君:“是我。”
  不待亮出玉令,那两人立刻便认出了他,立刻恭敬行礼道:“识君师兄!”
  “我近日外出,不知门中发生何事。为何你二人要守在此处?”
  其中一名弟子闻言,有几分犹豫地瞥了谢长亭一眼:“师兄,这位是……?”
  赵识君像是忽然间也想到了什么。他退开几步,示意那名弟子同他过来。两人走到一旁,那弟子说了几句什么,谢长亭等在一旁,清晰地看见赵识君的脸色变得煞白无比。
  ……为何他会露出这般神情?
  门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很快赵识君便同那名弟子回来了。两人并未多言,赵识君脸色仍有几分难看,将随身玉令放在门上凹槽处。
  偏门很快徐徐旋开,放两人入上善门中。
  时至晚间,路上空无一人。赵识君很快便收拾好了神情,他向谢长亭指道:“那里便是我与师弟所住之处。”
  他领着谢长亭,推开院门。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听到动静,他立刻起身,向来人处张望:“谁……仙、仙君?”
  似乎是太久未见到赵识君,对方还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正是赵识君院中道童摇光。
  赵识君“嗯”了一声。
  仙君不仅忽然回府,身旁还跟着一个并非门中弟子、自己亦从未见过的人。摇光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被赵识君冷冷地看了一眼。
  他心有所悟,立刻闭了嘴,改口道:“仙、仙君,我去备茶。”
  摇光匆匆离开后,赵识君才再度开口。他向另一片住处看了一眼,道:“那边便是我师弟所住之处。这时他应当在房中看书,你……”
  谢长亭:“我这就过去。”
  赵识君果然道:“不必,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请他过来便是。若是在路上撞见旁人,恐怕解释不清。”
  谢长亭停顿了一会,像是权衡。
  片刻后,他道:“好。”
  谢长亭在院中凉亭歇下,摘下了那副面具。不一会,摇光便端着茶盏过来了。小道童终究不比主人更能掩饰,等看见他的样貌,面上一惊,险些打翻了茶盏。
  谢长亭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伸手,扶了对方一下。
  摇光立刻紧张起来:“对、对不起,我平日里没、没怎么见过客人……”
  “无事。”谢长亭向他温声道,“你小心些,莫要烫着手了。”
  摇光愣了一下。他垂下眼去,点了点头,又将茶盏摆在谢长亭面前:“客、客人请用。”
  谢长亭却并没有急着端起茶盏。
  他朝一旁自己原先所住之处望去,一时有些出神。过了片刻,余光瞥见摇光仍立在自己身旁,咬着嘴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便又收回目光来,端起桌上茶盏。
  摇光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可接着,他目光落在谢长亭手中茶杯上,好几次欲言又止。
  谢长亭垂了垂眼,只当作是没看见。
  右手端起茶盏,略略倾斜,食指便悄无声息地没入茶盏之中。一点蓝光在杯壁之后亮起,又飞快地沉入茶水之中。
  摇光没有半分觉察。他嗫嚅着嘴唇,似乎仍在犹豫是否要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而谢长亭已然慢慢将那盏茶饮尽了。
  又过了许久,摇光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过来。”
  他退后一步,看向凉亭中不知何时慢慢低下头去,趴在石桌之上、已沉沉睡去的人,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可再转过身去时,也只能将那些神情全部藏住,战战兢兢地走到赵识君面前,回到:“仙君……您回来了。”
  “他喝了么?”
  “喝……喝了,我守着他喝下去的。”
  摇光不知对方究竟是如何作想的。
  因为他听见赵识君笑了。
  起初只是一点断续的笑声,到了后来,已是毫无遮掩、放声大笑,如癫似狂。
  他胆怯地抬起眼来,看自己仙君一面拭去眼角笑出的泪、一面向自己开口道:“你可知道,方才我到议事堂中去,居然听长老们说,此番门中戒严,是因为——师弟被送回来了。”
  摇光怔住:“什、什么?”
  “时轶终于松口,要将师弟的尸首还给我了。”赵识君笑道,显然正心情极佳,“原先以为是他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可听长老说,他似乎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将尸体送还给我们。”
  “因为他只送了一具棺木来,此刻正停在正殿之中。”
  “长老已经查验过了,棺中仅有我师弟的尸首而已,未动过其他手脚。”
  摇光愈听,愈觉得心生寒意。他恐惧地望向对方,慌乱间,似乎看见对方眼底有红光一闪而过,霎那间如鲜血溢流。
  “摇光。”赵识君合上眼,复又睁开。
  他轻声细语道:“长亭很快便会回到我身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轶:(作妖蓄力中)
  明天请假一天,后天更新(期末考试突然提前到了五月底)
  ——


第46章 付情真(五)
  谢长亭睁开眼来。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周身是直蔓入骨髓的冷。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便发现自己被双手反绑,整个人贴在一根巨大的、纹路遍布的青铜柱上。铜柱直直没入漆黑的穹顶,而他目所能及的只有一小片被烛火映亮的地方。
  “你醒了。”身旁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谢长亭有些费力的转过头去, 顺着烛火, 看见了立在光亮边缘的黑衣人。
  他又咳了一声。自身所处之处冷得出奇, 这片寒意丝毫不为周身护体灵力所御,一片一片地侵入他的肌骨。
  光亮边缘处的人紧紧地盯着他。
  半晌,赵识君开口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谢长亭张了张口。他想作出一副害怕的神情来, 但失败了。
  “你便没有一句话想说的么?”
  赵识君仍在追问。
  谢长亭轻轻吸了口气。被锁链缚住的双手不太舒服地在身后动了动, 他试探性地想要挣脱,却发现上面果然设下了繁复的禁制, 一时半会还解不开。
  是不是……做的太过头了?
  他原先没想喝下那杯明显加了料的茶水。但转念一想, 若是自己露出半点破绽,赵识君便很可能出于警惕,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索性用灵力扬去了茶中一半药力,剩余的则一饮而尽。
  不知对方是往其中加了多少东西,等再一觉睡醒时, 自己就已经被绑在此处了。
  谢长亭不动声色, 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地宫,但他并不记得上善门中有如此阴寒之处。地宫中撑着五根巨大的青铜柱, 分别位于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每一面铜柱上都绘着张牙舞爪的妖魔图腾。
  他身处的铜柱便在地宫正中央的一处矮台上。往下看去, 四周分别有三节台阶。台阶以下则是铸着古怪纹路的地面, 纹路向四周延展, 最终指向了八个小祭台。赵识君此时便立在其中一个祭台旁。
  除此以外, 矮台上还立着一面长长的石案,案上放着的……似乎是一副以木头支撑的人体雏形。
  见对方并不言语,此刻还有心思东张西望,赵识君终于冷笑一声。
  他一撇衣袖,大跨步向谢长亭走来,右手按在腰间。
  接着,“唰”的一声,落雪出鞘,雪白的剑锋瞬间抵上谢长亭颈侧。
  谢长亭:“……”
  他看着眼前面容熟悉、神情却全然陌生的人,终于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你果真并非寻常之人。”赵识君道,“此时若换作是旁人,应当痛哭流涕地下跪,求我放过你才是。”
  “……”
  谢长亭听得皱了下眉。
  “不肯主动开口也无妨。”赵识君继续道,他的目光在谢长亭面上游戏,像以往一样笑了笑。只是如今这笑容衬在他惨白的脸上,只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接下来,我问,你答。若是答得不好——”他扬了扬手中长剑,冷冰冰的剑锋直贴到谢长亭脸上,“恐怕从今往后,你便没有再开口的机会了。”
  谢长亭听完,好半天,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你问吧。”他平静道。
  赵识君的目光狐疑地在他脸上游动。“还算听话。”他唰地将长剑收了回来,负手而立,“桑怀嘉——是这个名字么?”
  “这便是你的本名?”
  谢长亭:“是。”
  “可为何,我总觉得不像呢?”赵识君目光恻恻地看着他,“我早便问过了,这修真界中根本没有‘桑怀嘉’这等人物。”
  “你为何要欺骗于我?”
  “我说过,我失忆了。”
  赵识君置若罔闻。他在铜柱前踱起步来,一步一顿。十余步后,终于停住。
  “——你和我师弟是什么关系?”
  谢长亭缓慢地眨了眨眼。
  “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赵识君却是冷笑,他森森道,“你当真以为我这般好骗么?”
  他重新将长剑亮了出来:“你当真不知为何我会怀疑于你?”
  “天下皆知我师弟身死时轶之手,唯独你,口口声声说要寻我师弟!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样貌与他这般相像?你为何要寻他?你到底有何居心?”
  “……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
  谢长亭静了静。
  他的目光落在赵识君因愤怒而显得有几分扭曲狰狞的脸上,顿了顿,说:“不是时轶杀了他。”
  赵识君动作僵住。
  有那么一瞬间,谢长亭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稍纵即逝的愕然。
  但很快,赵识君便恢复了神情。他好笑一般看着谢长亭:“不是时轶杀的,又是谁?上善门中百人皆见!他时轶一剑插在我师弟心口上!令我师弟魂丧当场!!”
  “不是你么?”谢长亭轻轻反问道。
  “……你说什么?”
  “你杀了他。”谢长亭道,他目光垂落下去,看向自己脚尖,“这是你亲口承认。”
  狰狞的神情凝固在面上,接着又松弛下来。赵识君的眼底重归于平静,他凝视着被他高高绑在石柱上的人,许久,终于道:“……那又如何?”
  谢长亭面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心中却犹如被一记重锤重重击下。
  昔日师兄亲手害死自己,如今再度提及,却是这般轻描淡写、毫不在意。
  就好似那十六年,不谈其他,哪怕仅谈那份如亲似友的同门之谊,在他心中,都是是这么一句轻拿轻放的话。
  可此时此刻,谢长亭却好像已感受不到心痛。又或许是早在无极穿心的那时就已将这一生的痛一挥而尽。他仅仅是呼吸急促了片刻,又听赵识君道:“那又如何?这普天之下,此时此刻,除你我外,还有谁知道此事?”
  “……”谢长亭道,“时轶自然也知道。”
  赵识君露出恍然的神情来:“果然如此。你果然与他是沆瀣一气。”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呢?你知我知他知,然后呢?那日你故意接近于我,便是为了要将此事公之于众、还他清白?”
  “——可你为何不睁眼看看,此时你的性命拿捏在何人手中?”
  赵识君说完,短短地笑了一声:“你看,怀嘉,这世上人,终究是些贪心不足、不自量力者。”
  谢长亭没有应声,等他自行说下去。
  “譬如你,不自量力,连个像样的谎也扯不好,却还要孤身入敌境,落到个这般死到临头的下场。”
  赵识君笑道,两袖一展,四周八个祭坛忽然间同时亮起!
  熊熊火焰燃烧于祭坛之内,映亮两人脸庞。“又譬如我,”他接着道,面带笑意,音声却似在叹息,“欲要逆天而行,生死人、肉白骨。”
  谢长亭听得心中有几分发怵。
  早在那日酒馆中,他便隐隐听出对方是想要做什么。
  生死之术乃世间大忌,千百年来,以身犯险者,无不落的死无全尸的下场。
  世人都当明悟“生死有命”,修行者亦然。一旦心生此念,修行者之道心便已不澄。
  默了默,他问:“你要做些什么?”
  赵识君却是笑了。“我还当你不曾畏惧,”他道,“如今死到临头,与你说说,倒也无妨。虽不知那日你是如何认出我的,但料想那日,你走入酒馆时,也没想到我这么一个推师弟替自己的挡剑的懦夫,还敢对旁人下手吧。”
  “不过你也不必忧心,我暂时还不想杀你。”
  他说着,慢慢环顾四周一圈。
  “要启用这死生之阵,须得以先活人鲜血灌满阵眼。”
  赵识君在那些古怪纹路交汇的巨大圆心处停住脚步。
  他垂下目光,深深地凝视着脚旁凹陷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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